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檢查短篇小說
1. 有病(短篇小說)
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天氣也看起來不太晴朗。二柱就騎了摩托車,他要把兒子送到縣城去,兒子正在上大學。這不,已經是八月下旬了,馬上就要開學了。
路上經過二柱他三爸建國老漢家所在的村子,二柱就詢問兒子是否要到建國老漢的家裡去看一看老漢。老漢前一段時間腦出血昏倒了,在醫院住了不長時間就回來了。建國老漢和二柱不在一個村子裡,建國老漢是個倒插門女婿,二柱前段時間也曾和村子的自家人去探望了一回,那個時候還恢復的比較好。
二柱兒子心想他一年到頭回來不了幾回,難得回來了就去瞧瞧!再說建國老漢對他還挺好,為人和藹又慈祥。於是車子一拐就進了公路旁的一個村子。
距離他們出發已經二十多分鍾了,太陽依舊沒有掙脫出來,只在東邊留下一片光亮的地方。二柱和兒子跨進建國老漢家時,老漢正好坐在門道的輪椅上,見到侄兒和孫子來了,老漢忙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亮光,招呼著讓他們爺子倆坐下。建國老漢臉色臘黃,眼神暗淡,鬆弛的皮膚像柔皺了的黃紙一般貼在瘦骨嶙峋的身體上。二柱見老漢的境遇十分的凄苦與悲涼,他就心生悲憫與恤憐,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三爸,屋裡咋沒人呢?」二柱環顧了一下院子問。
「你三媽去鋤地了,新鋼還在新房裡邊睡覺。對了,二柱,你今天准備幹啥去呀?」建國老漢有氣無力的說著話,他的喉結像榆木疙瘩一樣一動不動,只憑氣息喊出些話語。
「我准備送小軍去學校,他快開學了,順道過來讓娃看看你。」
在一旁的小軍點了點頭,他眼裡流露出對老漢的敬愛與同情,順手撣了撣老漢留在衣服上的煙灰。建國老漢目光一轉看著小軍問:
「小軍,在學校還習慣不?南方的大米飯你吃的慣?」
「習慣著哩!爺。」
「習慣就好,好好念,將來尋個好工作。你爸供你上大學也不容易!」
「嗯,知道了,爺。你也把你照顧好,先把病養好。」
二柱見兒子如此懂事,就想起了自己的堂弟,建國老漢的兒子新鋼,他還像個蛀蟲一樣守在家裡,名副其實的啃老族。於是,他便問:
「三爸,新鋼還守在家裡,這結完婚都多半年了,他為啥不上班去?難道他不知道結婚蓋房欠了一屁股賬。難道他還想著讓你幫他還不成。你看你現在都成啥了,自個兒把自個兒都拿不到去了,以後的日子可咋辦呀!」
建國老漢頭靠在椅子背上,聽了侄兒的話,他枯槁的面容向上仰起,做了一聲長嘆。
「哎……」接著說:
「新鋼前段時間去了工地,說是六七月天氣太熱了,受不了就跑回來了。昨天還來老屋問我有錢沒有,說他沒有抽煙的錢了,我就從褲兜里給拿了一百元,那錢還是他姨來看我的時候給的。我尋思我住了幾天院,屋裡光景也不好,娃也沒有錢,日子也過得難暢,就給了些。」
「好我的三爸!你讓侄兒說你啥好哩!天氣熱,那工地上的人都不活了,他年輕輕的都受不了這點罪。那他想過沒有,你大冬天的拿個蒸饃蹲在乾縣人市給人當小工是啥感覺!他沒有錢,沒有錢就不抽煙了嘛!不嫌臊,還跑來問你要錢買煙。你也真是的,從小把新鋼就當個寶貝蛋蛋,娃蹲在你頭上撒尿你都是高興的,到頭來能咋樣!你看把他溺愛成啥了!娃不爭氣,把大人累死能咋樣!牛不喝水,把牛犄角掰了能咋樣!」
二柱義憤填膺的說完這些話,建國老漢一副悔不該當初的樣子,但到了現在,顯然現狀是他所不能改變的。老漢額頭上的血管像一條痙攣了的蚯蚓蠕動著,面露窘容。小軍在旁邊也不吱聲了,他沒有見過父親這樣激動。
場面尷尬了一會兒,二柱知道自己說的有些多了。他話題一轉輕聲問到:
「三爸,我看你沒有前段時間精神活泛了,這是咋了?有沒有看醫生?」
「看了,隔壁村的一個醫生說是低血壓,開了些穩血壓的葯,這幾天正吃著哩!」
「低血壓?為啥不到縣醫院檢查檢查,腦出血可不是小病,人家患了這病都要住上兩三個月,你倒好,住了十天就回來了,還不去復查。三爸呀三爸,侄兒就擔心這病要了你的命。」
「咱屋的光景你又不是不了解,娃剛結完婚,欠了那麼多錢,能省兩個就省兩個。咱刨不動了,也不能給娃添負擔么!」
「三爸,你說的我都明白!但看病這錢能省嗎?省著省著就把命送了。再說,你有沒有病,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你不管你自己的身體,還指望誰管你呀!」
建國老漢梗著脖子,頭歪向一側,枯澀的眼皮眨巴幾下想要擋住淚水,但這淚水早已習慣他那龜裂的土地般的眼窩,瞬間就消失了。
「我都是多半截身子埋在土裡的人了,只要人家過的好,那就好。有病,沒病,我也不知道了……」
「你也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
這時候,新鋼剛好來到老屋,看見二柱滿臉通紅的站在建國老漢旁邊,他問了一聲哥,二柱正想去新屋找他,正好來了,於是劈頭蓋臉的就問:
「新鋼,三爸從出了院,還沒有回醫院復查過,你為啥不帶他去?」
「前段時間我看我爸臉色啥都好著哩!心想就不用復查了,花那閑錢幹啥呀!只要慢慢調養,肯定就會好起來的。」
「好起來!你看你爸臉色都成啥了,還好起來!」二柱目不轉睛的看著新鋼反問到。
「那是我爸他不好好鍛煉,醫生出院的時候給他說讓他好好鍛煉。他整天就坐在輪椅上,連手都不想抬一下,血管全都被壓住了,怎麼循環,臉色看起來能好嗎?再說,不是前幾天還叫隔壁村的醫生過來給看了嗎?醫生說是血壓低,血壓低這能算是病嗎?人蹲著時間一長,猛的站起來就感到昏,這就是血壓低,咱農村人誰還沒有個低血壓啊!這要慢慢調節,到醫院能看個啥!」
新鋼一番話,竟然把二柱說的二柱啞口無言了,聽起來這還滿口仁義與道理的。但二柱總感覺胸口有一口氣憋得他著實難受,同堂弟理論自己好像還有點後力不足,再說理論也解決不了問題。索性,他帶他三爸去醫院復查!算是他這個當侄兒的盡了孝心。於是他對新鋼說:
「算了,不管你爸有沒有病,復查還是要的,這么大的病。你經濟困難我知道,現在我帶你爸去縣城做個復查,希望能把病情搞清楚,這才是最關鍵的。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爸好,希望你能理解。」
「這就是我哥你不對了,我爸好好的,根本就沒有病,上醫院檢查幹啥嘛!沒事干老往醫院跑啥,我都說了低血壓不是病。咱退一萬步來講,哥,你是好心我明白,但人都說了,親兄弟明算賬,再說你還供著一個大學生,經濟肯定也不是很寬裕。我爸要我是幹啥的!侄兒來給我爸看病,村裡人咋看我,我咋在村子裡活人呀!這年頭,唾沫星子把人能淹死,我哥你不是不知道。」
一番話說完,二柱就想給新鋼一拳頭,但畢竟新鋼都結婚了,是一個完整意義上的「人」了。他怎麼能這樣,再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強行插手總是不太好的。想到這里,他的剛才那股想要扭轉乾坤的沖勁就像蒿子火一樣,燒的旺滅的也快。看著新鋼他心裡就窩火,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哩,並不會因為個人的一時興起而有所改觀。二柱見帶他三爸建國老漢去復查無望,自己又不能做些什麼,於是從口袋裡拿出二百元塞到建國老漢手裡,不願多作一刻停留的奔出了建國老漢家的大門。
等二柱再一次騎上車的時候,太陽終於掙脫出來了,但光色暗黃,輪廓不清,顯示出病懨懨的樣子,好像有什麼不能為世人所道的苦楚一般。
二柱給他的兒子小軍講起了建國老漢的往事,建國老漢年輕的時候,家裡太窮,娶不起媳婦,於是經人介紹做了倒插門女婿。婚後育有一子一女,為了供養家庭,他一年中有三百五十天在外邊務工,回到家裡就把務工所得絕大多數交給媳婦,自己所剩無幾。老漢沒有別的不良嗜好,唯獨喜歡閑暇時抽一兩根煙解解悶,平時洗衣服都捨不得買洗衣粉。俗話講,男的是個耙耙,女的是個匣匣,但這耙耙掙了不少,可這匣匣卻總是極度吝嗇於耙耙。村裡人都看不慣媳婦這種行為,真是應了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同村同出務工的人都勸他多長個心眼,不要太老實。婚姻不美好,不知從哪一年起,夫婦兩人就不同居了,過著如出家人一般修行的生活。遠的不說,就說這幾年,交通發達了,路也寬展了,家家都買起了電摩。建國老漢家也有,可全家人媳婦單單就是不讓他騎,卻可以放任兒子把車騎個稀巴爛。老漢心也開闊,不騎就不騎,走著也穩當,再說了年輕人都好攀比,可不能讓兒子跟他一樣,整天是十一路公交。嫁出去的女人都要回娘家,他這上門女婿似乎也存在「回娘家」這一層含義。原來的村子距離挺遠,全是上坡路,交通發達了,路上基本就沒有什麼行人,他卻是這社會發展的「守舊者」。禹禹獨行在那大道上,由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人一直走到了身形佝僂,誰知道他會哪一天望著夕陽下的上坡路再也沒有勁爬上去。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老漢為人好,受到原來村子的人的愛戴,彷彿幾十年過去了,那裡才是他舒暢的家。至於那個他鞠躬盡瘁的家,又為他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呢!是舉案齊眉的幸福婚姻,還是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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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醫院鬼故事超嚇人短篇
鬼 故事 大多以自由轉換的陰陽世界為展開故事的空間,而醫院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個空間。下面這些是我為大家推薦的幾篇醫院 鬼故事 超嚇人短篇。
醫院鬼故事超嚇人短篇1:白色的人影
88年的時候,我開始實習。
我們實習醫生也要管好幾個病床。其實醫生有時候比什麼人都迷信,因為我們長期在幫病人作生與死的搏鬥,在那中環境中容易感受或者看到一些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是很正常的,只不過職業道德要求我們是不能在公共場所講那些事情的。
比如我的一個老師,他是外科醫生,只要他一值班,病人就特別的多,寫不完的病歷開不完的刀,一晚上基本不能睡覺。
有一次,他一晚上做了5個闌尾炎手術,他實在受不了啦,居然在手術台上哭起來了!
我們實習醫生最怕和他值班,因為我們也一樣不能睡。後來有個醫生去買了一串火炮在他面前放了才好些。
而我值班時運氣特別好。
我的同學值班的時候基本上都遇到過病人死亡,那很麻煩,因為死亡前要搶救,死亡後要與家屬溝通,還要寫死亡記錄。可是我一次都沒碰到。
我的同學都說我運氣好,老師也喜歡和我一起值班。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我有個秘密:我當實習醫生的第一天,晚上11點多我巡查病房,在走到一個違重病人床前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正站在病人的床頭,它朝著那個病人的頭部俯下身去。它看見我進去了,抬頭看了我一下,發現我看得到它,它一下怔在那裡了。
我當時嚇慘了,站在那裡雙腳不能動彈,兩眼直直的看著它,大概它還覺得我在瞪它呢,於是忽的一下就不見了。
我這下明白了:原來它是來吸臨死病人的魂的啊!
在以後我值班的時候,我都要到危重病人的窗前默念:“離開吧,拜託了,離開吧,拜託了!”
醫院鬼故事超嚇人短篇2:手術刀“有很多人學醫都是帶著強迫性的。我的大學同學林就是。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他家是醫生世家。他家三代學醫,爺爺父親都是醫學界非常著名的人物。所以他自己說,當年高考志願從第一到第八全是醫學院。
不可否認遺傳的確很有用。林似乎天生就是當醫生的料。在難在厚的課本他都記的非常牢。按照同學的說法是他能熟悉的知道人體的每一跟血管但卻經常在回自己家的路上迷失方向。
他以優異的成績 畢業 ,並且拒絕了留校做保送研究生。在我們看來他有點怪異,居然拒絕這么優厚保送機會。但是最近我在外地旅遊的時候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要我立即來一躺,說是有要緊的事,所以我們兩人在畢業後又坐在一起聊天,自然我也問了問為什麼他拒絕保送。
拒絕保送其實並不是林的主意,而是他家裡的決定。他的爺爺並不贊成林去讀研,他希望林現在就來到自己和林父親的所在醫院。或許老人家已經迫不及待了。林自己並沒有反對。因為本身這條路也是爺爺幫自己選定的。
可惜的是,還沒等林正式在醫院上班,林的爺爺就突發腦溢血去世了。
爺爺的去世給家裡不小的打擊。他們家人丁並不昌盛。林是獨子,父親也是。在葬禮結束後。林的父親給了林一個盒子。”
“拿去,這是你爺爺生前經常交代的,一定要給你。”父親把盒子鄭重的交給林。這讓林很吃驚,因為在林看來爺爺有時候是很嚴厲甚至有些專橫。他一直認為爺爺並不關心自己,只是為了所謂的世家的名望才強迫自己學醫。
“這個是爺爺的珍藏,你要小心保管,要知道我都沒資格繼承呢,你爺爺經常對我說,你是學醫的料,這個東西到你手上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父親緩緩地道來。林心中卻湧起了悲傷和對爺爺的懷念。
當林說到這里,我忍不住問林,到底盒子里是什麼?
林說,爺爺當時的交代是,不到你對病人束手無策的時候,不要打開盒子。
林自然成長為一名優秀的醫生,但似乎行醫的道路異常順利,他自己常自我調侃或許是爺爺在天之靈的保佑。但很快他遇見了他窮盡氣力也無法解決的病患。
“那個病人就是上個星期來的,當他來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肥碩的圓球,有人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但這個胖子雖然穿了一身的名牌我也能感到他的低俗和平庸,最重要的是他一進來我就聞到一股子臭味。他身後還跟著一票人,那裡像看病,簡直是黑社會談判。雖然穿著得體,衣服名貴。還有眾多的手下。但我知道他的病痛把他折磨的不輕,因為我看見他那如面團一般胖臉上,就像被一個人揉了一下,五官都分不清楚了。”林在敘述的時候經常帶著一點點講課的感覺。
“當時我很奇怪,因為在冬天,他居然在外套下只穿了件很薄的內衣,而且我看見他的手下手上還有很多套相似的衣服。
當我詢問他的病情,他面露難色,最終他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我們兩人在房間里。
我永遠不會忘記他脫去外套和衣服給我看的東西。那是我從醫那麼久從未見過的惡疾。”林的聲音有點抖動,喉結在不自覺的上下翻動,雖然很輕微,但我還是看見了。
“他的背已經不能叫背了,你可以想像一下,你所能見過的馬蜂窩是什麼樣子。高度的潰爛和傷口高密度使得他的肉芽怎麼也長不好,傷口之間互相撕扯。他能活下來我都很吃驚了。我還聞到了非常刺鼻的膿臭味。但我是醫生,我只好屏住呼吸,近距離的觀察傷口。
那的確是非常奇特的傷口,如果你看了你會感覺像是有人用武俠小說中大力金剛指按過一樣。每個傷口都是規則的圓形。但都已經凹陷並且開始壞死。而且就在我觀察他傷口的的時候我有看見了令我驚訝詫異的一幕。
我親眼看見就在他脖子右側靠近鎖骨那塊為數不多的還是完好肌肉的地方居然慢慢出現一個指印,先是普通的凹陷,然後越來越深,最後開始發黑,我知道血管已經開始壞死了,最後像是戳破的了水袋一樣,傷口形成了。但奇怪的是,雖然這一切在慢滿發生,但這個人似乎沒任何知覺。
檢查結束,我示意他穿好衣服,因為多看兩眼我真的受不了。
我問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他痛苦的回答到已經快一個月了,開始沒在意,因為也沒什麼疼痛,但後來發現脫下來的衣服全是膿血,身上也充滿了腐臭味。就不得不去看醫生了。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他手下帶那麼多套衣服。”說到這里,林突然望著我,“你知道當時我又多驚訝么,因為我並不是主治皮膚病的醫生,更何況我出道沒多久,為什麼他如此嚴重的病會來找我醫治?”
“當時我問過他,但他閉口不答。我也沒辦法,只好讓他先回去,我在想辦法。望著步履盤跚的離開。我突然想到了爺爺留下的遺物。那個盒子正靜靜地躺在我家中床頭。現在或許是時候打開了。”
這個時候林走到房間裡面,然後拿出一個盒子。盒子通體是墨綠色,大概一手掌長。當林從房間拿出來時候我就被盒子吸引了。因為它泛著神秘的綠光。
林在我面前慢慢打開盒子,開盒的瞬間我懷疑自己的眼睛,因為我好象看到什麼半透明的物體從盒子里離開似的。
我和林終於看見盒子里的東西了。略有點失望,盒子里只是把普通的手術刀。不過有有點不普通,因為刀柄是金色的,而刀刃,刀刃居然沒有!
林小心翼翼的那起手術刀,奇怪為什麼沒有刀刃只有刀柄,沒想到他突然啊的一聲,這時我們才發現,並不是沒有刀刃,而是刀刃極薄,薄到通體透明如空氣的地步。而剛才林不小心,被鋒利的刀刃割傷了。血很快就流到刀面上,這是刀的原形才看清楚。原來刀刃部分比刀柄要長上很多,這樣它也比一半手術刀要長上一寸左右。正當林在包紮傷口,我卻突然發現透明的刀刃上被血浸漬後居然好象有一些條紋。我拿起來對著光仔細一看,原來不是什麼條紋,而是兩行小字。
“醫者施術救人,施仁救魂。”只有這十個字。
“這就是你爺爺留給你在對病情沒有辦法的時候的遺物?”我問道。“或許你父親可以知道其中的奧秘。”
“沒用,父親估計和我們一樣,之前從未聽人提起。但爺爺生前是非常著名的外科專家。但據說與其他的專家不同,他最擅長為人診治一些非常奇異的病,由於這些人大都不希望曝光自己的病情,所以爺爺雖然著名,但沒憑借那些個病例成為世人皆知的神醫。”看來林的爺爺的確很低調。
但是這把刀到底能幫助什麼呢?最起碼面前的這個背部病患該怎麼醫治。我問林,林也默不作聲。
我最後建議刀先放在這里,那個病人的病症非常奇怪,而且他為什麼只找林來看呢。林點了點頭,說我看的怪事多,想叫我一起和他調查下那個病人。我笑道,好事就沒見你來找我。
很快,我們知道了胖子的身份,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是當地的一個工程建設老闆。旗下的建築隊很多,由他承建的工程也很多。但該胖子似乎不是什麼正經商人,拖欠工資,剋扣材料,不過到也沒什麼大錯。據他本人講他的飲食作息規律也很正常,更沒有接觸過什麼毒物或者有背部外傷的歷史。這可把我們兩人難住了。雖然我知道胖子的症狀是有點像苗家人的蟲蠱。但也不全像,因為像這樣強的蠱下蠱的人都很難活下來,按照他的病情,他活不了多久。而且現在這個年代恐怕要找到個會下蠱的人太難了。
“這樣,你去嚇嚇嚇那個胖子,讓他告訴你到底他為什麼要選擇你來治他的病,或許這里能找到點原因。”
果然,胖子聽我們說他活不了幾天了,驚恐的像一條看見殺蟲劑的肥碩的蟲子。啊啊的哭,邊哭邊說,他知道林的爺爺有把手術刀,持刀者可以醫治任何頑疾。
林和我都很奇怪,看來是爺爺以前治過的病人告訴胖子的。但胖子說,沒人看過林的爺爺如何使用那把手術刀。
我和林只好再次回到他家中,把那把奇異的手術刀拿出來觀摩,我突然用刀在手上劃了一刀,果然很疼,但似乎很快就沒有感覺。我又看著傷口,傷口像裝了拉鏈一樣迅速癒合。要不是旁邊的血跡,根本沒看出一點傷痕。
林奇怪的看著我,“你瘋了。”
“你上次被割傷的手是不是也很快就好了?”我問林。
林立即想到了,“難道這把刀可以迅速恢復傷口?”
“對,也就是第一句施術救人的意思吧。”
“那第二句施仁救魂呢?”林問道。
“別管那麼多了,先救胖子再說。”
我們立即讓胖子來醫院為他實施手術,既然有這把神奇的手術刀,林打算只和我來做這個手術。其實說是手術,只不過想在胖子身上實驗下而已。
但胖子的情況已經不容許我們實驗了。他的傷口已經爛通了,我們甚至可以透過傷口的爛洞看見他那厚厚的脂肪層,和骨頭。
林立即向醫院申請手術,但醫院不同意,說胖子的病手術死亡率很高,讓胖子自己轉院。但胖子說自己已經看過很多醫生,結果越看越嚴重,如果林不給他做手術他將控告醫院和林的不作為,到時候醫院和林都要上法庭。
院方勉強答應了。林指名讓我進去。並且不要任何其他的助手,他不希望爺爺的手術刀被別人知道。
麻醉胖子不是容易的事,我心想是否要給他雙倍的分量。林用爺爺給的手術刀對著一個正在生成的傷口做圓形切割,果然,傷口開始迅速癒合,並把膿血擠了出來。
果然是把神奇的手術刀,林和我受到極大的鼓舞,傷口很多,我們小心翼翼的一個個切除,手術刀所到之處肌肉和皮膚癒合非常快,最後,只剩下背部重要的最大的一個傷口,這個傷口已經深入到脊椎骨上了。我還是無法明白,為什麼胖子沒有一點疼痛感。
正當刀剛剛接觸到那個傷口,不可思議的事出現了。胖子居然自己起來了。那種分量的麻醉伎絕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消失的。我們驚恐的看著胖子慢慢坐起來,他緩緩的走下手術台,身上的罩布也掉下來,他整個人裸體的站在那裡,我突然想起了屠宰場里吊這個的一頭頭豬的屍體。
“你們阻止不了我!”胖子忽然發出非常尖細刺耳的女人聲音,更奇怪的事我並沒有看到胖子的嘴動過。
“這個畜生一定要死!”胖子又“說話”了。
林渾身都在顫抖,這已經超出他醫生的能力處理范圍了。
“你是誰?”我正色問到。
“我說了,他一定要死,我不能讓你們破壞我的計劃!”聲音越來越高,恐怕在喊下去會把人喊來。
“好,我們不救他,但你也別在叫了,如果你要他死,你也要給我們講下原因。”我極力安撫這個不知道該叫什麼的東西。
胖子依舊如死屍一樣站在那裡。我注意到他心臟部位居然鼓了起來。
“我說了,他只能死!”那種東西看來的確對胖子怨氣很大,也不肯說什麼。
我一邊安撫它,一邊示意林出去喊人,現在必須先制服胖子。因為我看見他像夢游一樣拿起了旁邊的一把手術刀慢慢的往脖子上抹。要是等林來估計胖子就真完了。
我不知道從那裡想到的,忽然高喊一句:“你丈夫也不希望你這樣做!”我完全是蒙的,或者說賭博比較好。
果然,那東西沒在繼續動作,胖子也停了下來。正好這個時候林帶著一些人沖了進來。馬上制服了胖子。
這個時候胖子又繼續麻醉過去了。我和林被弄的一身冷汗。
“背上的最後傷口不要動。我想先讓他去做下心臟部位的CT。”我對林說。
“做CT?還是心臟部位?為什麼啊?”林疑惑的問。
“被管了,照做就是。而且被讓太多人看到片子。”
3. 原創短篇小說《「吻痕」》
「吻痕」
戛子是只小可憐。
至少她自己一直這樣認為的。
她想:再沒有哪個小孩兒像我這樣可憐了一一爹不疼、娘不愛,就沒有誰真的關心我。為什麼關心我呢?我什麼也沒有,普普通通,也沒人必須要關心我。唯一令她頗感欣慰的便是她長得還算可愛,說話也挺利落,總之,也沒人討厭她。
直到——
一
戛子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一她原本光潔的臉蛋上竟生出了一塊暗紅色的胎記般的色塊。就在左眼下,大致呈倒三角狀,卻足有雞蛋那麼大,猙獰可怖。她心中微感茫然,還未如何想呢,手上已是急急忙忙地抄起塊肥皂在臉上搓了起來。
可是,沒有用。
那醜陋而可怖的印記就像在戛子的臉上生了根,大有「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之感。戛子心中由是突地生出一陣惶恐來——若是這鬼東西去不掉了怎麼辦?
那樣,不就毀容了嗎?才有這想法,戛子就被嚇了一跳,忙搖搖頭,念道「呸呸呸,烏鴉嘴」。可是,她又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她不再可愛了,她是不是就徹底成了沒人要的小可憐了?是不是……
戛子想著想著,突然就難過地捂住了臉,蹲下身去,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就在此時,媽媽的聲音從衛生間門口傳了進來。「幺娃,哪門還不出來喲,再不來就遲到嘮!」戛子心中一慌,卻只是哼哼唧唧地搖著頭。
「娃兒,你做哈子啊?身體不舒服安?」外面的媽媽微微皺起了眉頭,聲音中添了幾分焦急。戛子聞言,抬眸間心思已是百轉千回。頓了頓,她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聲回道:「媽,你,你給我請個假蠻!」媽媽眉頭皺得更緊了,忙問:「娃娃,你剛剛說啥子,聽不到——」接著又道,「快些開門兒,不管哪門了,先讓媽媽看一下啊!」手卻是不自覺地按上了門把手。
戛子微微偏頭,瞟了眼門,驀地由心裡升騰起來一陣子的期待,彎彎繞繞的,纏得她的心酥酥地麻。於是,她伸手弄開了鎖,卻仍是不願意起身,蜷縮在那裡,像一團毛線球。
媽媽見鎖開了,一個閃身便沖了進去。卻又生生地剎住了,緩緩蹲在了戛子身前。也不見媽媽如何動作,母女兩個就那樣靜默著。
還是戛子忍不住了。她露出了一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打量著面前的媽媽,卻對上了媽媽柔波般平和卻又盪漾著三月晨曦的眼光。熱流蔓延,爬上了戛子的眼,化作了滾滾而下的淚。
媽媽慌了,扯著袖口就去擦拭戛子的眼淚,卻見著了那塊雞蛋大的暗紅印記。媽媽當即心下瞭然了。
「幺娃莫哭莫哭,不就是一塊紅印子嘛,去看看醫生就好了,走走,我們去看醫生。」
二
戛子木木地看著手上厚厚一沓的來自數家醫院的檢查報告單,臉色白得嚇人。她的耳中卻不斷回響著方才醫生的話——「你們孩子這個,倒像是胎記,我們卻沒有條件治療的。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別家也沒有條件。技術還沒有發展到那種程度,所以可以說你們孩子這個幾乎是沒有治癒可能的,你們最好不要抱有期望了。」
沒有治癒可能,戛子想笑,卻只能僵僵地牽牽嘴角。
這時,媽媽從又一家醫院行色匆匆地出來了,與旁邊被召喚來的爸爸對視一眼,又搖了搖頭,臉上很是不好看。而她手上也拿著一沓報告單。爸爸一向不善言辭,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卻終究只是抿緊了唇。
戛子突然小聲呢喃:「如果我毀容了,你們還愛我嗎?」也不知她是對誰說,頭也不抬,就像是自言自語。
爸爸卻緊接著激動地吼道:「凈胡說!小沒良心的!哪有做父母的嫌棄自己娃娃的哦!」直吼得把哪鍋底似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又說,「管得你變成了啥樣子,爸爸媽媽都是最愛你的。不要多想,我們要振作起來,點點小坎坷哪門打得倒我們的寶貝兒戛子呢?是不是?」
媽媽也在一旁應和著。
爸爸又說:「咱家裡頭又不是花不起那個錢。只要有技術,我們就去。拼上我這張老臉也要給幺幺把這事情搞定!」
媽媽也漸漸舒展開了眉頭,俯下身子,細細看看戛子臉頰上的猙獰印記,卻緊接著用唇在其上蓋上了幾個吻,道:「這印子咋了,媽媽還就喜歡呢!」
爸爸瞅瞅戛子臉上的吻痕,「哈哈」大笑一聲,擠眉弄眼地搞怪起來:「幺幺,笑一個,笑一個蠻!笑——」
戛子突然覺得眼眶有點兒熱,但終於是強咧出了一個算不得好看的笑。
爸爸卻揚聲朗笑道:「哈哈,幺幺笑嘮笑嘮!」
戛子望望爸爸,又望望媽媽,心裡總算是有了幾份踏實。
三
戛子還是決定去學校了。
為了爸爸媽媽。她如是想。
但是她還是繫上了一條又長又厚的圍巾,將小臉遮了個嚴嚴實實。戛子知道,她不得不去面對這荒誕的事兒,可是仍然忐忑不安得很。若是老師同學們問起怎麼辦?若是他們發現了會不會嘲笑我?小丫和豆豆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戛子越想越擔心,人在教室外徘徊逡巡了幾個來回,終究還是給自己打了打氣,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還好現在天兒正冷,我戴個圍巾倒也不顯得奇怪。戛子見這一路風平浪靜慶幸地想道。可那顆小心臟總那麼提著,死也放不下去。
好容易挨到了老師來了,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老師身上。可這時候,老師卻清了清嗓子,道:「在今天開始上課前,我要非常難過地告訴大家,戛子同學因為某些緣故,臉上受了傷,大家要多多關心愛護同學。能幫忙的盡量去幫!好了,上課!」
戛子窘迫極了,心說,完啦完啦,這下子全完啦!可是,班裡的氣氛卻很嚴肅,沒有幸災樂禍,沒有落井下石,戛子只在他們的不時投來的眼神里讀出了濃濃的擔憂與關心。
待到下課老師離開後,不知怎地,戛子鬼使神差地便走到了講台上。她先是向同學們鞠了一躬,而後緩緩取下了圍巾。同學們倒吸了一口冷氣,紛紛圍了上來。他們或高或矮,或男或女,或黑或白,但是他們青春飛揚的臉上是一樣的熱情洋溢。有人問:「戛子你是怎麼傷著的啊,還痛不痛?」;有人拍胸脯道:「戛子,你放心,誰敢拿這說事兒,我們妥妥幫你懟回去!」;有人語氣懇切地說:「戛子你要是有啥要幫忙的,保管隨叫隨到」還有人……
四
吃飯時,戛子默默低著頭,有些不敢看向對面。
因為,她似乎正面臨著三庭會審呢。
「戛子,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對面的大小姐之一——小丫率先打破了平靜。
豆豆接道:「就是,難不成我們還會嫌棄你不成?再狼狽的樣子也不是沒見過。」說完,她戳了戳戛子的腦門,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說:「當初怎地說的?好姐妹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這腦子怎麼想的,不把我們當兄弟了是也不是?」
小丫連忙扯了扯豆豆的袖口,叨叨著:「心平氣和氣沉丹田莫氣莫氣……」目光卻是灼灼地逼問向了戛子。
戛子訕訕一笑,訥訥地道:「這不是怕把你們嚇著嗎?」
豆豆默了默,嘆息一聲,道:「也罷,咱換誰都差不離。」
小丫眉毛一挑,而後笑說著:「講真,我覺得戛戛的這印子還挺有美感。」
戛子與豆豆兩個聞言齊齊望著她,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小丫又笑了聲,道:「我給你們說,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動漫人物臉上都有這樣那樣的印記,特別帥而且還很有個性,可神秘了。戛子,我給你說,這是老天眷顧你呢!」
豆豆聽罷,又細細打量了幾遍戛子,說道:「還真是,這印記倒像是老天爺的吻痕呢!」說完,豆豆伸手摸了摸那塊兒「吻痕」,輕輕的,柔柔的。
戛子凝視著豆豆黑曜石般明亮純凈的眼,那眼裡彷彿有著最真的善,輕輕的,柔柔的。戛子如沐春風,想起來媽媽在上面印的那幾個吻,也是這般輕輕的,柔柔的。
戛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輕聲念道:「對,吻痕。」
五
戛子的爸爸媽媽有好些「關系」,但是,戛子不曾在乎過,甚至,還有些不齒。
可是今天,媽媽突然很興奮地告訴戛子:「寶寶,你舅舅有個同學,估計你也不認識,但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戛子不解,疑惑地望著媽媽。
媽媽兀自手舞足蹈著,故作神秘,貼著戛子道:「你猜猜看!」
戛子心裡隱隱有了猜測,有些雀躍地小聲問:「難道……」
媽媽把手兒一拍,笑道:「對啦!你那叔叔是個醫學專業的博士,一聽你舅舅說了你的事,就請自己的導師率著他的一班子人馬針對你的情況專項研究,然後,這事兒,就成了!」
一個月後,市中心醫院。
看著自己病床前圍著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爸爸媽媽,豆豆小丫,還有從小到大的玩伴同學,戛子心裡燙燙的,甜酥酥的。他們臉上掛著最好看的笑,嘴裡說著最動聽的祝福的話,眼裡閃爍著最迷人的光澤。
戛子的病床就要被推進手術室了,可是戛子一點兒也不緊張。
戛子真心覺得,再沒有比現在更快樂的時候了。這「吻痕」不除去又如何呢?我在乎的人都是愛我的,愛我的人自然不會在乎的。你看,他們是多好的人啊,他們都在祝福我呢。戛子這樣想著。
她又想起來了小時候爸爸媽媽手把手地教自己寫字,教自己下棋打羽毛球,循循善誘;想起來自己一有什麼磕磕碰碰,爸爸媽媽的緊張心疼;想起來和同學的朝夕以對,其樂融融;想起來和豆豆小丫許下的地老天荒;想起來他們的嬉笑怒罵,想起來他們的打趣調侃,想起來……
是什麼時候,自己將爸媽對自己學習的操心看作是為了他們自己的面子了呢?是什麼時候,自己對爸爸媽媽細致入微的關心視而不見了呢?是什麼時候,自己緊閉了心門,鎖住別人,也鎖住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自己質疑起來身邊所有人的真心,用一顆冷硬的心去看世間百態?是什麼時候……
戛子心想,這「吻痕」真好。老天可真是眷顧我,讓我曉得,原來,自己是被愛著,被關心著的;讓我曉得,總有那麼一群人,可以成為我心靈的避風港,讓我不再獨行。
手術室的門越來越近,戛子回望了那些守候著的人們一眼,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戛子心說,你們,放心吧。
有你們在,我無所畏懼;有你們在,我所向披靡。
——後記
4. 【短篇小說】養老院出現了一個女孩
一 女孩
女孩出現的毫無道理,那麼,離開也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了。老人們倚在躺椅里,對著一片火紅的夕陽發呆時,就會這樣想。他們怔怔地看著陽光冒泡一樣冒出來,流在他們身上。陽光閃閃發光。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接近傍晚的午後,哦,可能要稍微提前一些,海平養老院新漆的綠色大門毫無預兆地打開了。之所以說毫無預兆,是因為除了節日里,需要接收志願者們的送溫暖之外(當然主要是禮物),海平養老院的大門整日處於關閉狀態。海平養老院大門的整日緊閉,是老人們集體爭取來的。
養老院理應設置在郊區,郊區空氣新鮮又安靜,最適合養老院的老人們。海平養老院卻並不如此,它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價格飛漲的商品樓,方頭方腦的立在市中心最值錢的地段里。建造海平養老院的老院長身份成謎,而且早就退休,真實面目無人知曉。於是在一波又一波的街談巷議中,他的形象被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養老院對面橫著一條馬路。每天上下班的高峰期,各種樣式的車子們會嚴嚴實實鑲嵌在馬路上,把它們的車頂拼湊成新的路面,絲毫不怕追尾,於是馬路便憑空增高了一米。車子們在擁擠中慢慢移動,製造轟鳴的汽笛聲,和統一的黑色尾氣。終於有一天,一位整日在院子里曬太陽、有支氣管炎病史的老人病情加重,被送到了醫院。診斷書寫的含蓄而曖昧,老人們卻一致認定罪魁禍首便是直沖院內的黑色尾氣。老人們推人及己,想起了自己早就出了問題的氣管、肝、肺,於是達成共識。幾十個老人互相攙扶著進了院長室,和院長纏了三個小時,並用絕食做威脅,終於成功,海平養老院的大門從此緊閉。
讓海平養老院打開門外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女孩脖子上繞著一條鮮紅的絲巾。
正是深秋,枯黃的葉子僵硬地浮在地面上,還沒來得及被清潔工掃走。大門一打開,風迅速從門口擁擠進來,吹盪起門內一片地面上的落葉。女孩的腿是在下落的秋葉中邁進來的,她紅色的鞋子沾上了幾粒新鮮的塵土。女孩站在她的紅鞋子上,看著這群從椅子上微微抬起腰身的老人們。
這個女孩和往年節日里過來的年輕人並沒有什麼不同,老人們盯著女孩子鮮紅的絲巾想。
女孩子越過老人們,走進了辦公室。
老人們彼此對視了一眼,一同看向立刻關上門的辦公室。女孩紅色的絲巾和鞋子埋沒在陰暗的辦公室里,透過辦公室的玻璃門,竟然看不到一絲模糊的投影。
太陽完全沉下去了,秋夜的寒意慢慢升起來,女孩子還待在那個安靜的辦公室里,沒有出來。老人們陸陸續續被護工們領回各自的房間,留下一片被鞋子踩得粉碎的樹葉。
一夜的睡眠洗掠了老人們大部分的記憶,女孩子的面孔也從他們的記憶中慢慢隱去。女孩子出現在老人們的公共早餐桌上,老人們用了半頓飯的功夫才想起了,她就是昨天進來的女孩子。女孩子周身的打扮都變了,這也是老人們沒有立刻認出她的原因。老人們早已老去,年久失修的記憶中,臉孔大小的空間實在過於微不足道,很容易埋沒入灰塵中。女孩子的紅色絲巾不見了,穿的鞋子還是皮鞋,但顏色換成了護工們統一的灰色。
常年固定的飯桌上突然加了一張凳子,這是老人們所不習慣的。老人們之間的間隔縮小了,胳膊之間的碰撞次數也增多了,再看看彼此,居然覺得有些新奇。
女孩和護工們一起幫老人們布置餐具,分發食物,之後,坐在了那張加進來的椅子上,和他們一起吃飯。護工們分散開,站在老人們身後,照顧老人。
護工是不能和老人們一起吃飯的,女孩子既然坐在了餐桌上,便顯然不是新來的護工,那麼她是誰呢?護工們沒有介紹她,女孩子的年輕漂亮,也加重了老人們身為老者的矜持,因為這矜持,老人們也沒有主動去問。
老人們用勺子慢慢往嘴裡送粥,悄悄觀察女孩子的臉。女孩子真是年輕啊,皮膚緊綳,眼睛清澈,只是安靜的吃飯,便引得老人們偷偷聚焦了渾濁的目光。吃完飯,老人們慢悠悠的站起來,大部分回房間,其他的則進了休閑室,下棋或打牌。
女孩子在老人們眼睛的餘光中走進了儲物間。儲物間應該是昨天剛剛整理過的,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面添置了一張床,其他亂起八糟的東西摞起來,堆在角落裡,於是儲物間就成了女孩住的房間——女孩子昨天就是睡在這件屋子裡的么?但是敬老院怎麼能住進一個年輕人呢。老太太們顫抖著步子,彼此扶持著回房間。她們在路上猜測女孩子的來路,斷定女孩子和院長的關系不簡單。敬老院有嚴格規定,必須是護工或年滿六十周歲的老人才能入住敬老院,一個不是護工的小姑娘怎麼能平平白白住進來呢?還有,昨天下午,女孩子在院長的辦公室里呆了那麼久,是在做什麼呢?兩年前,院長和妻子突然離婚了,據說原因之一就是他平日里不太規矩。老太太們交換了一個瞭然的微笑,小姑娘長得確實十分漂亮,屬於能讓人不規矩的那種。
二 喬大爺
這是喬大爺入住海平敬老院的第五個年頭。和其他人不同,他並不是被兒女們送進養老院的。五年前,他實在受不了兒子一家的鬧騰,提出要住進敬老院里。一個月之後,兒子終於不敵喬大爺的頑固,同意了,但是住哪家敬老院,必須兒子來定。海平敬老院離兒子家只有二十分鍾的公交車程,想來看望的時候隨時都能來,便定了這家。
喬大爺進敬老院兩個月之後,慢慢適應了敬老院的過度冷清。平日里只有老人和護工的敬老院,寂靜如秋日午後的夕陽,一直一副暮氣沉沉的樣子。這和喬大爺印象中的寧靜和諧完全不同,便有些埋怨兒子沒有好好選地方。前幾個月,每次兒子來敬老院,都會勸喬大爺回家,呆了多久就勸多久,走之前還囑咐,住不習慣就打電話,他隨時來接人。但是喬大爺和自己較勁,怎麼也不鬆口。
喬大爺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頗有些懊悔。近來,他總覺得當初並非是自己要來,而是被兒子誆進來的。年紀大了,沒什麼用了,就被兒子丟進來了,就和院子里其他人一樣。
一直到進來半年後,兒子都堅持一星期來看他一次,但是慢慢的,一星期變成兩星期,兩星期變成三星期,來的越來越少。喬大爺每次見兒子時,臉色也更壞,兒子認定父親不樂意見自己。平日里工作忙的要死,還要在休息日時看一副臭臉,兒子漸漸也不願意來了。兒子來的少了以後,喬大爺便有些煩躁。他才六十來歲,還很年輕,和院子里那些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可不一樣,他還是想找人聊聊天的。可惜院子里的老人們大都不對他的胃口,喬大爺只好四處找「朋友」。
喬大爺的朋友之一是一隻貓,貓是一隻誤闖進他屋裡的野貓。有一天,喬大爺無意中發現,被子上多了一行雜亂的灰色爪印,一看就知道是貓踩上的。這年頭被人欺負也就罷了,難道還要被一隻貓欺負?喬大爺心中憤憤,便決定下手教訓這個野貓。打開手電筒隨便一晃,就發現了那隻躲在床下的貓。貓正睜著圓溜溜的水潤眼睛看著他,一雙綠色的貓眼像兩只玻璃球,反射著手電筒發出的白光。這貓似乎被嚇破了膽子,獃獃的縮在一個角落裡,大大的貓眼似乎正在流淚。
喬大爺內心的一股憤怒無處發泄了。這個弄臟了他的床單的小賊居然覺得很委屈。喬大爺關上手電筒,突然心中一動,當天下午,便抱著貓一起去院子里曬太陽。路過的老人們紛紛誇獎他的貓更溫順了,也更可愛了,爭著把手放到貓的身上,似乎它一直都在。喬大爺越發覺得他放棄和他們交朋友的做法十分正確。貓毛乾燥柔軟,貼皮的地方暖烘烘的,被撫摸著的貓舒服的眯著眼。喬大爺暗暗驚奇,原來貓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生物,似乎天生就該被人類馴養。喬大爺等待其他人誇他的貓,覺得比誇他自己還高興。
女孩子推開敬老院大門的這時候,喬大爺正抱著他的貓曬太陽。貓眯著眼睛躺在他身上,把那一片衣服連同底下的喬大爺的皮肉都捂得暖呼呼的。貓被開門的聲音和突然的風驚動,蹬著腿,想站起來,卻被喬大爺的手硬按下去了。被強按下去的貓直愣愣的立著貓耳朵,瞳孔縮小成針尖大小,看著走進來的陌生人。喬大爺覺得這個女孩子長得太好看了點。太過好看的人總不喜歡有人和她爭奪注意力,就算是一隻貓也不行。
喬大爺決定以後要帶著貓離這個女孩子遠一點。他現在已經離不開貓了,看不得貓被欺負,對於漂亮的女孩子,他也說不出重話。但是女孩子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飯時,就坐在了喬大爺旁邊。喬大爺正慢慢把一勺湯送到嘴邊,懷里一直安靜著的貓突然從他懷里跳下去了,順便撞掉了喬大爺手上的湯勺,慶幸的是,湯碗沒被打翻。喬大爺眼睜睜看著女孩子站起來,重新遞了一個湯勺給他,又拿來紙巾幫他擦掉衣服上的污漬。喬大爺愣愣地站起來,女孩子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去追跑遠的貓了。喬大爺出去了,就沒再回來吃飯。
女孩子居然很快就和院里的人熟悉起來了,有事沒事,都能聽到院子里喊「小紅」的聲音。
住喬大爺對面的李老頭,趁著老人們都在院子里曬太陽時,問女孩,為什麼不戴那條紅色的圍巾了,戴著多好看,又喜慶,然後又問了她的名字。
」突然就不喜歡了「,女孩子說,」不知道為什麼,進了我們院,以前喜歡的紅圍巾紅帽子就都不想戴了。「女孩又出神了一會兒,才想起回答名字的問題:」大家喊我小紅吧,我最喜歡的顏色就是紅色,聽上去又親切。「
比起正正經經的名字,「小紅」聽上去更像一個藝名。但是大家似乎都沒想到追究名字的真假,就開始小紅小紅的喊起來。
不久,喬大爺就帶著他的貓開始躲小紅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貓一看到小紅就齜牙,支著前爪往後躲。再走近一些,它就直接喬大爺懷里跳下來,捋長身子跑遠了。喬大爺給貓起了個名字叫」小綠「。小綠向來不怕陌生人,卻為什麼單單怕小紅?喬大爺懷疑是因為小紅身上的香水。但是小紅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喬大爺只在和小紅錯身而過的幾次里,才聞得到,稍微遠一些,香味就不見了。也許是貓的鼻子比較靈?可貓又不是狗。狗鼻子,狗鼻子,可沒聽過說貓鼻子的。而且喬大爺一個老大爺,再怎麼厚臉皮,也問不出一個年輕女孩噴了什麼香水這種話。而且小綠次次都是這樣的反應,小紅便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受歡迎,有些尷尬。喬大爺沒辦法確定,只好躲著小紅走。
除了下午和老人們一起曬太陽之外,小紅出現的場所喬大爺都盡量躲開,實在躲不掉,也要挑一個離小紅最遠的地方呆著。而且早餐過後,喬大爺也不帶著小綠串門了——不知為何,不論他想去哪個房間坐坐,小紅十有八九也在那個地方——這簡直像小紅特意跟著他一樣,但偏偏是小紅比他早到。懷里沒了小綠,喬大爺也改掉了串門的習慣——所謂的串門,不過是帶著小綠出去,讓其他人摸摸罷了。
小紅晚飯後總是呆在李老頭房裡,這是喬大爺很久後才發現了的。
小紅穿著整個院里只有她有的低跟皮鞋,走在木質地板上,」篤篤「聲伴隨著地板的微微震動貫穿了整個樓道。喬大爺起初以為這聲音只是路過,習慣」篤篤「聲之後,他才發現,有很多次,只要李老頭木門的吱呀聲一出,」篤篤「聲就從走廊里消失了。然後,過了幾個小時,李老頭打開大門,」篤篤篤「重新回到走廊里。小紅為什麼和李老頭的關系這么好?喬大爺躺在床上,摸著小綠肚子上軟乎乎的皮毛,百思不得其解。自從小紅來了之後,小綠肚子上的皮毛就沒有以前溫暖了,而且時時發抖。喬大爺摸來摸去,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老人們躺在院子里曬太陽聊天,聊著聊著犯了困,就會靠在躺椅上睡。不知是誰看到了對面陽台上晾曬的衣服,一眼就認出了小紅的,喊了一聲。白色和紅色藍色的衣服單獨佔了半個晾衣架,被一群灰黑色的衣物圍住了,在秋風中飄擺著。老太太們對著被晾曬的新鮮顏色發起了呆,其他人則背過了眼睛:衣服的包圍圈中,一眼就能看到鼓起的紅色文胸,文胸正滴著水,被陽光晾曬著,反射著濕潤的光澤。
三 李老頭
小紅正在和李老頭搞對象。這個猜測最初來源於老太太們的私語中。
「那個女孩子和李老頭好上了」。
李老太暗暗得意,覺得自己率先參透了某個不為人知的隱秘,順便把」小紅「還原成沒有名字的」那個女孩子「。反正」小紅「本來就不是真名字。
李老太和李老頭都姓李,兩人卻沒什麼關系。李老頭已經忘了自己來海平養老院多少年了,但是他來的時候,李老太就已經在了。也許同樣姓李的緣故,在一群老太太中,李老頭和李老太關系最好。聽著別人喊李老太,就覺得別人在喊我的老姐姐。李老頭對老頭們說。小紅每天去不同的老人房裡聊天,也不知道都聊了些什麼,每次出來時,屋裡屋外兩個人臉上都帶著笑。終於有一天,在看到小紅同樣笑著從李老頭房裡出來時,老人們對李老太說,這下好了,李老頭可不止有姐姐了,連妹妹都有了。這句玩笑並沒有讓「姐姐」李老太發笑,她的臉色板板正正,沒有什麼變化。
喬大爺很快受不了樓道里越來越頻繁的腳步聲。而且近來,這些腳步聲總在夜裡響起,在他將要睡著時生生拽出來。半夢半醒間,篤篤篤,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輕盈節奏的聲音就出現了。喬大爺按捺住自己敲李老頭門的念頭。他最近也聽到了不少謠傳,擔心眼見為實,成為謠傳的見證人。
腳步聲再出現又是幾個小時之後了,人老了睡覺比較淺。喬大爺醒來,睜開眼睛,看到小綠圓睜的綠色貓眼,看到貓眼中透明的神經絲線。看了一會,有了困意,便繼續閉上眼睛,便聽到腳步聲也越來越遠,似乎正從他的夢中慢慢離去。喬大爺於是懷疑自己在做夢,不然小紅在李老頭房裡待那麼長時間干什麼?
曬太陽的時候,看著閉著眼睛躺在他身邊的李老頭,喬大爺欲言又止。李老頭一直波瀾不驚,一點也不像被女孩子深夜光顧過,也沒有「老房子著火」的氣息。小紅去李老頭房裡干什麼了,呆了多久?直到小紅莫名的消失,一直是喬大爺心中的一個謎,而在李老頭過世之後,這個謎更加縹緲無解,似乎它們從未發生過,只是喬大爺的一場夢。遠處的小紅看著喬大爺,微微笑了笑。喬大爺立刻繼續躺在藤椅上,曬太陽。
不久之後,喬大爺開始食量大減,神思恍惚,白天也沒有精神。送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又和喬大爺聊了聊,確定他得了輕微的抑鬱症。病因是長期睡眠不足,具體是睡眠時間過短且多夢。醫生以為喬大爺遇到了煩心事,勸喬大爺凡事想開,不要鑽牛角尖。醫生看看陪同來的護工和站在一邊的兒子,又開解喬大爺,兒女自有兒女事,偶爾照顧不到老人也是有的,老人要多體諒。喬大爺一聲不吭,抱著小綠回去。這個診斷讓負責喬大爺的護工十分費解,因為喬大爺向來按時回房睡覺,而且和其他住戶不同的是,兒子和喬大爺的關系很好,一兩個月就來看一次,比起其他人勤快很快。喬大爺整天和貓形影不離,臉上總能看到笑,看上去心情也挺好,完全沒有抑鬱症的影子。喬大爺把小綠往懷里攏了攏,摸著小綠皮背上溫熱的皮毛,暗自揣測,難道每天真的都是做夢?
喬大爺從此開始每天吃葯。據說這並不是治療他得的病的葯,而是安眠葯。喬大爺並不計較醫生開了什麼葯,醫生開的葯方,當然沒有懷疑的理由。喬大爺的葯是睡覺之前吃的。喬大爺每天晚上八點睡覺,吃葯之前,能聽到走廊里的腳步聲,吃了葯,就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後來,在吃葯前,也慢慢聽不到那種「篤篤篤」的腳步聲了。這時距離喬大爺第一次吃葯已經過了三個月,醫生宣稱喬大爺的病痊癒,不用再吃葯了。
四 鑰匙
入冬之後,陽光瞬間單薄了許多,熱氣還沒透過衣服,就被冰涼的空氣中途截走了。於是屋裡通了暖氣,午飯後的曬太陽也被取消了,老人們更不愛待在院子里了,吃完飯就回屋。曬太陽用的藤椅被統一擦乾凈,放進了儲物室,就是小紅還在住的那間小儲物室。藤椅折疊之後依然很佔地方,占儲物間的一小半,於是女孩就在房間中間掛了一道窗簾,把床和雜物隔離開來。
小儲物間放的都是從大儲藏室挪出來的小件物品,相對常用,需要經常進出。幾次找不到小紅開門之後,院長就讓把小紅房間的鑰匙復制幾份,幾個常進進出出的助工們每人拿一把。後來有的護工手頭上有事走不來,會請別的護工進小紅房間,慢慢的,每個護工都有了一把小儲物間的鑰匙。平海養老院的護工們都是女人,往往敲個門,小紅來不及穿整衣服,披著睡衣就開門了。幾個護工離開之前,意味深成的叮囑小紅,鑰匙不要給老人們用。但是小紅似乎並不把他們的叮囑放在心上,護工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養老院中,小紅的房間是唯一一間氣味清新的房間,這是護工們比較數次後得出的結論。在此之前,即便小儲物間並無老人居住的,也並不缺少老人身上的腐朽氣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是養老院的房間,不論主人是老人還是護工,都會帶有老人身上的味道。這種帶著死亡意味的酸腐味道包裹著整個院子,新來的護工往往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習慣。老人們身上的味道似乎格外能吸收青春,在養老院工作過的護工總是比其他地方更見老態。老人的味道會加速人的衰老,護工中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但是老人的味道被隔絕在小紅的房間之外,慢慢地,護工們成了這個房間的常客。
李老太屋裡的一隻椅子老化了,一隻椅子腿和骨架上分離,接著整個椅子都散掉了。接著其他房間也陸陸續續出現了這種現象,但是幸好,並沒有老人受傷。在海平養老院待了十幾年的老護工們向院長反應,要不要新購一批椅子,把所有房間的椅子統一更換掉,老人的骨頭軟,很容易就會摔斷摔折,小紅也和護工們一起,也向院長說出了同樣的顧慮。院長沒有明確拒絕,只說要找相關負責人商量一下,就打發了他們。護工們憤憤道,反正養老院里沒有院長爹,怎麼摔也和他沒關系。但是,沒過多久,新的椅子就到了。
新椅子是統一的紅色塑料椅,比原來的要輕很多,一徑放在院子里,要各個房間負責的護工們拿著舊椅子去換,一件換一件,回收舊椅子的車子就停在院子里。護工們忙著在各自的老人屋裡進進出出,搬走舊椅子,搬來新椅子,十分忙碌。就在這忙碌中,李老太拒絕塑料椅子進入她的房間。
「我要木椅子,」她堵在門口不讓護工們進去,「我不要塑料的!我兒子和女兒每月交了那麼多錢,你們就讓我坐在塑料椅子上?」李老太站在門口大聲喊道:「我兒子是領導,我讓我兒子來收拾你們!」
「你和她關系最好,你去勸她」。老人們一致推舉李老頭為代表去勸李老太。李老太卻翻臉不認人。這個往日的「老弟弟」孤零零的站在李老太和人群中間,被李老太數落的低了頭。『
「給她先搬一張舊椅子吧」,護工說,「年紀大了別給氣壞了。」
李老太卻依舊不讓舊椅子進門,說,要搬就搬新椅子。但是哪裡有新椅子呢?護工們想起了小紅,小紅的屋裡有一個還算新的木椅子,這椅子是小紅進來不久後自己出錢買的——護工們猜測,小儲物間的那張床也是小紅自己買的,因為椅子和床都是小紅喜歡的紅色。
冬日裡,護工們搬椅子搬得一頭大汗。其他房間的椅子都搬完了,只剩下了李老太這個房間。住宿樓一共四層,李老太的房間在一樓,小紅的房間和李老太的房間還是斜對角。
「我和老喬去搬椅子吧」,李老頭主動申請。喬大爺聞言愣了一下,又點了頭。小紅一直幫著搬來搬去,此刻正靠在牆上喘氣。
「有鑰匙么?」李老頭問護工們。護工們都搖了搖頭,居然沒有一個護工帶了小儲物間鑰匙出來。有人解釋道,因為搬東西出了一身汗,大家都把外套扔在一樓了。
「我這兒有!」小紅說,剛說完,她就感覺到一個經常去她房間的護工深深看了她一眼。小紅突然想起護工們的叮囑,但這念頭一閃而過,小紅並不在意。
搬來了凳子,小紅的鑰匙並沒有被立刻還回來。李老頭說,開了門之後,他不小心把鑰匙掉進院子里用來排污水的管道口裡了。管道口覆蓋了一層鉛筆粗細的鐵絲網,鐵絲的空隙恰好容許鑰匙和硬幣這樣的小物件通過。李老頭弄丟鑰匙之後不久,幾乎每個老人手裡都多出了一把小小的鑰匙。這鑰匙能打開小儲藏室的鎖,是小紅碰巧試出來的,那已經是在李老頭的死訊一周之後了。然後小紅就決定離開。
五 告別
李老頭的死訊來的很突然,雖然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李老頭有心臟病。但普遍的認知是,老年人的心臟病,只要正常吃葯,可以輕輕鬆鬆活個十幾年,而李老頭是在檢測出心臟病的十天之後死去的。李老頭的心臟病並不是最嚴重的,院里同樣得了心臟病的老人還有三四個,他們的病情都比李老頭更嚴重,卻依然在好好地吃喝睡。除了有忌口的飲食外,他們和其他人並無不用。
但是無論如何,李老頭已經死了。七天後,要有人燒他的舊衣服,李老頭似乎一直無親無故,誰來燒他的東西?很快,李老頭屋裡來了一個中年女人收拾東西。這個女人告訴老人們,她是李老頭的小女兒。
「為什麼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啊?」老人們低聲問道。女人徑自收拾李老頭的東西,並不回答。
女人把李老頭的房間從內到外徹底翻了一遍,把看到的衣服統統扔到地上。女人面色詫異地從衣櫃深處扯出了一條紅色的絲巾,她看看絲巾,又看看圍觀的老人,很快也把絲巾扔到了地上。紅色絲巾和李老頭的灰黑色衣物格格不入,如一團乾涸的血液。
李老頭的告別儀式在養老院舉行。養老院已經見慣了告別儀式,每隔幾個月或更短的時間,總會有一個房間被清理出來,住進新的老人告別儀式像時鍾,讓活著的老人明白自己剩下來的日子越來越短。李老頭的告別儀式不過是一個2點或4點鍾的標記。老人們的臉上出現了或悲傷或疑惑的表情,悲傷和疑惑攙和起來,宛如一個笑臉。這笑臉似乎抱著某種嘲笑,李老頭真的這么死了么?但是死了又能如何呢?就如同以往的無數個葬禮一樣。
喬大爺發現,小紅沒有出現在李老頭的告別儀式上。而且之後,小紅也沒有出現在海平養老院。小紅還會回來么?他曾經試圖詢問院長,想得到一個確定的答復。但院長總是來去匆匆,他追不上院長的腳步。終於到了年底,院長出現在拜年活動中。聽到喬大爺問起小紅的事情的時候,院長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片茫然,小紅是誰?女孩子?
「養老院怎麼能住進來女孩子,連護工都不要女孩子的。」院長說。
院長很快走過喬大爺,握起了下一個老人的手,口中說著「新年好」。院長的背影肥碩而高大。喬大爺在院長的背影中找到了一種堅定的支撐。
小綠,你可以不用害怕了。喬大爺低聲對懷中的貓說道。喬大爺的手指在小綠柔軟的皮毛中時隱時現,時隔一年,他終於再次感覺到了這種舒適的溫暖。
無戒寫作訓練營#堅持第十天#
5. 短篇小說(自創)
前言
從前,天上有這么4個人,他們之間有著一些情感的糾結,男主跟女主呢,互相相愛,男配也喜歡女主,跟男主是好兄弟,所以對於男女主相愛持支持態度。女配喜歡男主,但是男主對於女配可以說是對待妹妹的那種。
有一天,男女主去人間歷劫,女配跟了去,男配後面知道女配也去後,怕女配對男女主不利,所以也去了人間。
第一個故事呢,就是男主跟女配是青梅竹馬,沒錯,還是妹妹的思想,男主依舊喜歡女主,無論女配怎麼折騰,男女主還是很是相愛,但是也是干擾了他們。男配是跟男女主一個世家的人,對於女配可能有著與生俱來的討厭,所以乾脆假裝自己喜歡女配,聯合男女主,把女配娶了,但是男配不是真的喜歡女配,所以就算結婚了,同時還是愛著女主。偶爾一次機會,跟女配有個孩子,但是男配還是不喜歡她,甚至無論任何檢查工作,都讓女配自己操心。女配懷孕7個月,還挺著大肚子自己一個人到醫院檢查,在回來的路上,被一個闖紅燈的小轎車給撞了,本來女配身體就跟弱,就算懷著孩子,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瘦弱,這一撞,把孩子撞沒了,連女配也去世了,人生定格在了20歲。這已經是女配跟著歷劫的第八世了,原本只要十世後,就可以回歸仙界,但是由於女配這一世想起來了之前經歷的世界,愧對那8個未出生的孩子。女配突然覺得不知道存活的意義是什麼,於是女配把自己的仙力,功德,都分給了8個孩子,讓他們在其他的世界過得好,自己就慢慢消散了六界之中。
後面,男女主角的情感道路非常的順利,男配也依舊守護著他們。但是他們總感覺少了什麼。當他們回到仙界後,他們的修為都大漲,但是女配就隕落了。有一天,男配經過女配的仙居,發現裡面的東西都沒有了女配的氣息,或許說,整個仙界都沒有,男配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莫名的恐慌。他就在瑤池一直等女配歸來,可是等了1000年,都沒有女配歸來的身影。
月考看到男配這樣,也不得不搖搖頭,但是他算過姻緣,發現男配跟女配有十世的姻緣,但由於男配的不珍惜,生生錯過了,也導致了女配的消亡。
又過了500年,男主看到男配這樣,就告訴男配,女配其實真正喜歡的是男配,因為男配以前救過女配,所以女配就喜歡上了男配,但是因為男配當時用法術遮住了樣貌,所以認錯了人。男配聽過後,當場愣住了,哭哭笑笑,只有依賴之前的記憶,與女配夢里相識。
因為這樣,月考拿出了一個法寶,裡面可以容納3000世界的各種存在,空間交錯復雜,因為月考很不忍那些天上的神仙就這么消散,會在他們第一天在仙界的時候,就把他們的一絲仙魂放進去,所以女配就算消散了,也可以從3000世界裡重塑仙身,所以男配就這樣進去三千世界裡,去攻略女配啦!
6. 短篇小說—少年夢
一位少年靜靜地坐在溪邊的草地上,手中拿著一節短短的粗樹棒在地上饒有興趣的畫著畫——在地上,一個微笑著的小男孩手裡拿著一隻小風車,在自由自在的,身手敏捷的追趕著一隻小蝴蝶,小蝴蝶飛呀飛,小男孩跑呀跑……整幅畫都在洋溢著幸福快樂的氣氛。
少年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知道時間不早了,便十分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拿起倒在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了傍晚的夕陽下,他的背影在夕陽的余暉下格外奪目。
半年前。
少年在不知不覺中,左腿忽然長了一個大約有一個雞蛋那麼大的「大紅包」。從此,他的左腿就像一個獨立的器官一樣,怎麼也不聽使喚,整天搖搖欲墜地耷拉在身體左下側。少年痛苦極了,這條腿走路疼,吃飯疼,就連睡覺也疼。他的父親沒有辦法,去看了村裡的醫生,醫生只說有一個大腫瘤,毒素已經蔓延到了膝蓋關節,唯一的辦法只能截肢。他的父親堅決不相信,自己一周前3000米長跑奪得冠軍的兒子,現在怎麼可能要截肢?
少年的母親在生下他的時候,就難產永遠離開了他和這個世界。從此,家裡只靠天天吃饅頭去工地里幹活來的父親維持生計。因為每天都在蒸籠似的工地上幹活,父親的皮膚不好得就像大象的皮膚一樣,粗糙又黑黝黝的。但就是這位偉大又不知疲倦的「老黃牛」,才能使少年沒有在飢餓中死去。
少年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背影消失在了夕陽的余暉下。
自從少年得了病以後,父親整天賣命似的拚命幹活掙錢,一有了錢,就帶著少年到各地的腫瘤醫院檢查。可是那裡的醫生都說這條腿已經沒救了,治不好了,可少年的父親就是犟的很,好說歹說都說少年的腿一定可以治好。這樣一名倔強的父親令許多醫生都無可奈何。
就這樣,少年和他的父親在將近兩年半的時間里,把全中國的腫瘤醫院都轉了一遍。在這段時間里,少年的腿上的腫瘤雖然沒有惡化,但持續沒有好轉。
就這樣,他們徹底絕望了。
就在他們徹底絕望之時,少年父親的一位工地同事來找了他,說,在這個城市的一個小縣城裡有一個較為有名的中醫館,聽人家說那裡的療效比一般的醫院好的多,所有的腫瘤都能治!
他的同事的這句話,把少年的父親心中快要熄滅的希望之火又重新點燃起來,父親想也沒有想,問也沒有問,二話不說就拉著少年利用家裡最後的積蓄坐上了通往縣城的直達車。少年決定,如果這次他的腿還治不好,就決定截肢。
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他們終於找到了同事口中所說的那家中醫館。好傢伙,門口長長的排了整整二十幾個人,擠的人行道水泄不通。
他的父親向那些排隊的人苦苦哀求並說明自己兒子的情況,並且還向人們顯示了一下少年的那隻耷拉著的患腿。人們出於同情,同意了讓他和少年插到第一個。
進去了以後,少年看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中醫正坐在一個椅子上,給上一位患者寫著處方。一看見那位患者離開座位,少年和他的父親立馬坐到椅子上,向老中醫說明了情況。老中醫把了把少年的脈,看了看他的那雙腿,思考了良久,說道,少年的這個病不是普通的腫瘤,但也不是惡性的,只要按著這個土配方,就能治好,還要開一副中葯。說著,就把處方寫在了一張紙上。
他的父親聽了這句話後,欣慰的擦了擦頭上的汗,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緩緩的落了下來。他的手顫抖著,把那張處方紙拿了起來,謝過那位老中醫以後,就興奮地帶著少年離開了這個縣城。
少年的父親在帶著少年坐車的時候,看了看那張處方——還好,紙上的東西都是自家裡所具備的。他們回到家以後,立馬按著處方上的去做——把老中醫開的中葯熬好,倒在一張紗布上熱敷在少年腿上的腫瘤上。並把另一副中葯熬好,給少年喝上,只要腿上的腫瘤漸漸平了下去,直到和腿上的皮膚一樣平,這個腫瘤就治好了。
就這樣,他們一直認認真真的按照老中醫所說的話去做,果真,沒過幾個月,少年腿上的腫瘤就真的漸漸退了下去。少年和他的父親欣喜若狂,喜極而泣——要不是這一路的辛苦奔波,也許這個時候,少年的腿早就不在了。
而就在這時,在那個小縣城裡的中醫館里的老中醫打聽到了他們的情況,把他們的情況說給了當地政府。政府刻不容緩,在通知工作人員勘察一下他們的真實情況後,立馬給了他們十萬的政府補貼。
從此,醫生這個高大的職業便在少年的心目中宏偉了起來——如果沒有醫生這個職業,少年便永遠不可以參加鄉村小學舉辦的運動會了。
於是,少年決定,未來當一個醫生,為所有被病魔折磨纏身的病患永遠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自從少年腿上的腫瘤被一個老中醫治癒了以後,他就一直夢想著當一名醫生,救死扶傷,多麼偉大!於是,他就更加努力勤奮的學習,就這樣,他考上了一所重點高中,在那裡面相互競爭,相互學習,相互借鑒。放學回家後便努力做功課,一有不懂的問題,就趕快去問老師,跑的比兔子腿都快!
三年後,少年以670.5分的優異成績,考入了北京大學醫學系,在那裡面勤勤懇懇地學習,實踐,實習。
現在,少年已經不再是一名乳臭未乾的少年了,他已經成為了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了。每次一有病患,他都認真地診斷,開處方。就這樣,他治癒了無數的患者,還發明了無論什麼腫瘤都可以治好的疫苗,這項專利發明又從死神手裡奪回了無數的腫瘤病患。這次的亞馬拉疫情(以病毒亞馬拉引起的新一輪疫情,感染者嚴重時可腦血管突然爆裂而亡。),他又奮不顧身,義無反顧的投入到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年少時的執著與堅持,或許現在看來又傻氣又好笑,可那些正是成長的積淀,讓如今成熟的我們更加自信更加從容地面對人生道路上的挑戰。
7. 孫泉醫院檢查是哪本小說
春風香。在春風香小說中,因為孫泉和老婆許久沒有懷孕,孫泉老婆懷疑孫泉有問題,孫泉被老婆叫著去醫院檢查,檢查一下是不是孫泉沒有辦法懷孕。
8. 一夜長大!(短篇小說)
小薇是這個家的獨生女,從小就嬌生慣養,父母手心裡的寶,當然她也識慣,並不過分的任性,只是不可避免地有著屬於這個時代的某些自私和享樂主義,於她的話講「自己的自私或是享樂不打擾別人,也就輪不到他人的指指點點」。剛畢業不久,在小薇的央求之下,父母全款給她在工作的時候城市買了套單身公寓,於是小薇過起了吃喝躺平的悠閑日子,凡事不必愁,想買啥買啥、想吃啥吃啥,好不愜意的生活。
生活總有不盡人意之處,小薇的遺憾是剛畢業時的入職體檢,就檢查出自己的腎有異樣。這些年來時關注、時忽略,安逸的生活也帶了亂造,胡吃海喝、熬夜等等不一的某些原因加速了腎臟的惡化。五、六年後,眼見就要滑向到透析的境況了,越焦慮越難以自控,愈加的失眠和暴飲暴食,心態也非常的不穩定。
無論是省會城市還是偏方問診,小薇都義無反顧地去奔赴治療,萬一有奇跡呢?天靈靈地靈靈的奇跡並沒有出現,小薇在與腎臟做著最後的抗爭。機緣巧合之下,小薇所在公司要搬遷了,順利拿到賠償金的小薇正好藉此機會在家好好休養,有錢有閑有瀟灑了。
在家躺平一年後,小薇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透析之路。其實事前聽著恐懼,真的臨到時也沒有那麼慌張了,孰能生巧,還遇見很多同病相憐的安慰和信息交換,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此前的焦慮。
透析半年後小薇就登記換腎的排隊了,不到四個月後,換腎的機會竟然就輪到了她,這也是年輕的優勢,優先照顧年輕人的生命。無論是換腎還是生病期間,小薇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後一切都是欣欣然了,自己又將是一條好漢般重出江湖,世界等著她去揮霍。毫無疑問,這一切的底氣必然是來自於她的父母,尤其是母親張華青,為了這個女兒,嘔心瀝血地付出著、守護著跑前忙後,一門心思地照顧小薇的吃喝,提醒著她按時吃葯、睡覺,拉著她散步、噓寒問暖,還要用自己質朴的言語疏導著小薇的心情,只要面對小薇,張華青都是一張笑臉,像是沒有憂愁般地樂天。
小薇的父親李順良肩負起這個家的經濟重任,五十多歲,還有力氣,在工廠埋頭苦幹。這二三十萬的換腎費用幾乎再一次抽幹了這個家的積蓄,但是只要小薇身體健康,作為父母,哪怕是砸鍋賣鐵都是心甘情願的。最真摯的親情,最質朴的付出,只有等到干不動了,才會停息。
父母的愛,就像傳說中的「無足鳥」,它只能夠一直地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年華已過了三十的小薇,盡管是歷經生死之考驗和疼痛的折磨,但是隨著傷口復原,切身還是沒有太多的感觸,被家人悉心呵護的太好了,憑著年輕機能恢復的也快,移植的腎臟與身體也在完美地契合著。
現在小薇唯一的期盼就是趕緊回到職場,雖然暫時還沒有金錢的壓力,畢竟已經不是原裝的器官了,後續能用多少年,誰也說不準,這一次有驚無險地趟過去了,還好有父母做自己最有力的後盾,十年、二十年後呢?自己又可以依靠誰呢?所以賺錢成了小薇的目標所在。但是在母親眼中,一定要好好休養啊,急不得,老兩口還是有能力養活這寶貝女兒!
等待是焦慮的,恢復是可喜的。眼見小薇一天強壯似一天,一家人終於熬出頭的開心,在小薇軟磨硬泡之下,張華青也鬆口可以去找工作了,只是自己要隨行去照顧她一段時間。
「薇薇,我和你媽沒有多大的本事,也不求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知道吧,照顧好自己,爸媽老了,經不住打擊了。」李順良抿了一口酒說道,心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爸,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媽和我一起去了,你在家可要照顧好自己。」
「我身體好著呢,還能忙幾年!」
小薇偶爾會擔心父親的身體,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在這個還算不錯的工廠幹了好多年了。如今工資、待遇都可以,鄉鎮工廠,幸而沒有退休之說,幹得動一直干,干不動趕緊走人。人上了年紀,毛病也就多了,血壓、血脂、血糖,還有老胃病,看著體檢單上每年節節攀升的紅色數字,還是有些心慌。互相擔心對方,在於這個家太過於脆弱了,不能再經歷搖曳的風雨了。可是老天的冥冥安排又怎能遂人心願呢?
小薇的老家離城裡不遠,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所以來去還算便捷。母女倆打好包就前往小薇城裡的家了。張華青負責洗衣做飯、督促小薇早睡早起,其餘的時間,母女倆就躺在沙發上各看各的手機。說是要找工作,沒有那麼容易啊,小薇已經脫離職場有三、四年之久了,這個空缺的緣由不太好講啊,身體不好?
公司招人就是要不辭辛苦地幹活,又怎麼會考慮身體不好的人呢?哪怕是已恢復,也有所顧忌;而且小薇的年齡也不小了,未婚未孕,也是企業衡量的點。但是工作總會找到的,只是需要多些時間而已,目前也沒有太大的經濟壓力,小薇對自己找到工作還是有必勝信心的。
足足將近五個月後,小薇才找到自己滿意的工作,順利通過了一直擔憂的體檢關,下周一將正式入職了,老母親也是操碎了心,一個周末都在念叨著。
「上班時記得多喝水啊,不要憋尿。哦,還有吃食堂的菜最好過下開水,你要吃得清淡些,我就講還是自己帶飯好,干凈、衛生,還健康。」
「哎呀,知道了,我先上班看看情況,剛到公司就另類,到時候會沒辦法融入的。」
「也是,千萬要和同事、領導搞好關系,嘴放甜些、勤快些,但是又不要太累了。」
「嗯,知道啦!」
「下周一的天氣有點冷啊,記得多穿點衣服啊,在家吃完早飯再走啊!」過了一會又說,「有沒有可能,中午回來吃飯呢?反正騎車也就二、三十分鍾,你問問同事啊。還有,可千萬不要忘記吃葯啊。」
「哎~~~」
「你別不聽我的叨叨,這些都是為了你健康著想,寧可不上這班,也不能再把身體搞垮了。」
其實小薇很想告訴母親,別瞎操心,自己恢復得很好了,醫院的各項檢查也都趨於正常了,辦公室上班哪有多累呢,但是看著母親眼中的焦慮,這是世上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啊。
「放心吧,我沒事的,我就要賺錢啦,你和我爸就等著好好享福吧,我們家的好日子來了。」
「你呀,把你自己照顧好,爸媽也就放心了,最好呢,趕緊找個人嫁了,那我和你爸可就樂開花,享福咯!」
「哎呀,我的身體誰能接受啊,先別想這些了!」
「誰說的啊,換了腎就和正常人一樣了,我們家女兒這么好看、懂事、聰明,會遇到有緣人的,可不能灰心啊!」
「我在媽媽眼中這么優秀啊?我還以為你們會嫌棄我呢?一分錢沒給過家裡,還掏空你和爸的養老錢。」
「傻丫頭,莊稼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看著你身體不好,痛在我們心上啊,聽到你換要換腎了,我和你爸在家真是抱頭痛哭了啊,你換腎當天還特意請你大姨去廟里燒了香呢!」
小薇不敢再說些什麼了,害怕母女倆抱頭痛哭,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與感動啊!
「放心,從今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努力工作,聽爸爸媽媽的話。」
周一,小薇早早醒來,等著鬧鈴響起,廚房偶爾傳來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一定是母親在忙著准備豐盛的早餐,久違的走上正軌的幸福感啊,一骨碌爬了起來。洗漱、描眉抹粉了一番,望著鏡中收拾一新的自己,小薇笑得好燦爛,轉身開心地抱著母親。
「媽媽,謝謝你!」
「趕緊吃早飯吧,第一天上班可不能遲到,我女兒最棒了。」寵溺地摸了摸小薇的頭。
當重新坐到辦公桌前,小薇很是緊張,闊別太久了啊,有些生疏,但是人是適應性動物,小薇相信自己的能力,也格外珍惜如此的機會,很謙虛而認真地聆聽他人的指教,還好大多數人都很友善。工作的氛圍也是小薇喜歡的,張弛有度、有條有理。
「薇薇,別忘了喝水和吃葯啊!」
……
「中午的飯菜怎麼樣?新同事、新領導對你還好嗎?」
……
「薇薇,晚上想吃什麼?」
……
「你忙你忙,不急著回我。」
……
「薇啊,你晚上想吃什麼?媽去買啊,再不回復,來不及去買了!」
「隨便吧,你做啥我吃啥,別給我發語音了,不方便聽!」
過了許久發來了兩個漢字,「好的!」
作為新人,小薇也沒有忙到沒時間回信息,只是有點嫌母親煩,懶得回復了,畢竟這些啰嗦的話就這幾天已經嘮叨了太多次了,也許過段時間,等自己適應了新環境,母親就可以回老家了,老夫老妻最好生活在一起,滿足他們的老來伴幸福,也還自己一份自由。
「哎呀,回來了回來了,趕緊吃飯,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紅燒魚和西紅柿蛋湯。」
「今天累不累啊?」母親邊忙邊大聲地詢問著。
「還好啊,剛去也沒有什麼事啊。」
「飯菜好吃嗎?同事對你好不好?」
「哎呀,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有什麼好不好的啊,就那樣吧,時間長了習慣了都差不多,好歹我上過那麼多年的班了啊,放心放心!」
「嫌我嘮叨了,你這不是剛恢復嗎?不自覺地為你擔驚受怕,擔心你被欺負啊、吃不好啊。」
「哎喲,我都三十多了,大人了啊,沒人欺負我了,而且我現在可健康了,別瞎操心了,你今天在家幹嘛來著了?「
「我啊,就收拾收拾屋子,買買菜,然後就看手機了啊。「
「媽,你出去跳廣場舞吧?要不然我上班了你一個人太無聊了。「
「我才不去呢,不會跳被人笑話呢,我不無聊,等過段時間我回去幾天,看看你爸。「
「等我適應了新工作,你就回家伺候我爸去,省的我爸心裡埋怨我拆散你們這對恩愛夫妻的團圓。「
「死丫頭,吃飯吃飯,身體好了,心情都好了,這下自己賺錢了,又高興的起飛了。」
「必須的!「母女倆笑作一團。
幸福的歡笑還沒有持續多久,突如其來的意外就打亂了這一切。
周四的早上,小薇被鬧鈴吵醒,有些慵懶地不想起床,豎起耳朵也沒有聽到外間有任何的響聲,「難道媽媽也睡過頭了?可是她不愛睡懶覺啊!」小薇趕緊爬起來,穿好衣服就去推母親的房門。
當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小薇呆住了,只見母親側躺在地板上,沒有任何的反應,地板上淌了好大一攤口水。小薇用顫抖的手去摸母親的雙手,幾乎感覺不到溫度與脈搏,淚水早就模糊了雙眼,甚至不敢大聲的哭,害怕驚擾到什麼。
不知道過去多久,也許五秒,也許十分鍾,小薇才撥通了120電話,隨後又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喂,爸….」泣不成聲。
「薇薇,怎麼啦?怎麼哭啦?」
「我媽…我媽她…」
「你媽怎麼啦?好好說,你別嚇我,你媽怎麼啦?」
只聽見哭泣聲,急得李順良都想順著從電話線中鑽過來,焦急地詢問了半天才拼湊出,張華青跌倒昏迷了,李順良一下子就明白是:腦中風。
「我馬上來,我馬上來,你打醫院電話了嗎?哪個醫院?哪個醫院?」
「救護車…還沒來。」
手忙腳亂,模糊一片,心沉到了谷底,「上天啊,還有更悲慘的事發生嗎?媽媽可是自己最最寶貴的人啊,沒有她,可怎麼活啊?」小薇已經忘了請假,眼淚根本停不住地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甚至恍惚自己怎麼來到這里,恍惚這是一場夢,馬上就要醒來了,馬上就能聽見母親喚自己吃早飯了,自己還要上班,哦,上班啊!
「薇薇,你媽怎麼樣?」父親和大姨、小姨、姑姑一起出現在小薇的面前。
「還在裡面。」說完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小姨拚命抱著她,將她帶離這略顯安靜之地,安慰了許久才抑制住大哭。
「薇薇,你現在可要堅強啊,你再倒下的話,你爸可怎麼辦?你媽不會有事的,她現在是需要我們的時候,要保重好自己啊!」
「小姨,我該怎麼辦?我不能失去我媽啊,我不能失去我媽啊,我要我媽,我要我媽…」
「不會的,你不會失去媽媽的,相信小姨,走吧,我們去看看手術。」
兩人抹著淚再次來到急診室門口,沒多久門被打開了。
「醫生,我老婆怎麼樣?」李順良沖過去踉蹌地一把抓住醫生。
「不樂觀,這是典型的腦中風,而且我們估計事故發生在凌晨三、四點,錯過了最佳黃金治療時間,腦中的淤血是清理了一部分,但是暫時不會有多大的起色,我們建議是帶回去照料,照顧好的話,還是會有奇跡,這個在醫學上真的不好講了,從醫院方面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往後只能看家屬的意願和決定了。」
「這話是怎麼講?什麼叫醫院盡了最大的努力,只能看家屬的意願和決定?」
「現在我們也無能為力,病人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知覺,但是沒有生活自理的能力了,說句不公道的話,她能活多久完全看家屬了,照顧的好、多陪著講話,也許能恢復到認識人;如果照顧的不好,隨時都可能走。再住個幾天院,觀察下,就可以回家了!」
幾乎是晴天霹靂,這叫什麼答案呢?也就是植物人般癱瘓在床了?整個下半輩子?圍著張華青的都是她的至親,對於這些呼喚,她無動於衷著。
張華青已經被送到病房了,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嘴角也沒有那麼歪了。小薇幻想著,睡飽覺,母親就會睜開雙眼,看著自己微笑,伸出雙手來擁抱自己,「傻孩子,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呢?」想著想著又是淚如雨下。
「媽,媽,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是薇薇,你看看我啊,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和爸啊!」嗚嗚….
「薇薇,好了好了,讓媽媽休息會,你也累了,出去坐會。」小薇被大姨、小姨拉著往外走,瞥見父親紅腫的雙眼,短短一天的功夫像是老了十歲,這個男人被生活鞭策著,治好女兒,又迎來妻子的不幸,真是開什麼玩笑啊?
醫院不允許留人陪護,幾個人只能回到小薇的房子,相顧無言的沉默。
「你怎麼就沒聽到那轟隆的響聲啊?」李順良憋了很久終於對著小薇吐出這一句輕聲的疑問。
口未開,淚先流。
「順良,這時候還糾結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啊,小薇,爸爸也是過度悲傷的胡話,這個家還需要你們兩個人的同心協力啊,醫生也說了,只要照顧的好,還是有奇跡的,我們這些兄弟姐妹也會搭把手的,不要灰心,這個年紀的人生病也是正常的事。「
「為什麼是我媽?為什麼要是我媽啊?我又生病,我媽又這樣,老天,還要不要我們過啊?我們做錯了什麼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是我的錯,我的錯,我沒有聽到媽媽摔倒的聲音,我連豬狗都不如,我沒有人性,我沒有一點母女同心的感應。「嗚嗚嗚…
「薇薇,爸爸不是怪你,只是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是真的累了,我寧可躺在床上的是我啊!「
「哥,不要這樣講,你可是頂樑柱啊,嫂子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努力,千萬不能灰心喪氣。」
…
不能灰心喪氣,可是真的好難好難。那個愛的人再也無法回應自己的呼喚和擁抱,這是多麼悲涼的事啊。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毫無反應,這不就是小薇和母親之間最遙遠的距離嗎?
小薇不得不辭了工作,一個星期後,和家人將母親接回了老家,期待醫生口中的奇跡。小薇想再看到母親的笑,聽到母親的嘮叨,品嘗她做的可口飯菜,還要實現母親期盼的結婚生子啊,小薇想要母親見證自己的幸福,可是才剛剛開始的美好,為什麼又被打入萬丈深淵啊?自己還有什麼未來呢?沒有了母親,所謂的未來和幸福,也統統隨之離小薇遠去了,悲傷已經滿溢出了心房,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媽,你聽到我說話了嗎?今天寧寧來看你了,只是當看到她和姑姑兩人手挽手走在一起,喊著『媽媽』,我就難過的想哭,我多想挽著你啊,我多想喊『媽媽』,你能回應我啊。今天叔叔送了好多魚來,我多想喝你做的魚湯啊,無論我和爸爸怎麼努力也做不出你的味道。爸爸,也越來越沉默了,除了上班,幾乎沒什麼話,我知道他很想你,他很遺憾在你健康時好久沒去看你,沒有關心你的身體狀況,我們都非常想你啊,你聽見嗎?你聽見我說話嗎?媽,你回應我啊,我是薇薇啊,我是薇薇啊!」
李順良頂著白了大半的頭發繼續上班,小薇負責照顧母親和家務。其實照顧癱瘓在床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吃喝拉撒、翻身、擦拭等等,還要袒露心聲地一遍又一遍呼喚著,身心俱疲,這也許就是反哺之恩吧。人都崩著一根弦,一旦自己被依靠時,瞬間變得強大和充滿力量,小薇雖然移植過腎,但是精神力量飽滿,所以身體也並沒有異樣。
再過些日子,小薇打算出來工作、賺錢,父親也是該辭去工作了,只能由他來辛苦地照顧母親了。一輩子忙忙碌碌,卻沒有晚年的幸福生活,如果自己沒有生病,是不是就沒有這一出悲劇的演繹呢?深深的自責吞噬著小薇,也許在某一刻爆發,也許只能忍辱負重。如今也是該由小薇來撐起這個家了,一夜之間長大,成長的代價、愛的代價,總在某一刻明白半生的道理和意義。
小薇很多次想對李順良說,「爸爸,我愛你,你只管好好照顧媽媽,其他的就交給我吧!」這個男人已是自己可依靠最親的人了,但是由於母親意外的某些芥蒂,父女倆竟然有些的隔閡,顯得冷清和生疏。
「爸,你回來照顧媽吧,你也該退休了,雖然照顧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不必那麼勞累了,你和媽都有退休金,而且媽也有殘疾補貼,夠生活了,該我好好賺錢去了!」
「你身體才恢復,照顧你媽這段時間也很辛苦,我願意照顧你媽,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怎麼都願意!」
「爸,你更要好好保重身體,你們就是太關心我了,總是顧及、擔心我的身體,而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其實我現在已經很健康了,放心吧!」
「你身體好就好了,爸經受不住打擊了啊,我老了,只希望你身體健康、你媽能好起來!」
「爸…」
「薇薇,爸爸之前可能說了些氣話,你不必計較和當真,我們好好過日子,相信你媽會感受到的。」
「爸爸,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和媽媽。」
一夜之間長大的小薇,吞下了生活的狠狠一記。告別母親,是為了更好的相遇,她相信奇跡,等待奇跡,堅信只要都還活著就有希望,她一定會等到母親給予的有力擁抱、等到對母親說「我愛你」,等到母親笑著祝福她結婚生子的未來。瞬間充滿了力量和希望,挑起肩上的重擔,為了這個家、為了美好的未來,毫無怨言。
一切都還來的及,一切美好都會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