關於老年痴呆的短篇小說
1. 短篇小說 | 愁緒
出租屋內,小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像炙熱油鍋里的活魚似的。連續幾天失眠,他恨不得找把榔頭敲暈自己,不過只是想想而已。
側轉身子,他拿起椅子上正在充電的手機,上面顯示2點。將枕頭斜靠床頭,他緩緩坐起。腦袋裡似乎有一團搖蚊在飛舞,追逐纏繞個不停。黑夜就像一座大山,壓在身上,讓人喘不過氣來。只有窗簾上散落一點朦朦朧朧的亮光,好似油浸透紙的模樣。
他穿好拖鞋,沿著床邊探到窗前,輕輕拉開窗簾,抽出煙點上一根,猛吸一口。螢火蟲一樣的光點,一下子亮堂起來。煙霧繞過窗沿邊上,朝外面飛去,融入到黑夜裡。城市的夜晚也是燈火點點,遠處工地上挖機吊機還在不知疲倦地勞作。
星海是位於臨海地區的模範城市。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人,就如蝗蟲一般,湧入這個陌生的城市。他們懷著激情和夢想,想在這座城市找到一個安居樂業之所。偌大的城市像只永遠吃不飽的怪獸,吞噬著無數年輕人的青春歲月。大多數人在這里拚命奮斗多年,依然像池塘面上的浮萍,隨著風吹動水面的波紋盪漾。
當時跟著同學一起來到這座城市打拚,小袁也想在這里施展自己的抱負,兌現當年吹過的牛逼。進入這家日資企業上班四年了,從開始的檢驗員做到了現在的檢驗組長。
這幾個月廠里急著要出一批產品,他帶著手底下的幾個檢驗員,沒日沒夜的加班加點,完成廠里交代的任務。那幾個檢驗員有的在線上巡邏,有的在成品區交檢。好幾個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開始也像當初的小袁剛來時一樣激情澎湃。最近連續加班也讓她們抱怨連天。小袁不止一次跟領導提過,補貼下面的員工,得到的總是一句重復好多遍的口頭承諾。每天他開早會時給她們講夢想談未來,和當初課長對他講的沒有兩樣。其實他很少對人講他內心深處的疑惑,這是我想要的人生嗎?
曾經的激情褪去,留在身後的只有玻璃破碎的聲音。有次聽人說,這廠里有工齡超過二十年的老同志。小袁特意跑去看了看,一位是生產二部的副部長,四十多歲的模樣,濃眉大眼,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眼睛裡透露著亮晶晶的光,似乎能看透人的心思。有時能在小袁住的這棟出租房碰上,上下樓時打打照面。另外一位是生產一部的總組長,看上去也快五十了,兩鬢有了稍許白發。偶爾見他坐在拉線旁邊的小凳上,手撐著叉開的雙腿,耷拉個腦袋,大口喘著粗氣,汗水一滴滴掉落,碎了一地。進來是個小夥子,出去是個老頭子。小袁似乎看到一條筆直通往終點的跑道,跑道盡頭站著的另一個小袁在向他招手,咧著嘴詭異的笑。
一陣涼風吹來,小袁一陣哆嗦,猛地甩甩頭,似乎要把那雜亂的念頭甩出去。煙灰也隨之灑落在另一隻手上,他哎喲一聲,將煙頭拋出窗外,趕緊拍掉手臂上的煙灰。該死,燙死老子了!
昨晚接到家裡他爸的電話,低沉的聲音傳來,「小袁,今天你爺爺過世了……」 他一陣眩暈,手機掉落在地上。整個人一屁股砸在硬板床上,床嘎吱一聲響。他微張著顫動的嘴,半晌沒發出聲音,地上的手機還在喂喂個不停。眼淚像晶瑩剔透的珍珠一樣滑落下來。一滴,又一滴,撞在地板上砰砰作響。差不多過了二十秒,又似乎過去了好幾個世紀,他俯下身去,抓地上的手機,胡亂抓了一通,好不容易抓到了。
「爸,我明天請假回去。」
後面他爸講路上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只嗯嗯了幾聲,就掛斷了電話。
腦袋裡浮現的盡是爺爺生前的音容笑貌,彷彿就在眼前。和爺爺相處的那些歲月彷彿就在昨天,一幕幕清晰畫面在腦海里回放。
那時候小袁才四歲,常去隔壁家的水泥地板上拖木椅子玩。這是小袁最喜歡玩的一個游戲。學著大人拖板車的樣子,把那椅子倒著拖,一邊拖著,一邊嘴裡不知道哼著啥。
那天像往常一樣正在拖椅子,隔壁家突然沖出來一個小孩,大概六七歲的模樣。他直接把小袁推倒在地上。
「哎——你這小孩幹嘛?」在家門口抽著旱煙的爺爺看到這一幕,大聲喊道,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過去,將小袁扶起,拍拍他身上塵土,指著跑開的那小孩,「你家大人呢?」
「大人在這里。」一位胖胖的大嬸從隔壁屋裡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你家小孩剛才推了我孫子,把他推倒在地上。」
「我沒看到啊,再說了,就算推了又怎樣?你家孫子整天在我家地板上拖來拖去,我看到就煩!要我說——還推得好!」
「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推得好?」
「我就是這么說話的。看不慣嗎?看不慣,你又怎樣?」
爺爺操起椅子,追著那大嬸就要打。大嬸雖然胖,但跑得還算快,邊跑邊喊:「袁家老頭打人啦……」 聲音越來越小。一胖一瘦的身影也逐漸消失在遠方……
今夜註定一宿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小袁趕去公司的課長辦公室。
「咚咚咚」
「進來。」門裡面傳來課長的聲音。
小袁推門進去。
課長辦公室是一個獨立的單間。中間靠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歐式雕花辦公桌。桌上堆了一些資料和待簽的文件。辦公椅也是一張歐式真皮沙發,人坐在上面可以旋轉的那種。牆壁上貼著幾個醒目的紅色大字: 業績就是尊嚴,質量就是生命。
課長歪坐在辦公椅上,雙腿交叉擱辦公桌上,十指交錯挽在腦後,正閉目養神。見小袁進來,他將雙腿放了下來,手也擺放回辦公桌上,腰桿挺得筆直,收起剛才的悠閑,換了一副嚴肅的臉,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什麼事?」
「課長,我想請假回去一趟,我爺爺過世了。」
「小袁哪,親人去世,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看到了,最近廠里忙成什麼樣,我們部門忙成什麼樣。現在公司有困難,這個時候怎麼能請假呢?」
「可是……」小袁正要說話,就被課長打斷。
「沒什麼可是了,有什麼困難也要克服一下,我們一起度過這個難關。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公司就要上市了。我們一起再努把力加把勁,配合公司順利出了這批產品。到時候有你的一份功勞。」
「您上個月跟我這樣講,上上個月也跟我這樣講,我們檢驗部已經好幾個月沒發工資了,下面員工有很大意見……」 小袁急了。
「公司招你們過來,是要你們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們來抱怨的!」課長右手拍著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左手指著門口喊道: 「幹不了就給我走人!」
小袁走出課長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遠處有三兩個同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朝他這邊瞄來。
副組長小剛走了過來,臉上一副關切的樣子,「怎麼了,兄弟?」
「家裡有事,跟課長請假不批,和他吵了一架,讓我走人。」
「我也早看不慣他那副德行了,只知道給人畫餅,也不來點實際的。」小剛歪著身子,湊到小袁耳邊,用手捂著說。
平常在課長面前點頭哈腰的小剛,今天突然說出這番正義凜然的話,讓小袁略微有點詫異,不過沒有心思多想。
「兄弟以後有什麼打算?」小剛站直了身體。
「先回家再說,兄弟以後你好好乾。」小袁拍了拍小剛的肩膀,搬著東西轉身往門外走去。
天空灰濛蒙的,筆直的大街上只三兩人走動。地面上黃葉堆積,似乎好久都沒人打掃了。道路旁是整齊的兩排梧桐樹,枯枝上零星掛著幾片黃葉。一陣秋風吹過,殘留的那幾片黃葉也飄落到地上,和著地上的黃葉一起在空中飛舞。
小袁抱著那些東西,踉踉蹌蹌的走在大街上,踩在枯葉上嘎吱嘎吱作響,不知道怎麼到的宿舍。
他拿出手機,在網上查看火車票,最早一趟是明晚八點發車。訂好火車票,把宿舍里的東西整理打包好。住了幾年,東西還真不少,一清理有好幾大件。大部分郵寄回家,只留下一身衣服洗漱用品衛生紙啥的,到時候只需要拖個行李箱就行了。
終於搞定這一切,人也累得夠嗆,躺在床上休息會兒。正睡得迷糊時,手機鈴聲響起了。來電顯示:生產組長小蔡。
「喂~」小袁還沒徹底清醒。
「袁哥,你現在在哪?」小蔡語氣有點急切。
「我在宿舍。」
「剛才去你檢驗部的辦公室,他們說你走了。怎麼回事啊?」
「受夠了,不想幹了。」
「走之前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哪?」
「我不想驚動你們,只想一個人悄悄的走。」
「你說你……叫我怎麼說你?這樣,晚上一起出來喝酒,咱倆好好聊聊。七點鍾,我在和平飯店等你,記住了啊。」說完小蔡掛了電話。
在公司里,小蔡和小袁是一對鐵哥們。人家說生產和檢驗是死對頭,可是他們倆卻是挺玩得來的,關系挺好的。平常去公司食堂吃飯,都是一起去的。下了班兩人經常一起打打籃球,放假就一起去附近的松山湖騎騎自行車,去銀屏山上爬一爬。
晚上七點,小袁到了和平飯店。小蔡已經點好幾個小袁平時愛吃的菜,還備了八瓶郎之酒。兩人依次坐下。小蔡開了兩瓶,分別倒上。
「袁哥,快跟我說說,咋回事啊?」小蔡首先開了口。
「今天去我們高課長那請假,他不批,我跟他抱怨了幾句,他就讓我走人。」
「怎麼會這樣?高課長以前不是挺看重你的嗎?」 小蔡有點詫異。
「我也不知道,隨他去吧。」小袁情緒有點低落。
「來來來,喝酒。」小蔡招呼道。
兩人各自幹了半杯。
「袁哥,我剛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今天不說起來我都差點忘了。」
「什麼事?你說。」
「有一次我去找你們高課長簽字,到了辦公室門口,正准備敲門進去時,聽到裡面有你們那副組長小剛的聲音。他正在高課長面前說你壞話。」
「有這種事?他在我們面前,一直都是挺會講話挺圓滑的那種人。高課長挺喜歡他,半年前把他提為了副組長,安排讓他跟我學習,說是幫我分擔點事情。」
「這種人只會溜須拍馬陽奉陰違,明一套暗一套,陰險小人一個。屁本事沒有!」
「課長就喜歡他這種人,有什麼辦法?想想自己以前也大唱紅歌,後面覺得快不認識自己了,偶爾私底下跟小剛吐吐槽,沒想到這小子把我給賣了,虧我還把他當兄弟!」 小袁越講越激動,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旁邊桌上喝酒的客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來來來,喝酒,消消氣。」小蔡輕拉小袁坐下,舉著杯碰過來。
「算了,現在也無所謂了。不過走了也好,省得整天心裡堵得慌。」小袁又呡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哎~只是以後不能經常在一起喝酒了。」 小蔡嘆了一口氣,有點惋惜地說。
「以後會有機會的,你去安陽,我來星海,都可以。」
「嗯嗯,什麼時候的火車?」
「明晚8點。」
「到時候我請假送你去火車站。」
「不必了。我沒什麼東西,而且不太喜歡分別的場面。到時有空去安陽玩,我做東。」
「好吧。」
兩人最後喝得也是東倒西歪。
第二天晚上7點半,小袁拖著行李箱,擠上了「星海——安陽」的列車。由於昨天才買的票,比較匆忙,卧鋪硬座都沒了,好不容易搶到一張無座的票。估計是哪個人退了票,讓他撿了個漏。
車廂裡面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用想,座位肯定都爆滿,連過道上都站滿了人。有的塞東西到行李架上,有的對照著火車票在找自己的座位。小袁戴著口罩順著人流走到一個座位旁邊停下,這上面的行李架還有一個空位。座位上的一位大哥站起來搭把手,幫著他一起將行李箱塞了進去。
「謝謝大哥!」小袁感激地說。
「小事一樁。」大哥招呼小袁,「來~帥哥,一起到這里擠擠。」說著把臀部稍微往裡面的位置挪了挪,露出半個屁股的座位。靠裡面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姐姐,看他倆的關系,應該就是大嫂無疑了。
「這……這多不好意思啊?」小袁推卻道,目光打量了一下坐在那邊的大嫂。
「沒事,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能幫就幫,舉手之勞嘛。」 大哥爽朗的說。大嫂也投來一個善意的目光。
「大哥大嫂也是去安陽?」 小袁順勢就坐下了。
「是啊,我們倆回安陽老家看孩子。去年年底鬧疫情,我們廠里就地隔離,都沒回家過年。」大哥轉頭看了一眼大嫂,輕輕握了一下大嫂的手,「今年疫情有所緩解,你大嫂說想孩子了,我陪她回去看看。」
「不容易啊,全國普遍出現這個情況,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去年過年也沒回家,公司年會也取消了,不允許很多人扎堆聚會。」小袁說道。
「是啊,都是那樣的。」大哥嘆了一口氣,「唉——真希望快一點都恢復正常。我們倆也可以經常去看孩子,感覺好久沒看到了,是不是長高了,是不是瘦了?」說完望著窗外,陷入了思念的網。
哐當哐當——火車開動了,窗外橘黃色的夜燈不斷往後移動,映照在車廂里人們疲憊的臉上。
夜晚有點漫長,有些人慢慢已經進入夢鄉。小袁只打了幾個小盹,屁股有些生疼,中途是站一會又坐一會,好不容易挨到安陽站。
安陽,我終於回來了!
還是那麼熟悉又親切的味道,街邊小吃,燒烤,奶茶,麻辣燙,烤地瓜……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小袁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仰天長吸一口氣。對了,這確實是家鄉的味道,我真的回家了。
他掏出手機,撥通電話:「爸,我回來了。剛下火車。」
「回來了就好。你先把東西放到家裡,再坐縣際班車到鄉里來。你爺爺的白事在你三叔家辦。」
「好。」
他把行李箱放回家裡,爬上班車,趕去鄉里的路上。
在十幾年的歷史變遷中,老家的景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田裡的稻穀還是金黃黃的一片,但和以前人力收割打穀子不同,現在都是收割機一片片地在收割稻穀。一台收割機一天收割個幾十上百畝地,都是很平常的事情。科學技術的日益進步,不僅推動了國家的工業化生產,也促進了農村經濟的迅猛發展。
車子搖搖晃晃到了老家丁字路口。司機師傅喊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趕緊下車。
記得以前就是在這里,爺爺每次在這里送他上車。不管他去上高中,還是去上大學,爺爺總是送他到這里,從破舊的兜里掏出二十元錢從車窗口遞給他。乾枯的手有點顫抖。他每次都不想要,可爺爺還是遞過來,「沒事,孩子啊,接著。等你以後工作賺錢了,再來孝順爺爺。」看著爺爺充滿期待的眼神,他不忍心拒絕。那可是爺爺的一片心意,一種精神寄託。
等到畢業參加工作,他回來看望爺爺時,爺爺已經老年痴呆,都認不出他這個孫子來了。晚上他陪著爺爺一起睡,跟爺爺講很多以前的事情。有時一覺醒來,爺爺突然問你是誰啊?小袁會告訴他我是你孫子小袁。不過一會兒就忘,繼續問,繼續答。爺爺夜裡總是一遍又一遍叫著奶奶。奶奶是他在這世上唯一記得的人。可奶奶自己身體也不好,都是子女們在照料。
如今爺爺不在了。來的路已關閉,只有去的路敞開著。爺爺您老人家在哪?小袁又來看您老人家了~我想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可是您老人家在哪?哪怕用我十年壽命換您老人家多活一年,我也心甘情願!
他心裡一陣絞痛,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沖出來。彷彿心裡有一股濃烈的液體,想要通過鼻子和眼睛往外噴涌而出。蹲在地上,他雙手捂著臉,無聲的哽咽,良久才緩緩站起。擦乾眼淚,朝三叔家走去。
他遠遠的看見他爸披著麻穿著孝衫戴著孝帽,手拿著孝衫和孝帶,站在村口等著他。他爸將衣物遞給他穿上戴好,「你爺爺他走得比較安詳。臨了記起了你,喊了你名字,心裡還是記掛著你。走,去給你爺爺磕個頭。」嗯了一聲,他默默的跟在他爸身後到了三叔家。
剛才還晴朗的天空,一下子烏雲密布。廣播里連續不斷地播放著哀樂,空氣中都彌漫著沉重的氣息。水泥地板上已經搭起了一個碩大的雨陽棚,棚子下面擺了一些桌子椅子,坐了一些親朋好友和村裡來看望的客人。
靠近牆邊擺放著一些菊花,還有花圈之類的東西。大多數都是別人送的。爺爺生前是個熱心腸,村裡哪家有需要就往哪家去了,倒是有不少人發自內心地尊敬他老人家。
三嬸和小袁他媽忙前忙後,正在泡茶招呼客人。三叔在大門裡面的左邊,靠近靈堂,斜對著右邊方向跪著。有人放了鞭炮來祭拜,三叔就跟著回禮。唯獨不見二叔二嬸,或許又在哪裡砌長城吧。
靈堂正前方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上聯寫著:勤勞畢生是堪兒孫表率;下聯寫著:忠厚一世實乃鄰里楷模。倒是非常符合爺爺一生的寫照。「奠」字下方擺放著爺爺生前拍好的黑白照,依稀帶著一點微笑,似乎在說小袁你來了。
小袁跪在靈堂前的墊子上,拜了三拜,眼淚又止不住嘩啦啦地流。三叔回禮,站起身來,「你今天回來的?」
「嗯。」小袁應了一聲。
「你爸通知的你?」三叔又問。
「嗯。」小袁又應了一聲,退出靈堂外。
他爸在外面招呼客人,給他們一個個遞煙。見小袁出來,迎了上去,用手扶著小袁的背,「好了好了,別傷心了。你奶奶前幾天摔傷了腿,你姑媽在老屋裡照顧他老人家。這一向也一直在念叨你,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嗯。」小袁掏出紙巾,擦掉臉上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父子倆一高一矮的身影,彎彎繞繞在村裡穿過。快到老屋路過隔壁家,那家門開著,小袁朝裡面望了一眼。一個胖胖的女人,披頭散發看不清臉,衣服破破爛爛似乎好多年沒洗了,蹲在地上,拿著一根乾枯的稻草正在地上撥弄些啥,嘴裡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
「老不死的,你把值錢的東西都藏哪了?」還沒邁進老屋的門,裡面就傳來了二嬸的聲音。
「沒有哦~哪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奶奶聲音有些微弱。
他爸趕緊沖了進去,指著二嬸吼道,「你們這對不孝的東西還敢回來?他爺爺辦白事沒看到你們的人,跑到這里翻箱倒櫃幹嘛,給老子滾出去!」
二嬸站在老屋卧室的櫃子旁邊,地上散亂地堆放著老人家的衣物。還一個抽屜盒子也歪七歪八放在地上。櫃子門打開著,裡面空盪盪的。奶奶躺在櫃子對面的床上,姑媽正在給奶奶喂東西吃。
「好啊,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問問,是不是你家把值錢的東西都給獨吞了?」二嬸叉著腰指著他爸說。
「那個他舅娘,你們這樣確實有點過分了。」姑媽在一旁附和說。
二嬸指著姑媽吼道:「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你一個嫁出去的姑娘,有什麼資格管我們家的閑事?」
姑媽不說話了。
「你們這對敗家子,有什麼資格說別人?」老爸身體顫抖,指著二嬸。
「說誰敗家子呢,你說誰呢?」 二叔從後門沖了進來,一下把他爸推倒在地上。
「你竟敢打我爸?」小袁氣得發抖,左看右看,看到門後的一條扁擔,操起就朝二叔掄了過去。
二叔飛快的朝外面跑去,邊跑邊回頭喊:「你這小兔崽子敢打我,你給我等著。」二嬸也跟著二叔跑,小袁在後面追著他倆。
「小袁,小袁,莫追噠。」他爸從地上爬起來,跟在後面喊。
「你也出去看看,千萬別出什麼事情。」奶奶吩咐旁邊的姑媽。
「哇兒~哇兒~」一陣短脆急促的警笛聲響起,兩輛警車飛馳拐了過來停下。二叔二嬸差點迎面撞上警車,從警車上下來四五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拿出鋥亮的手銬,銬住了還一臉懵逼的叔嬸二人。
「我是安陽市公安局刑偵隊隊長黃強,有人舉報你們二人涉嫌吸毒詐騙,現正式逮捕你們。」其中一個警官亮出自己的《警察證》和《逮捕證》。
「帶走!」幾個警察把他們押進了警車里。
離他們大概一丈的距離,小袁拄著扁擔喘著粗氣。他爸他姑也跟了上來。
「你……你剛才在幹嘛呢?別給我打架鬧事,知道嗎?」黃強指一指小袁。
「好的,警察同志。」小袁他爸微笑著點點頭,走過去遞上一根煙,「我會好好管教他的。」
「不抽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黃強推辭著,隨後鑽進了警車里,關上了車門。兩輛警車又呼嘯著揚長而去。
「爸,這是怎麼回事啊?」小袁不解,「二叔他們平常雖然不幹正事,也就打打牌買買碼之類的,怎麼會被警察抓?」
「你有段時間沒回家了,不了解情況也正常。他們剛開始買碼,後來又做莊,賺了些錢。再後來被別人攛掇著去吸毒,不僅把賺的錢敗光了,還把家裡七七八八的東西都拿去賣了換錢,旁人怎麼勸怎麼說都沒用,說多了還跟你急。有次把很多人買碼進單的錢私吞了跑了,躲在外面幾個月都沒回來了。這次回來了就是這個樣子。」他爸說道。
「哎~」他爸嘆了一口氣,「我們走吧。」
回到老屋,姑媽開始收拾那些衣服,整理好塞進衣櫃里。小袁放好扁擔,走近奶奶的床前,拉著她老人家的手。
「奶奶,你老人家還好嗎?」
「還好還好,只是腳摔傷了,沒事,調養一陣子就會好。老了,不中用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回來的。」
「剛才我聽到警笛聲,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小袁便把整個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奶奶。
聽完以後奶奶只重復念叨三個字,「造孽啊!」
「奶奶,我開始經過隔壁家,看到一個臟兮兮的女人。那是誰啊?」小袁問。
「還不是那翠蘭,只看你還記得不?你小時候老去她們水泥地板上拖椅子。」
「記得記得,她兒子還推我來著,爺爺追著她打。現在怎麼成這樣了?」小袁很好奇。
「從小就溺愛縱容他兒子,打了別人家孩子也護著,偷了別人家東西還誇贊兒子厲害,也不好好管教。他兒子長大後,跟著一批爛仔成天在社會上鬼混,吃喝嫖賭樣樣來。有一次強j一個女孩子,聽說對方老爸是什麼局的局長,後台很硬,動用一切手段硬要他死。送錢送禮托關系都沒用,最後被槍斃了。從此以後翠蘭就開始說胡話,瘋瘋癲癲了。」
「做大人的要好好教育小孩啊,要不然真害了他!」 小袁感嘆道。
「是啊。養子不教如養豬,養女不教如養驢。老祖宗的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奶奶說。
幾天之後,葬禮結束了。
小袁和他爸把奶奶接到市裡。小袁在身旁細心照料,陪著她老人家看她愛看的黃梅戲《天仙配》,屋裡時不時傳來愉快的笑聲。
兩個月後,奶奶腿腳好多了,能下床走路了。偶爾拄著拐杖去院子里散散步,或者去附近的老人那裡串串門嘮嘮嗑。
而小袁在家做了自由寫作者,專門寫文章給各大網路平台和報社投稿,半年後成功進入安陽市作家協會。
有一天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裡面傳來小蔡的聲音,「袁哥,告訴你一件事情。由於小剛把關不嚴,廠里有一批次品流到客戶那裡。公司遭投訴了。老闆大發雷霆,炒了高課長和小剛的魷魚……」
2. 具有教育性的短篇小說
那條小巷,是江南常見的小巷,很深很深,深得如同歲月一樣綿遠悠長,鋪在地面的細麻石子,也被歲月打磨得光光亮亮。
老頭靜靜地坐在巷口,一隻大黃狗卧在他的身邊,間或叫兩聲,聲音如紅銅一樣亮,在巷中正午的陽光下跳盪著,一波一波。偶爾有買菜或散步的人經過,一陣聲響,繼而恢復寂靜。一個女人走來,看見老人,俯下身問:「老人家,太陽很大,怎麼還不回家?」老人搖頭:「走的時候,他說很快就回來的。」老頭嘟囔著,口水流了下來。路過的鄰居告訴女人,老頭是個盲人,在等兒子,等到得了老年痴呆症,還在等,不聽勸。女人走了,走了好遠,回頭看,深深的巷子,老人坐在凳子上,蒼涼,孤寂。
女人再來時,是個秋雨天,樹葉飄零,老頭仍坐在巷口,面前卻多了一個破瓷碗,裡面有零零落落的錢。雨,絲綿一樣細細密密地鋪下來。老頭穿著一件破雨衣,黃狗卧在雨衣的一角。老頭在雨中打著盹兒,頭一點一點的。女人嘆氣,走近,將錢放在碗里。老頭驚醒,問道:「山子,你回來了?」女人不語,轉身離去。老頭側耳傾聽,然後長嘆一聲,摸著黃狗道:「不是山子,是我做夢了……」
第三次來這里,已是江南暮春。老頭的頭發更白了,手裡抓著一根棍子,黃狗卻不在了。老頭聽到腳步聲,側著頭問:「山子,是山子嗎?」女人澀澀地說,不是,過路的。然後又在碗里放了些錢,轉身走了。
巷口,只剩下老頭和無邊的雨。
當女人在信里告訴我這些事情時,捧著信,我泣不成聲。是的,我就是山子,那個老人,就是我爹。我從小巷走出,走向遠處,走進監獄。走時,為了不讓爹傷心,我告訴老人只是出去一趟,不久就回來。爹點頭說,好,好,我等你。可是,一個犯了大錯的人,怎麼能很快回家……巷口,爹還在等我,在晴日雨天里等我,從未離去——我要早日回去。
那天又是杏花春雨天,沒有絲毫停留,我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巷口。青色煙雨里,巷口空空的,只有一個凳子,在雨中空落落地等待著。鄰居告訴我,你爹一直在這等你,可最終還是沒有等到,倒在了這兒。他走的時候讓大家幫忙把凳子放在巷口,想讓兒子知道「爹在這兒等他,一直等著」。
站在凳子旁,江南的雨扯天扯地地漫下來,遮住了天,遮住了地,也遮住了仄仄的小巷。
3. 《天才基本法》中的阿爾茲海默症
《天才基本法》中林兆生患有的阿爾茲海默症,隨著情節的發展,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而且出門之後還會找不到自己家,在現實世界中,林朝夕也為此煩惱,因此前往草莓世界想要治好林兆生的病,那麼最後她成功了嗎?
《天才基本法》中的阿爾茲海默症
阿爾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痴呆,在多種因素,包括生物和社會心理因素的作用下才發病。從研究來看,該病的可能因素和假說多達30餘種,如家族史、女性、頭部外傷、低教育水平、甲狀腺病、母育齡過高或過低、病毒感染等。
劇中林兆生因為在單位遇襲而引發了嚴重的病症,原來老林患上阿爾茲海默症已有五年了。林兆生是一名隱藏的數學天才,在數學研究中有很高的造詣,但為了照顧自己女兒林朝夕而選擇放棄研究,成為學校一名普通的會計。在一次當老林打開保險櫃時,就被人尾隨隨後拿著扳手襲擊,不僅出現了腦震盪,同時還檢查出已經患有5年的老年痴呆症,也就是阿爾茨海默症。
根據小說所提到,林朝夕最後糾正了老林的錯誤,P=np問題得以證明,也就意味著,老林的阿爾茨海默症可以得到治癒。但遺憾的是,現實生活中老年痴呆症並無法治癒。盡管醫學不斷發展,但以目前醫學技術而言,老年痴呆症是不治之症,而且研究大部分是基於對患者的大數據統計都缺乏公認的系統理論。
在林朝夕穿越回來之後,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回醫院去照顧林兆生。還好在林朝夕趕過來後,林兆生也隨之醒來,只是醒來的林兆生記憶出現了問題。他遺忘了從他上大學到與邱月有了孩子,更忘了她與女兒林朝夕的過往生活。他始終不相信自己已經四十多歲,而且有了女兒。每每想到這里,林兆生就會無法控製得再次昏厥。
為了哄騙林兆生,紀江給林兆生編造了一個故事。就像他們穿越到芝士世界一樣,林兆生也是機緣巧合下從過去穿越到了現在。可是為林兆生醫治的醫生馬主任卻與林朝夕交談,表示之前林兆生就有過健忘的情況,這是當年車禍引起的後遺症。只不過當時病情不明顯,所以林兆生並沒有告知林朝夕。
如今舊傷加新病,雙重狀態下使得林兆生阿爾茲海默症顯現,致使一部分記憶遺失,只記得自己二十歲以前的事情,後面的事情全部忘記。只是有林朝夕和紀江已經發生過穿越事件了,那麼林兆生這樣的表現,說他是從二十歲魂穿到四十也沒什麼不可以。
在原作中,林兆生避免了車禍,後續也沒有得老年痴呆,平行時空的老林林朝夕生活平靜又幸福,現實生活老林和林朝夕的交流變親密,林朝夕也勇敢的去追求數學知識。
4. 情感故事短篇(分享十個短篇情感故事)
情人節,老年痴呆的外公失蹤。晚間,醫院來電說有位衣服上縫這個電話的老人站在某病房裡不肯離去。去接外公時媽媽一進病房便哭了,外婆就是在這間病房去世的。當我看到傻傻的外公手裡那支不知從哪裡揀來的玫瑰時,忽然想到幾年前情人節,我問外公咋不送外婆玫瑰時,外公說傻老太太襯不上玫瑰。
香港男孩和北京女孩在陳奕迅的演唱會上相遇並迅速相戀。而一星期後兩人已在機場告別,男孩參加了無國界醫生要去非洲原始部族工作。臨行前他送女孩一個音樂盒,裡面的曲子是明年今日。到時我會回來。男孩說。一年後男孩回國,女孩已嫁人。對不起,女孩對來找她的男孩說,我以為你是要我等十年。
我在一個高層上班,他在我對面的窗戶里辦公,我們隔著一條街。每天偷偷看著他,猜測他的快樂憂傷,寫在微博上。他應該不知道吧,因為我總是很小心。某天他突然消失了。心裡一空,發了新微博:「他走了,我想他,他不知道」。立刻彈出一條新評論:「傻孩子,我搬到上面那層了。」
兩人分手後多年,在一個城市不期而遇。男:「你好嗎?」女:「好。」男:「他好嗎?」女:「好。」女的問:「你好嗎?」男的回答:「好。」女:「她好嗎?」男:「她剛告訴我她很好。」
我因車禍而失明,所以我從不知女友長什麼樣。那年,她得了胃癌,臨終前她將眼角膜移植給了我。我恢復光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照片,然而我只找到她留給我的一封信,信里有一張空白照片,照片上寫有一句話:「別再想我長什麼樣,下一個你愛上的人,就是我的模樣。」
外婆離開人世的那個黃昏,外公在病房裡陪伴著她走完了她生命的最後一段旅程。外婆臨去前對外公說『放學了』。一直假裝平靜的外公聽完這句話後像個孩子似的大哭起來。葬禮結束後我問起外公這三個字的含義,外公告訴我說這是從前他和外婆還在上小學時外婆常說的一句話:放學了,我們一起回家吧。
那時她還年輕,粉和纖柔喜歡做夢,公車櫻花路花園角圖書館,連呼吸都是他的影子。那時他還年輕,銳氣幽默處心積慮,櫻花路校門口花園樓梯折角,哪裡都能找到她。無數次擦肩而過心跳窒息幾乎不曾說過一句話。畢業晚會他發了最後一條簡訊:等我回來。三年沒有聯系,然後回國,結婚。初戀。
畢業那天,相戀三年的女友對我說:「她喜歡流浪的生活,趁著青春,她想出國創創」,我無語……轉眼七年過去了,在一個落雨的午後,衣著華麗的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說:「已厭卷了流浪的生活,想有一個可以停歇港灣,可她話音未了,冷不防一個小孩從後面抱住我:「爸爸,媽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
他有空就用紙疊心形折紙,見到她就給她。這個習慣有多久了?他自己都不是記得很清楚。突然,有天,她電話里說:「今天有個收廢紙的來,我問了價錢,然後把你送我的心形折紙都賣掉了…」頓了頓,「剛好九塊錢,等下你打扮打扮,我們一起去民政局領證吧」
她招手攔了計程車,上車後發現開車的是他!!十年前,他們是親密的戀人,她在父母的壓力下選擇了分手,從此在同一個城市從未相見。「你好嗎?」「我很好,你呢?」「我也好。」她看到了他手上依然戴著她送的手錶;他在她下車時,聽到了她背包上那個小鈴鐺清脆悅耳的聲音,那是他送給她的……
1她大一那年,他大四。一次系裡的活動使相遇成為相識。八個月的相知,用去了九百條簡訊與三次短暫會面。畢業來臨,歡送畢業生的晚會上她潸然落淚。他拒絕了她的送別,從此音信全無。如今大四的她還保留著他的最後一條簡訊:也許愛情來過,但我只悔當初沒有牽過你的手…
5. 盛先生的花兒劇情介紹
《盛先生的花兒》根據美籍華人作家哈金的短篇小說《養老計劃》改編,講述了家人為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人找來一位保姆照料他的起居,但老人時常把保姆當成自己已經過世的妻子的故事。
《盛先生的花兒》是由北京青年電影製片廠、中青新影文化傳媒(北京)有限公司、華語萬映影視文化浙江有限公司出品的劇情片,由朱員成執導,顏丙燕、王德順、艾麗婭領銜主演。影片於2016年11月4日在中國上映。
角色介紹
棉花
演員:顏丙燕
一位北漂的外來務工,心地善良,其自身早年因無法生育被丈夫拋棄。如今負責照顧患有老年痴呆獨居老人,最開始也是想要工作掙錢,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帶來她生活上的變化,身為保姆的棉花盡職盡責地照顧盛先生卻一再遭遇其女兒的信任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