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時期短篇小說
① 《白洋淀紀事》全文
《白洋淀紀事》是作家孫犁的集大成之作。
作為一本描寫抗日時期的白洋淀人民英勇抗日、並與當地地主等惡勢力進行斗爭的小說散文集,《白洋淀紀事》收錄了其從1939年到1950年創作的短篇小說和散文,其中包括《荷花澱》《蘆花盪》《囑咐》《采蒲台的葦》等篇。
文中充分表現出了戰爭年代民眾對幸福和安寧的嚮往。孫犁通過對白洋淀人民生活的描寫,從而用無邪的文字勾畫出時代的未來,用文學之美來表達普通人的心願。
內容:
從1939年到1950年,作者在抗日時期同白洋淀人民英勇抗日、並與當地地主等惡勢力進行斗爭,寫下了這些小說散文性質的文集。
《白洋淀紀事》收錄了其從1939年到1950年創作的短篇小說和散文,其中包括《荷花澱》、《蘆花盪》、《囑咐》、《采蒲台的葦》、《山地回憶》、《王香菊》。
② 《荷花澱》是一篇什麼樣的小說
首先,按照慣常的研究眼光,我們得承認,《荷花澱》是一篇戰爭題材的小說,然而就小說的整個藝術運思與話語操作來看,這又是一篇完全被非戰爭化了的戰爭小說。也就是說,這篇小說在其全部話語表述過程中,通過語言的暴力,而把戰爭題材自身所本來具有的戰爭特性完全消解掉,從而更加集中地去發現和表現被戰爭本身的殘酷以及通常只是慣於把戰爭作為殘酷的現實去運思的傳統模式所忽略和掩遮的原本的生活之美。說這篇小說是戰爭小說,不僅因為它取材於戰爭年代和以戰爭為總體背景,而它所賴以構成的中心事件就是一次激烈的槍戰。而且作品還可以說完全是從正面來描寫戰斗場面的。但由於作者有意的非戰爭化把握和處理,整個戰斗場面,也就是作為中心事件或通常被必然作為高潮出現的戰斗場景卻在小說中又只是寥寥幾筆,輕描淡寫,一帶而過,完全迴避了通常那種硝煙彌漫、槍林彈雨、血肉橫飛等慘烈景象,甚至把敵對雙方的激戰和對抗過程也全然省略,三言兩語之間如同神話一般便結束了戰斗,奪取了勝利。當你閱讀這樣的一篇小說的時候,似乎你根本沒有通過這一藝術表現而去經歷一次戰爭,根本得不到什麼戰爭體驗。戰爭的一切特徵在此都被解構,小說也並未通過藝術手段再造一次戰爭或再現一次戰爭,所以它完全是非戰爭化的了。雖然它的取材的確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其次,這篇小說不僅掩蓋和消解了戰爭特性,而且還抽掉了生活中的一切矛盾沖突,從而突出社會人生中那種明凈、純真的自然形態。這也許正是由於作者從一個全歲則搏新的角度理解戰爭和把握戰爭題材的結果。戰爭盯肆對於任何人來說無疑都是殘酷的,對於整個社會來說破壞性都是極大的,因而也就必然要給人們帶來更多的災難。然而戰爭的發生由於對抗雙方陣線的分明,對立關系的單一確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而,整個社會的人際關系也就會因此而顯得明朗單純,和平時期人與人之間的復雜微妙的矛盾糾葛也就很容易被暫時擱置,那些瑣碎的日常矛盾或情感沖突就會被一致對外的根本利益和總原則所自然或強行取消。這時的親情關系、鄰里關系乃至階級關系等大都會自然或自覺地服從戰爭所劃定的陣線,人們的情感情緒也只能以此為律動動源。《荷花澱》也正是基於這樣的一種對戰爭現實的把握和感受,才大膽地把人的情感沖突、心理沖突、日常生活沖突高度淡化,剩下的就只是一種高度純凈與寧靜之美。作為小說主體故事的妻子送郎上戰場,再沒有那種離別的凄苦,以及被離棄的哀怨,甚至這種突然的訣別,也並不激起妻子絲毫的不滿和怨懟;幹部的家屬是如此,其他所有人的情況也都是如此,一切都顯得那麼簡單,而正是在這種簡化了的藝術關系中,小說留給讀者的就是那如同新鮮的「荷花荷葉香」的一片溫情,是一種單純美的極致。 此外,以往對《荷花澱》的解讀也大都著重分析其人物個性鮮明,心理活動復雜微妙,因而認為這仍是一篇以寫人為主的而且寫人很精彩的短篇小說,這其實更是以常規思路來對一種非常規創作和非常規文本的曲解和誤讀。實際上,《荷花澱》根本不是一篇寫人小說,或者說它並不是以塑造人物形象為運思軸心的藝術作品。人物形象在作品中並不具有特別突出的地位,或者說在小說各要素的總體構成中,人物(即作為形式因素的人物形象)並不處於最核心最顯要的位置上。首先,小說中的人物,差不多全都是無名無姓的。對於現實主義的寫人小說來說,既然要塑造完整立體的人物形象,人物的姓名無疑應該是第一位的,否則這一人物就失去了作為個人的基本代碼,失去了作為個人而存在的最表面的依據。當然,短篇小說有時會省略人物姓名,但那一定是情緒小說、氛圍小說或其他藝術類型的小說。寫人小說既然重在寫人,就不該忽略人的姓名,否則你就沒有寫出一個完整的能呼之欲出的人來,我們之所以把《荷花澱》排除在寫人小說之外,這是一個最表層的原因。小說中最主要的人物──水生女人是沒有名姓的,而且連「水生女人」這樣的稱呼都很少使用,而只是以「女人」二字稱之,就連作品最用力的開頭那段描寫中女人出場的描繪,也只用一個帶有抽象和普遍意味的「女人」代之,卻並不特別限定其為「水生女人」。因而,這里對人物姓名的省略,並不是因為通常所理解的在舊社會女人姓名不重要或大多沒有姓名以及從丈夫之姓等等,孫犁的其他寫人小說中的女人都是有名字的,而《荷花澱》中對人名的省略顯然就有著特殊的藝術意義,那就是要充分淡化人物使其整體融入作品的純美氛圍之中以及純美畫面之中。這里還有乎祥一個依據就是小說中唯一有名字的一個人物叫「水生」,而「水生」在這樣的一篇小說中也並不只是一個個體代碼意義(所指),而恰恰是暗含了一種抽象泛指意義(能指)。在這汪洋一片的白洋淀中,男人、女人、荷花、荷葉,都是由水而生,靠水而生的,所以「水生」既是一個人名,又是所有人的共名,既是一個幹部,也是所有人的代指,甚至還是那蓬蓬勃勃的荷花荷葉的暗指。我覺得這樣的理解絕不是牽強附會。這樣的論據在我們後面的分析中還會用到。其次,小說中人物的外貌也是高度模糊的。所謂外貌模糊不僅由於作品很少或基本沒有直接的細致的肖像描寫,而更是因為小說中的全部人物都不存在明顯的外貌差異和形體差異,小說的描寫並沒有故意突出這些差異以形成對照,使個性鮮明,而卻有意造成混淆。有所區別的只是男人與女人,如同荷花澱中只有荷葉與荷花之別。至於每一個男人有何特徵,每一個女人又有何特徵,小說中看得並不重要。作品唯一的一處肖像描寫是寫的水生:「這年青人不過二十五六歲,頭戴一頂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潔白的小褂,黑單褲卷過了膝蓋,光著腳。」這明明是任何一個青年人所共有的打扮,尤其是在那樣的時代和環境中,而最能反映外貌差異的面部描寫則不著一字。至於對女人的肖像描寫則完全融入一種仙境般的環境之中(如編席以及荷花澱遇險),這些人物就連心理特徵也都十分相似,包括語言特徵,尤其是那些女人們(試體會那些文中對話)。這都是有意把人物淡化,而追求作品的詩化意境的表現。對本人的以上觀點,有人一定會反駁,《荷花澱》中的心理活動的描寫,尤其是通過人物的動作、行為、對話來揭示人物豐富復雜的內心世界方面是非常精到的啊!這當然是歷來對於《荷花澱》藝術分析的千篇一律的評價,卻並不是對於《荷花澱》藝術技巧的更獨到更深切的理解和發現。我認為,像《荷花澱》中那樣對於心理活動的描寫,是任何一個成熟的藝術家都能信手拈來的技巧,並不能算得上有多麼奇特和高明。《荷花澱》的作者的高明之處,恰恰在充分淡化了人物的場景和情節中,在不經意的對人物的塗抹中,在大大減化了本應細致描摩的筆墨之後,通過三言兩語的點染,就已達到了通常作家需刻意用筆的那種極致,而本篇作品的藝術用心卻又並不單單在此。 以上我們詳細分析了《荷花澱》的非戰爭化、非沖突化以及對於人物的充分淡化,至於情節在其中的淡化就更是眾所周知的了。那麼,這篇小說的根本意趣又在哪裡呢?小說的審美重心又到底在哪裡呢?也就是小說何以具有超時代、跨地域的永恆性藝術魅力呢?我認為,這是一篇純美的詩化小說,其全部意蘊在於貫注其中的自然之美,在於被作者高度熔煉並大大升華了的生活本真之美。我想,每當一個讀者讀過《荷花澱》之後,也許並不能清晰地從作品的描寫中還原出幾個面目真切的水鄉人物,更不會對其中的戰斗場面有什麼深刻印象,甚至作品所講述的一部故事都顯得那麼朦朦朧朧,似有若無;但你卻絕不會忘記那無邊無際的生長著茂密蘆葦的白洋淀,尤其是那飄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的荷花澱。人們常說「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在《荷花澱》這篇小說來說,卻是文中有畫,又文中有詩,這實在是一幅被作者充分詩化了的如同人間仙境般的有著無限開闊境界的荷花圖。這正是作品的真正的魅力所在。關於這一點,作家孫犁先生本人早就談到過:「這篇小說引起延安讀者的注意,我想是因為同志們長年在西北高原上工作,習慣於那裡的大風沙的氣候,忽然見到關於白洋淀水鄉的描寫,刮來的是帶有荷花香味的風,於是情不自禁地感到新鮮吧。」這不就非常中肯地道出了小說之所以吸引讀者的根本原因所在了嗎?這不也就最深刻地指出了《荷花澱》的藝術魅力之最終根源了嗎? 再回到作品本身來看,小說雖然如前所述,對人物、事件乃至本應作為高潮的核心情節全都那麼輕描淡寫,如寫故事的起因,只用一句:「但是大門還沒有關,丈夫還沒有回來」,寫送別也只寫道:「全庄的男女老少也送他出來。水生對大家笑一笑,上船走了。」顯得高度簡練,而寫起自然景色來卻是那麼不厭其煩,刻意求工,而且也總是那麼充滿神韻,充滿魅力。最精彩的當然要算作品開篇,那簡直是神來之筆,即使對最習慣於閱讀情節化小說的中國讀者以及普通大眾讀者來說,也並不感到難於交流或閱讀的障礙。這里大小共四個自然段,佔有較大的篇幅,不妨先引述其中的兩段再加分析: 月亮升起來,院子里涼爽得很,干凈得很,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濕潤潤的,正好編席。女人坐在小院當中,手指上纏絞著柔滑修長的葦眉子。葦眉子又薄又細,在她懷里跳躍著。 …… 這女人編著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雲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 對這幾段描寫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其一,作者選取的描寫對象本身的自然美感:月亮、女人、身下的葦席、遠處的荷花澱……其二,將描寫對象的特殊組合又進一步升華和豐富了美:月亮底下,女人編席,遠處一片飄著荷花荷葉香的白洋淀……其三,話語的修辭、裝飾更增加和擴充了無限的美感:涼爽得很、干凈得很、濕潤潤的、柔滑修長、「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雲彩上」,「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再加上中間兩個自然段幾個設問引發的對白洋淀廣闊浩淼、物產豐美的聯想……這所有的文字中,哪裡有一點點戰爭的味道?又哪裡有一點點塵世的紛擾?作者正是要通過這種絕美的畫面,把讀者帶入一種純美的境界。一般來說,小說的開頭都是為全篇確定基調的部分,《荷花澱》這樣的極富美感力度的開頭,顯然已把讀者帶入了一種特定氛圍,對全篇的閱讀籠罩性極強。與此類似的這種詩情畫意般的描寫,除了中間部分有段關於白洋淀水面的正面描寫,然後就是末尾處的對於荷花澱的直接描繪。對荷花澱的描繪其動感更強一些,而且也有意將人與荷花荷葉融為一體。使人在領略荷花澱的無限美感的同時,更能深入把握其內在精魂。人們都知道,畫家徐悲鴻畫馬,並不簡單地是為畫那些馬的形體,而是為貫注進一種人的精神,藉以表現一種民族精神。小說《荷花澱》這種畫面感極強的作品,其最終意味也正是為了體現一種民族的氣節,如同那滿淀的荷花荷葉一樣,蓬蓬勃勃、亭亭凈植、充滿生機,這也就是《荷花澱》所創造的全部純美境界的深層內涵。 實際上,這篇小說的每一幅主體畫面,都潛隱著這樣的一條基本指向,隱含著這樣一種內在精神,作品開篇的關於女人編席的畫面描寫,基本色調就是「潔白」「銀白」「透明」,有意把月色與淀水緊密關聯,雖然還沒能直接展示荷花澱的正面景色,卻通過女人的「眼光」,作了必要的引示,「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寫到女人們尋夫的一段,又特別突出地寫了正午陽光下的白洋淀「水像無邊的跳盪的水銀」。使其與開頭的色調保持著一致並逐步向荷花澱推進,最後終於直接展現了「那不知道有幾畝大小的荷花澱」,「那一望無邊擠得密密層層的大荷葉迎著陽光舒展開,就像銅牆鐵壁一樣。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來……」到此,全部畫面融為一體,由朦朧逐漸完全清晰,由暗示而至直接展現,前後畫面遞進具有流動感,又層次分明,顯得意境深邃而高遠。 我們說它是一篇純美小說,而又貫注著一種民族精神,這是因為任何美都不是完全抽象的和空洞的,美本身也總是能夠體現一種特定精神的,或者能讓欣賞主體感覺到一種精神,對於藝術美來說尤其如此。因而我認為,《荷花澱》是一篇特殊文體的詩化小說,它重在創造一種繪畫之美,在一種純粹美的極致中,蘊涵著一種健旺明凈的人的精神,一種民族精神。而這樣的精神又是與我們每個具有民族氣節的普通人息息相通的,所以,《荷花澱》能夠一直為廣大人民群眾所喜愛,成為戰爭小說又非戰爭化表現的一曲千古絕唱。這種對於美的藝術創造,是孫犁的一貫追求,他曾這樣說道:「看到真善美的極致,我寫了一些作品。看到邪惡的極致,我不願意寫。這些東西,我體驗很深,可以說是鏤心刻骨的,可是我不願意去寫這些東西。我也不願意回憶它。」由此可見,孫犁先生終生追求的就是真善美的極致,他的藝術所極力表現的也是真善美的極致。他力圖以真善美去自然抗擊邪惡,這是比直接說教更有力量和恆性的,因而,《荷花澱》並未直接貫注進多少既成的觀念化的理性內容,而只是盡力地去創造一種藝術之美。至於這美中的精神內涵,則如前文所述,是自然天成的。這樣的藝術追求,不僅滲透在他的白洋淀小說系列當中,而且貫穿了他那組山地小說。而《荷花澱》,則是最集中體現孫犁追求美的極致的戰爭小說,是一篇真正的純美小說。
③ 張天翼創作於抗戰期間的短篇小說是
短篇小說《華威先生》是張天翼於抗戰期間創作的一篇最傑出的諷刺小說。
華威先生是作品主人公。作為「抗日工作者的上層分子」,在全國人民抗日熱情不斷高漲的時候,他忙著「順應時代的潮流」,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積極抗戰的愛國者、領導者。在作品中,華威先生貫穿始終的就是「忙」。他整日坐著跑得像「閃電一樣快」的黃包車,忙於出席各種會議,有時「一天要開幾個有關抗戰的會」。他忙於發言,忙於參加一切抗日組織。為此,他聲言:「恨不得取消晚上睡覺的制度」,「希望一天不止二十四小時」,因為「抗戰工作實在太多了」,而他都必須去「領導起來才行」。但實際上,這位「抗戰要人」整日蜻蜒點水式地參加每一個抗日團體的會議,發表幾句千篇一律、空洞無味的指示,什麼具體的抗日問題都解決不了。他整天忙的是什麼呢?是到處兜售「一個領導中心」,也就是千方百計伸手攫取一切抗日團體的領導權。他每到一個會議必定反復強調:「要是上面沒有一個領導中心,往往要弄得不可收拾」,事情就會變得「很危險,很危險」。他拚命攬權,就連「戰時保嬰會」這樣絕無「危險性」的團體,他也絕不放鬆,甚至連最為名正言順的「日本問題座談會」,也要被他追問「到底是什麼背景」。華威先生不但自己一點抗日實際工作都不幹,還要對群眾的抗日活動百般阻撓。當他發現有些抗日組織不容他插手,他非常氣憤,又是打聽,又是調整,並威脅說:「你能不能夠對我擔保你們會內沒有漢奸,沒有不良分子?」並大罵那些反對他控制的群眾搞「秘密行動」,是成立「非法團體」的「渾蛋」。作品通過塑造華威先生這樣一個打著抗日招牌卻不幹實事,到處鎮壓人民的官僚形象,有力地抨擊了國民黨統治者以抗戰之名行反人民之實的反動本質。
這篇小說沒有一般小說常有的貫穿始終的曲折動人的故事情節,也沒有詳盡的環境描寫和人物心理剖析,然而作品卻能將人物刻畫得惟妙惟肖。這主要是因為作者成功地運用了漫畫式的筆法,突出了人物的特徵。如作品是這樣勾勒華威先生的外形的:「他永遠挾著他的公文皮包。並且永遠帶著他那根老粗老粗的黑油油的手杖。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他的結婚戒指,拿著雪茄的時候就叫這根無名指微微地彎著,而小指翹得高高的,構成一朵蘭花的圖樣。」這段描寫,可以說是粗線條漫畫式的勾勒。由於作者在表現人物外形時,能緊緊抓住最能展示人物性格的典型特徵加以描寫,因此,使人物的本質真實、准確地凸現了出來。「他永遠挾著他的公文包」,這顯示出了華威先生是個包不離手的忙人;他的手杖「粗」且「黑油油」的,而且「永遠帶著」,這又寫出了人物官氣十足,總愛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官老爺的樣子;無名指上的戒指和拿著雪茄煙的特有姿態,又進一步將人物虛偽做作的性格特徵表現了出來。
這篇作品不僅能用漫畫式的筆法勾勒出人物的主要特徵,而且還能通過誇張而不失真的細節描寫,來展示人物性格。如作品寫華威先生每會必到,而且常遲到並總是希望別人注意到他,於是,「他在門口下車的時候總是順便把踏鈴踏它一下:叮!」這一典型細節抓得很好,它准確地將華威先生那惟恐別人不知道他到場了,而且是忙得不能准時到場的特定心理,生動地表現了出來。另外,作品寫華威先生常愛「掏出表來看一看」,看時「他那一臉豐滿的肌肉立刻緊張了起來。眉頭皺著,嘴唇使勁撮著,好像他在把全身的精力都要收斂到臉上似的」。這些細節也抓得很准,它將人物整日煞有介事的樣子誇張地表現了出來。
利用人物舉止前後矛盾、言行不一來凸現人物性格,也是作品刻畫人物的重要手段。如作品寫華威先生開會常遲到,但是步入不同的會場,他的神情卻大不相同。如果是參加下級的「難民救濟會」,他的態度會是「很庄嚴」,而且是「用種從容的步子走進去」。不僅如此,他還要在門口稍停一下,「讓大家好把他看個清楚,彷彿要喚起同志們的一種信心,彷彿要給同志們一種擔保什麼困難的大事也都可以放下心來。他並且還點點頭,他眼睛並不對著誰,只看著天花板。他是在對整個集體打招呼」。如果是參加上級領導機關的「工人救亡協會指導部」的會議,他步入會場的表現則是另一番景象:「他臉上堆上笑容,並且對每一個點頭。對不住得很,對不住得很,遲到了三刻鍾。不僅如此,當「主席對他微笑一下」後,他會馬上「笑著伸了伸舌頭,好像闖了禍怕挨罵似的」。這里,作者運用對比的手法,將華威先生步入不同會場行為極不統一的特點顯現了出來,使人物對上奴顏屈膝,對下驕橫無理的本質鮮明地表現了出來。華威先生不僅在行為舉止上有前倨後恭、自相矛盾之處,在言與行上也有極矛盾之處。如他整日叫喊自己太忙,「抗戰工作實在太多了」,「恨不得取消晚上睡覺的制度」,「希望一天不止二十四小時」。他嘴上這樣說,可是行為舉止呢?他在「工人救亡協會指導部」召開的會議上,與小鬍子的一番對話,已經不打自招地供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原來,這位忙得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的官員,卻有的是時間去赴宴會,並且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睡大覺,做美夢。這里,作者成功地運用了對比的表現手法,讓人物在對比中呈現出本質,收到了明顯的諷刺效果。
這篇小說僅余字,然而作者卻以高超的諷刺藝術筆墨活畫出了華威先生這樣一個虛偽、庸俗、淺薄、好賣弄、卑劣無恥的國民黨官僚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