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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亂亂系列小說500二柱和娘

發布時間: 2025-02-22 21:41:05

Ⅰ 推薦虐戀小說

風流

極品攻下死,做受最風流。
既然要斷袖,就要斷得徹底,就要斷得無懈可擊。當上面那個,還不如找個姑娘相親相愛。唯有當下面那個,才能享盡斷袖餘桃之樂。
這話是個王八羔子說的。那個王八羔子,用一句話形容就是狂簡斐然吟詠足。
季斐然,單字賢。當朝禮部尚書。只要有人提到他,皆紛紛感嘆:聰明,聰明啊。想了想,又會搖頭擺手補充一句:造孽,造孽啊

這個看完讓我郁悶好久,小受看似不羈,其實只是為保護自己不再受傷,但單純真誠的他早已被現實傷的千瘡百孔。小攻你既然沒有能力去保護他又何必去招惹他!
紙大一貫風格,越往後越悲。糾結!

神玉

我,靈界的主公,號稱靈界第一大色魔。
流景,靈界近一千年來最美的男人。
玉髓,靈界的長老。
玉髓說,我讓流景給你侍寢,你給我下凡去找神玉。
一時好色成千古恨,自此,我走上了不歸路……

結尾亂了,前面很糾結!小受苦等虐心,小攻刻意迴避也虐心。
而且劇情上紙大似乎總跟咱反著來。

天籟紙鳶

一小攻強娶一堆老婆,後遭造反。
耽美過程NP文。

得不到又放不掉啊~

天神右翼

天神右翼,即:坐在上帝右邊的人。
作品以基督教的經典聖經做為藍本;
其歷史背景龐大,風格細膩,字里行間耐人尋味,帶著淡淡的無奈,使人潸然淚下。

風弄的文,虐心得糾葛,這篇被列為耽美經典(感覺小受被吃得死死的):

《昨天》 風弄
評:機關算盡,相思為誰?
風弄的代表作。高超的寫作技巧,生動而簡潔的語言,風弄特有的看似虛偽的真實及梁鳳儀式的結尾,使這部小說即使在很遠的將來,仍會熠熠閃光。對於有志於從事耽美文學創作的有志青年,風弄的小說仍是不可或缺的必修課。

易人北的,統統虐身更虐心,相對口味重些,有時讓人糾結欲死啊,

尤其《馬夫》《男兒也會流淚》《路人》,把小受傷得透透得再去補救,

還有這個:

俺不想做一個好人啊/好人難為

一個溫良、平凡的土包子——郝好,只因被父母陷害而背負巨債,從此開始了他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涯。
又因為在無意之間,救了年輕英俊的黑幫闊佬一條小命,更加難以回復過往平靜、安寧的日子!
一美、一丑,一窮、一富;他們之間的故事,究竟會演變成什麼模樣?
老男人——在趙曉偉的眼中,凡是超過二十五歲的男人,都算是老男人。他的姿色普通,身材倒是夠高,就是太瘦。而發型……
竟然剃個小平頭?他是哪個年代的人?這衣服的品味?地攤貨?那腳上穿的是什麼鞋子?
趙曉偉開始生氣,怎麼讓這么一個鄉下老二哥救了自己!好歹你也給我弄個站得出檯面的好不好?否則,你讓我怎麼以身相許?
見趙曉偉突然轉過頭,不再盯著他看,郝好終於呼出了一口大氣——這個人的眼光怎麼這么嚴厲!看得他後背直冒雞皮疙瘩……

餛飩攤

因老爹自私離家,弓長放棄進入大學的機會,一肩扛起家庭重擔,老實安分的經營著自家餛飩攤的生意。
弓家的生活逐漸起步之際,弓長再次見到了七年未見的小友李航。這個當年飽受凌虐、患羊癲瘋的孩子,如今看來健康活潑,但不變的娃娃臉下,似乎多了一層神秘......
弓長不知道,外表是李航的少年早已被更換——來自千年前的靈魂占據了這個身體!而這傢伙死皮賴臉地窩在他的餛飩攤,還順便對他毛手毛腳起來......
這李航該不會是喜歡男人?
李應閑知道過去的自己很正常,所以如今見到餛飩攤老闆冒出不應該有的反應,肯定、應該、就是李航的原因!
難道李航想要被男人抱?
李應閑把腦中餛飩攤老闆壓在身下的女人,換成自己現在的形象......嗯,李應閑點點頭,心想這個李航的身體還有可救之處!如果這具身體真的渴望被男人擁抱,他發誓自己會立刻重新跳井一次!

《夜泉》Fatty
推薦度:7
火爆程度真是人人可看到,其虐心度達到耽美界無文能敵的程度,《夜泉》有身體上的虐,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虐,但最虐人的還是F大的填坑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還要好停不停偏要停在最緊張的時刻.........看著一大堆死在這坑的屍體........我不禁......放聲大笑,慶幸自己看了3章就因為太虐心而放棄看(注意:並不是故事不好我才不看的,而是太虐了,看得我膽戰心驚,不敢想像以後更可怕的劇情)。喜歡虐心文的絕對不能放過錯過這篇!本人強烈推薦這個~雖然是個萬年大坑~但作為耽美愛好者沒有看這個的話,真的會後悔一輩子的~各位注意了,這是個萬年大坑啊,而且有人說原作者F大已經不打算再填這個坑了~都已經停了兩年了的說~

不知道樓主是否看過大風刮過的《又一春》,我覺得其實所謂虐,未必要折騰的死去活來,更不是為一點小事無病呻吟,《又一春》的表面是輕松搞笑的,但只要看懂了,人人都會辛酸.個人認為,又一春裡面的伏筆暗線也是耽美文里當之無愧的經典。

《束縛》作者:Erus
文案
有時候,我會想化身於禽獸,按自己的慾望行動。
但我終究還是人,人不能完全遵從自己的慾望,社會性的動物有太多道德和義務在[b]束縛。

幾個理想中的男人,未必能走出一個理想中的結局。
關於愛情和倫理,
關於情感和責任。

穿越、美貌、強大的主角、宮廷背景、陰謀斗爭、強權爭霸,一個不少,但某想寫的並不是這些,某更想寫的只是幾個主角的感情糾葛,想問那些可以為愛情拋棄一切——家庭、事業、責任、倫理——的人,是不是愛情真的就是一切?

這是一篇父子亂倫文,想說的就是關於倫理和感情的故事,不喜勿入!

這是正劇,悲喜交錯,神經脆弱者慎入。
隨便說說:這本書實在是太贊了。里頭幾個人物寫得很成功,我和同學看了都很喜好。很感人
引用一個評論:
一寸相思一寸灰——玄澈
對玄沐羽,他有愛;對雲昭,他有責;對玄恪,他有愧;對玄浩,他有寵;對玄泠,他有憐;對鄭關,他有敬;對天下,他有義。玄澈心裡裝的東西太多,有太多的情割捨不下,這個男人活得太累太累。他為每個關心的人都打算好,卻惟獨為自己打算得太少。在這個布滿陰暗的宮廷,他是唯一的光明;在這個混沌的世界,他是唯一的清澈。所有人都被他所吸引,又被他的逃避所無形中傷害。玄澈的弱點是依賴那個照顧他的人,前世他依賴著哥哥顏川;今生,他依賴著父親玄沐羽。或許從被玄沐羽強迫他一起洗澡的那一刻起,玄澈已經無法離開割捨這份溫暖,已經開始作繭自縛。與玄沐羽之間的愛,是他的宿命,在劫難逃。

流水•天涯 by 張盡
絮絮叨叨兩三語:宮變的文很多,以宮變開頭的文也不少,但是卻沒有任何一篇有這篇讓我如此動容的.從那些字里行字間我幾乎都可以想像出混亂宮廷的逃亡,大兵壓過的混亂,人人自危的恐懼,這是實實在在的宮變,功過參半的君王如何傲氣的喝下逼宮的毒酒,危亂中仍然風骨崢崢的皇後如何跪下託孤,尊貴的公主如何在磅礴的大雨下被蹂躪至死,倔強的皇子又是如何在流雲公子的庇護下一路顛沛流離,順著血水逃出生天.這就是故事正式的開頭,由此引出了流雲與宗壽遠那關於現代一魂一魄的糾葛,引出了他和嘉凜命中註定的痴纏.作者本人其實說得最好:他毫無防備的,就跌進了一個混濁的亂世,開始了他另一段糟糕得一塌糊塗的人生。

《回首已惘然》BY水月華水月華大人的超短篇故事。這位大人在後面還會具體介紹,這里就先薦這篇。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自驚鴻一瞥,相談甚歡後,荊國太子愛上了燕國三皇子,在滅了燕國後終於得到自己的愛人。然三皇子的孤傲寡言使他誤以為自己並沒有得到三皇子的愛,並誤會三皇子欲行刺自己為國報仇。盛怒之下他深深傷害了三皇子便領兵出征,待功成歸來時才得知深愛自己的三皇子已經含恨病逝……故事很短,文筆卻文雅優美到極致!個人認為論及語言的優雅婉約,當今耽美界能和水月華大人一爭高下的寥寥無幾。小說的出色在於短句運用清新自然,渾若天成,並不刻意營造悲情的情節,淡然言語中的哀傷卻令人為之震撼

靈異玄幻:

《醉卧紅塵》by 水月華
文案:紅塵人醉醉紅塵,月華如水水月華
清水美文代表作。此文絕對經得起最挑剔的讀者的細讀。登峰造極的優美字句連同動人的故事,好象一件精美的工藝品。也是水月華的代表作。

這部小說可以用驚艷來形容。醉卧紅塵紅塵醉卧,笑看風雲眼前過。萬丈軟紅,真正能醉卧的,又有誰呢?千年企盼,三界尋覓,只為了,還他一滴眼淚。玄狐王墨塵,楊箏,青帝織錦,龍九炫,天帝月昭,冥王櫻重華,這些看破紅塵修煉有成的人們卻偏偏最是看不破紅塵,為了情,寧可拋棄一切無怨無悔。小說有極高的聲譽,從文學修辭或情節構思方面來看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據說此文是水月華大人歷時兩年方寫成的作品,果不其然,修辭華美凄艷,情節恢宏不失精緻,絕對不容錯過的極品文!看到青帝仙去和小說結尾的時候,不由黯然淚下。拈起一朵潔白的蘆花,我輕輕一笑,問一聲:痴心的狐狸,你幸福么?

冥水中的青蓮呦,吾心之痛啊~~

《記憶之傷》by 水月華

楔子

破滅,正是開始。

光之大陸——阿卡瀾特,在聖光的銀月中呈現出一片朦朧的乳白色。

一年之中,只有短短的三個夜晚,阿卡瀾特是完全被聖之銀月所支配的,這段時間,被光之大陸的原住民稱為「真實之白夜」。所有聖光系
的魔法到達頂峰,和光之屬性相背的暗系因子皆被排斥在外,形成單一魔法的真空。

無邊的白色如一層輕紗覆蓋住整個聖都,大街上看不見一個行人,甚至,在這樣皎潔純凈的月光照耀下,建築物連灰暗的影子都沒有。

這種過於純粹的魔法空間,容易讓力量失去控制,也容易讓意志瘋狂,所以,沒有人敢沐浴在這樣的月光下,只有死一般的靜寂彌漫在白得
透明的空氣中。

穿回過去,試圖改變,卻迷失在了親人、戀人、敵人的漩渦中……

《污黑》BY黑色禁葯 口味最重,一路虐到底,

虐慘了,四月天持續更新中,快完結了,之前的迅雷可下。

亡夜,
當這個你信誓旦旦說要守護的人,
在為你而情願承受這份屈辱時?
你在哪裡……?
當這個你承諾要保護他一生一世的人,
在為你帶著滿身傷痕回來找你的時候,
你懷里,
摟著誰?
當他的眼淚終於在那個雨天徹底流乾的時候……
你可曾回頭看他哪怕只是一眼……
他或許比任何人看起來都堅強,
可是,他所承受的痛,
卻並不會因為他的堅強,
而減弱那怕一分……
那個男人只是,比別人更能忍耐罷了……
可是,他一樣會疼的……

Ⅱ 短篇小說:那個讓我又愛又恨的男人

01

      盧瑤望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街道, 這里早已物是人非,離開六年了,再回來時內心已然平靜,沒有了離開時的滿腔怨憤。

      「媽媽,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嗎?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點了點頭,說道:

    「是啊,媽媽好久沒有回來了,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明天參加完比賽,我們去找李陽阿姨好不好?我都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子木閃爍著明亮的大眼睛,期待地望著她。

      「好,李陽阿姨說有驚喜要送給你呢?」盧瑤用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溫柔地說道。

    「哇,太好啦!」子木高興的跳了起來,頭不小心碰到了車頂,他用手摸了摸小腦袋,繼續嘿嘿的傻笑著。

      盧瑤望著酷似溫言的兒子,心情復雜難辨。

溫言,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當初以強勢的姿態闖入了她的生活,攪亂了她的人生後,又懦弱的無法擔負起作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02

      盧瑤和溫言是在一次商務談判中遇見的,當時溫言是項目實施方的負責人,而盧瑤是項目投資方臨時聘請的法文翻譯。

      在談判過程中, 盧瑤無意間幫助溫言他們彌補了一處一直被他們忽視的漏洞,促進了談判的快速達成。

      溫言出於感謝,在談判結束後,邀請她共進晚餐。

      一頓晚餐的時間,溫言發現盧瑤就是他一直想要尋找的另一半。

      從簡單又不失穩重,溫柔中帶著些許俏皮。

從那天起溫言對盧瑤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在他糖衣炮彈的攻擊下,盧瑤很快就繳械投降了。

      不久後,兩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開始小日子過的也是甜甜蜜蜜,白天各自忙碌,晚上烹茶煮酒,暢談人生,好不自在。

        盧瑤想如果不是公公婆婆的到來或許他們可以一直那麼幸福下去。

03

      溫言是家中獨子,婚後不久婆婆就催著小兩口生孩子。

      盧瑤沒有同意,那時正是她事業的上升期,她不想因為孩子而放棄事業。

      她說她想過幾年再生,這也是在婚前就和溫言商量好的。

        公婆當時就罵罵咧咧地摔門而去,溫言在公婆面前就像變了一個人,唯唯諾諾的不敢反駁,任由他們謾罵。

      公婆走後,盧瑤責怪溫言言而無信,溫言不說話只是強硬地抱著她不讓她離開。兩人發生了第一次冷戰。

        半年後,盧瑤在單位組織體檢的時候,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氣的鼻子都冒煙了,當時就打電話過去質問溫言。

      溫言沉默了好一會,語氣中帶著懇求,說他父母年紀大了,就想抱個孫子,讓盧瑤幫幫他。

      盧瑤扯著嗓子罵了一句「你這個騙子」就掛斷了電話。

      盧瑤掛斷電話,眼淚唰唰的掉落,心裡難過不已,她下意識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還沒有做好當媽媽的准備,孩子就在溫言一家的算計下到來了。

04

      尺寸從那天起,公婆就搬來照顧盧瑤和溫言的飲食起居,那段日子雖然偶有摩擦,但也相安無事。

      盧瑤的肚子一天天變大,她逐漸接受了懷孕的事實,甚至慢慢地開始期待孩子的降生。特別是胎兒有了胎動以後,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神奇,感受到什麼叫做血脈相連。

      盧瑤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婆婆說她在人民醫院找了個熟人,想帶她過去檢查一下。

      起初盧瑤是不願意去的,但想到婆婆也是為了孩子好,不好拒絕,就跟著去了。

      幾項檢查做下來,盧瑤疲憊不已,婆婆讓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她去拿檢驗單。

        盧瑤等了很久,婆婆都沒有回來,她拿出手機給婆婆打過去,響了好久沒有人接聽。

      盧瑤在醫院上上下下找了好幾圈都不見婆婆的身影,心裡不禁有些擔心。

      她打電話給溫言說婆婆在醫院不見了,打電話也不接,讓他趕緊過來。

        溫言聽罷吞吞吐吐地說:「媽已經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盧瑤聽完感覺自己肺都要氣炸了,婆婆這是拿她當猴耍呢。

      當盧瑤氣勢洶洶地回到家,打算好好和婆婆理論理論的時候 發現公婆已經收拾東西回去了,一肚子的火無處可發,憋得她肚子都有些不舒服。

      晚上溫言回來的時候,盧瑤還在床上生悶氣,她看見溫言,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媽到底什麼意思,她自己先回來了,也不說一聲,讓我像個傻瓜一樣在醫院到處找她。」

      溫言看著氣的臉色漲紅的盧瑤,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媽有急事先回來,忘記告訴你了。」

    「你就替她找借口,明明就是故意的,以為我傻呀!」盧瑤不依不饒地發泄著心中的不快。

      溫言聽著盧瑤的抱怨聲,不再反駁,只是抱著她靜靜地聽著,盧瑤是真的累了,罵著罵著就在溫言懷里睡著了。

      溫言看著熟睡的盧瑤,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凸起的腹部,胎兒好像感應到了爸爸的撫摸,盧 瑤的肚皮輕輕地動了動。

        溫言心裡興奮不已,把頭貼在盧瑤的肚子上,輕輕地說道:「閨女,我是爸爸呀!」

05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這天盧瑤回到家,公婆氣勢洶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溫言低著頭一 言不由衷地坐在他們對面。

        看見她回來,婆婆頤指氣使地對她說道:「你回來得正好,我和你爸有話要對你說。」

  「媽……」溫言猛然抬頭,急急地喊道。

「你既然開不了口,我替你說。」溫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婆婆厲聲打斷了。

盧瑤看著他們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溫言的旁邊。

「溫言沒有跟你說吧,你肚子里懷的是個女孩。」婆婆盯著盧瑤的肚子語帶嫌棄地說道。

「女孩?女孩多好,是爸媽的小棉襖。」盧瑤一隻手摸著肚子,溫柔地笑著。

「我們溫家不需要女孩,你把這個孩子打掉。」婆婆尖銳的聲音傳來。

盧瑤震驚的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婆婆,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大聲吼道:「這是我的孩子,你沒有權利決定他的去留。」

「這件事由不得你,溫言,管好你媳婦!」公公呵斥道。

溫言站起來,拉了盧瑤一把,示意讓她先坐下,盧瑤這會已經被氣瘋了,哪裡能理解他的暗示,一把甩開他的手臂,不由分說的指著他就罵起來。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他們都要殺你的孩子了,你還不敢吭聲!我告訴你們,除非我死了,要不然誰都休想動我的孩子。」

說完盧瑤跑進卧室把門反鎖住,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兩人都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溫言早早出去買早餐,等他回來的時候,盧瑤已經離開了,桌上放著一份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06

全國少兒跆拳道錦標賽決賽在C是召開,盧子木作為F市的代表選手來參加這次比賽。

盧瑤和閨蜜李陽坐在台下,大聲為子木加油。李陽是她大學時期的舍友,兩人志趣相投,每天都形影不離,同學們戲稱她們是「連體姐妹花」。

畢業後他們又在同一家翻譯社工作,後來盧瑤離開了,而李陽現在已經是那家翻譯社的老闆娘了。

比賽結束後,子木得了季軍,李陽送了他一款最新上市的限量版機甲。

子木高興地在地上蹦了幾下,他跳上旁邊的台階,對著李陽的俏臉親了一口,說是送給她的回禮,惹得兩人大笑不已。

李陽帶著盧瑤母子來到一家本地特色餐館,點餐後子木聚精會神地研究他的新玩具,李陽靠近盧瑤輕聲問道:「你這次回來,不打算見見他嗎?這些年他可是一直都沒有再娶。」

「既然離開了,就沒有打算再見,這次要不是子木要來參加比賽,我這輩子都不會回來的。」

「那子木呢,你也不打算告訴他!」

「等他長大了我會告訴他,到時候讓他自己決定相認還是不相認。」

李陽知道盧瑤這幾年吃了很多苦,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現在孩子好不容易養大了,生活也越過越好,就更加不想去找溫言了,她也就不再說什麼。

07

機場候機室里,盧瑤坐在椅子上玩手機,子木在不遠處的過道里和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玩耍。

他不小心撞在一個男人身上摔倒在地,男人彎腰扶起他,在看見那張小臉時,愣了一下,心裡納悶,這個小孩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圈也沒有想起來,就抬步離開了。

子木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嘀咕了一聲「這個人和我長得好像。」又跑去玩耍了。

溫言走出機場,看見助理的車停在路邊,上車後,助理滔滔不絕地匯報這兩天的工作,溫言一句都沒有聽進去,腦海里不斷閃現出那張小孩的面孔。

當他抬頭從後視鏡裡面看見自己的臉時,腦子「轟」的一聲,他激動地對助理說:「小李,快,快,快回機場。」

小李不明所以,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頭往機場開去。

到機場入口處,不等小李把車停穩,溫言就跳下車瘋了一樣朝裡面跑去。

等他跑到碰見子木的地方時,候機室里已經空無一人,溫言喘著粗氣,汗水一顆一顆從額頭滴落。

他失魂落魄的從候機室出來,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精氣神,無力的癱坐在機場大廳的地板上。

一個機場工作人員走過來問道:「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溫言抬起頭,眼神木然地盯著他自言自語道:「你怎麼可能找到她呢,她一定是故意藏起來不讓我找到。」

工作人員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以為他是要找人,就說:「你要找誰,把名字告訴我,我去總台給你放廣播 ,只要人還在機場,一定可以找到的。」

聽到「總台」兩個字時,溫言眼神一亮,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朝機場總台的方向跑去。

幾個小時後,溫言坐上了飛往F市的飛機。

08

溫言來到F市,住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國際酒店,他從當地的朋友那裡借了一輛車,並且把盧瑤的照片發給他,讓朋友幫他留意一下。

溫言買了一張F市的地圖,按照地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十幾天過去,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助理打電話說他負責的項目出了點問題,董事長催著讓他回去處理,溫言無奈只好先回C市,臨走時叮囑朋友繼續幫他找盧瑤,有消息立馬打電話給他。

溫言回到C市,處理完積壓的公務,立馬打電話給李陽,約她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李陽來到咖啡館,溫言目光不善的盯著她看,李陽坐下訕訕的問道:「你幹嘛這樣看著我,跟我欠了你一百萬似的。」

「她半個月前回來過對不對?」溫言肯定的說道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沒別的事我就走了,好多事呢!」李陽心裡有些發虛,眼神卻堅定的說道。

「她身邊的那個小孩是誰?」溫言試探的問道,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李陽,兩只手緊張的握在一起,不自覺的摩挲著。

「你見過他們了?」李陽剛說完就意識到上當了。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溫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懇求道:「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好不好,我只想看她一眼,只要她不同意,我絕不打擾。」

李陽看著眼前這個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男人,此刻卻卑微的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懇求她,心裡有些難過。她想或許他是真的愛慘了盧瑤。

09

溫言再次來到F市是在兩個月以後,他用兩個月的時間說服公司董事會在F市設立分公司,而他作為分公司的負責人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呆在這里。

盧瑤去年從原來的公司辭職,用這幾年的積蓄和一個朋友合作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翻譯社。

翻譯社生意時好時壞,最近這段時間只接到幾個臨時的小案子,再這樣下去連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去了。

這天盧瑤正坐在辦公室里發愁,前台小藝打電話說有個人要找她談合作。盧瑤不可置信的問了好幾遍才確定是真的。

來人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的總經理姓張,他說他們公司有很多對外貿易,需要找一家有實力的翻譯社長期與他們合作,負責資料翻譯、客戶接待等工作。

盧瑤簡單介紹了一下公司的情況,張總聽完後從公文包裡面掏出一份合同遞給盧瑤,說是他非常信任的朋友介紹他過來的,讓盧瑤先看一看合同,如果她沒有要補充的地方,馬上就可以簽了。

簽完合同,送張總離開後,盧瑤感覺雲里霧里的一點都不真實,她使勁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哎吆,真疼!」

這真是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

盧瑤拿起合同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比以往他們千辛萬苦跑來的生意還要賺錢。

有了這份合同,往後半年都不用擔心發不出工資了。她高興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合作人美玉。

從此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生意主動找上門,連續幾次之後,盧瑤察覺出事有蹊蹺。

但是不論她如何試探,那些人都守口如瓶,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得到。

這天,盧瑤簽完合同,盯著合同發呆,這已經是今年以來的第六份合同了,為了順利完成這些生意,公司規模比原來擴大了一倍,以前旁邊閑置的門面房被他們租下來改成了辦公室,員工也比以前多了一倍。

生意越做越好,盧瑤的心裡卻越來越不安。她總覺得好像有一雙大手操控者著這一切。

最近為了這件事情,她整宿整宿睡不著覺,精神狀態極差,以前生意不好的時候雖然也很發愁,但是心裡很踏實。

盧瑤叫來美玉,打算和她商量一下最近這些「從天而降」的合同。當她說出自己的擔憂時,美玉竟然和她一拍即合。

兩人當即決定,以後再有這種自動送上門的合同婉拒了就是。

10

李陽來F市了,第一時間就聯系了盧瑤,兩人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李陽看見盧瑤神色憔悴,萎靡不振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以為她生病了。

知道原因後,李陽心虛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以為的好事給盧瑤造成了這么大的困擾,心裡愧疚不已。

「或許,我知道是什麼原因!」

「你知道?」盧瑤抬起頭錯愕的看著她。

「溫言半年多前來F市了!」李陽偷偷的看了一眼盧瑤的表情,見她沒有特別的生氣,只是有些驚訝,才繼續說道。

「就你帶著子木回去的那次,他在機場無意中碰見子木,產生了懷疑,我沒小心掉進了他的圈套……」李陽一字不漏的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最後還可憐兮兮的說道:「瑤瑤,對不起呀,我真的是看他還很愛你的份上,才一時心軟的。」

盧瑤面上平靜,心裡早已波濤洶涌了,溫言既然來了這里,還插手了自己公司的生意,那兒子那邊呢,他是不是也有干涉。

想到溫言一家為了生兒子做出的那件喪心病狂的事情,她的脊背一陣發涼,臉色變得蒼白。兒子是她的命根子,誰也不能搶走。

盧瑤拿起手邊的包包,起身朝外跑去,李陽見她一言不發的跑了,趕緊追上去。

兩人來到子木的幼兒園,這會離放學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卻已經圍在了校門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拉著家常。

盧瑤很少這么早過來接兒子,子木每天放學都呆在學校旁邊的「小飯桌」,等盧瑤忙完才過來接他。

兩人等了一會,周圍的家長開始按班級順序排隊,她們也站在了子木班的隊伍裡面。

接孩子的家長中老人比較多,兩人沒好意思和他們搶位置,結果被擠到了隊伍的最後面。

不一會,盧瑤看見老師帶著孩子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喊著鏗鏘有力的口號從教學樓里走出來。子木站在他們班的最前面,正呲牙咧嘴的不知道朝誰做鬼臉。

開始接孩子了,第一個就是子木,當老師喊他名字的時候,盧瑤正打算答應,一個低沉的男音傳了過來「在」。

盧瑤看見子木高興的撲進那個男人的懷里,自覺的伸出小手拉著男人走出隊伍。

子木剛走兩步,就看見了站在隊伍里的盧瑤她們,驚喜的喊道:「媽媽,李陽阿姨,你們怎麼來了?」

男人順著子木的喊聲望去,四目相對,盧瑤眼中滿溢的警惕之色,使得溫言心中一痛。無盡的思念如今都化作一句「好久不見!」

盧瑤沒有再看他,只說了句「不如不見!」拉著兒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子木一步三回頭的朝溫言和李陽揮手告別,直到兩人消失在拐角處。

11

回家的路上,子木發現媽媽很生氣,他幾次試圖和媽媽說話,她都沒有理他。

回到家,盧瑤換了身衣服,走進廚房做飯,子木爬在廚房的玻璃門邊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盧瑤心下不忍,把他叫進來問道:「那個叔叔最近每天都去學校接你嗎?」

子木耷拉著小腦袋,瓮聲瓮氣的答道:「也不是每天都去,隔幾天來一次。」

說完他抬起頭,面帶希冀的看著盧瑤問道:「媽媽,老師和同學們都以為他是我爸爸,說我們長的一模一樣,他是我爸爸嗎?」

盧瑤聽著孩子的問話,心中一陣煩悶,她放下手裡的活計,拉著子木來到客廳,兩人坐在沙發上,盧瑤問道:「你喜歡他嗎?」

「喜歡!」子木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那如果他要帶你走,讓你永遠離開媽媽,你還會喜歡他嗎?」盧瑤繼續問道。

「我不要離開媽媽,我要永遠和媽媽在一起,我以後再也不理他了,也不喜歡他了。」子木一下子哭著撲進盧瑤懷里說道。

盧瑤輕輕拍著兒子的後背,心裡默默的念著:「兒子,對不起,媽媽捨不得離開你!」

雖然得到了兒子的保證,盧瑤還是不放心,她打電話向李陽要了溫言的電話號碼,電話一打過去李陽就不停的向她道歉,盧瑤無奈,又哄了她半天才掛斷電話。

盧瑤看著電話號碼,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撥過去了,電話鈴響到第三聲的時候被接起來了。

「瑤瑤?」溫言看見熟悉的電話號碼試探的問道。這個號碼從李陽那裡得到後,他每天都要在手機上輸入無數次,就是沒有勇氣撥出去,害怕她又一次帶著兒子逃走。

「關於子木,我們見面聊聊吧!」盧瑤清冷的聲音傳過來。

「好......」溫言還要說點什麼,電話已經掛了。

不一會盧瑤發來一條簡訊「明早9點,你來公司找我!」

12

溫言按時來到盧瑤的公司,雖然他已經來過無數次,但是光明正大的被帶進盧瑤的辦公室還是第一次,心裡不禁有些歡喜。

盧瑤看見他進來,招呼他坐下後,吩咐小艾倒一杯咖啡進來,小艾出去片刻就端著一杯咖啡進來放在溫言面前,臨走的時候還貼心的幫他們關上了門。

辦公室瞬間鴉雀無聲,氣氛有些尷尬,盧瑤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是不會把子木給你的。」

溫言看著她渾身帶刺的樣子,心裡有些難過,這都是因他當年懦弱種下的苦果,如今輪到自己來嘗也是罪有應得。

「我不是來和你搶兒子的,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你。」

盧瑤聽見他不搶兒子,從昨天開始就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眼中防備的神色也淡了許多,她剛要說話,好像又想起什麼,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你不搶,那你爸媽呢,他們也不搶嗎?你能做得了他們的主嗎?」盧瑤語帶輕蔑的說道。

「他們三年前就出意外去世了。」溫言語氣略帶傷感。

盧瑤心裡積壓已久的怨恨在聽見溫言父母過世的消息時,瞬間一掃而空。她怔了一會才乾巴巴的說了一句:「你節哀!」

兩人一時無言,過了好一會,溫言才開口說道:「他們其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盧瑤驚訝的抬起頭望著溫言,溫言繼續說道,他其實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七歲的時候才被現在的父母收養。

養父母一生沒有自己的孩子,從小對他特別嚴厲,小時候為了得到父母一個肯定的贊賞,他每天都學習到深夜,從來不敢懈怠。

從小到大,他都在為了讓父母更加喜歡他的路上不斷奔跑,忽略了身邊其他的人和事,他以為這就是人與人之間應有的相處模式。

直到他遇見盧瑤,她既溫柔又善解人意,他為了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和父母發生了沖突,但是最後還是傷害了她。

盧瑤聽完後,心情復雜難辨。看著溫言一時竟無言以對。

13

半年後,子木幼兒園要舉辦畢業典禮,子木閃爍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盧瑤問道:「媽媽,我能邀請爸爸和我們一起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

盧瑤伸手點了點他光潔的額頭,溫柔的看著他說道:「怪不得今天特別勤快,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呢!」

子木雙手抱著盧瑤的胳膊不停地晃著,撒嬌道:「行不行嘛!」

盧瑤無奈的看著他點了點頭。子木高興地跳了起來,跑去給溫言打電話。

子木畢業典禮這天,他開心的拉著兩人在校園里炫耀了一圈,他要讓那些以前笑話他沒有爸爸的小朋友們看看,他爸爸既高大又帥氣。

溫言和盧瑤全程微笑著陪著兒子胡鬧,子木在上台領講的時候,快速的把盧遙的手放在了溫言的手裡壞笑著跑開了。

盧瑤想要抽出來,溫言卻緊緊地握住,不讓她動彈。

Ⅲ 求花火古代言情小說,短篇的,不超過1萬字。

我只是喜歡她的狠心而已
夏七夕/文

十四歲的時候,她的頭發已經很長了,垂地的青絲如被天水漫洗過的綢緞,隱隱可見人影。但她極愛惜這一頭太過美麗的頭發,便不肯盤起來,任那瀑流水傾瀉而下,隨風飄動。
那時候,她父親已久卧病榻。每日都有不同的郎中跨進那道高高的門檻,然後,統統滿臉惋惜地搖頭。她躲在屏風後,極清澈的眸子窺探著他們的一言一行。雖然年幼,但她已是聰慧無比,明白人性本惡,明白那些醫者多半還是為了那天價的酬金感到惋惜罷了。
而她父親,已經時日無多。她父親躺在病榻上,握住她的手,很緊,她微微皺眉,卻不敢把手拉出來,於是乖乖地低下頭,聽父親說話。
「離湄,爹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女兒,可惜你天賦過人卻不是男兒身,我死後,族裡的親戚少不得欺負你。」他頓了頓又說:「你阿娘早去,唯今之計只得將你早早嫁人,以求夫家庇護。」她抬頭,微微驚愕,張開口卻不知說什麼。
她父親摸摸她的腦袋,笑了一下,眼裡盡是父親對自己女兒獨有的自信,「作為我的女兒,就算你日後不想在夫家生活了,你也有辦法出來。」然後微微沉默,嘆氣,「你阿娘等我太久了,我亦想她太久……」
江南首富招婿的帖子一經發出,各路人馬紛涌而至,幾乎擠破了江府的大門。那麼多下聘的人中,她惟獨相中了林煒笙。
窗外陰雨綿綿,她躲在屏風後,看那男子一襲白衣勝雪,眉目清朗,不沾一絲商家的銅臭,就像連日纏綿的陰雨終於破開一縷天光,晃花了她的眼。
林煒笙似乎察覺到了屏風後那雙極清澈的眸,竟轉過頭對著屏風淺笑,微彎,上揚,好看的弧度。心中似敲打著銅錘大鼓,繁亂著,自此墜下阿鼻無間,無可救葯。
她父親沉吟良久,終說:「離湄,他日後必是一涼薄之人。」她咬住下唇,倔強地搖頭。「罷,罷,罷,命中自有定數!」她父親一聲長嘆,激起她心中漣漪層層。
婚宴辦得極盡奢華,鋪了十里紅毯,散了漫天繽紛的花瓣,街面上竟似過節一般,小孩子捧著散發的喜果互相追逐嬉鬧。
她坐在喜床邊,心中忐忑,側耳聽那遠處喧鬧,卻直等到紅燭快要淚盡燈枯之時,他才推門而入,微帶歉意,「呀!竟讓你等了這么久。」然後輕輕挑起蓋頭,俯身看著她。她扭著衣角,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呼吸卻不由控制的急促起來,兩頰微紅。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俊秀的男子,那樣好看,那樣溫文爾雅。
林煒笙笑說:「累了吧,那早早休息。」他吹滅紅燭,卻闔門離她而去。長夜漫漫,她倚著床頭,失望之極,理著長發,竟一夜未眠。也許,是自己太小了……黑暗中,惟獨她那雙眼睛清亮。
第二日,嫣紅要為她梳上婦人鬢,她抿著嘴看著鏡中蒼白的人影,搖搖頭,僅一身素白的衣裙,散著黑發,去給公公婆婆敬茶。
這已是大不敬,然而公公婆婆見她這副模樣,不僅沒怪罪,反而誠惶誠恐地說:「哎呀,你起這么早做什麼?怎麼不多睡一會。」她冷冷的應了一聲,可望著公公婆婆諂媚的臉,心中像硌了什麼東西,不明白這樣粗鄙的人怎麼會生養出林煒笙如此清朗的男子。公公見她反應冷淡,於是尷尬的笑著,也不知再說什麼,於是不停地搓手。林煒笙轉過頭沖她笑,江離湄愣了一下,心中的不快頓時散去,也劃開一抹淡淡溫溫的笑容。她望著林煒笙澄凈的眸,心中牽扯著一絲不為人知的情絮。
或許,爹爹說錯了,這樣溫良的人,怎至涼薄?
他拉著她細膩柔軟的手,細心解釋,「你還太小, 不如先住檀園吧!那是特意為你而建的,風景很好。」她羞澀的低下頭,也許再過兩年就好了。她不急,只要林煒笙在,她就不急。
可是,她沒料到,僅僅在她嫁過來一個月後,她父親就撒手西歸。
江離湄望著靈堂上大大的奠字,樑上懸著的白紗,那些跪在堂下嚎啕大哭的人,她就慌了神,手腳冰冷,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彷彿滿屋傷心之人只有她這個親生女兒是外人。

只有林煒笙懂她,他握著她冷冰冰的手說:「心裡很難過對不對?想哭了就大聲哭出來,不要壓抑自己。」眉眼溫柔,輕聲細語。她的鼻子忽的酸了,倚著他的肩,低低地哽咽起來。
果然如她爹爹所料,她站在林煒笙身後,看著那些忽然陌生醜陋起來的嘴臉,心中才真感到世態炎涼。但她不用出面,只需頂著一雙核桃般的淚眼,站在他身後,看著親戚們忿忿咒罵。他卻不理會任何人,只是轉過頭遙遙地沖她微笑。
江離湄貼著烏黑的棺木,輕輕地帶著確信的聲音呢喃,「爹爹,你看,她絕不會是涼薄之人。」
輕風吹起樑上懸下的白紗,不語。
江家的財產一下子使林家家業擴大數十倍,江離湄坐在廳堂里,側眼看眾人滿心狂喜卻硬要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心中蔑視。
婆婆拿著細帕抹著眼角,絮絮地說:「以後你就把我們當成你親爹親娘吧!可憐的孩子。」可那帕下的嘴角分明是上彎的。
她隨口應付幾句,借故離去。她不能再待在那裡,裡面滿滿的全是虛偽,她會窒息而死的。
清風細柳,枝上皎月,湖面上銀波粼粼,林煒笙追了出來。「我知道你心中的難過,不過……你要節哀順便。」「恩。」她點頭,心中才恢復一點溫暖。
這一年,她僅到他胸口。
檀園是林家花巨資為她而建,當初為了迎娶她也頗費了不少心思。她極喜歡這個園子,常坐於湖畔樹陰下。僅僅因湖對面就是林煒笙所住的暢心樓。有時,甚至遙遙可見林煒笙的一襲白袍。
林煒笙心懷抱負,眸中常現炙熱的光芒,而他也越來越忙。林家產業在他手中不停地擴大,林家老爺夫人怎麼會不開心。
然而時日長了,公公婆婆看她的目光也就漸漸冷了下來,不似當初那樣奴顏婢膝。江離湄也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極少出園子。乃至林府中大半僕人竟不認得她。這樣由垂鬢稚女初長成艷冠絕倫的女子。只是,眉眼間尚還青澀。
林煒笙或因事務繁忙或因其他原因,漸漸少來。有時來了,也說不上幾句話,便匆匆離去。有幾次 ,還可以看見他眸間隱含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
「嫣紅,相公已經多少日子沒來檀圓了。」她立在窗前,和煦的陽光打在她身上,竟有絲晃眼。
「小姐,別說幾日了,姑爺足有一個月沒踏進檀園大門了!」嫣紅原是從江家帶來的侍女,自小服侍身旁,向來心直口快。
「是嗎……收拾下,去給老爺夫人請安。」她淡淡的吩咐。
江離湄領著嫣紅越過大半個林府到公公婆婆所住的園子里。還未進園門,就遠遠聽見婆婆的聲音。「我們家煒笙是越來越出息了,竟把生意做到了南疆。」
「林家最後還是要交到他手中的。」
「只是那江家的丫頭我著實看不上,不就仗著她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婆婆有些得意忘形,聲音陡然拔高。全然忘記林家有今日的輝煌靠的是誰。
「對那丫頭還是要客客氣氣的,不要讓外人落下話柄,說我們林家過河拆橋。」公公輕聲訓斥。
「小姐,他們太過分了!」嫣紅上前欲進園中評理。她淡笑攔住,故意放重腳步進園。果然,那林家老爺夫人見她來了,立刻換上一副熱切的笑臉。
「都說你身子骨弱,不用來請安。你怎麼還來這么早做什麼啊?」婆婆上前拉住她的手,絲毫不見剛才的刻薄模樣。她笑了起來,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離湄多日未來請安,心中已愧疚萬分,婆婆這么說,豈不折了離湄的壽命?」接過嫣紅手中竹籃又說,「離湄本不是好兒媳,更愧對公公婆婆,這是我親手做的桃花糕,特敬於公公婆婆。」
婆婆尷尬地接過竹籃,離湄嫣然一笑,然後輕描淡寫地說:「相公已有幾日未來檀園了!」
這話果然有效,林煒笙當夜就來到了檀園,歉意十足。
「對不起,最近忙於生意,倒冷落了你。」
江離湄側頭而笑,卻是不語。只是靜靜的望著他。林煒笙終是沉不住氣,問:「你可是生了我的氣。」
她搖搖頭,「我不會生你的氣,我只是希望能常常看見你。」僅此,就足夠。
林煒笙沉默良久,後抬頭微笑,「南疆的玉好,我明天去南疆定給你帶回一些。」
他依舊沒有在檀園留宿,江離湄站在窗前,望著他離去是欣長的身影,不言不語。燭影搖動,映在她蒼白的臉上,一時間辨不出臉上是何表情。
服侍她睡下後,嫣紅走到窗前關窗。見那窗棱上用指甲深深劃下的三個字「望君樓」。嫣紅回頭望了一眼離湄,見她睡夢中依舊輕皺黛眉,不由深深嘆氣。
「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林煒笙果真為她帶回一塊玉,晶瑩剔透。她將這方碧波系於腰畔,映著烏發白裙,竟是一番妖嬈。
可終比不過那林煒笙帶回的女子,綠波。人如其名,眉眼如鉤,妖嬈又放肆的美麗,像纏繞的藤蔓,倚在林煒笙身邊。
林煒笙事先並沒有通知她一聲。
那便只是側室,但婚宴辦得喜慶而熱鬧。似乎眾人都有意的忘卻綠波僅僅是城南望君樓身份卑微的粉頭。
對岸的燈火輝煌並熱鬧非凡。她立於湖畔,看那兩個紅色人影被簇擁的走進暢心樓,然後燈火熄滅。
剎那間,心涼如夜。
次日,是新媳婦向長輩敬茶的日子,江離湄素著蒼白的臉,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坐到了上席的椅子上。
那綠波也不懼她,笑容可掬地說:「妹妹綠波……」
「妹妹雖年紀較離湄大,但離湄好歹早進門幾年,吃你這一杯茶也不過份。」離湄打斷她的話,卻不拿正眼瞧她,決意是要將綠波壓在身下了。
綠波久在風月場所過活,自然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笑說:「姐姐說的對,綠波這就為姐姐敬茶。」說著到上一杯雨前龍井,笑著跪下,將差遞過。卻在離湄即將觸到的那一瞬間,故意將茶打翻,然後驚呼:「姐姐,你這是做什麼?綠波什麼地方做錯了嗎?」再看,已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江離湄還未開口,林家婆婆以冷言:「綠波雖然晚入門三年,但終究年紀比你大,你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這是大家閨秀應做的嗎?」
江離湄並不理會她,轉頭去看林煒笙,他雖然沒說什麼,但神色明顯不悅。跪坐在地的綠波一臉無辜,但瞬間卻充滿挑釁的意味。
江離湄嫣然一笑,趁人不注意,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掩在袖裡。
「哎呀,真當怪姐姐不小心了,綠波妹妹,你沒事吧?」假意去扶她,卻暗中將那鋒利的瓷片狠狠劃入綠波手心。綠波吃痛驚呼,她繼續笑,如沐春風,「妹妹可不要怪姐姐啊。」
越過雙手鮮血淋漓的綠波,她徑自走到林煒笙面前,仰頭淺笑「相公,今夜你來檀園可好?」
千嬌百媚亦不過如此,一時間林煒笙心盪神迷,無所謂天南地北。
是如夜般華的盛大的吧。
彷彿一夜蛻變,天剛拂曉,江離湄幽幽轉醒,倚著床頭,看著林煒笙熟睡的樣子,心中憐愛,玉潤的手指輕輕劃過林煒笙的額頭,江離湄低聲呢喃,「煒笙,你可千萬不要負我……
綠波極善於討好眾人,連僕役私下聚到一起也偷偷議論說綠波姨娘比少夫人更易於親近,而綠波又常常雜老爺夫人膝下賣乖乞巧,使得林家二老頗寵愛她。偶爾,散步遇到了。綠波仰著下巴挑起眉,眼睛斜斜地瞄著她,滿臉越越欲試的挑釁神色。
江離湄只當她是空氣,看不見,聽不著。她父親教了她世間千百樣,惟獨沒教她爭寵這一說。
況且那林家二老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只因當初礙於她豐厚的嫁妝,才硬裝出慈眉善目的模樣來。這幾年,江家的財產多與林家合並,林家人以為烤熟的鴨子飛不了穩吃盤中餐了,自然待離湄就沒當初那般熱切了。
這又奈她如何。
這一幹人等她江離湄何曾放在眼裡,心中所掛念無非一個林煒笙,僅此一個而已。所以,只要綠波不觸及她的底線,能忍的她都忍了。能讓的,她也都讓。
可這似乎讓綠波越發驕縱起來,尤其是她傳出喜訊後。林煒笙因不久將為人父,欣喜若狂,對綠波更是有求必應。綠波就像女皇般被眾人捧在手心裡。
綠波孕吐期想吃桃花糕,而且必須是江離湄親手所制的那種。林煒笙便連衣服也穿不整齊,連夜趕到檀園,喚起沉睡多時的離湄。
她只是沉默片刻,復而抬頭微笑。然而嫣紅是心疼她的,責怪不止,「姑爺,你也真 捨得下心,綠波姨娘想吃桃花糕你就跑來,怎麼不想想我家小姐這幾日身體不舒服呢?」
「嫣紅,閉嘴!」她蒼著臉,一臉病容。
林煒笙有鞋尷尬又有些愧疚連說:「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知道我這是第一次當父親……」
江離湄神情寥落,輕輕嘆氣,「僅這一次倒好。」
可怎麼能是一次呢?那綠波怎會知足?
於是便開口說要住檀園,林家人也是為難。後來便鬧到了上吊的地步。江離湄聽了,也僅僅淡笑一下,連夜搬出了檀園。
「相公,我聽那大師說了,說這個日子出生的人,她的頭發可以保佑胎兒。」綠波挺著肚子,將紙遞了過去。林煒笙接起,瞄了一眼,心中為難——那上面正是江離湄的生辰。全家人都知道,她最愛惜那一頭黑發,這叫他如何開口?
綠波見他久久不回話,立刻哭得梨花帶 魚。林煒笙見之心中痛憐,咬了咬牙,轉身離去。
江離湄聽他將原委說完,理著長發,垂眸,不言不語。
林煒笙按捺不住,心中焦急起來,「綠波懷有身孕,雖說有些無理取鬧,但你就……就讓著她點兒吧!」說著持起剪刀,欲上前自行剪下一縷來,嫣紅見狀撲上前要攔,被他推倒在地。
她抬頭,幽幽地看著他,終於開口,「相公,你既然知道她是無理取鬧還這樣,難道離湄在你心裡連一點分量也占不上嗎?」
林煒笙愣住,不知所措,「也……也不全是。」
她嘆息,接過剪刀,閉上眼,剪下一縷。然後隨手扔了出去,任那縷愁絲輕飄墜地。
林煒笙尷尬地撿起頭發,訕訕地說:「你早點休息,那我走了。」
江離湄忽然叫住了他。她低頭,輕撫小腹,說:「相公,我亦有喜了。」

林煒笙走後,嫣紅不解,「小姐,你這是做什麼?你最愛這頭長發呀!你還讓什麼?那個綠波都快騎到你頭上了!」
她理著纏繞的絲發,低低地說:「我還心存希望。」
即便知道她也有喜了,林家二老還是對綠波更好點。綠波處於眾人寵愛中,看著她的目光是惡意的是挑釁的,像是毒蛇在吐著烏黑的信子。
家宴時,綠波腆著大肚子,依偎著林煒笙向婆婆抱怨,「婆婆您不知,我手下的丫頭笨得很,上次給我揉肩膀,差點疼死我!」
「那咱們再多買幾個手腳靈俐的就好了。」林夫人笑著給綠波夾菜。
綠波瞟了離湄一眼,笑著說,「不了,我聽說姐姐的侍女嫣紅倒是心靈手巧……」
「恩,如果你喜歡……離湄,你就把那個丫頭借綠波使幾天吧!」
嫣紅卻急了,上前一步,「夫人,我要是去照顧綠波姨娘,誰來服侍我家小姐呀?」
「大膽!」林夫人不悅道,「你這個丫頭怎麼這么沒禮貌!離湄她離了你就不能活了嗎?」
「可是……」嫣紅還欲爭辯。
「嫣紅,聽夫人安排。」江離湄放下筷子,淡淡吩咐,「去吧,不要讓人家說我們江府調教出來的丫頭沒規矩。」
綠波掩口而笑,一雙盈盈媚眼不懷好意地望著她。
僅僅兩日就出了問題。
江離湄接到消息趕過來時,綠波正躺床上呻吟,而嫣紅跪在地上遍體鱗傷。見她來了,嫣紅掙扎地撲了過去,滿心委屈,「小姐,我真的沒有推她!我真的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卻故意賴上我!」
「離湄,若是綠波母子有什麼不測,這個丫頭也別想活下去!」她抬頭,只見林煒笙瞪著血紅的眼睛,手中拿著尺長的浸過的鞭條。
她略微思量,前因後果便瞭然於心。嫣紅是她的侍女,出了什麼事情自然與她脫不了關系,甚至就是暗指是她指使嫣紅下手的。綠波,勞你費心了。
江離湄暗自冷笑,故做焦急地奔到床前。俯過身假裝為綠波擦汗,然後湊到綠波身邊。低頭慢慢說:「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我勸你不要動我的侍女。我可以忍受之前的所有事情,但如果……」她不易察覺地將手移到綠波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暗中施力,綠波明顯一顫,而後呻吟得更加痛苦,此時,卻是真的疼痛難忍。
她繼續微笑,「你看,我這么輕輕一按……你的孩子就會完了。我是正室,而且我也懷有身孕,你說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離湄淺笑退回,只見綠波的呻吟漸弱,最後掙扎坐起,滿頭大汗,「相公,你饒了嫣紅吧!我想起來了,是我自己摔倒,不怪她。」
江離湄瞟了一眼綠波,淺笑離去。
綠波死死盯住離湄離去的背影,眼睛裡摻雜著恐懼和不甘,她神經質地抓著棉被,下定了決心 。
這個女人不能留,絕對不能留!
綠波勸林煒笙暗中下葯,然後徹底侵佔江家財產。林煒笙開始百般不願,本身就愧對江離湄了,怎麼還能做這等無情無義的事?
綠波咬著牙說:「那江離湄才是江家產業的繼承人,她活著一天你就得顧忌一天。況且那天你也看到了,分明是她想謀害我,而且還威脅我。我死了不足惜,可我肚子里懷著的可是你的孩子呀!」
林煒笙思量再三,終於緩緩點頭。不想一切被窗外的一個人暗中窺見。綉花鞋慌亂地跑在青石板上。
江離湄聽完嫣紅所說,心中漸冷。林煒笙已不是當初那個白衣少年了,可怎會變至如此地步。她還想賭一下,賭他會不會來,賭他還有沒一絲感情存在。
然而她輸了,林煒笙終是來了。手裡端著碗烏黑的葯,手腕輕抖,腳步發虛。
「離湄,這是家裡請御醫配置的安胎葯,我給你盛了一碗,你趁熱喝了吧!」他笑得勉強,額上湧起細密的汗。
「多謝相公掛念。」她依舊笑著,端起葯碗作勢欲飲,眼卻暗暗瞄向林煒笙,只見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幾次張口,幾次又咽了回去。最後一頓足,竟轉過身不去看她。
她心中已冷,將碗扔在地上,驚呼一聲,「哎呀!怎麼會這么燙!」
「沒關系!沒關系!我再去為你倒一碗。」說完他匆匆離去,竟似逃難一般。
嫣紅抱來一隻貓,喂它喝地上的殘汁,那貓兒抽搐幾下,口吐黑血而亡!
萬年俱灰。
她起身,冷眼望他離去的方向。
林煒笙,你果真涼薄!
在江離湄不告而別後,綠波生下一女嬰。順利登上正室的位置。那女嬰眉眼精緻,深得林家上下寵溺。
綠波說:「江家的產業多被你轉到林家名下,所剩的也不過是一個空殼,那丫頭只弱質女流,回去也沒用。」
林煒笙點頭,卻不知為何心中沉重,隱隱有不好的預感,綠波將嬰兒遞過去給他抱,他逗弄懷中嬰兒,心中的不安也漸漸散去。或許真得是自己想太多……
江府
江離湄望著窗外的景色,一邊輕撫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邊對立於旁邊的四個老者吩咐,「時候已到,今夜悉數將產業收回。」
四個人點頭離去,嫣紅端著碗燕窩粥走進來,「小姐,你早該這樣,這是他們林家人應得的報應!」
她望想窗外不語。其實江家產業一直緊緊握在她手中。只不過是頂著林家的名頭而已。林煒笙空有滿腔抱負,卻著實不是一個經商的材料。這幾年來,一直是她暗中操控市場以及江家生意。
即便是當初,林煒笙的一舉一動不也是掌握在她手中。她又怎會不知林煒笙暗中和望君樓的綠波有染。她的沉默只是一種有限度的忍讓,卻被當成了可欺!
林煒笙,你既待我無情,我留情何用?
她驀地抬頭,眼中寒星,隱透狠絕。 只是一夕之間,林煒笙驚駭地發覺林家名下產業通通散去,各總號分號錢號等全部不聽號令,各債權人也趁機紛紛上門,最後,竟姿不抵債,將林家宅院抵了出去。
驀然間,聽一老商家感嘆,「江家小姐果然是他父親的女兒啊!這么狠的手段一般人怎麼玩得過她!」
林煒笙抱頭痛哭,絕望悔恨如滔滔洪水傾瀉而下。
林家二老一時氣極攻心,竟雙雙離世。僅僅一夜,輝極一時的林家家破人亡,林煒笙帶著妻女逃到破漁村,忍飢挨餓,潦倒度日。
綠波忍受不了清苦日子,丟下襁褓中的女兒與他人私奔,卻不想半路被離湄高價買回,又僅以五兩的價值賣入軍營充當營妓。江離湄掂著手中的銀錠,對她淺笑,「你看,你也就值五兩銀子而已。」
隨後將錢扔到臭水溝,不管身後被士兵強行拖進草叢凄厲大喊的綠波,優雅的離去。
半個月後,綠波受盡折磨而死。
至於林煒笙,終是留過情,她狠不下心,可是心已成灰,怎能原諒?
於是任他在大門前長跪不起,經日曬雨淋也不為所動。只是,只是有時一覺醒來,她還是會想起多年前,她躲在屏風後偷看林煒笙時他的模樣,白衣勝雪,那麼好看的微笑,直直的探進她心中最里處,紮根,盤結。
孩子百日時,她抱著他去留緣廟祈福。林煒笙見她出來。踉蹌地去扒車窗,苦苦哀求她原諒。天氣不錯,她淺笑,逗弄懷中嬰兒。彷彿根本就看不見聽不著。
一江煙花終散去,了無痕跡。

【完】

Ⅳ 求現代短篇台灣言情小說

有容:
台灣言情小說作家,作品風格幽默詼諧,為大多數言情小說迷所喜愛。
系列作品
八美圖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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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小說 | 老魏

八月的正午,碧藍的天空中掛著碩大一輪火球。周圍的雲層早已躲得無影無蹤,鋪子的雨篷、小道旁的樹木、以及遠遠近近的樓房,無不被太陽烤得鋥光瓦亮。原本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了行人,人們大多躲在家裡或樹蔭下納涼,就連那條平時自命不凡又精神抖擻的總對著老魏「汪汪」狂吠的黑狗,此刻也病懨懨的,尋了個稍微涼快一點的地面無精打采地趴著,絕望地看著眼前快要熔化了的大地,伸長了舌頭不停地嘆氣。

唯有知了在一個勁兒地歡唱。

老魏像一尊雕塑一樣,眯著眼睛失神地站在筒子樓外的太陽底下,任由汗水從他的額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積水成川,奮不顧身地砸向熱得就快冒煙了的地面。

「你聽好了,魏青雲。老娘再給你最後三天時間,如果你還湊不來這筆錢,老娘......老娘就跟你拚命。」一個半徑均勻的圓柱形身材的中年婦人單手叉腰,指著眼前頂發稀疏、吊著兩個水泡眼袋、愁得萎靡不振的老魏罵罵咧咧,「跟著你這么些年,再苦再累再窮,老娘從來沒有怨過你半分不是,但這回女兒眼看就要被你害死了,你......你怎麼這么無能啊?你他媽還是男人嗎?三天再湊不到錢,老娘鐵定跟你離婚!」

老魏給媳婦兒這番撼天動地的大喇叭嗆得腦袋直欲炸裂,卻又無從發作。

熱得五臟六腑都快燜熟了,還是沒有一絲絲兒風。

耀眼的陽光從四面八方反射過來,刺得老魏的眼睛像進了砂子一樣,閉起來,疼,睜開,還是疼。

大街上的路四通八達,但老魏覺得每一條都是走不通的死胡同。

「還不快去想辦法?杵在這里等死啊?」媳婦兒吼完,又開始嚎哭起來,「我的昕兒啊,娘對不起你啊......」

老魏以為媳婦兒又要來敲打他了,便條件反射地伸手護著耳朵,回頭一看媳婦兒離他還遠,便又獃獃地站著不動。

他真是絕望透頂——已經有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兩天前,原本計劃月底就出嫁的女兒魏昕,突然暈倒在家裡,送醫院檢查出患了心臟病。醫生說她心臟的二尖瓣重度關閉不全,需要盡快安排手術,否則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老魏媳婦兒一聽,嚇得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醫生又說,手術需要換人工瓣膜,進口的要四萬兩千塊。

四萬二!幾乎買一套房子了!

老魏內心一緊,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在醫生面前。他那稀疏的長發先是順風揚起,然後才驀地往下一撲,綿軟無力地倒在老張亂蓬蓬的頭頂上。

魏昕的病症其來有自,說起來就是他老魏造成的。

幾年前,剛剛工作的魏昕在單位上參加軍訓的時候就突然累倒過一次。當時醫生私下咨詢過老魏,問魏昕有沒有在陰暗潮濕的地方長期生活過?

老魏這才想起,前些年因為生活拮據,曾經住過地上有敞開的下水道的平房。

一家人在那裡住了三年多,未曾料到讓魏昕患上了風濕性心臟病。

後悔不迭的老魏當即就狠狠地抽了自己十幾個耳光......

如今,魏昕的病已然越發嚴重了,甚至必須換瓣膜才能保證生命安全。

老魏自責得簡直快要發瘋。

媳婦兒罵得沒錯,老魏也恨自己太無能。

時代進步得飛快,已經一九九七年了,老魏也五十多歲了,周圍的同學、同事、朋友紛紛掙了大錢,只有他固守在爹不疼娘不愛的江澄區文化局這么一個清水衙門,守著幾百塊死工資,任憑春去秋來、日升月沉。

風清兩袖,家徒四壁。

其實他也想去做點啥,但人貴有自知之明。就憑他,一窮二白,三沒魄力四沒口才,錢就這樣送上門來?怎麼可能?因此他一直沒捨得扔掉手上這個鐵飯碗。

老魏唯一的長處只是寫文章,別的真不會。

多年來,他雖說沒有什麼驚世傳神的大作問世,但起碼,在本地的報刊雜志上,也還屢有斬獲。因此,他除了任職文化局辦公室副主任之外,還混了一個區作協的副主席。

不過,這個副主席連一毛錢工資都沒有,哪怕聽起來好大一個官兒,但事實上並沒有什麼用——和他一樣頭銜的,作協里還有十來個。

如今禍從天降,女兒這四萬多的手術費,就像籠罩在他頭上的一團烏雲,始終盤桓不去,他這兩天因此著急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醫生給老魏留了五天時間准備,錢到位的話,五天後魏昕就立即手術。

銀行摺子里才四千多塊積蓄,和四萬兩千這么一個天文數字比對,老魏兩口兒完全傻眼了。

老魏的媳婦兒看老魏也跪了下去,當時就嚎開了,扯著醫生的手臂不停搖晃,肥胖的身軀像灌滿了水的塑料袋一樣,一波一盪地把內心的悲痛綿綿不斷地漾給醫生看。

「求求你了醫生,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啊!」媳婦兒的眼淚簌簌直掉。

主任聽說了老魏的困難,立即向局領導申請,局長很快動員大家捐了三千多塊。

「局裡也困難啊。」老魏去財務科領錢的時候,局長無奈地對他說。

未來的親家,聽說魏昕患了這么嚴重的心臟病,當即就退了婚,甚至還揚言要收回當初置下的聘禮。若非老魏媳婦兒把臉一抹,把對方自鴉片戰爭以來的近幾代祖宗逐一問候了個遍,罵得對方屁滾尿流魂飛魄散,這才保住了已經到手的這筆巨款——對老魏而言,這筆聘禮怎麼也得是巨款。

換在以前,老魏是沒臉要這筆錢的,文人的傲骨自問硬硬的還在。但現在人命關天,為了自己的女兒,他也豁出去了,懶得理會別人對他背後的指指戳戳。何況,這種不管准兒媳死活的毫無人性的所謂親家,和他講臉面作甚?

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但光這點錢,離四萬二還遠遠不夠啊!只能四處借了。

可是錢難借啊。

都說不落魄一次,永遠看不清楚身邊的人,老魏這回算是看清楚了。

平時自認關系挺好的朋友,一聽說他要借錢,立馬哼哼哈哈指東打西,轉瞬就一言不發噤若寒蟬。他原本沒指望能借到錢的人,反倒二話不說就慷慨解囊。

就這兩天,老魏不知道因此暗中掉了多少次眼淚,有無奈的、絕望的,也有高興的、感動的。

老魏和媳婦兒都沒有大富大貴的親戚朋友,兩人頂著烈日跑了兩天下來,也才借到一萬來塊,加上現有的,還差一萬多呢!

媳婦兒只好催著老魏再次出門籌錢,但是能問的都問過了,老魏實在無處可去。

媳婦兒一看他悶聲不動,於是又擺開陣勢,一口一個白痴一口一個廢物,不依不饒地把他從家裡罵到樓下,又從樓下罵到大街上,也不嫌熱,也不害臊,罵得老魏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你個廢物,天天寫天天寫,你倒是換點錢出來呀!」媳婦兒的B調高音飈起來那真是不輸任何一個當世歌手,「你再不想想辦法,老娘死給你看。」

老魏的頭發本來就不多了,這一愁,又一把一把地掉。兩個水汪汪的大眼袋,像兩個鼓脹脹的腰包,腫得都快要掉地上了。

還有三天,如果再籌不到錢,女兒的手術就要延誤了。

而且,女兒一直躺在ICU,那裡花錢就像開閘放水一樣,一泄如注啊!時間拖得越久,女兒越危險,這錢也越緊張。

老魏像一根直挺挺的移動木樁,搖晃著滿身是汗地來到局裡。

主任本來已經批了他的假,讓他先忙女兒的事情去,但現在他ICU進不去,家裡又回不得,只好到局裡來躲了。

而與此同時,江澄區文化局已經燃炸了。

就在剛才,市作協打來電話說江澄區作協的老魏獲得了1997年度《九月》全國范圍內的小說徵文一等獎。據說是《九月》編輯部的電話通知,給作者的掛號信已經寄出來好幾天了,很快就會收到。

「你好,我是江澄區文化局。」局長慎重起見,特地打電話到市宣傳部確認信息的真偽,「我想核實一下,江澄區在這次《九月》徵文的獲獎情況......」

「是的,剛才《九月》編輯部打來電話了,我們已經通知了市作協。老魏,短篇小說一等獎,是你們江澄區的,沒錯。」電話那邊的聲音清晰無比,「不過,正式的文件通知還沒收到。」

這可不得了了。

《九月》是由京城的九月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目前國內唯一集小說、詩歌、散文及報告文學於一體的著名刊物,在職編輯和顧問團隊里有好多文學巨擘,隨便點一個名字出來,都是當前業界響當當的大腕。

能得到《九月》的徵文一等獎,那可是一個莫大的榮譽,幾乎等同於被評為了某個部委的全國勞模。

電話里還說,市宣傳部准備擇日安排記者下來采訪,緊接著還會邀請各區縣組成工作組前來研究學習。

江澄區的寫作圈因此徹底沸騰了。

基於此,為迎接市裡隨時可能到來的采訪,同時也為了激發民間的創作熱情,文化局和作協會同區宣傳部領導立即開會,研究部署相關工作。局長也果斷安排辦公室發出通告,公布這一喜訊。

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馬上樹立一個積極上進的文化標桿!

愁眉苦臉又懵然無知的老魏一進辦公室,就被同事們振聾發聵的掌聲嚇得差點小便失禁。

文化局上下傾巢出動,幾乎全都擠到了老魏的辦公室,將里里外外以及走廊圍得水泄不通。

「魏大作家......魏大作家......」同事們的吼叫聲整齊而歡快,樓層的地板幾乎都要跳起來了。

局長副局長們也喜笑顏開,終於有人為文化局長了臉——好久沒有這么振奮人心的場面了。

「別鬧,讓我睡個覺。」老魏耷拉著眼皮,昏昏沉沉地挪著步子往座位上走。

他心想今天怎麼這么多人跑他辦公室來了,自己一向人微言輕,什麼時候如此受人關注過?

「什麼魏大作家?你們別涮我了。」老魏的思維大概慢了十好幾秒。

「前段時間你不是參加了《九月》的徵文比賽嗎?」有個和他關系近一點的同事提醒他,「上面通知說你中了一等獎!」

「老魏請客!老魏請客!」同事們紛紛吆喝起來,剎那間,辦公室就被眾人的熱情撐得個滿滿當當。

「我哪有參加?」老魏拉過椅子,在桌上收拾出一片空地來,埋下腦袋就要睡覺。

「你個獃子!你不是投了一個短篇嗎?」那位同事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好像是吧!怎麼了?」老魏的腦子此刻就像被遺落在遙遠的異度空間了,還沒接收到這里的信號。

「中獎了,一等獎。」同事情難自禁地捧著老魏那張木然的臉搓了起來,興奮地大聲嚷嚷道,「老魏,你中了一等獎!一等獎!」

老魏立起頭來,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他的那兩個眼袋也跟著上下蹦了蹦,然後他突然一個激靈,雙手一撐,身體猛地從椅子上竄了起來,嘴巴張開,又突然閉攏,激動得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還沒等呼吸喘勻,便風急火燎地擠出門去。

他要立即回家告訴媳婦兒這個天大的喜訊。

老魏搞寫作快四十年了,以前一直默默無聞。

十多年前,他通過市委宣傳部一個親戚,在本市權威報刊雜志上發表了幾個中短篇,這才撿到一個區作協會員的名額,然後一直堅持不斷地埋頭寫作,斷斷續續又有些大大小小的方塊問世,如此一步一步撈到個副主席的帽子。

老魏老早就想將作協主席的位置取而代之,苦於沒有拿得出手的好作品加碼,於是在這個副主席位置上,一呆就是七八年。

盡管如此,老魏仍舊沒有放棄過努力。他能在文化局熬到一個辦公室副主任,也多虧了自己有那麼一些墨水傍身,否則,恐怕就是一個萬年科員了。

半年前的春節,《九月》在某文化品牌的贊助之下發起了這次聲勢浩大的徵文活動。

在區宣傳部和文化局的大力倡議下,作協幾乎發動了整個江澄區所有文學愛好者積極參與。

老魏也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地奮戰了三個多月,字斟句酌,反復修改,終於撰成一部短篇小說《鏗鏘》投了出去。

大約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老魏居然文曲星附體,終於拿了萬眾矚目的一等獎。且不說這個一等獎的獎金有多豐厚,單單是這份榮耀,下一屆的區作協主席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甚至還有極大可能去到市裡弄一個副主席來當當。

在回家的路上,老魏高興得哼起了「洪湖水浪打浪」。

他覺得太陽沒有那麼刺眼了,瞌睡也跑了個乾乾凈凈。

路過樓下,那條一直兇巴巴的黑狗竟然沒沖他叫了,反倒對著他搖起了尾巴。

「老娘沒有白疼你。」一聽到老魏的喜訊,媳婦兒的臉一下就怒放開了花。

老魏挺著胸膛大踏步走過去,緊貼在媳婦兒身後,伸出鼻子用力在媳婦兒耳朵根嗅了嗅。

「今天晚上你就別睡沙發了。」媳婦兒似乎感覺到了身後這頭狼在磨牙,便會心地媚笑起來,「老娘讓你隨便點菜。」

老魏頓覺喜出望外,他立刻一手摟住媳婦兒的水桶腰,一手從的確良襯衣下擺伸了進去。

「你媽的,全是汗。」老魏溫柔地說。

這個夏天的晚上,筒子樓里春意濃。

老魏憋著勁兒耕犁了兩次。他都快有十年沒下過這片土地了。

媳婦兒多年前就沒了那個興致,她的地里早就干起了裂縫——但今晚仍然曲意逢迎,很快把老魏拱上了雲端。老魏感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十八歲。

事畢,老魏渾身濕透了,像剛從水裡爬起來似的,而媳婦兒卻像剛剛播下種子的地,朝氣蓬勃又生意盎然。

「獎金有多少?」媳婦兒的焦點在這里。

「好像是五千。」

「那還差一萬啊!」媳婦兒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依舊焦頭爛額。

「市裡、區里以及局裡多少會獎勵點,最後可能差得不會太多。」老魏胸有成竹地說,「但是,以現在這個情況,我再去借錢的話,應該會順利些了是不?」

「對啊!以前瞧不起你的那些人,老娘倒要瞧一瞧他們的嘴臉。」媳婦兒咬牙切齒地說著,神情也頓時威風凜凜。

「再來一次!」過了好一會兒,老魏突然翻起身來。

「樂意奉陪。」媳婦兒格格地笑著,「你天天拿一等獎,老娘隨傳隨到。」

第二天,老魏起了個大早。

他先是到樓下撐了十幾個俯卧撐——他已經計劃好了,以後每天堅持做,把身體養好,未來的好日子還長著呢——然後到菜市場買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回來。吃完老婆准備好的豆漿油條,老魏手裡甩著鑰匙串兒屁顛屁顛地又去局裡了。

他潛意識里覺得,今天會是他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天。

以往上上下下那些瞧不起他的同事,果然對他全都點頭哈腰的了,甚至連某個副局長,對他的稱呼都親切多了,再也沒叫他老魏了。

「青雲啊,你這么早?」那個副局長對著老魏咧嘴一笑,「一會兒來我辦公室,嘗一嘗我的極品毛尖。」

我嘞個去,老魏突然覺得,這生活太他媽的帶勁了。

終究還是局長手眼最快最為靈活。

局長早就安排了一個小年輕守在老魏辦公室門口,說好了如果老魏沒來上班的話,就去家裡把他請來。

「局長,您找我?」老魏敲了敲局長辦公室已經敞開的門。

「青雲啊,你不是請假了嗎?快,快來坐。」局長平時那張英姿勃勃的國字臉此刻漾滿了笑容,「不是說了么,家裡的事情重要。你手頭的工作,不著急,不著急。」

老魏看那張椅子距離局長太近了,感覺心裡沒底兒,便畢恭畢敬地站著。

「坐坐坐,你客氣啥?」局長又是一笑,手掌朝下壓了壓。

老魏這才緩緩坐下,雙手僵硬地放在兩只膝蓋上。

「來,燒一支我的煙!」局長遞上一支「玉溪」牌香煙。

「哦,對不起,我不會。」老魏先是雙手一擋,然後又迅速接了過來,把煙裝回了煙盒。

媽呀,局長就是好,抽這么貴的煙,老魏心裡暗想。

「很好!很好!」局長臉上的笑容都沒有離開過,「昨天都沒來得及恭喜你!成績不錯嘛!」

「多謝局長栽培!」老魏雖然級別不高,但官場話還是會走的,「若不是局長給機會,哪有我的今天?」

「我一會兒還有別的事,就不繞圈子了。」局長輕輕咳了一聲。

老魏意識到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便挺了挺腰桿,瞬間坐得直直的。

「當副主任已經快十年了吧?」

「局長您慧眼!是的,已經九年了。」老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有什麼想法沒有啊?」局長的笑容里貌似挺有深意。

「我的工作幹得還不夠好,請局長批評指正。」老魏把心裡的那隻貓爪壓了又壓,壓了又壓。

他覺得自己不能猴急,不能被局長瞧不起。

「想不想動一動啊?」局長倒是直言不諱。

老魏的腦子里好像突然升起一道霞光,他不吭聲了。

老魏知道,在這個時候,既虛偽不得,又真不得,一切只能看領導的心情了。

領導既然都找你談話了,說不想,這必然會給領導留下一個撂挑子沒有擔當的印象,同時又辜負了領導的拳拳美意。但如果直白地回答說想,又顯得太狂妄自大太不知好歹了。

他必須回答得藝術而巧妙。

老魏也算是個老江湖了,他明白,個人再有能力,但所有往上往前的機會,都是領導給的,是領導看得起。

「多謝局長!」老魏悶了半天,才回答道,「一切聽您吩咐!」

局長自然有他的打算。

這么多年來,局裡猛然冒出一個全國一等獎,這么一個萬眾矚目的焦點,他肯定也要抓住機會。以官場慣例來說,市裡面或者區裡面極有可能因此讓老魏「動一動」,既然如此,他何不先做個人情,提前讓老魏「動一動」。

「對了,女兒的手術費解決了沒?」局長問老魏。

「呃......這......」老魏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但終究囁囁諾諾著沒有開口。

「是還差錢嗎?」局長又燃起一支煙,然後漫不經心地埋怨著說,「不是我批評你,有困難要向組織提嘛!」

下午,老魏去醫院把手術費繳齊過後,返回局裡,正在門崗趾高氣揚地跟幾個同事就拿一等獎的這個事兒聊得風生水起,門外來了一個人。

那人皮膚黝黑,一看就是終年務農給曬的,穿著一雙已經洗得發白的解放鞋,衣著雖然破舊,但也整潔。如果不是戴著一副眼鏡,很難相信他能和文化局扯上一毛錢關系。

眼鏡被門崗攔了下來。

「你干什麼的。」門崗厲聲喝道。

「我來咨詢領獎的事情。」眼鏡被門崗嚇了一跳,微微垂著頭,連眼皮都不敢抬。

「領什麼獎?」門崗吃了一驚,雙眼瞪成了鈴鐺。

「《九月》的小說徵文一等獎。」眼鏡抹了抹臉上的汗,頭垂得更低了。

「你開什麼玩笑?這個獎是我們魏主任的。」門崗哈哈笑了起來,「他很快就是我們文化館的魏館長了!」

老魏有點洋洋自得,另外的幾個同事也都抿嘴一笑。

「這......這怎麼可能?」眼鏡頭猛地一抬,雙眼鼓起來,眉頭堆成了兩座墳,忙不迭地從兜里摸出一個白色的信封來,「這封掛號信是《九月》編輯部寄給我的,今天上午才收到,所以我特意趕來文化局咨詢一下。你們看。」

「你寫的小說什麼名字?」老魏心裡猛地一凜,急忙顫聲問道。

「《老魏》。」

Ⅵ 有病(短篇小說)

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天氣也看起來不太晴朗。二柱就騎了摩托車,他要把兒子送到縣城去,兒子正在上大學。這不,已經是八月下旬了,馬上就要開學了。

路上經過二柱他三爸建國老漢家所在的村子,二柱就詢問兒子是否要到建國老漢的家裡去看一看老漢。老漢前一段時間腦出血昏倒了,在醫院住了不長時間就回來了。建國老漢和二柱不在一個村子裡,建國老漢是個倒插門女婿,二柱前段時間也曾和村子的自家人去探望了一回,那個時候還恢復的比較好。

二柱兒子心想他一年到頭回來不了幾回,難得回來了就去瞧瞧!再說建國老漢對他還挺好,為人和藹又慈祥。於是車子一拐就進了公路旁的一個村子。

距離他們出發已經二十多分鍾了,太陽依舊沒有掙脫出來,只在東邊留下一片光亮的地方。二柱和兒子跨進建國老漢家時,老漢正好坐在門道的輪椅上,見到侄兒和孫子來了,老漢忙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亮光,招呼著讓他們爺子倆坐下。建國老漢臉色臘黃,眼神暗淡,鬆弛的皮膚像柔皺了的黃紙一般貼在瘦骨嶙峋的身體上。二柱見老漢的境遇十分的凄苦與悲涼,他就心生悲憫與恤憐,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三爸,屋裡咋沒人呢?」二柱環顧了一下院子問。

「你三媽去鋤地了,新鋼還在新房裡邊睡覺。對了,二柱,你今天准備幹啥去呀?」建國老漢有氣無力的說著話,他的喉結像榆木疙瘩一樣一動不動,只憑氣息喊出些話語。

「我准備送小軍去學校,他快開學了,順道過來讓娃看看你。」

在一旁的小軍點了點頭,他眼裡流露出對老漢的敬愛與同情,順手撣了撣老漢留在衣服上的煙灰。建國老漢目光一轉看著小軍問:

「小軍,在學校還習慣不?南方的大米飯你吃的慣?」

「習慣著哩!爺。」

「習慣就好,好好念,將來尋個好工作。你爸供你上大學也不容易!」

「嗯,知道了,爺。你也把你照顧好,先把病養好。」

二柱見兒子如此懂事,就想起了自己的堂弟,建國老漢的兒子新鋼,他還像個蛀蟲一樣守在家裡,名副其實的啃老族。於是,他便問:

「三爸,新鋼還守在家裡,這結完婚都多半年了,他為啥不上班去?難道他不知道結婚蓋房欠了一屁股賬。難道他還想著讓你幫他還不成。你看你現在都成啥了,自個兒把自個兒都拿不到去了,以後的日子可咋辦呀!」

建國老漢頭靠在椅子背上,聽了侄兒的話,他枯槁的面容向上仰起,做了一聲長嘆。

「哎……」接著說:

「新鋼前段時間去了工地,說是六七月天氣太熱了,受不了就跑回來了。昨天還來老屋問我有錢沒有,說他沒有抽煙的錢了,我就從褲兜里給拿了一百元,那錢還是他姨來看我的時候給的。我尋思我住了幾天院,屋裡光景也不好,娃也沒有錢,日子也過得難暢,就給了些。」

「好我的三爸!你讓侄兒說你啥好哩!天氣熱,那工地上的人都不活了,他年輕輕的都受不了這點罪。那他想過沒有,你大冬天的拿個蒸饃蹲在乾縣人市給人當小工是啥感覺!他沒有錢,沒有錢就不抽煙了嘛!不嫌臊,還跑來問你要錢買煙。你也真是的,從小把新鋼就當個寶貝蛋蛋,娃蹲在你頭上撒尿你都是高興的,到頭來能咋樣!你看把他溺愛成啥了!娃不爭氣,把大人累死能咋樣!牛不喝水,把牛犄角掰了能咋樣!」

二柱義憤填膺的說完這些話,建國老漢一副悔不該當初的樣子,但到了現在,顯然現狀是他所不能改變的。老漢額頭上的血管像一條痙攣了的蚯蚓蠕動著,面露窘容。小軍在旁邊也不吱聲了,他沒有見過父親這樣激動。

場面尷尬了一會兒,二柱知道自己說的有些多了。他話題一轉輕聲問到:

「三爸,我看你沒有前段時間精神活泛了,這是咋了?有沒有看醫生?」

「看了,隔壁村的一個醫生說是低血壓,開了些穩血壓的葯,這幾天正吃著哩!」

「低血壓?為啥不到縣醫院檢查檢查,腦出血可不是小病,人家患了這病都要住上兩三個月,你倒好,住了十天就回來了,還不去復查。三爸呀三爸,侄兒就擔心這病要了你的命。」

「咱屋的光景你又不是不了解,娃剛結完婚,欠了那麼多錢,能省兩個就省兩個。咱刨不動了,也不能給娃添負擔么!」

「三爸,你說的我都明白!但看病這錢能省嗎?省著省著就把命送了。再說,你有沒有病,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你不管你自己的身體,還指望誰管你呀!」

建國老漢梗著脖子,頭歪向一側,枯澀的眼皮眨巴幾下想要擋住淚水,但這淚水早已習慣他那龜裂的土地般的眼窩,瞬間就消失了。

「我都是多半截身子埋在土裡的人了,只要人家過的好,那就好。有病,沒病,我也不知道了……」

「你也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

這時候,新鋼剛好來到老屋,看見二柱滿臉通紅的站在建國老漢旁邊,他問了一聲哥,二柱正想去新屋找他,正好來了,於是劈頭蓋臉的就問:

「新鋼,三爸從出了院,還沒有回醫院復查過,你為啥不帶他去?」

「前段時間我看我爸臉色啥都好著哩!心想就不用復查了,花那閑錢幹啥呀!只要慢慢調養,肯定就會好起來的。」

「好起來!你看你爸臉色都成啥了,還好起來!」二柱目不轉睛的看著新鋼反問到。

「那是我爸他不好好鍛煉,醫生出院的時候給他說讓他好好鍛煉。他整天就坐在輪椅上,連手都不想抬一下,血管全都被壓住了,怎麼循環,臉色看起來能好嗎?再說,不是前幾天還叫隔壁村的醫生過來給看了嗎?醫生說是血壓低,血壓低這能算是病嗎?人蹲著時間一長,猛的站起來就感到昏,這就是血壓低,咱農村人誰還沒有個低血壓啊!這要慢慢調節,到醫院能看個啥!」

新鋼一番話,竟然把二柱說的二柱啞口無言了,聽起來這還滿口仁義與道理的。但二柱總感覺胸口有一口氣憋得他著實難受,同堂弟理論自己好像還有點後力不足,再說理論也解決不了問題。索性,他帶他三爸去醫院復查!算是他這個當侄兒的盡了孝心。於是他對新鋼說:

「算了,不管你爸有沒有病,復查還是要的,這么大的病。你經濟困難我知道,現在我帶你爸去縣城做個復查,希望能把病情搞清楚,這才是最關鍵的。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爸好,希望你能理解。」

「這就是我哥你不對了,我爸好好的,根本就沒有病,上醫院檢查幹啥嘛!沒事干老往醫院跑啥,我都說了低血壓不是病。咱退一萬步來講,哥,你是好心我明白,但人都說了,親兄弟明算賬,再說你還供著一個大學生,經濟肯定也不是很寬裕。我爸要我是幹啥的!侄兒來給我爸看病,村裡人咋看我,我咋在村子裡活人呀!這年頭,唾沫星子把人能淹死,我哥你不是不知道。」

一番話說完,二柱就想給新鋼一拳頭,但畢竟新鋼都結婚了,是一個完整意義上的「人」了。他怎麼能這樣,再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強行插手總是不太好的。想到這里,他的剛才那股想要扭轉乾坤的沖勁就像蒿子火一樣,燒的旺滅的也快。看著新鋼他心裡就窩火,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哩,並不會因為個人的一時興起而有所改觀。二柱見帶他三爸建國老漢去復查無望,自己又不能做些什麼,於是從口袋裡拿出二百元塞到建國老漢手裡,不願多作一刻停留的奔出了建國老漢家的大門。

等二柱再一次騎上車的時候,太陽終於掙脫出來了,但光色暗黃,輪廓不清,顯示出病懨懨的樣子,好像有什麼不能為世人所道的苦楚一般。

二柱給他的兒子小軍講起了建國老漢的往事,建國老漢年輕的時候,家裡太窮,娶不起媳婦,於是經人介紹做了倒插門女婿。婚後育有一子一女,為了供養家庭,他一年中有三百五十天在外邊務工,回到家裡就把務工所得絕大多數交給媳婦,自己所剩無幾。老漢沒有別的不良嗜好,唯獨喜歡閑暇時抽一兩根煙解解悶,平時洗衣服都捨不得買洗衣粉。俗話講,男的是個耙耙,女的是個匣匣,但這耙耙掙了不少,可這匣匣卻總是極度吝嗇於耙耙。村裡人都看不慣媳婦這種行為,真是應了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同村同出務工的人都勸他多長個心眼,不要太老實。婚姻不美好,不知從哪一年起,夫婦兩人就不同居了,過著如出家人一般修行的生活。遠的不說,就說這幾年,交通發達了,路也寬展了,家家都買起了電摩。建國老漢家也有,可全家人媳婦單單就是不讓他騎,卻可以放任兒子把車騎個稀巴爛。老漢心也開闊,不騎就不騎,走著也穩當,再說了年輕人都好攀比,可不能讓兒子跟他一樣,整天是十一路公交。嫁出去的女人都要回娘家,他這上門女婿似乎也存在「回娘家」這一層含義。原來的村子距離挺遠,全是上坡路,交通發達了,路上基本就沒有什麼行人,他卻是這社會發展的「守舊者」。禹禹獨行在那大道上,由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人一直走到了身形佝僂,誰知道他會哪一天望著夕陽下的上坡路再也沒有勁爬上去。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老漢為人好,受到原來村子的人的愛戴,彷彿幾十年過去了,那裡才是他舒暢的家。至於那個他鞠躬盡瘁的家,又為他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呢!是舉案齊眉的幸福婚姻,還是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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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 姻合的短篇小說集有哪些

姻合個人作品年代表 1 短篇作品《顏色》刊登在2008年12月《伊媚》雜志特刊《懸疑屋》。
2中篇作品《犬子》刊登在2009年10月《懸疑紀》雜志。
3中篇作品《貓妻》刊登在09年12月《七月》雜志。
4短篇作品《老邵的蠟像》刊襲茄登在2010年1月《吹燈錄1》
5短篇作品《天壇詭雲》刊登在2010年4月《懸疑志》雜志。
6長篇作品《多了一個》縮訂版在2010年4月起《膽小鬼》雜志特刊連續八期連載。
7 中篇作品《問米凶間》刊登在2010年9月《膽小鬼》雜志。
8 短篇作品《綉花鞋》刊登在2010年11月《膽小鬼》雜志。
9 中篇作品《山妖》刊登在2011年3月華章出版的《蓮蓬鬼話》。
10中篇作品《詭女》刊登在2011年4月磨鐵出版的《有詭》
11中篇作品《畫皮》刊登在2011年7月《七月》雜志。
12中篇作品《五行巷迷案》刊登在文治出品《冥王星》雜志。
13中篇作品《童失》刊登在2011年7月鼎足文庫出版的《時間的灰燼》
14短篇作品《合葬》刊登在2011年磨鐵出品《超好看》雜志第三期中。
其中2010年9月的《膽小鬼》雜志以《與姻合零距離接觸》為題專門為其做過兩萬字的專訪。 《多了一個》
長篇懸疑小說《多了一個》由博集天卷出版公司於2009年11月出版。
精選片段之陰兵借道:
在戰場這塊血地上,你攥塊土都能滴出血來。為什麼?因為死掉的人比活下來的還多。
這一死可不是一個兩個,都是成千上萬哪。這么多的兵,一下子擁進地府去,閻王爺也不敢收。
於是他們只好徘徊在死去的地盤附近,來回行軍,如果死的時候是在半路上被伏擊死的,沒到目的地,雖然陰陽殊途,做了鬼,也只一心想到目的地,就這么永不停息地跑下去。
自古有言:陰兵借路一條道。
什麼道?不是娘兒們的陰道,是血道。
有道是:「陰走三,陽走四,一聲雞哭分生死。」再牛再彪悍的軍隊,他行軍也得安排好時辰,要麼過了四更天出發,要麼算準了三更天休息梁銀,反正三更四更交替的時候,沒哪個軍隊敢行軍。
實在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須行軍怎麼辦?隊伍領頭兵得先准備好一隻雄雞,雞頭用布袋套上,拎在手裡,到了三更四更交替的時候,隊伍不停,領頭兵隨手擰斷雞頭,不能出血,不能讓雞頭見光,也不能讓它打鳴,而且頭一擰斷,公雞有烈性,當時不立刻死,想喊,喉管斷了喊不出來,會發出咯咯的悶聲,這叫雞嚀。
雞嚀當是給正在行走的陰兵打個招呼,叮嚀一聲:「死去的老少爺兒們,各有各的苦,你們趕路我們也趕路呢,都是上面派的,麻煩你們讓讓,別走沖了。」
真要沖了,那就完了,有多少人都得跟著陰兵回頭走,能不能回來誰也不知道,這叫借陰路。
而陰兵借道,恰恰和這相反,最凶險不過了。
陽軍借陰兵道,還有個商量的餘地,但是陰兵要走陽道,一千個碰著一千個死,一萬個碰著一萬個死。
孫傳芳孫秀才沒當大帥那會兒,手下有個團扎營沒看風水,晚上遇見了陰兵借路,除了一個放遠哨的,別的都沒了。
帳篷在,柴火在,槍支彈葯都在,甚至脫下來的衣服也在,就是人全沒了,一個不剩。
活下來的那個放遠哨的人講,就在三四更交替的時候,一陣濃霧涌來,遠遠地他看見霧里黑影幢幢,整個一支部隊正朝營地走來。
放遠哨的來不及問話,連忙開槍,可霧里沒一個人倒下,倒是驚了營,整個營地馬嘶人叫,亂成一鍋粥。
但那團霧漸漸涌了上去,涌到哪裡,哪裡的喧鬧立刻變成死一般的寂靜。
很快霧中的軍隊漸漸行遠,留下空無一人的營地,放遠哨的站那嚇得一動不敢動,尿了褲子。
這些典故都是以前在軍營里閑談的時候聽老兵說的,都說是一代代傳下來的,不能犯忌。
沒想到這個李油子居然從陰兵借道里活了下來,他是怎麼做到沒被陰兵帶走的?
《恐怖無距離:傳達室的保安》
長篇懸疑小說《恐怖無距離:傳達室的保安》由磨鐵文化公司2010年3月出版。
精選片段之保安夜巡:
春天的草白天綠油油的,晚上就是黑乎乎的,比那更黑的是高點的灌木從,貓兒就在裡面叫春,交合,滾來滾去。
貓的尋歡聲有種特殊的凄慘味道,我巡夜要做的就是拿電筒朝貓叫的最凄慘的地方晃晃,然後扔塊磚頭進去。
這樣第二天小區里的人就不會因為睡眠不足紅腫著眼睛去上班。橡禪宴
但這次草叢里的貓叫的聲音怎麼聽也不是味,我扔了兩塊磚頭進去了,它還是叫,越叫越大聲。
我終於聽出來了,這次的貓叫是真正的凄慘,而且草叢里的動作越來越大了,一浪接著一浪,我用警棍分開外圍的灌木想看個究竟。
一分開灌木我就發現草叢里有雙黑黑的眼珠在月光下反著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不是貓兒的眼睛,貓的眼睛是綠的。
我還沒來得及把電筒調准,一條黑線沿著草皮哧的遊了出去,似乎有條巨大蜥蜴一樣的東西貼地飛奔著進了童童家那座樓。
眼珠消失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沒時間顧上那個,眼前幾只貓瘋了一樣轉著圈子,臉半仰著對著月亮鬼叫,臉上的表情跟人笑似的。
聽老人說:貓哭起來就跟人笑一樣,但奇怪的是我沒有看到綠油油的貓眼。
我小心地提起一隻貓,用電筒照了一下它的眼睛。
貓的左眼皮有個小小血疤,右邊也有一個。
它們的眼睛都被尖針刺瞎了。
身前兩棵高大的雪松像兩個黑色的巨人在冷冷地俯視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我轉身離開後雪松上會不會也隱藏著一雙黑色的眼睛暗暗地盯著我。
《五行謎藏:惡水》
長篇系列懸疑小說《五行謎藏:惡水》由磨鐵文化公司2011年7月出版
精選片段之荒村異物:
突然高林坐了起來,在黑暗中凝神細聽。原來不是幻覺,那種奇怪的竊竊私語聲就是房間里發出的,但那種急促而細短的吞吐音節絕對不是尋常聽見的人說話的聲音。
高林悄悄摸出枕下的電筒,猛地推亮在屋中亂照,但屋子裡什麼也沒有,聲音也戛然而止。
高林關上電筒,躺下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黑暗。沒片刻,竊竊私語聲又響了起來。
這聲音就是從四壁發出,最後凝聚在這空寂的屋中,在高林耳邊回響。
高林沒有貿然推亮電筒,慢慢地,一寸寸地,在被窩里悄悄地轉過身來,眯著眼睛對著暗中的室內。
室內確實什麼也沒有。
只有牆壁上的年畫位置,那隻抱著鯉魚笑哈哈的娃娃,捧著元寶笑眯眯的財神,還有別的畫上人物,都睜著一雙雙寒光閃爍,充滿血絲的眼睛,邪惡地悄悄盯著高林。
竊竊私語聲正是從畫上發出的。高林以為自己酒勁沒過,連忙坐了起來,使勁揉了揉眼睛,凝神再看。果然眼睛沒有了,高林剛舒了一口氣,剛滅電筒,突然他看到年畫娃娃的眼睛迅速地眨了一下,一絲詭異的綠光在電筒的微光下閃過,又立刻熄滅。
有活的東西在年畫後面,悄悄窺視著他!
高林想跳起來大聲喊叫,但又覺得全身發寒,身體好像不聽自己使喚地往被子底下溜去,蒙住頭不敢出聲,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夢魘了。不料聽到被子外面有悄悄的腳步聲,而且不止一雙,還有不停的嘀咕聲,感覺有很多東西在床邊議論著他。
最要命的是,被子底下被慢慢掀開一角,一隻小手慢慢地沿著他的腿摸了上來,冰冷,潮濕,粗糙,似乎還密布鱗皮的手。
這不可能是夢里,高林使勁地一咬自己舌尖,痛!借著這股痛勁他一掀被子跳下了地,黑暗中似乎不知有多少矮矮的黑影迅速溜了出去。高林睡覺前關上的門開著,山風帶著一股潮濕的氣息冰冷了室內。高林掀落的
被子鋪在地上,一線月光從半開的門里爬進來照著被子。高林點亮了油燈,四處照了照,沒什麼異樣,然後,他照到了地面上無數的腳印。像小孩子的腳一樣大小,但前面卻不像五趾,還有尖利的指甲痕跡,腳印很扁,周圍還淌著水跡,地面一片潮濕。
《日落危城》
長篇系列懸疑小說《日落危城》由磨鐵文化公司2014年6月出版
精選片段之前序:

一 序
月上古樓鬼唱歌
日落危城屍滿山
八千虎賁灑碧血
再聚黃泉斬修羅

蒼龍一般矯健有力的字體盤踞在古舊泛黃的報紙上,直欲橫空飛去。這是1943年12月18日的《紐約時報》,報紙上染著幾綽早已乾涸的血跡。報紙頭條是一張泛黃而疏暗的老照片,照片上站著數十名國民黨官兵,排著整齊的軍列,前面幾排半蹲的是士兵,臉上帶著靦腆而羞澀的笑容。最後面一排是軍官,眼神里露著隱約的悲愴,然而嘴角也在微微笑著。
照片上最引人注目的除了軍階最高,站在倒數第一排正中,相貌英武的師長俞萬程,就屬最右邊一名三十齣頭,掛少校軍銜的年輕軍官。軍官面容英俊,右手垂在隊伍最外面,能看到食中二指有從指關節處而斷的舊傷,眼神尤其深邃疲倦,然而臉上的笑容卻最燦爛。在照片旁邊的英文報道簡單翻譯如下:
「這里舉目盡是燒焦的圍牆、殘破的磚瓦和灰堆。要想在這個曾經有過十幾萬人口的古城裡尋出還有生氣的事物,實在難乎其難。除了那些英勇的中國士兵,站著的,和永遠也不會再站起來的。」
2011年11月一位朋友給我看了一些祖輩留下的文字記載和報獻資料。底下我會給大家講一個故事。請記住這是一個故事,一個完全虛構,離奇詭異,然而又讓人熱血沸騰的傳奇故事。故事裡的人名和地名都是不存在的。至於為什麼它總是和當年的某些真實事件有著暗合的疊影,而且那麼象一把能解開歷史謎團的鑰匙——因為這個世界正是有著巧合才精彩。
這把鑰匙打開了歷史老人加在中國1943年冬季的一把巨鎖,那是一個炮火紛飛的年代。而在12月20日,紹德城外的炮火,來的比往常更猛烈一些…… 2009年初為東方衛視播放的《迷案記》擔任過編劇,撰寫過電視劇《白發鬼拍花》劇本。

Ⅷ 好看的言情小說

這段日子在紅袖添香小說網上看過的小說,感覺還可以。推薦。。
《有生之年不說我愛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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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顏如風
是誰說,這世上最動人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
林落白說——
沈陌錦,我喜歡過你,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一起長大,彼此相愛,直到老去。
赫連獨歡說——
林落白,我從第一眼就完全確定,這一輩子我愛你。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是生是死,你都囚在我心裡。
赫連獨歡——我不做你的小三,你的愛,是毒,是蠱。
是一輩子的夢魘和痛楚。
有生之年,你聽不到,我說愛你。
《前妻來襲》文
/
纖手破新橙
李敖說:世間最兇猛的動物叫前妻。前妻究竟是種什麼動物,她對婚姻的殺傷性有多大,在離婚的那一刻,沒人知道!
林朵漁、紀琴、顏櫻是三個年過30歲的離異女人。她們因不同原因走出婚姻的圍城,在如何走出自我否定的困境,如何對待那個傷害過他們的男人,如何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她們有著各自的選擇。
三個失婚女人一個未婚女子之間的情感迷惘與困惑,期間穿插著三個女人的友誼……
《丑顏淚之下堂王妃》文
/
若兒飛飛
她很醜,她右臉有塊半巴掌大的黑色胎記。她從小就不得父親疼愛,父親看到她,眼裡只會有著深深的厭惡。
在她妹妹和她的心上人的婚禮上,仇家尋仇而來,父親親手把她推送向仇家的槍口。
穿越千年重生,在這里,她仍然丑,那魔夢般的胎記仍然如影隨形。
在這里,她是王妃,也是一個人人都可以欺負踐踏的丑王妃,有著王妃的身份,卻連王府里的一條狗也不如。
《魅君妾難為》文
/
蜀文丫頭
她,雲水舞,一個父親預言必會嫁於最完美男子的雲城女子。
一次突入而來的變故,一場國恨家仇的陰謀…
為了救下僅剩的妹妹,她甘願成為一枚棋子!
一瓶毒葯,一抹傾城笑,她失去了作為女人應有的權利,卻一躍成為專恃後宮的三千佳麗之首。
雪殷漓,雪國國君,他為她廢除王後,卻最終倒在他摯愛一生的女人懷中。
弱水三千,他獨取她一瓢!他明知她是毒葯,卻也義無反顧的一口飲下,不做掙扎…
魅王,邪魅如妖的神秘男子。
他救下她的妹妹,同時讓她成為自己復仇的尖利屠刀!他為她設下了圈套,最終卻捨命為她將自己套牢…

Ⅸ 短篇小說‖《麒麟梅花》(上)



夜幕下的武昌城內……

「弟兄們,今天晚上等月亮到我們頭上的時候,大家就一起殺出去,打開文昌門。所有人頭上捆一條白布,左胳膊上綁一塊紅布,到時候只認服裝不認人!武昌城能否攻克就靠咱們了!」鮑超對眾湘勇說道。

「快到時間了,」彭玉麟拿出了隨身帶的梅花香包,「小姑,等我們平定太平天國之後,我一定回去守著你。」

半個多時辰過去了,月亮也升到湘勇的頭上了。

「兄弟們,給我殺!」鮑超吼道。

彭玉麟、鮑超指揮三百埋伏在城內的湘勇殺了出來,打開了文昌門,湘勇潮水般從文昌門沖進城來。這些最先沖進城的湘勇,一個個像發了瘋似的亂砍亂殺,城內秩序大亂。城外其他湘勇,則從炸開的缺口中蜂擁面入。他們見人就殺,見房就燒,見金銀就搶。火光沖天,哭聲動地。武昌城被湘勇攻下了。



待到城中大大小小的戰斗都結束後,曾國藩帶著一班幕僚親兵,坐著特製的小船上,夾在居中的十營水師中,這天起航了。為了議事的方便,彭玉麟也坐在曾國藩的座船上。時已深秋,長江水顯得比春夏兩季清亮。天空萬里無雲,燦爛的秋陽,照射著勇丁們劃起的水波,發出白花花的耀眼的亮光。因為是乘勝東下,全軍鬥志旺盛,又在流水的幫助下,船行得很快。曾國藩時而在艙內,時而在甲板上,與彭玉麟、郭嵩燾、劉蓉等人談古論今,意氣風發。目送著兩岸青山向後退去,大家甚是歡快。

黃昏時,近三百艘戰船停泊在葛店。勞累一天,吃過夜飯後勇丁們都早早安歇。彭玉麟看著艙外被夜色籠罩的江水,心裡很不平靜。白天站在船頭,指揮戰船航行之暇,他想起,十四年前,也是在這段江面上,他陪著小姑,度過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白天不允許他多想,現在,萬籟俱寂,塵囂已息,兒時與小姑青梅竹馬的情景,一幕一幕地浮現腦海。小姑畫眉般動聽的越語,一句一句在耳畔響起。他拿出麒麟梅花圖,輕輕地撫摸,彷彿已墜入愛河,沐浴在小姑的萬種柔情之中……



彭玉麟出生於梁園巡檢司署。十歲那年,舅父為王麟在蕪湖找到了一個品學俱優的先生,於是就在那年告別父母來到蕪湖。玉麟的姨媽五年前正要出嫁時,卻不幸得天花身亡,舅父雖成親多年,卻至今未生得一男半女,外婆王老太太常感膝下冷寂。對於玉麟的到來,真如天上落下一顆星星,歡喜不盡。玉麟生得眉清目秀,聰明伶俐,且秉性篤厚,對長輩恭順,深得外婆和舅父母的疼愛。

一個冬天的午後,玉麟放學回家,繞道到附近一座小山上去看嬉梅。剛到山腳,見山溝邊躺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臉色青白,兩眼覆閉,玉麟嚇了一跳。心想:這女孩一定是病倒在這里,天氣這樣冷,若不叫醒她,病會加重。他蹲下來,推了推她,喊道:「小大姐,你醒醒。」

喊了幾聲,那女孩醒了過來,睜開雙眼望著他,卻不作聲。玉麟問:「你是不是病了?」女孩搖搖頭。玉麟好生奇怪,沒有病,為什麼躺在河邊?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是餓得很厲害?」女孩點點頭。「我扶你起來,你到我家去吧,我請你吃飯。」女孩望著玉麟,仍然沒有作聲,眼睛裡流出兩行淚水。玉麟明白她心裡在感謝。於是扶起女孩,一路拎著她回到自己的家。玉麟把情況跟外婆說了,王老太太也很憐憫,怕餓過頭的人一時受不了硬飯,趕緊熬稀飯給她吃。那女孩狼吞虎咽喝了兩碗稀飯後,氣色好多了。王老太太又收拾好自己的床鋪,要女孩睡到被子里去暖和暖和。那女孩激動地叫了聲大娘,雙膝跪下去,給王老太太和玉麟磕頭,慌得玉麟趕快扶起她。王老太太要女孩休息。把玉麟拉出門外。王老太太把這事告訴兒子和媳婦,舅父母都稱贊王麟這事做得好,說心腸好的人今後會有好報。玉麟很高興。

到了掌燈時,那女孩還未醒過來。王老太太進屋,坐在她的旁邊。眼前這個孩子,王老太太越看越像自己的滿女,看看想想,竟然流出了幾滴淚水。過一會,女孩醒過來。她一眼看著王老太太慈祥地坐在自己身邊,心裡暖洋洋的,如同看到媽媽一樣,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大媽」。她向王老太太懇求:「大媽,我不走了,我就留在你這兒吧!我什麼活都會做。」

王老太太吃了一驚:「孩子,你怎麼能不回家,父母怕都要想死你了。」

女孩流著眼淚說:「大媽,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家。」

王老太太扶著女孩坐起,說:「孩子,你為什麼昏倒在路邊,你把詳情給大媽說說吧!」

女孩點點頭,穿上衣,坐在床邊,就像對自己親生的母親樣,傾吐滿腔苦水。

原來,這孩子姓梅,名叫梅小姑,今年十四歲了,是浙江嵊縣人。兩年前,父親得痔病去世,母親哭得死去活來。誰料半年後,小姑十歲的弟弟又得天花死去。兒子的死,給小姑母親沉重的打擊。自那以後,母親便病倒了。家貧無錢醫治,拖了一年多,也下世了。剩下小姑一個女孩子,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小姑雖然沒有讀過書,心眼卻靈秀,裁剪針線,煮飯燒菜,樣樣都做得好,模樣也長得出眾。街坊鄰里有心腸好的,常常送點東西給她吃。也有人叫她做點女紅,送她些手工錢。這樣過了半年。

有一天,小姑的一個遠房嬸子從合肥回來,曉得了小姑的情況,便笑吟吟地來到小姑的家,對她說:「嬸子領你到合肥去,那裡有個小歌班,班主是我們嵊縣人。你長得漂亮聰明,今後跟班主學戲,一定可以賺大錢出大名。」嵊縣是越劇的故鄉,會唱越劇的人很多,小姑也會呼幾句。她不想賺大錢、出大名,但她喜歡越劇,何況家裡沒有掛牽,去就去吧!

小姑跟著遠房嬸子上了路。一路上,她把嬸子當恩人,盡心盡意照顧她。昨天夜裡,小姑和嬸子落腳在一傢伙鋪里。半夜醒來,發覺隔壁有兩人在說話。聽聲音,一人是嬸子,另一個也是個中年婦女,但不是浙江人的口音。小姑好奇,把耳朵貼著板壁上偷聽。這一聽,嚇得她臉色煞白,手腳發抖,渾身如同掉進了冰窟。原來,她錯把惡鬼當苦薩。這個遠房嬸子,過兩天就要把她賣到一家窯子里去做矮子,賣笑接客。

小姑想到自己命運的悲慘,一夜裡,淚水把整個枕頭全部濕透了。小姑想:寧願死,也不進窯子。她趁天未亮,便偷偷離開伙鋪,不分東西南北,信天跑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離開嬸子越遠越好。她又急又怕又冷又餓,走到山溝邊想掬口水喝,剛彎下腰,頭一暈,眼一黑,便倒在水溝邊……

小姑邊說邊哭,王老太太邊聽邊流淚。老太太自滿女去世以後,常痴心地想帶一個女孩。她憐憫小姑的苦命八字,也喜歡小姑的清秀靈泛,又一口紹興府的鄉音,和兒子媳婦商量後,收下了這個養女。

沒有多久,小姑身體復原了,面孔光潔,白里透紅,益發顯得標致,她勤快溫柔,樣樣活都幹得好,對王老太太像對親生母親那樣貼心,老太太的兒子媳婦,也和對親哥嫂那樣親熱,對待玉麟,則更是關心快貼,無微不至。她感激玉麟,是玉麟救了她的命,是玉麟把她帶到這樣好的家庭。今生今世,要把自己全部的心血和愛都奉獻給玉麟。她打算自己一輩子不嫁人,今後養母歸天了,玉麟成家了,她就到玉麟家去,為他操持家務,把一個女人所能做到的一切,都用來報答玉麟的再生之恩。

每天一早,小姑都把玉麟上學所用的書和筆墨紙硯整整齊齊地放到竹籃子里。吃完飯後,她提著竹籃送玉麟到先生家。到了放學的時候,她早早地跑去接他。放學回家後,王麟喜歡畫畫,小姑就常在一旁幫他鋪紙、研墨。傍晚,玉麟休息時,她坐在玉麟身邊、聽玉麟講些古今故事。那些故事多有味啊!慢慢地,她也懂得了不少知識,也跟玉麟學得了幾百個字。

「王麟,我問你一件事。」有一天夜晚,王麟在好下含起書本准備休息時。小姑輕輕地問他。

「什麼事,梅姨?」

「我跟你說過好多次了,你不要叫我梅姨,我只比你大兩歲,聽起來多難為情。」

「你是外婆的養女,我不叫你姨叫什麼呢?總不能叫你小姑吧!」

「你就叫我小姑吧。」

「小姑?太不禮貌了。」

「你就叫我小姑吧,我喜歡聽。」小姑說著,臉上泛起一陣紅暈,猶如三春季節,桃花開了。玉麟真想用手去摸摸。

「好!以後就叫你小姑吧。你剛才要問件什麼事?」

「玉麟,你以前講,古時有個叫蘭芝的女子,曾割臂蒸湯給丈夫吃,終於治好丈夫的病。人肉真的可以治病嗎?」小姑瞪著兩只秋水般的眼晴望著玉麟,一轉不轉的。

「這怎麼說呢。」玉麟感到很為難,「可能有用吧!不然古書上為何常有割臂療母、割臂療夫的記載呢!」

幾個月後,玉麟感風寒病倒在床,一連七八天,吃了十來服葯都不見效。這天,小姑端來一小碗湯:「玉麟,你把它喝了吧,喝了就會好。」

「這是什麼葯?」玉麟問。

「你不要管,喝了再說。」

玉麟端起碗,湯上浮著幾個油圈圈,碗中有一塊一寸長三分寬的肉條。他望望小姑慘白的臉,有點懷疑。他放下碗,抓起小姑的手,大聲說:「你把手臂伸給我看!」

小姑兩眼含著淚水,死死地把手縮緊。玉麟明白了,他抓緊小姑的手,帶著哭腔地說:「傻姑,割臂療病,那是古人心誠的表示,哪裡真的就可以治病呢!你怎麼下得手,割自己的肉。」

小姑眼裡的淚水流了下來,喃喃地說:「你不是說有用嗎?即使無用,表示我的心誠也好嘛!」

玉麟哪裡能喝下。從這碗湯里,玉麟看到小姑那顆水晶般的心。

時間一天天過去,玉麟和小姑也一天天長大。玉麟覺得自己不知從哪天起,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小姑,常常夜闌更深想起小姑,想得心裡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就把小姑娶來作妻子。他恨外婆那時為什麼不認小姑為干孫女,卻偏要認作養女。外婆的女兒,就是自己的姨,有外甥娶姨媽的嗎?但小姑畢竟不是外婆的親女,只要外婆說一聲,改養女為干孫女,不就行了嗎?玉麟不敢向外婆開這個口,羞呀!小姑想得更多,更熱切,她更羞於言辭。到了後來,兩人在一起,又快樂又痛苦。純真的愛情,便被這人為的大石板壓著,只能彎彎曲曲、扭扭捏捏地萌生。

玉麟十七歲期年秋天,祖母在渣江病逝。父親辭官,全家回原籍奔喪。行前寫信給玉麟,要他在蕪湖等候。玉麟從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祖母一面,但老人家去世,他也感到悲痛。更使他傷心的是,他要離開小姑了。小姑聽到這個消息,哭得兩眼紅腫。她請玉麟給她一幅畫、畫面是她自己想好的:一株盛開的紅梅,旁邊站著一隻威武的麒麟。玉麟懂得她的意思,按著她的構思畫了。那一夜,小姑房裡一盞油燈一直亮著,她在用彩色絲線綉這幅畫。那一夜,玉麟躺在床上,作到天明未合眼。就要離開小姑了,他有種失魂落魄之感。第二天,小快又綉了一天。到了夜晚,小姑推門進來了。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拿出兩雙鞋子、四雙襪子、一個精緻的綉荷包,默默地遞給玉麟。看著小姑色憔悴,兩眼無神,玉麟傷心,小姑又從懷里拿出那幅綉好的麒麟梅花圖來,雙手抖抖地送給玉麟。玉麟接過,只見那隻麒麟用臉摩挲著盛開的紅梅花,互相依依不捨。王麟忽然把小姑緊緊地抱著,一股熱血在胸中奔涌,他似乎覺得今夜自己已經是一個成熟了的真正的男子漢。他失去了理智,狂吻著小姑那張潔白細嫩的臉。小姑閉著眼睛,柔軟躺在他的懷里,溫順地接受著他的撫愛。當玉麟把她抱到床上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有加以制止,只是用手指了指那盞忽明忽暗的豆油燈。玉麟吹滅了燈……

重新點燃油燈的時候,小姑已穿好了衣服,兩頰紅燦燦的,偎依在玉麟的肩上,喃喃地說:「玉麟,我的弟弟,我的郎君,我永遠是你的人,三四年後你一定回來。」

玉麟用手梳理小姑散亂的頭發,說:「小姑,我的姐姐,我的親人,三四年後我一定回蕪湖來,那時我和你拜天地,洞房花燭。」

「莫這樣急,玉麟,再晚點,媽媽今年七十多歲了,待她老人家百年後,我們再成親。我不忍心在老人家生前不做她的女兒,而做她的孫媳婦。再說,你也還要抓緊時間用功,我盼望你早日進學中舉點翰林,為彭氏光宗耀祖。三四年後你回蕪湖來,我陪你讀書。」

「好,小姑,我聽你的,等外祖母百年後再說。我要用功,我要早點取得功名,讓你當夫人。小姑,你等著我,三四年後我一定回來。」

「玉麟,我等著你。此去衡州,登山涉水,你要保重,你要常常給我來信。」

玉麟跟著父母,帶著十二歲的弟弟玉麒回到了渣江。他從沒有見過自己的故鄉,渣江在他的眼裡是陌生而新鮮的。辦完祖母的喪事,他就急忙給小姑寫了一封信,趁父親發信給上司的機會,順路將此信寄到蕪湖。信中還夾了一首五律:「昔聞蒸湘水,今日到衡陽。樹繞湘流綠,雲開岳色蒼。弟兄慚二陸,父母喜雙康。風土初經歷,家鄉等異鄉。」他盡量寫得淺顯,為的是讓小姑看得懂。怕小姑不明白「二陸」的典故,又在旁邊用小字注著:「系陸機陸雲,兄弟二人以文才名世。」但小姑沒有信來。玉麟知道,小姑寄信不容易。她只能趁舅父寄信機會才能捎來一頁紙幾句話。有沒有信來不要緊,玉麟相信小姑是時時刻刻在想著自己的。

誰知災禍接踵而來,回渣江兩年後,正在壯年的父親卻染病身亡。父親臨死時沒有留給他別的話,只把一本舊書鄭重交給玉麟,告訴他:這是多年前一位朋友送的。近幾年來,夷人從水路侵犯我海疆,看來水師在今後會大有用處。原本想起復後,自己訓練水師用。現在不行了,要玉麟好好研讀。玉麟接過一看,這是一本從來沒有見過的書,封面上寫著「公瑾水戰法」。玉麟埋葬父親後,杜門不出,在家細讀《公瑾水戰法》。這是三國時周瑜在鄱陽湖訓練水師時所寫的,內有水師的編制、陣法、訓練等內容,是周瑜訓練水師的經驗總結。玉麟認真揣摩周瑜的水師作戰方法,平時常用紙船在池塘里模擬演習。他相信今後會有一天用得上。

轉眼回渣江已五年,玉麟二十二歲了。喪服剛一除,提親的人便絡繹不絕地來到彭家。王氏也想早點抱孫,極力要兒子早成親。玉麟心中想著小姑,根本不理睬這事。每次提起,均以年歲尚小、功名未成相推辭。五年間,玉麟只收到小姑一封信。信紙拿在手裡皺巴巴的,凹凸不平。玉麟知道,這是小姑寫信時眼淚滴在紙上造成的,真是「一行者信千行淚」呀!小姑告訴他,外婆身體好,舅父母身體好,她的身體也好,媒人辭掉了幾十個,天天巴望著玉麟回蕪湖。父親已去世,還回安徽做什麼?安徽並沒有彭家的根,彭家的根在渣江!玉麟看完信後苦笑著。他按捺著火一般的思念之情,耐心地等待著那一天。

又過了兩年,從蕪湖來了封急信。信中說舅父去世,要玉麟前去弔唁。舅父無子,他愛玉麟,把玉麟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得知舅父去世,想起在舅父身邊生活了七年之久,舅父的疼愛終生難忘。玉麟又想起風燭殘年的外婆晚年喪子,不知有幾多悲痛。玉麟心裡很難受。他跟母親商議,要把外婆和姨媽接到渣江來奉養。王氏為兒子的孝順所感動。她不知,兒子固然是要奉養外婆,更重要的是天天和「姨媽」在一起。玉麟一路急如星火地趕到蕪湖,祖孫見面,抱頭痛哭,和小姑見面,悲喜交集。一別七年,小姑已二十六歲,是個老姑娘了,她不能再不出嫁。看著悲痛欲絕的外婆,玉麟打消了立即成親的念頭。

玉麟護送外婆和小姑回湖南。一路上,玉麟和小姑耳鬢廝磨,形影不離。七年的離別太久太苦了,從今以後永遠不能再分開,過去的虧欠要加倍地補回來。船將到彭澤的時候,玉麟指著長江中高高聳立的小孤山,給她講小姑和彭郎相望的故事: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恩愛的夫妻,男的叫彭郎,女的叫小姑,在長江邊靠打魚為生,夫妻倆相親相愛,過著幸福平靜的生活。有一年,彭郎病了,一連半個月不能出船打魚。小姑偷偷地駕了一隻船下水,她要打些魚來為彭郎換葯治病。但那天江面忽起巨浪,小姑的船被吞沒,她再不能回來了。

彭郎倚門望江,一聲接一聲地喊著「小姑,小姑」。忽然,奇跡出現了。彭郎發現江心冒出了一座小島,看那形狀,正是他的小姑所化。彭郎激動地撲向江中,向小姑奔去。一個巨浪過來,彭郎與巨浪合成一體。它日日夜夜拍著小姑,千百年過去了,永遠如此。

「這是你瞎編的。」小姑聽著聽著,臉上泛出紅暈,笑著說。

「不是的,書上有記載。」

「那為什麼也叫彭郎,也叫小姑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水在船底急速地流著,小姑躺在船艙里,心裡感到無比幸福。忽然,她想起彭郎和小姑的愛情,最後竟以悲劇結束。眼前似乎浮現一層陰影,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悵意。

老天真是無眼。正當這對有情人又開始朝朝夕夕相處的時候,一個可怕的疾病已偷偷地纏住了小姑。一天清晨.小姑起來到井邊挑水。回來的途中,她覺得喉嚨黏糊糊的,吐出來一看,她驚呆了:竟是一口血痰!小姑立時軟癱。她想起十多年前,父親正是死於吐血。這可是不治之症啊!她明白,得這個病是因為多年來苦苦思念玉麟的緣故。她常常整夜整夜不眠,睡不著,就起來為玉麟納鞋底。寫信無法寄,她乾脆把鞋底當信紙。這一針一線,便是對玉麟說的千言萬語。就這樣活生生地把人給弄病了。

「小姑,就是傾家盪產,我也要把你的病治好。」玉麟臉挨著小姑的臉說。

「玉麟,你不要著急,我相信我的病會好。我現在有多幸福啊!我再也不要苦思苦想了。」小姑把臉挨得更緊,兩行淚水流在玉麟的臉上。

人力終於無法回天。小姑一天天瘦了,幹了。她再也不水靈靈、嫩生生了。挨到第二年春天,正是百花盛開的時候,小姑卻長眠在寸草不生的斗笠嶺。玉麟悔恨不已。那時如果鼓起勇氣跟外婆講清一切就好了。外婆那樣慈祥,對自己、對小姑那樣疼愛,她會寬恕我們的孟浪的。假若那時就攜帶小姑一道回渣江,怎麼會有今天她的早逝呢!玉麟捶胸打背,呼天搶地,但已經晚了。在小姑的墳前,玉麟栽下一棵松樹,又拿出那幅麒麟梅花圖來,失神地看著,喃喃低語:「小姑.我這一生要畫一萬幅梅花來紀念你,紀念我們生死不渝的愛情。」

那夜,玉麟用淚水作墨,寫了兩首七律

其一

少小相親意氣投,芳蹤喜共渭陽留。

劇憐窗下廝磨慣,難忘燈前笑語柔。

生許相依原有願,死期入夢竟無繇。

斗笠嶺上冬青樹,一道土牆萬古愁。

其二

皖水分襟整七年,瀟湘重聚晚春天。

徒留四載刀環約,未遂三生鏡匣緣。

惜別惺惺情繾綣,關懷事事意纏綿。

撫今思昔增悲哽,無限心腸聽杜鵑。

彭玉麟從墳上回來,已是將近吃中飯的時候了。王氏對兒子事業滿意,就是有一點不理解:今年都三十七歲了,卻始終不願成家。任你怎樣漂亮的女子,都不能打動他的心。問他,總說:「待金榜題名時,再議洞房花燭事。「王氏想,天下哪有這樣犟的人,倘若這一輩子名不能題金榜,就一輩子不成親了么?幾多人在妻子兒女一大群之後才中舉中進士的。這孩子,如何這樣認死了目標,就九條牛都拉不回頭呢?幸而次子玉麒早已成家,並生下兩個女兒,王氏尚不苦藤下冷寞。玉麟實在不願成親,她後來也懶得說了。

玉麟將隨身衣服書籍收拾好,把《公瑾水戰法》又大致翻了一遍,然後用布包好。他找出珍藏的麒麟梅花圖來,貼心口放著。又把幾年來已畫好的一千多張梅花包紮好,鎖進大櫃子。已是深夜了,窗外,一隻鳥兒飛過,發出一種奇怪的叫聲。玉麟聽了,心潮起伏,感慨萬千。他拿出一張紙來,提筆寫道:

峋樓峰有鳥,夜乎「當時錯過」,聲清越凄婉,不知何名,其亦精衛、杜鵑之流歟?

寫完這幾句話後,他站起來,在屋裡背手來回踱步,輕輕低吟、然後又重新坐下,在紙上寫了兩首七律。

其一

當時錯過是禽言,無限傷心竟夜喧。

滄海難填精衛恨,清宵易斷杜鵑魂。

悲啼只為追前怨,苦憶難教續舊恩。

事後悔遲行不得,小哥空喚月黃昏。

其二

我為禽言仔細思,不知何事錯當時。

前機多為因循誤,後悔皆以決斷遲。

鳥語漫遺終古恨,人懷難釋此心悲。

空山靜夜花窗寂,獨聽聲凄甚子規。

寫完詩,玉麟久久地佇立在窗邊。白天熱鬧的渣江已被夜色所吞沒。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小姑,待日後大功告成,我決不貪戀富貴,一定回渣江守著你的孤墳。」玉麟在心裡自言自語。



回憶完往事,彭玉麟想到自喬裝進武昌城後,就一直沒有再畫梅花了,彭玉麟覺得很對不起小姑的在天之靈,於是增添蠟燭,鋪開宣紙,一邊磨墨一邊凝思,腦子里出現林逋的詠梅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是的,今夜我在船上為小姑畫梅,就畫她站在岸上,伸開雙臂迎接我。不一會,宣紙上出現一幅極美的畫面:水邊,一株枝幹秀逸的梅樹斜倚在草坪上,兩支長長的枝條向水面伸去,水面上漂浮著一隻小小的烏篷船。為慶賀武昌的克復,也為祝願田家鎮的勝利,彭玉麟破例調了一點丹砂,給那幾朵綻開的梅花點了紅。彭玉麟拿起畫自我欣賞,對畫的構思頗為滿意。

「雪琴,你又在畫梅花了。」彭玉麟回頭一看,曾國藩笑容可掬地站在身後。

「哦,是滌丈,快請坐。」

曾國藩在彭玉麟的對面坐下,說:「我和你一起欣賞了很久,你竟一點不知。」

彭玉麟給曾國藩泡了一杯龍井茶,雙手遞過來,說:「玉麟畫技粗疏,不堪入滌丈法眼。」

「雪琴,我常聽人說你最喜畫梅,素日無暇求睹,今日見這幅水畔梅花圖.真使我耳目一新。」

「滌丈誇獎了。玉麟從未拜過師,無事畫畫,以娛自己眼目而已,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曾國藩說:「丹青之藝,原是慧心靈性的表露,不在乎從師不從師,唐人張璪說得好,『外師造化,中得心源',這造化所生的千姿百態的侮花,便是最好的老師。」

彭玉麟平日只知曾國藩經史詩文最好,聽了這兩句話後,方知他對繪畫亦有研究,心中甚為折服,忙說:「滌丈所論,最為精闢。玉麟這些年也首實觀賞過成千上萬朵梅花,只是心性不靈,到底所畫的都只是俗品,今後還求滌丈多加指點。」

曾因藩搖搖頭說:「我平生最是拙於畫,簡直不能開筆。那年在翰苑,曾有幸一睹大內所藏王冕畫的墨梅圖,真是大飽眼福。」

「王冕的墨梅圖果然還存在世上,日後若有機會看一眼,死都瞑目了。」

「那墨梅圖上還題著王冕自書的一首絕句:道是:『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從來說畫品出自人品,王冕蔑視軒冕、高蹈遠俗的雅潔品格,使得所畫梅花進入神品,這固然不錯。但世人都沒有注意到,王冕的那種雅潔品格,也是長年受梅花熏陶的結果。」

彭王麟說:「滌丈所言甚是。人愛梅花,梅花也熏染人,人和花就漸漸地合一了。」

「雪琴常畫梅,定然胸襟高潔,非我輩所能比。」

「非是胸襟高潔,畫梅乃另有所託。」彭玉麟話一出口,便有點後悔。

曾國藩一進船艙,便看見擺在木箱上的麒麟梅花圖,聽了彭玉麟的這句話後,心裡明白了幾分。他指著麒麟梅花圖說:「雪琴,不想你還藏著一件精緻的綉品。麒麟梅花,真有意思。你剛才說畫梅另有所託。是不是玉麒麟在想紅梅花呢?」

後文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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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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