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夫小说结局
❶ 高中教材选录了弗吉尼亚 伍尔夫的什么作品
《墙上的斑点》
意识流小说是20世纪初叶在西方兴起的一种用与传统的写法不同的创作方法写成的小说。它是以表现人们的意识流动、展示恍惚迷离的心灵世界为主的一种小说流派。这种意识流小说既没有划一的规格,也没有公认的统一的定义。《墙上的斑点》是英国女作家伍尔夫的第一篇意识流小说,它描写了主人公从看到墙上有一个斑点而引发的一连串漫无边际的遐想。作者通过描述人物头脑中的这种意识流动的状况,表现她所认为的人类真正的生活状态。
这篇小说的鉴赏重点,一是“墙上的斑点”这一形象在结构上的作用,二是比较意识流小说与传统小说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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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流小说不是一个统一的文学流派,也没有公认的统一的定义。对于这种手法的运用也不尽相同:有的作家整部作品都用这种手法,有的则在部分章节或某些片断使用;有的作家使用这种方法重点在于再现外部世界,有的则侧重对问题的思索或表达一种感情状态;有些作品的特点是回忆性质的,但并不是所有运用意识流手法的人都用回忆的办法,有些作品既有回忆也有对未来的憧憬和遐想。总的说来,这些作品的结构与传统的写实主义作品的结构是不同的。它打破了传统小说基本上按故事情节发生的先后次序或是按情节之间的逻辑联系而形成的单一的、直线发展的结构,故事的叙述不是按时间进展依次循序直线前进,而是随着人的意识活动,通过自由联想来组织故事。意识流小说中故事的安排和情节的衔接,一般不受时间、空间或逻辑、因果关系的制约,往往表现为时间、空间的跳跃、多变,前后两个场景之间缺乏时间、地点方面的紧密的逻辑联系。时间上常常是过去、现在、将来交叉或重叠。但这样的作品也不是毫无组织的一片混乱,自由联想也不是毫无依据或漫无边际。这种小说常常是以一件当时正在进行的事件为中心,通过触发物的引发,人的意识活动不断地向四面八方发散又收回,经过不断循环往复,形成一种枝蔓式的立体结构。(《中国大网络全书·外国文学(二)》第1195—1196页)
生活并不是一连串左右对称的马车车灯,生活是一圈光晕,一个始终包围着我们意识的半透明层。传达这变化万端的,这尚欠认识尚欠探讨的根本精神,不管它的表现会多么脱离常轨、错综复杂,而且如实传达,尽可能不羼入它本身之外的、非其固有的东西,难道不正是小说家的任务吗?(伍尔夫《现代小说》,转引自《西方现代派文学简论》,陈慧著,花山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第93页)
�她(指伍尔夫)强调写主观真实……她认为艺术的任务在于揭示人物“心理的隐曲”,要敢于“撇开一切她认为是外来的因素”,要把内心一切“微尘”,“连同它的光彩,它的粗俗,它的缺乏连贯,它的闪电般突然跃现的意义”全部记载下来,即使这样写出来“没有情节,没有喜剧,没有悲剧,没有已成俗套的爱情穿插或最终结局”,也不要紧。(《西方现代派文学简论》陈慧著,花山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第104页)�
伍尔夫的小说,除了意识流小说的一般特点外,还有以下主要特征:
①小说的人物不多,主要角色一般为女性,且常常是母亲,如达洛卫夫人、拉姆齐夫人。反映的是中上层社会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这段动荡时期里的精神世界。
②善于运用象征暗示等手法去反映人物心灵世界的微妙变化,表现生活的意义、人生的价值。
③描写富有诗意,文笔流畅委婉。
④人物意识的流转方式多姿多彩。(摘自《世界文学历程》(上卷),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7年版第608页)
❷ 弗吉尼亚 伍尔芙简介
弗吉尼亚·伍尔芙
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1882年1月25日—1941年3月28日)。英国女作家,被认为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之一。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吴尔芙是伦敦文学界的核心人物,她同时也是布卢姆茨伯里派(Bloomsbury Group)的成员之一。其最知名的小说包括《戴洛维夫人》(Mrs. Dalloway)、《灯塔行》(To the Lighthouse)、《雅各的房间》(Jakob's Room)。
生平以及著作
出生于伦敦的伍尔芙是在家中接受教育的。结婚以前她的名字是艾德琳·弗吉尼亚·斯蒂芬(Adeline Virginia Stephen)。1895年母亲去世之后,她第一次精神崩溃。后来她在自传《存在的瞬间》(Moments of Being)中道出她和姐姐瓦内萨·贝尔(Vanessa Bell)曾遭受同母异父的哥哥乔治和杰瑞德·杜克沃斯(Gerald Duckworth)的性侵犯。1904年她父亲莱斯利·斯蒂芬爵士(Sir Leslie Stephen,著名的编辑和文学批评家)去世之后,她和瓦内萨迁居到了布卢姆斯伯里(Bloomsbury)。后来以她们和几位朋友为中心创立了布卢姆茨伯里派文人团体。她在1905年开始职业写作生涯,刚开始是为《泰晤士报文学增刊》撰稿。
1912年和雷纳德·伍尔夫(Leonard Woolf)结婚,丈夫是一位公务员、政治理论家。对于自己的婚姻,弗吉尼亚·伍尔夫曾大犯踌躇。她就像自己的小说《到灯塔去》里的莉丽,尽管认为爱情宛如壮丽的火焰,但因为必须以焚弃个性的“珍宝”为代价,因此视婚姻为“丧失自我身份的灾难”。一个女人抱持这样悲观的看法,又是在三十岁的“高龄”上才开始构筑“二人空间”,其困难是可想而知的。然而事后证明,弗吉尼亚的忧虑纯属多余,倒是她的心理症结落下的性恐惧和性冷淡,使婚姻生活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歧路。 伦纳德毕业于剑桥大学,饶有文才,深具眼力,与其说他欣赏弗吉尼亚的娴雅风度,毋宁说他倾慕弗吉尼亚的超凡智慧。在他眼里,弗吉尼亚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智慧的童贞女”,在她身上完全不粘附世俗的肉欲色彩。应该说,起初,伦纳德心有不甘,他抱着幻想,认为自己能像王子唤醒睡美人那样唤醒弗吉尼亚体内的性意识。几经努力,徒劳无功之后,他创作小说《智慧的童贞女》,借用男主人公哈里·大卫的口吻谴责了冷血的女人,认为“那些长着白皮肤和金色头发的苍白的女人……是冰冷的,同时也使人冰冷”,他的这些心怀不忿的说辞(近乎指桑骂槐)无疑对弗吉尼亚的自尊构成了深深的伤害。弗吉尼亚婚后的“精神雪崩”给伦纳德适时地敲响了警钟,他决定从此认命,转而追求精神之爱这一更高远的境界。他这样做,仅需一条理由——“她是个天才”——就足够了。弗吉尼亚的感激之情也溢于言表,她明确地宣布伦纳德是自己生命中隐藏的核心,是她创造力的源泉。1930年,弗吉尼亚告诉一位朋友,没有伦纳德,她可能早就开枪自杀了。弗吉尼亚能以多病之身取得非凡的文学成就,伦纳德可谓居功至伟。
1915年,她的第一部小说《远航》出版,其后的作品都深受评论界和读者喜爱。大部分作品都是由自己成立的“贺加斯岀版”推岀。
伍尔芙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现代主义文学潮流的先锋;不过她本人并不喜欢某些现代主义作者,如乔伊斯。她对英语语言革新良多,在小说中尝试意识流的写作方法,试图去描绘在人们心底的潜意识。爱德华·摩根·福斯特称她将英语“朝着光明的方向推进了一小步”。她在文学上的成就和创新性至今仍然产生著影响。二战后她的声望有所下降,但随著70年代女权主义的兴起,她又成为文学界关注的对象。
伍尔芙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她曾在1936年写给朋友的信中提及:
"....never trust a letter of mine not to exaggerate that's written after a night lying awake looking at a bottle of chloral and saying, No, no no, you shall not take it. It's odd how sleeplessness, even of a modified kind, has the power to frighten me. It's connected I think with these awful times when I couldn't control myself."
写作于一九四二年的《幕间》,是弗吉尼亚·伍尔夫辞世之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当这部小说进展到约前五分之一的部分时,作家在让波因茨宅一个干粗活的女仆到清凉的睡莲池旁喘息片刻时顺便交待,十年前曾经有一位贵妇人在该处投水溺亡。那是一片浓绿的水,其间有无数鱼儿“遨游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闪着亮光。”
这真是一个不详之兆:仅在小说完成又过了一个月之后,也就是1941年3月28日,举世无双的伍尔夫在自己的口袋里装满了石头,投入了位于罗德麦尔(Rodmell)她家附近的欧塞河(River Ouse)自尽。她在给丈夫的遗书中写道:
最亲爱的:
我感到我一定又要发狂了。我觉得我们无法再一次经受那种可怕的时刻。而且这一次我也不会再痊愈。我开始听见种种幻声,我的心神无法集中。因此我就要采取那种看来算是最恰当的行动。你已给予我最大可能的幸福。你在每一个方面都做到了任何人所能做到的一切。我相信,在这种可怕的疾病来临之前,没有哪两个人能像我们这样幸福。我无力再奋斗下去了。我知道我是在糟蹋你的生命;没有我,你才能工作。我知道,事情就是如此。你看,我连这张字条也写不好。我也不能看书。我要说的是:我生活中的全部幸福都归功于你。你对我一直十分耐心,你是难以置信地善良。这一点,我要说----人人也都知道。假如还有任何人能挽救我,那也只有你了。现在,一切都离我而去,剩下的只有确信你的善良。我不能再继续糟蹋你的生命。
我相信,再没有哪两个人像我们在一起时这样幸福。维
(据昆丁·贝尔(Quentin Bell:伍尔夫的侄子)所写的传记中原文译出)
现代研究
最近关于伍尔芙的研究大多关注于三个方向:女权主义、同性恋倾向及抑郁症病史。这方面的一个例子是1997年Eileen Barrett和Patricia Cramer所著的一系列文学批评:《Virginia Woolf: Lesbian Readings》。
1966年伊丽莎白·泰勒曾主演的电影《灵欲春宵》(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但这部影片的名字,却和Virginia Woolf没有丝毫关系,而是套用了一曲英国童谣,名为“Who's afraid of the big,bad wolf?”
在2002年,出现了一部以伍尔芙在写《达洛维夫人》期间故事为题材的电影《时时刻刻》(The Hours)。这部电影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提名,但是没有获奖。但是影片的主角妮可·基德曼(Nicole Kidman)获得了最佳女演员奖。这部电影取材于普利策奖得主麦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1998年的同名小说。其中“The Hours”是伍尔芙在创作期间为《达洛维夫人》所起的名字。不过从事伍尔芙研究的学者对影片所描绘的伍尔芙的形象非常不满。
出航(The Voyage Out) (1915年)
夜与日(Night and Day) (1919年)
雅各的房间(Jacob's Room) (1920年)
达洛维夫人(Mrs. Dalloway) (1925年)
到灯塔去(To the Lighthouse) (1927年)
奥兰多(Orlando: a Biography) (1928年)
海浪(The Waves) (1931年)
岁月(The Years) (1937年)
幕间(Between the Acts) (1941年)
鬼屋及其他(The Haunted House and Others)(短篇小说集)
随笔
一间自己的房间(A Room of One's Own )(1929年)
普通读者I(The Common Reader)(1925年)
普通读者II(The Second Common Reader)(1933年)
三个畿尼(Three Guineas)(1938年)
罗杰.弗莱传记Roger Fry: A Biography (1940年)
飞蛾之死及其它The Death of the Moth and Other Essays (1942年)
瞬间及其它随笔The Moment and Other Essays (1948年)
存在的瞬间Moments of Being
现代小说Modern Fiction (1919年)
1992年9月16日在加拿大多伦多电影节,一部以基于Virginia Woolf的小说《Orlando》的同名电影上映。
因为亲密的女朋友离家出走而备感思念,为了表达思念之情,伍尔芙便以她为原型,创作了被称为“世界上最长,最动人的情书”的传奇小说《奥兰多》。
有评论家把伍尔芙的小说分为戏剧小说和实验小说两类,认为戏剧小说是其社会评论的戏剧化移植,使她能通过作品中的人物曲折地表达自己对社会问题的种种看法。《奥兰多》当在此列。小说突破年龄,性别的限制,追随主人公三百年间的传奇经历,在轻松幽默的表面情节下,以滑稽模仿的方式重审英国文学史,提出了将在同期出版的评论《一间自己的屋子》里将正式讨论的男女性差,妇女与文学等严肃问题。因此,这部关于同性恋,换装癖和双性同体的小说对女性主义批评含义无穷。而后殖民主义则十分关注奥兰多出使东方的经历。小说出版的年代,同性恋、种族等问题正一起困扰英国,成为公众热点话题。由此看来小说又不乏讽世之社会意义。
在女性主义尚未兴起之前,《奥兰多》一度被忽略。伍尔芙自己也戏称其为一个“玩笑”。近年来,随着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的深入发展和后现代主义重读现代主义话题的提及,《奥兰多》愈来愈受到评论关注,成为女性主义批评的典范作家的精华作品。
❸ 墙上的斑点的作品鉴赏
(易晓明)
小说《邱园记事》是沃尔夫变革小说的最初尝试,最初实验,另一部紧随其后、名声更大的实验之作是《墙上的斑点》,它被认为是伍尔夫第一篇纯正的意识流小说。它在风格上与《邱园记事》又有了较大的不同,可以看出,沃尔夫的实验是多样性的,她基本上没有遵循于同一种思路,也没有停留在同一种模式上,她终生都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地探索,在变化中发展自己、超越自己,这确实是需要勇气与胆识的,伍尔夫的这种勇于探索、勇于创新的精神在作家们中是压倒群芳的。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作家,她的这种发展艺术的自觉意识尤其令人钦佩。
《墙上的斑点》的开头更带有偶然与随意的特征。
“大约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了墙上的那个斑点。”
小说围绕着这个斑点展开,更确切地说,是围绕着作家对这个斑点的思绪展开,因为斑点本身实在没有什么,它只是“一块圆形的小迹印,在雪白的墙壁上呈暗黑色,在壁炉上方大约六七英寸的地方”。而“我们的思绪是多么容易一哄而上,簇拥着一件新鲜事物,像一群蚂蚁狂热地抬一根稻草一样,抬了一会儿,又把它扔在那里……”
接下来,小说就一段一段地表现作家的思绪是怎样“抬一会儿,又把它扔在那里”的。
首先,如果斑点是钉子留下的痕迹,“我”设想那一定是为了挂一幅小肖像画。并猜想那幅画一定是件赝品,由此从画像判断出这所房子里曾住过的人家的品位,以及艺术品背后所应该包含的思想……“我”的思绪脱离开斑点、房子与人家,自由地飘荡,又想到生命的神秘、人类的无知和人生的偶然性。
接着,又重新开始设想墙上的斑点,可能它是夏天残留下来的一片玫瑰花瓣造成的。“我”开始了静静的、安稳的、从容不迫的思考,离开表面的生硬的个别事实深深地、更深地沉下去。于是想起莎士比亚、查理一世时所种的花、自己的形象、未来的小说家以及希腊人与莎士比亚的概括;从概括又想到了日常的规矩,想什么是真正的标准、最后得出自己的一点结论,“男性的观点支配着我们的生活,是它制定了标准,订出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我”的意识是跳跃性的、急剧更替的,同时又是支离破碎而又混乱无序的。既有细碎的回忆片断,又有各类飘忽的印象,还有自己那零星散落的思考,一个“瞬间”闪到另一个“瞬间”,飞快的速度与变幻的内容,令人目不暇接。读者确实难以跟上叙述者“我”的那份快捷的速度,但尽管如此,不能否认,读者能从中体会到叙述者“我”的、从“重要的瞬间”中获得的那种“令人陶醉的、非法的自由感”,与此同时,还能体会到一种“令人心满意足的现实感”与自由驰骋的惬意。
叙述者不断地给墙上的斑点赋予新的设想与新的形象。
“在某种光线下面看墙上那个斑点,它竟像是凸出在墙上的。……我觉得如果我用手指顺着墙壁摸过去,在某一点上会摸着一个起伏的小小的古冢……”由此,叙述者“我”又想到自己与多数英国人一样偏爱忧伤,想到草地下埋着白骨,又想到古物收藏家以及与附近牧师的通信,最后想到博物馆里陈设的各类器具。
叙述者接着又回到斑点,设想假如斑点是一枚钉到墙里已有两百年的巨大的旧钉子的钉头,直到现在,由于一代又一代女仆耐心地擦拭,才得以露到油漆外面,这样做又能得到些什么呢?是否会得到知识呢?于是叙述者“我”的思绪便被引向了知识的问题。这个世界要是没有教授、没有专家、没有警察面孔的管家,会是一个十分可爱的世界──安宁而广阔,在旷野里盛开着鲜红和湛蓝色的花朵──这里是多么宁静啊──假如没有惠特克年鉴──假如没有尊卑序列表!
接下来,叙述者又从自己构想的没有尊卑秩序的乌托邦的大同世界回到现实之中,他清醒地认识到:“谁又能对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妄加非议呢?排在坎特伯雷大主教后面的是大法官,而大法官后面又是约克大主教。每一个人都必须排在某人的后面,这是惠特克的哲学。最要紧的是知道谁该排在谁的后面。”
这是社会律。如果你对此很恼怒,那就接受“大自然”的忠告,去接受自然律的东西,去想想墙上的斑点吧!不妨通过注视墙上的斑点,来打断那些不愉快的思想。
这样,斑点的作用就凸现出来了,它不仅只是一个斑点,它代表着一种存在物,“一种令人心满意足的现实感”,它能帮助你摆脱思想的痛苦。于是,“现在我越加仔细地看着它,就越发觉得好似在大海中抓住了一块木板”。“这里,是一件具体的东西,是一件真实的东西”。它能把叙述者脑际里的那位大主教和那位大法官统统逐入虚无的幻境。而且,我们人类半夜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也会急忙扭亮电灯,静静地躺一会儿,赞赏着衣柜,赞赏着实在的物体,赞赏着现实,赞赏着身外的世界。可见,斑点作为物件,作为具体的东西,作为身外的世界,它能代表着一种现实感,带给人安慰,平静人的不愉快的思想。接着,叙述者又从赞赏衣柜,联想到木头,并认为“木头是一件值得加以思索的愉快的事物”。叙述者的思绪由木头──树──树木生长的草地、森林、小河边──树下的母牛──被树木点染的小河里逆流而上的鱼群──河床上的水甲虫;“我”还喜欢想像那棵树本身的情景──本质紧密干燥的感觉──受雷雨摧残──树液舒畅下滴;“我”还喜欢去想这棵树冬天夜晚独自屹立旷野──树叶紧紧合拢──六月里鸟儿的鸣啭──树皮折皱上小昆虫的爬行──最后暴风雨袭来,树倒了下去,生命也并未结束──还有其一百万条坚毅的生命分散在世界里──有的在卧室、在船上、在人行道上──或变成房间护壁板,男人和女人们喝过茶后会在这间屋里抽烟。
叙述者说,“这棵树勾起了许许多多平静的、幸福的联想”。然而,这种联想的跳跃之快,如同电影的画面一个又一个快速闪过,以至叙述者本人也难以使之定格、凝定,不能不承认这种跳跃速度太快了,叙述者“我”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处于失控状态,因而产生障碍,使“我”思后而不能想前了。“我想到什么地方啦?是怎么样想到这里的呢?一棵树?一条河?丘陵草原地带?惠特克年鉴?盛开水仙花的原野?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啦。一切在转动、在下沉、在滑开去、在消失……事物陷进了大动荡之中。”
正在这个思绪的大混乱之时,有人俯身对叙述者“我”说:
“我要出去买份报纸。”
“是吗?”
“不过买报纸也没有什么意思……什么新闻都没有。该死的战争,让这次战争见鬼去吧!……然而不论怎么说,我认为我们也不应该让一只蜗牛趴在墙壁上。”
哦,墙上的斑点!那是一只蜗牛。
喧哗的生活、战争的残酷又使漫游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社会的日常情景中,种种设想的游戏与不同轨迹漫游的虚境终于被打破了,哦,现实地去看那个真实的斑点,原来是一只蜗牛。
《墙上的斑点》作为一篇纯正的意识流代表作享誉中外文坛。它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出现,随即就以其全新的面貌征服了读者,征服了世界。
正因为它的新颖、它对传统的反动,让批评界面对它哑然失语,找不到评论的语汇与概念。即使在今天,它的那份纷乱与杂糅,飘忽的意识的无定向、无轨迹,仍然使人感到归纳与概括的困难。尤其对情节的梳理与复述,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墙上的斑点》情节梳理的立足点,在于叙述者几次都从思绪漫游的终端又回到斑点,再重新依新的设想出征,这几个往复的轨迹,成了这篇小说所能把握得到的脉络。
然而,叙述者“我”的每一次思绪的漫游则是无轨迹可循的,有时让人感到如同幻觉般天马行空,跳跃式地向前跃进,一件事与一件事之间,一个对象与另一个对象之间,既无必然的联系,也无偶然的关联,甚至也没有提供必要的过渡。可见,它在主观意识方面,比《邱园记事》走得更远。它基本上撇开了现实中客观存在物与外在的东西,除了偶尔回到斑点这一依托物之外,几乎完全任人物的意识自在地、任意地、无需限制也无需依附地作纯精神性的流动。伍尔夫让读者看到,人的主观的意识的宝藏有多么的丰富,将墙上的斑点作一个稍微不同的假设,就会引出无穷多的互不相同的缤纷的思绪,真如伍尔夫所说的千万个印象像原子一样落入心头。矫枉必然过正,女作家对此大概有所领悟,她对人物的精神世界的强力推行,对客观外界因素的大刀阔斧的弃绝,使她将人物的意识流的动感与美感表现到了极致,这份真实、这份迷人,不能不令读者折服,不能不让批评家们承认,因此,它才一举奠定了现代小说在英国的地位。英国现代小说能迅速地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基本上没有与传统势力打过多的拉锯仗,与《墙上的斑点》等实验小说的成功的铺垫是不无关系的。几个年轻人能快速而又成功地颠覆自古希腊以来长达两千多年的“模仿说”“镜子说”等正统的文学观念与文学规矩,应该说,《墙上的斑点》作为英国意识流小说打响的第一炮,是功不可没的。
《墙上的斑点》一举成功是非常不易的,首先难在它的变革性,它是一篇拓荒之作,无规可循,无矩可蹈。与传统小说比起来,它更大的难度还在于其纯精神性。应该说,讲故事或编故事本身并不太难,何况还有多少代前人可以参照与借鉴。描摹现实也相对便于驾驭,因为毕竟有生活做蓝本,毕竟有人物做原型。而纯意识与纯精神的东西,则看不见摸不着,无从效仿,也无所凭附,应该说,现代小说在难度上是要胜于传统小说的,难怪伍尔夫曾表白过自己对祖先在阴凉里拿着书消磨时间的逍遥自在的艳羡。《墙上的斑点》所表现的最大的难点在于它的杂糅。一般的人或许还能当上传统作家,但很难胜任意识流作家这样类型的作家。因为它的杂糅需要作家有丰富的积累与多方面的才能,而不只是单方面的才能。如叙述才能,也就是讲故事的才能,或结构才能,也就是组织材料的才能,或思想的深刻,或题材的独特,这些单方面的才能,都有可能树立起一个传统作家,然而,这些在现代作家那里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意识流作家不关心叙事,也不关心所谓题材,他只关注人物的精神、人物的意识与人物的心灵印象。而纯精神性世界的建构必须以破碎、杂糅来完成。这种杂糅完全脱离外部事件,因而需要作家的多方面的功力。在《墙上的斑点》中,随着叙事者“我”的意识的流动,既杂糅进了作者的渊博的知识与文化,又杂糅进了作家对世界、对人生的领悟与对社会的认识,如对男权等社会秩序的反感,还杂糅进作者对自然景色,如由一棵树所联想的风景的体验。如果只存留着某一方面,都会导致一种单调,同时它的定向性,自然也会产生一定的逻辑性、理性与清晰性,而不能构成一种真正的无主导性的意识流的风格。伍尔夫对于历史、文化都有很好的修养,就是那“古冢”的想像,英国人偏爱忧伤的说法,都足见作家本人的那份文化底蕴。从星期日午后的散步,星期日的午餐,想到一定的规矩,再想到标准的制定,男人的标准,惠特克的尊卑序列表,足见女作家于细微处见真谛,对社会的本质有着深刻的洞悉。在小说的后边部分,女作家对一棵树以及树的相关景色的那份体验性的、细腻、准确而生动的描绘,满载着作家本人那份愉悦欢快的心情,又是那样富于感染力,让人心醉。如果作家没有这些能力,没有丰富的积累与自己的见识,意识何以流动,又怎能流动!作家的内涵,多方面的能力与修养,才是真正使意识得以流动的河床。因此,我认为,意识流小说远远不只是人们通常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种技巧,只是一种叙述视角上的花样翻新,它是非常需要超常的各方面的功力的,既需知识文化的,又需思想观念的,还需情感体验的,当然也离不开文学艺术的感悟力与智慧。同样可以说,读意识流小说,读现代小说也是需要读者具备多方面的功力的,否则难以读懂,至少是读不出它的韵味与深意来。
如果说《邱园记事》还具有一些叙事时间方面的因素的话,那么《墙上的斑点》在时间上只剩下一个点,即叙述者“我”坐在火炉前看着墙上的一个小黑斑的瞬间,小说在时间上是促狭的,与传统的叙事小说完全对立,仅在心理空间上延伸与发展。随着叙述者将斑点假设为不同的东西,“我”的思绪的自由发展与想像的共同作用,建构起几个并置的心理空间,它们互不相同又相毗邻,各个空间都有自己的主色彩,同时内部又包含着无数的印象与感觉的细节、思想与感受的碎片。这里没有完整的故事,也没有喜剧性、悲剧性、爱情事件以及符合公认格式的灾难性的结局,叙述者“我”的意识成了小说的绝对中心与绝对权威,什么外在的东西也左右不了它。它任意地倾泻、流动。从细节上看,有的小节似乎并无深刻的含义,从印象上看,有的显得是那样的不经意,然而,所有跳跃所形成的一种整体感,则能产生效应,它能牵动读者的思绪,引发读者的情感。思绪飘忽的那份轻灵,似真似幻的那份意境,漫不经心中包含的执著,绵里藏针的那份尖锐,远离世俗的精神世界的那份纯净,都不能不令人惊叹,它具有深深的感染力。
让我们再次回到伍尔夫的宗旨:“生活是一圈明亮的光环,生活是与我们的意识相始终的、包围着我们的一个半透明的封套。把这种变化多端、不可名状、难以界说的内在精神──不论它可能显得多么反常和复杂──用文字表达出来,并且尽可能少羼入一些外部的杂质,这难道不是小说家的任务吗?”
应该说,伍尔夫很有见地地在理论上为小说家提出了这一新的任务,而她自己以《墙上的斑点》成功地实践了她的理论,出色地完成了她所提出的任务。
《墙上的斑点》告诉人们:这就是小说,这就是现代小说。
(摘自《优美与疯癫──弗吉尼亚·伍尔夫传》,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