簧色短篇小说在线阅读
❶ 《短篇小说》/青柠之恋
文/未末的背影
1
故事要从那个初秋晨阳的榜单下开始……
高中新生开学总是有点晚些,应该是九月初的样子,早上已经有了凉意。
“一中”真不愧为重点高中,同学们已经把布告栏堵的一塌糊涂。
“不就是个公布班级嘛”,我不解嘀咕着,远远地站在后面的我,只能看到榜单最上方几个名字。第一名的位置,遒劲有力的墨笔赫然写着:“沈冠”!
“沈冠——真是好名字”
我低声称赞。
“哪好?”
后面突然冒出清冽的男声,蓦地回头,秋日的晨光斜斜地投在这个男生的后背,因为逆光,我看不太清,也没敢仔细看他的容貌,可女生特有的直觉,他的眼睛一定在似笑非笑等待答案。
一身纯棉质地耐克运动服,斜挎在单车的身影,还散发着一种青柠淡爽的味道。尤其这青柠气息让我慌乱,脱口而出:
“甲冠天下,气冠三军,超今冠古!”
一出口我就大窘了,从小跟随当军人的父母,生活在边防海岛部队的我,隐藏很好的“大连海蛎子味”的口音,竟猝不及防,怪里怪气冒了出来。
估计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口音,还有这么一串有点滑稽另类的评价,一愣!
看完榜单散去回走的学生,尤其三五成群的女生,仿佛像被设置了程序一样,惊喜羞涩地纷纷侧目。
“沈冠,是沈冠呀!
也许他觉得刚才那句“哪好?”的发问很唐突,现在我又知道他就是沈冠,更有邀赞自己名字的嫌疑,他有点不自然找话题
“你也是一班的吧,你叫什么?”
散去的人群终于把榜单最末处,我的名字露了出来。我怕再露出口音,就闭口不再说话了,抬手直线指给他看,距离有点远,他眯着眼睛慢慢地读出
“安末—末—(mo—mo)”
我当时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虽然我的名字经常被人误读,可现在这个状况,我的名字在榜单最后,他夺得冠首, 他“冠”,我“末”,还两个“末末”,我变得异常敏感。
“是未末(wei—mo)!安未末!我爸妈说就要一个孩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全然不顾“海蛎子味”的口音,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也许我突然拔高的声调,不高兴的情绪,还有再一次让他错愕的口音,他有些疑惑看着我,那双长长黑黑睫毛里透着我看不明白的眼神,我一转身跑开了。
2
高中生活正式开始了。开学第一天的早课,进行了班主任讲话、点花名册和编排座位。
“沈冠”
“到”!
依旧清冽温和的嗓音,从最后一排传过来,班级立刻有了窃窃私语,都转身回望,座椅发出了少许碰撞的声响。
“看来还真是个大人物!”
昨天看榜的尴尬引发我暗暗腹诽,可还是和大家一样忍不住回头……
上身青柠绿的T恤、白色休闲裤,搭配映衬得清爽干净,身材也清俊得恰到好处。下面窃窃的声响越发的得大了,华老师佯咳一声:“大家既然都听说过,就别议论了!继续点名……”
听说过什么呀?看来只有我这个漂洋过海的“移民人员”不知道而已!
直到后来成为我同桌的丁佳,才给我完整恶补了一下沈冠的传奇。
据说沈冠,神出鬼没的数理化的解题思路,最为叹为观止,省市各类竞赛过关斩将,语言天赋极强,一口纯正美音,下半年将要代表本省参加国家英语大赛。
学霸成绩好得恐怖,不足为奇,最主要沈冠并不是“冰山”,嘴角的浅笑,似情无情的眉眼,醉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那就没有缺点啦?”
我觉得这也太神乎其神了!丁佳没想到我居然会反驳她,好像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托腮认真想了想。
“沈冠最怕写作文!文科成绩马马虎虎,这一点让我们凡夫俗子多少聊以安慰!”
丁佳一脸沉醉,让我越发得不能理解。
3
生活从此就在每天摩擦力,电流电压,婉约豪放,美国南北战争中度过……
关于妈妈作为我政治学科老师这一问题,我入学前强烈陈述我的意愿,不希望让外界知道我俩的关系,在学校我叫她“余老师”,当然妈妈妈也要自然叫我“安未末同学”,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暴露身份。
估计爸妈也觉得初来学校凡事还是低调沉稳的好,也怕我滋生什么优越感,所以我们前所未有的一致,很顺利达成了协议!
妈妈第一节政治课上的非常干净利落!同学们边收拾书本边兴奋地议论着,大致都是,庆幸余老师不那么像古板政治老太,课讲得清晰,还很温和……
“看来我政治有救了!”沈冠的声音也夹杂在同学议论中。原来他很反感没完未了的政治试题记诵。
“我妈要是政治老师就好了。”
“别呀,你还是当政治老师的女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说不定政治就免考了呢!”同学们和他不正经地开起了玩笑。
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乐了出来,估计声音有点大,惊扰了沈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扫了过来,流露了他浅浅地疑惑:
“这话,很有意思?”
我马上回过头来,如果他们知道了政治老师是我妈妈,我一想到这,更努力地忍着笑。
可是我和妈妈关系还是被沈冠发现了。
那天我忘记带资料费用,趁着同学没在意,追赶下课往办公楼走的妈妈。
等我拿到钱,急匆匆往回走时,操场树林边晃出一个身影,拿着球依靠在树干旁。
沈冠!一定是他刚才到这里来找踢出界的足球。他无言地询问,“怎么回事”?我回头一看,妈妈还没走太远,她给我钱的场景,还有之前我全力喊出的“妈”,一一再隐瞒就不厚道了。
“是我妈……”,我声音低极了。
“那——口音呢”?他的声音有些迟疑,发榜那天叽里咕噜的口音,怎么第二天就纯正的普通话了,还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这一定让他费解好久了。
“我刚从海岛随爸妈转业回地方的,我普通话,其实平日说的挺好。”
我的口音方言只是遇到特别窘迫和紧张,才会不受控制得冒出来,譬如第一次和沈冠的言语交锋!
“快去交钱吧,马上要上体育课了。”
是呀,同学一会要到操场站队,如果看到我和沈冠在小树林旁……我得被多少目光猜忌,我刚要跑开,可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沈冠,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这是秘密!”,沈冠抱着足球的嘴角,微微扬起了浅浅地笑,略有调皮意味的眼眸,在树荫下闪着明媚的光亮。
“还有,麻烦一下,给我这青柠杯里再倒满水行吗?体育课踢球,怕不够喝!”
“没问题!”
我接过来,回复他一笑,扬起水杯,欢快往教室跑去,一路青柠盈袖。
4
开学二个月的时候,全市五大校学科联赛如期举行,同时增设了“首届校园作文大赛”。
张榜那天,同学又都拥挤在榜下,我远远在人群后,只能看到两张榜单的最上方。
“全市五大校学科联赛获奖名单”
“第一名 沈冠”!
“首届校园作文大赛获奖名单”
“第一名 安未末”!
我内心莫名悸动!下意识往后看,果真然看到沈冠在人群后不远,他也看到了我,眼眉冲第二张红榜最上方一挑,示意我,我也点了点头回应了他。
“你们知道,那个安未末什么来路吗?”
人群里,一个束着马尾辫的女孩,转头对同伴说。
“是呀,听说是从外省转来的,还不知道有什么后台呢!”
同伴的应答在人群里很突兀的响亮。
“不知道有什么后台!”
这一句,我心虚了。会不会老师给我高分了?可一想,妈妈一贯讲究原则,说保密身份,她断然不会因为一个作文竞赛,去和同事领导说情的!
可我和沈冠约定的这个秘密,原本是隐藏在我内心温和的秋阳。而此刻我犹如初次来潮,不可言说的隐痛,羞赧、胆怯、还得佯装若无其事。
肩头,被人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沈冠”!我回头,惊异地低呼。
“祝贺!要相信自己!”
他灿然一笑,十月的末秋天,有着是北方最美的秋光。操场上方的天空如此澄澈湛蓝。
那树,那楼,那人都如此的明媚……
5
一个月后的周末,丁佳打电话急匆匆地委托我,马上去学校附近的书店买《数学状元题典》。听说快卖断货,对全市期末统考特别有指导。
还好早晨店里人不多,我在书架一下子就看到了,还好有两本!
晨光暖暖的,我就依靠在书架旁,拿起了三毛的书:
“有时候多希望能有一双睿智的眼睛,能够看穿我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斑斓和荒芜。”
“好看吗?”清冽声音,在头上方飘来。
沈冠,居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挑眉,示意我手里正看的书。
“你怎么在这”?书店很静,大家都没有声响地看书,我好奇压低声音地问他。
“我家就在旁边,买书”,他笑了笑低声说,用手指指我腋下夹的那两本《数学状元题典》。
我一下有点窘,他一定也询问前台了,只有这两本了,因为热销,再能进到货不知道还得多久,可一个月后就要全市期末统考了。
我从腋下拿出题典的瞬间,做出决定,让给他一本,我和丁佳合用一本。
“你是不是还帮别人带?”他一眼看穿了。
我好似隐秘的告白,被人说破了,脸腾就红了,头也迅速低下了。
沈冠停了一下,往前靠近了一步,书架间原本就局促,俩人并排的距离,近得能嗅到他身上青柠味的皂香,他俊朗的背影,恰好挡住九点,刚想逞强的阳光。
我分明感觉,他把头缓缓低向我,耳语:
“这题典对你有点难,我先做,三天后,帮你筛选好,和这本书一起还给你。”
我缓缓抬起了头,分明看到他眼里有着什么,那是和平日不一样的神情,我一直都知道,那双眼睛会说话!
三毛书文字再次浮现……
“那双眼眸能够穿透我本质的灵魂,直抵心灵深处真实的自己。”
纯情是段轻声的耳语,你说,我听。关住了外面,所有的流言蜚语;留住了这里,一切风和日丽。
6
正如约定,三天后题集安静躺在了我的书桌堂里,里面还夹着一张信纸……
放学了,我把题集和信纸连带其他书本一股脑地塞进书包,迅速奔出教室。
有一种青春的羞涩,叫作逃之夭夭!
夜深了,橘黄色的台灯下,我轻轻拿出题集,生怕惊扰到了夜的寂静。题集上勾画的繁密但不杂乱,大部分综合试题,已经做出了辅助线和简要关键的步骤,还有一小部分试题,在上面打了红叉。
学过的每个章节都有圈点,或是勾,或是差,还有的打上“五角星”的重点符号,字迹工整得清清爽爽。
我平静了一下内心,缓缓打开洁白的信纸。没有称谓,整页是个计划表!
清晰的规划了,从当日到期末统考,三周时间数学科目进程的规划:时间,重点知识要点,配套试题、标注的题集页码。
其他没有只言片语!
也不完全对,也许这算是的话,信纸右下角有日期和时间。
1998年10月25日 凌晨
我用手轻轻触碰着信纸上的“凌晨”,望着窗外日渐深沉浓浓的秋夜。
那一晚,我失眠了……
7
青春的日子,就在彼此遥遥浅笑和无言中,穿梭在试卷,上课,各式考试中,可还未准备开始,就要走向结束!
沈冠参加省队竞赛集训,原本两周,可迟迟一月没归,同学都传闻,省实验校长对他大加赞赏,要留他在省校。
五月的风,暖暖吹过了三十一天,青柠花开结果,蓝蓝的天,透着晴朗的忧伤。
六月一日,太遥远的节日。
我轮做值日,推开空无一人的教室,擦净黑板,扫好地面,摆好讲台备品。
晨光通过开启的窗户照射进来,我站在讲台上,环视着空荡的整洁的教室,凝望着那张课桌,透过折射的光线,上面有一层刚才清扫落下的灰尘。
我拿起抹布,走进沈冠的座位,一点一点地擦拭,桌面、桌堂、桌腿……
“课桌有那么赃吗了?”
“嘭——”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猛地抬头,额头硬生生磕到了桌角。
沈冠!他迎着晨光的背影,一如我们的初见的场景!
真是沈冠!也许磕得太疼,也许忧伤太深,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抬起的手,想要伸出,可又停住,最后不自然得放下,看着我疼得无能为力的样子,又恢复了调侃语调:
“看到我,有那么激动吗?”
我透过泪眼,看着他隐藏在略带戏谑眼神后的探究和关切。我挥起手中的抹布向他身砸去,跻身过道,跑出教了室,冲进了水房。
三十一天,我每天都在努力消化悲伤,学习淡忘,可还是会在筋疲力竭的过后,躺在床上无眠。
我想象过我们再次见面每一种场景:
一年后,在校门外会考时的不期而遇
二年后,高考谢师宴上举杯互道庆贺
三年后,同学云集大学后第一次相聚
……
五年后,大学毕业彼此珍重,各奔前程
十年后,结婚进行曲中你挽着你的新娘
还狠心逼迫自己相信,也许我们可能就此别过了,三年,五年,十年永不相见!
只是没有想过,一个月后的今天,他还能真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仿佛之前三十一个日月星辰,不曾流转!
“未末,你说沈冠为什么不留在省实验校呀?听大家说,他集训后,就要回来,还是人家校长出面,挽留他,他才答应旁听一周,可最后还是不肯留下。”
“我不知道……”
我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留下,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执意想要回来!
是怀念这里的十里春风,还是惦念这里一个叫“安未末”傻傻女生的守望!我觉得也许是自己隐忍的悲伤,感动了这片明媚的春光,在青柠花开结果的时节,驱走了噩梦一场。
我没有告诉丁佳,在我书包的夹层里有一盒青柠味的口香糖,今早我从水房回到座位,它就呆萌地躺在我的书桌堂里,那个味道是那么熟悉,初次见面的红榜下,书店的柜架的夹道中……
一直隐忍的情愫,傲娇的坚强,被这晨光青柠的气息里轻易吹散!我满心的酸酸涩涩,轻轻爽爽,他能能和我远远一起呼吸真好。
青柠口香糖温馨的字条:
“今天节日的礼物,因为你的样子,实在是傻傻的!”
还好,原来不是青柠梦一场!
❷ 【短篇小说】:姐妹
罗北第一眼见到裴蓓蓓的时候就一见钟情。
那是A市某大学迎新联欢会上,裴蓓蓓作为服装表演的压轴模特上场,她的出场瞬间让所有人鸦雀无声,十几秒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夹杂着男同学们激动的口哨声。那一刻,罗北没有鼓掌,他呆呆的看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裴蓓蓓,强烈的感知到由小到大从没有过的心动,那一刻的罗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追到这个女孩!
罗北第一次和裴蓓蓓约会是在历经三个月的猛烈追求后,裴蓓蓓始终那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对待罗北,使罗北在某一时段甚至萌生退意,就在罗北考虑是否要放弃这个高冷女神的时候,裴蓓蓓竟然让班级里的甜甜捎口信给罗北:晚自习后,学校北门的星巴克见!就这样,罗北成了裴蓓蓓的男朋友。
男女朋友交往的形式无非就是吃饭、逛街等等俗套。罗北也不能免俗。罗北请裴蓓蓓吃的第一餐是湘菜,饭店是裴蓓蓓选的,她说她爱吃辣。
女神裴蓓蓓今天穿了件淡蓝色连衣裙,衣服的颜色恰到好处的烘托出她肤如凝脂的脸颊、脖颈。罗北有些看得发呆。裴蓓蓓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射了一个小小的暗影,抬起眼睑的裴蓓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接触到罗北痴呆的目光,脸颊上泛起一点桃红。轻轻的咬了咬下唇。罗北被这个咬下唇的动作刺激得差点流鼻血。
在饭后看完一场电影后,罗北磨磨蹭蹭的送女神回学校的寝室,在转过体育馆墙角的时候,趁着夜色,罗北壮着胆子拥抱了裴蓓蓓,裴蓓蓓挣扎了一下,然后仰起脸,眨着那双迷死人的眼睛,又咬了下嘴唇,罗北一下吻下去,在这体育馆阴暗的拐角,罗北向女神贡献了自己的初吻。
第二天当罗北在宿舍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接到了裴蓓蓓一条信息:我想冷静冷静,重新考虑下我们的关系!
罗北猛的从被窝里坐起来,惊得对面正埋头吃方便面的舍友嘴里衔着弯曲的面条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罗北仔细回想着昨晚哪个细节会导致他和裴蓓蓓的关系出现这样的危机,本来已经感觉快水到渠成的时候谁知那流淌的水突然转了个弯,并掀起了一股激浪,思来想去,罗北觉得可能是自己那个献出的初吻唐突了女神。
此后的一周是罗北遭遇到和裴蓓蓓恋爱以来的第一个冷冻期,此时的罗北并不知道,这样性质的冷冻期,充斥在了他们以后交往的各个不固定的时间段里。
在裴蓓蓓躲避罗北的第八天,罗北晚自习后精神有点萎靡的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这是一条通往男寝的捷径,虽然是捷径,却很少人知道,小径两旁的蒿草在半人高的茂密缝隙里摇曳出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
“罗北”!
罗北以为自己太想裴蓓蓓出现了幻觉,直到第二声呼唤,他才转身循声望向身后,一袭蓝裙的裴蓓蓓正站在他身后二十米左右在冲他微笑。裴蓓蓓今晚特别美丽,虽然也是淡蓝的连衣裙,但这件不同于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的素雅,整件连衣裙的质地更轻柔,随着微风裙子勾勒出裴蓓蓓完美的身体曲线,一字领的设计,让雪白的肩膀在月色下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整个人都仿佛散着淡淡的金光。裴蓓蓓缓缓走近楞着的罗北,伸出手臂环住了罗北的腰身,将脸轻轻的贴在罗北的面颊上,说了句:我好想你!
那晚的裴蓓蓓格外温柔,他们坐在学校假山的凉亭里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罗北惊觉原来裴蓓蓓在罗北追求她之前就对他十分关注过。罗北曾代表本校参加世界大学生辩论会,并在最后带领全队进入决赛。那时候的裴蓓蓓还在读高三,但那次大学生辩论会中罗北精彩的辩句裴蓓蓓几乎一字不落的又给罗北背诵了一遍。“因为你,我报考了这所大学。”裴蓓蓓这最后一句话声音虽然不大,罗北的心却如同一架悬挂着的铜钟被猛烈的击打了一下,那悦耳的钟声久久回旋着。我们最大的幸福难道不是知道我们爱着的人也同样的爱我们吗?
为了缓解激动的心情,罗北说了一句,你今天这件蓝色连衣裙好美。我发现你非常喜欢蓝色。
是吗?裴蓓蓓淡淡的说:我所有衣服几乎都是蓝色的。
裴蓓蓓的生日在五月,罗北思来想去,决定利用几天假期和裴蓓蓓去附近一个很出名的叫:“黄沙湖”的温泉圣地,因为裴蓓蓓说她特别喜欢海、喜欢水。然而,在罗北做好一切准备,等着裴蓓蓓的时候,裴蓓蓓一直没有出现。电话也关机,所有联络方式都找不到裴蓓蓓。
在和裴蓓蓓失去联系的第五天,她出现了,罗北迫不及待的问她这几天的行踪,得到的是裴蓓蓓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想静静。好脾气的罗北终于忍不住了,扳过裴蓓蓓的肩头直视着她闪躲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告诉我好吗?我想帮你分担。裴蓓蓓突然笑了,紧接着又泪眼朦胧的看着罗北,终于还是一句话没说。
这件事之后,两人之间似乎都刻意回避着不再提那天的失约。罗北总是安慰自己:她不想说的,我不会逼她。这样貌似平静的过了两周。
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罗北正要去找裴蓓蓓去食堂吃饭,突然背后被一只手猛的拍了一下:嗨!
罗北回头看到裴蓓蓓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自己身后调皮的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今天的女神似乎格外开心:北哥哥,你请我去外面吃饭吧!连称呼都透着与平时不同的亲昵。
“北哥哥”?这称呼不错!“南妹妹!”
哈哈,好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南妹妹,你是我的北哥哥!
罗北被今天裴蓓蓓的好心情感染了,走,北哥哥请你去吃好吃的!
他们来到了裴蓓蓓第一次点的那家湘菜馆,今天的裴蓓蓓异常活泼,一扫往日的矜持,在吃到每一道菜的时候都赞不绝口:真好吃!要是不这么辣就好了!说着说着还伸出舌头用手扇了扇。
你不是最爱吃这家的辣吗?
我有吗?本姑娘今天改性了,怕辣!
嗯嗯,南妹妹今天是改性了。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就是开心的事啊!
裴蓓蓓歪着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罗北。
罗北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蓓蓓,你撒娇的样子太可爱。
是吗?那你以后想经常看到我撒娇的样子不?
能吗?
当然啊!我愿意为你撒一辈子娇!
在罗北炙热的目光下,裴蓓蓓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肉麻,嘟起嘴扭了扭身子的她,右手食指在不停的卷着垂下的一缕发卷。
罗北打趣道:害羞了?来,给你北哥表演个咬唇。
裴蓓蓓停顿了一下。扭了扭身子说:你让我干嘛就干嘛啊,偏不!
今天的罗北感觉是和裴蓓蓓相处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他觉得裴蓓蓓似乎在他面前第一次这么放松自己,而放松后的裴蓓蓓摆脱了那种女神的高冷范,更鲜活的裴蓓蓓有着另一种的可爱。
第二天,裴蓓蓓在罗北宿舍老远就向罗北跑来,然后在罗北的惊愕中一下跳到他的怀里,两条长腿夹住了罗北的腰。
北哥哥,看到我高兴吗?
❸ 【短篇小说】九号车厢
唐晨第一次坐动车的卧铺。
过几天就是假期了,唐晨提早在网上买了回家的票,取票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座位是软卧代二等座。
这可咋坐?唐晨在心里嘀咕一下,想想前后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就没在意,挨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挤进站内。背着装满行李的巨大背包,唐晨在密集的人群中像鱼一样游动了几下,就顺顺利利挤进了车内。
9号车厢9a座,打开小车厢的门,唐晨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坐进来的。
车厢里干干净净的,一张靠窗小桌子,上下一共四张床,上面的床上有两个黑色的巨大箱子。唐晨把笨重的行李扔在了黑箱子旁,选了靠近车厢门的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补眠。
“啪”车厢门被一股大力推开,唐晨的身体被震得一抖。
“不要关上车厢门!”列车员的声音有些凌厉。
人群嘈杂的交流声,行李箱拖动的摩擦声,一瞬涌进狭小的车厢。得,这下睡意全消。唐晨不耐烦地抹了一把脸,戴上耳机,开始听歌刷微博。
一个小时后将有彗星经过地球,与地球上演全科学界瞩目的最亲密接吻。唐晨打开热点,发现这条消息已经被顶到了热搜第一。唐晨点开仔细一看,一个小时后动车经过的地方,恰好是最佳观测地点。
感觉到座位一陷,唐晨抬头一看,一个身穿卡其色夹克衫的斯文男人牵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了唐晨的旁边。紧接着进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个子娇小的小姑娘,坐在了唐晨的对面。夹克衫和后面的小姑娘各背了一个中等大小的书包。三个人有说有笑,似乎是熟人。
唐晨摘下耳机,礼貌地朝三个同行人笑了笑。夹克衫和小姑娘倒是投给唐晨一个微笑,看似虚弱的女人合着眼睛靠在夹克衫的肩头,似乎不愿意做出多余的动作。
“9c座位在这里吗?”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探头进来。
“是,我的座位号是9b。”戴眼镜的小姑娘应了一句男青年的话。唐晨瞥了一眼,发现刚坐下不久的男青年已经脱下了自己的鞋子,盘腿坐在铺上。
唐晨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异味。
“欢迎乘坐和谐号动车组······”列车员的广播声传来,动车开始行驶了。
旁边的夹克衫一直温声细语地关心肩上的女人,女人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夹克衫中间还跑去了一趟餐车,最后空着手回来,像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食物。唐晨翻出了自己带的橙子,分成了两半。
“喏,她不舒服的话,这个给她吃吧。”唐晨把橙子递给了夹克衫。
夹克衫有些惊讶,不过一瞬,他礼貌客气地接过了唐晨手中的橙子。
唐晨把手中剩下的橙子分给了车厢里剩下的,小姑娘礼貌地道了谢,倒是男青年,顺手接了过去,吃得汁水横流。过了一会儿,男青年仿佛觉得狭小的车厢无法任他施展自拍,穿了鞋坐到了走廊上的凳子上。
因为唐晨的橙子,车厢里的人一下子热络起来。
“你们知道吗?听说再过10分钟咱们会有幸在最佳观测地点见识到彗星近距离接近地球!”唐晨挑起了话题。
夹克衫,小姑娘和女人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一瞬不自然的神情,戴眼镜的小姑娘伸手带上了门。“你说的是这次彗尾扫地球吧。”夹克衫接了一句。女人又看了一眼唐晨,仿佛要说些什么。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是彗星接近地球吗?怎么成了彗尾扫地球?!”唐晨被吓了一跳。
“其实这次彗尾扫地球是个意外。”戴眼镜的小姑娘开了口。
“意外?”唐晨有些讶异。在唐晨看来,慧尾扫地球就像是宇宙开的小玩笑而已。
“其实这次彗星本不会扫到地球,是被人为修改了轨道。”夹克衫接着说。“一会我们会经过离彗尾扫地球最近的地方。”
人为修改,彗尾扫地球,唐晨几乎要惊叫出来。
唐晨看了一下手机,还有5分钟的时间。彗星经过地球的消息依然是热搜第一,不少人在状态下兴奋地讨论这一百年难遇的奇观。
“自宇宙大爆炸之后,宇宙一直是在不断膨胀的,膨胀的宇宙其实每时每刻都在产生一个个子宇宙空间,我们存在的宇宙只是茫茫中的一点。这次彗尾扫地球的一瞬间,会一瞬间扭曲我们这个宇宙的量子排列。在这个狭小的车厢内,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会是怎样一种状态,可能是活的,也可能是死的,这是进入一个宇宙的钥匙。”夹克衫慢吞吞地陈述着。“到时候打开车厢,车厢里的我们是死是活,是不是我们原来的自己,谁也不知道结果。”
短短几句话,唐晨听得心惊肉跳,听到自己死活的时候,唐晨立刻跳了起来。
“什么时候修改了彗星运行的轨道?!怎么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过。”唐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两天前不是成功发射了盘云号火箭么,就是那个时候成功了。”夹克衫说道。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还这么平静!”唐晨激动地大叫。
三个人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眼唐晨。“我们经过精密的计算,发射导弹把它的轨道撞偏,这是千载难逢进入平行宇宙的机会,将会是科学界最重要的进步,一切的牺牲的都是必要。”戴眼镜的小姑娘声音尖锐起来。
“难道这就可以把我们当做试验品吗?!”唐晨不甘示弱地回击回去。
“当然没有,只有9号车厢是最佳的实验地点。”夹克衫说道。
唐晨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我们这次随身带了量子信息记录仪,无论最后是否成功,我们的的信息都会被发送到研究中心去,这是全科学界瞩目的大事件。”夹克衫温柔地望向脸色苍白的女人,“更不必说,我的阿梦得了癌症,如果我们真的进入平行宇宙,我们或许能够一起好好活着。”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唐晨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
“告不告诉你结果都是一样的,谢谢你的橙子。”夹克衫说。
“时间到了。”女人木木的声音传过来。行进中的列车像是一瞬间受到了阻滞,整个车厢仿佛静止了一般。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抓住唐晨的灵魂,将他从身体里撕扯出来。唐晨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绚烂的彩点。直到此刻,唐晨的心里仍有一股愤怒,愤怒这帮人对他人生命的蔑视。这股力量,稍微让唐晨的意识清醒了一下,想转头去看看其他人,结果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一阵剧痛袭来,唐晨失去了意识。
“啪”的一声,唐晨的身体一抖。
“不要关上车厢门!”列车员凌厉的声音传来。
人群嘈杂的交流声,行李箱拖动的摩擦声,一瞬涌进狭小的车厢。
唐晨动了动发麻的身体,手脚似乎并不能协调地动作。稍微缓了缓,唐晨坐直了身体,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的票,9号车厢9a座。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了唐晨的旁边。唐晨抬头看了一眼,礼貌地朝女人笑了笑。
不一会儿,列车开动。
女人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唐晨翻出了自己带的橙子,分成了两半。
把橙子递给女人的时候,唐晨的头有些疼。
“咱们这个车厢的其他座位没人坐吗?”唐晨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唐晨的头像是要裂开一样,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像是要冲破脑袋。
“一切都结束了。”女人木木声音传来。
女人的声音把唐晨断续的记忆串在了一起,“嗡”地一下,唐晨全都想起来了。
“那其他人呢?”
“死了或者活着,量子的随机性很强,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状态。”
唐晨看了看上铺,并没有两个巨大的黑色箱子。
“不用找了,这个世界没有彗尾扫地球事件,自然也不会有量子信息记录仪。”女人一直望着窗外,眼里似乎有着无尽的怀念。
“选择9号车厢并不是邵斌说的那个理由,9号车厢是我们曾经从这个宇宙到达那个宇宙的地方。”看到了唐晨眼中的惊愕,女人停了一下说,“一年前彗星经过地球,我们坐在这辆车上。”
唐晨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女人瞥了一眼继续说,“穿越平行宇宙,每个人的记忆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我的身体较弱,记忆损伤得不多。之后我才发现,那个宇宙比我们的宇宙时间早一年,而且那个宇宙里我的身体得了不治之症,我必须要回来。”
“早一年的话我就有时间准备了,我也想过去找你,可我们萍水相逢,我也找不到你。那个宇宙彗星轨道有改变,无法让我回来。”女人木木地说。
“所以你找上了邵斌。”唐晨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邵斌本来就是我的配偶,他愿意为我牺牲他自己。何况科学界一听说我透露出的消息,许多平行宇宙支持者就找上了我。”女人毫无感情地说。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呢?”唐晨反问。
“本来是不确定的,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一切都是设定好的,我们一定会回来。”女人声音中都带了笑意。
“列车已经到达终点站······”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的报站声,女人起身准备下车,经过唐晨身边的时候,唐晨听到她低低的一声,“我后悔了。”
唐晨跟在女人身后下了车,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真正该去的地方是哪儿。
或许,9号车厢才是自己真正该待的地方。
❹ 短篇小说——《长路漫漫互扶持》
第二章
杨雨晨也到了该谈恋爱结婚的年龄了。他不像别的男生一样,去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或者在别的相亲App上注册寻找机会,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这个人和他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杨雨晨的审美和东方人不同,毕竟他是个美国海归。东方人喜欢纤瘦娇小的女孩,但是他相反喜欢高大丰满的女孩。在他心里,这种女孩不仅有女人味,而且健康壮硕,是结婚过日子的好手。
其实,杨雨晨心中的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大学同学李慧琳。
杨雨晨和李慧琳是在选修课上认识的,他们俩一见面就觉得很投缘,下课后经常一起走一起聊天。下课后,送李慧琳回家并在路上帮助她拎包是杨雨晨的家常便饭。在这段路上,他们聊了很多东西,例如校园里的新鲜事、留学考英语的经验、历史人文、父母的职业、男女生的身材等。这段路程为两个人打下了感情基础。李慧琳比杨雨晨大一级,选修课结课后,她就领了毕业证和学位证,这时正好是杨雨晨专接本第一学年结业。在最后一节课结课后,杨雨晨按照惯例送李慧琳回家,路上仍旧帮助她拎包。当走到学校的小花园时,杨雨晨说:
“慧琳,咱们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可以吗?”
“ 当然可以。”
这样两个人坐下了。等帮助李慧琳放好行李后,杨雨晨说:
“慧琳,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再说之前,我也想对你说,感谢你这一学期对我的照顾,你是个好男孩。”
“你也是个好女孩,我的李慧琳。”
“你……难道你想说……”
“李慧琳,我喜欢你,我愿为你负责。”
“啊,真的吗?!”
“是真的,李慧琳,我爱你!”
“雨晨,我也爱你!”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李慧琳身高168,身材微胖且丰满,前凸后翘很傲人。当她和杨雨晨拥抱在一起时,杨雨晨感觉到了她的体温和性感。她那对雪白硕大的乳房一下贴在了他的胸前,杨雨晨感觉又软又大。这时,杨雨晨把手从李慧琳的背上,滑到了她的腰间。李慧琳身材虽然微胖丰满,但是她爱穿低腰裤和短款的衣服。这时正值六月,她穿着低腰九分牛仔裤,短款的黄色上衣,露出了她雪白柔软的肚皮,肚脐眼很大很好看。这是杨雨晨的手搂着李慧琳的腰,顺势把她的衣服撩了起来,抚摩她那雪白柔软滑嫩的肚皮。
“哎呦,雨晨,好痒,好暖,好舒服,你摸我的肚皮干什么?”
“我就是喜欢摸,谁让你露着。”
“哼!色狼男朋友!”
“这算什么,谁让我是你的男朋友?!”
杨雨晨继续抚摩李慧琳的肚皮,同时嘴唇亲吻过来,他们接吻了,很幸福。
一段激情过后,杨雨晨说:“我请你吃个饭吧,亲爱的,就当庆祝你毕业!”
“好啊,亲爱的!”
“你喜欢吃什么?”
“让我想想,对了,自助火锅!”
“好的,我正好知道一家新开业的自助火锅店,很好吃,并且现在在搞优惠活动!”
“好啊!赶快走!”
这样两人高兴地去了。在火锅店,两个人吃得很高兴。果然如杨雨晨说的,这个店的食材(包括蘸料)非常丰富,并且现在在打八折,真是太实惠了。
吃完饭了,两人决定走两站地消消食。李慧琳吃得很撑,本来衣服就很短,这下露出了吃饱的大肚皮。杨雨晨这时手又不老实了,伸过去抚摩着她的肚皮。
这时,李慧琳表情舒畅地问了杨雨晨一个问题:
“雨晨,你觉得爱情里什么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这段路上,要相互扶持,共同面对一切困难,只有这样的爱情,才是长久的。”
“是的,雨晨。我也支持这个观点。说实在我最看不上那些为了钱去求富人包养,甚至和他们结婚的女孩,这样的爱情长不了。”
“对的,的确是这样!咱们一拍即合!”
“哈哈哈哈。”
两个人又说又笑,不一会儿到了车站,两个人各自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里,两个人都为了各自的前程奔波。李慧琳准备动身去澳大利亚的麦考瑞大学去硕士,杨雨晨准备去美国做交换生,为将来读美硕做准备。两个人虽然都很忙,但是通过微信相互鼓励与加油。
后来,两个人一个在澳大利亚,另一个在美国。但是,两个人通过微信、Facebook保持着联系,两人的各种生活状态,双方都一清二楚。
❺ 《春风沉醉的晚上》的原文是什么
Ⅰ原文
《春风沉醉的晚上》
一
在沪上闲居了半年,因为失业的结果,我的寓所迁移了三处。最初我住在静安寺路南的一间同鸟笼似的永也没有太阳晒着的自由的监房里。这些自由的监房的住民,除了几个同强盗小窃一样的凶恶裁缝之外,都是些可怜的无名文士,我当时所以送了那地方一个Yellow Grub Street的称号。在这Grub Street里住了一个月,房租忽涨了价,我就不得不拖了几本破书,搬上跑马厅附近一家相识的栈房里去。后来在这栈房里又受了种种逼迫,不得不搬了,我便在外白渡桥北岸的邓脱路中间,日新里对面的贫民窟里,寻了一间小小的房间,迁移了过去。
邓脱路的这几排房子,从地上量到屋顶,只有一丈几尺高。我住的楼上的那间房间,更是矮小得不堪。若站在楼板上伸一伸懒腰,两只手就要把灰黑的屋顶穿通的。从前面的弄里踱进了那房子的门,便是房主的住房。在破布洋铁罐玻璃瓶旧铁器堆满的中间,侧着身子走进两步,就有一张中间有几根横档跌落的梯子靠墙摆在那里。用了这张梯子往上面的黑黝黝的一个二尺宽的洞里一接,即能走上楼去。黑沉沉的这层楼上,本来只有猫额那样大,房主人却把它隔成了两间小房,外面一间是一个N烟公司的女工住在那里,我所租的是梯子口头的那间小房,因为外间的住者要从我的房里出入,所以我的每月的房租要比外间的便宜几角小洋。
我的房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弯腰老人。他的脸上的青黄色里,映射着一层暗黑的油光。两只眼睛是一只大一只小,颧骨很高,额上颊上的几条皱纹里满砌着煤灰,好象每天早晨洗也洗不掉的样子。他每日于八九点钟的时候起来,咳嗽一阵,便挑了一双竹篮出去,到午后的三四点钟总仍旧是挑了一双空篮回来的;有时挑了满担回来的时候,他的竹篮里便是那些破布破铁器玻璃瓶之类。象这样的晚上,他必要去买些酒来喝喝,一个人坐在床沿上瞎骂出许多不可捉摸的话来。
我与隔壁的同寓者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搬来的那天午后。春天的急景已经快晚了的五点钟的时候,我点了一支蜡烛,在那里安放几本刚从栈房里搬过来的破书。先把它们叠成了两方堆,一堆小些,一堆大些,然后把两个二尺长的装画的画架覆在大一点的那堆书上。因为我的器具都卖完了,这一堆书和画架白天要当写字台,晚上可以当床睡觉的。摆好了画架的板,我就朝着了这张由书叠成的桌子,坐在小一点的那堆书上吸烟,我的背自然朝着了梯子的接口的。我一边吸烟,一边在那里呆看放在桌上的蜡烛火,忽而听见梯子口上起了响动。回头一看,我只见了一个自家的扩大的投射影子,此外什么也辨不出来,但我的听觉分明告诉我说:“有人上来了。” 我向暗中凝视了几秒钟,一个圆形灰白的面貌,半截纤细的女人的身体,方才映到我的眼帘上来。一见了她的容貌,我就知道她是我的隔壁的同居者了。因为我来找房子的时候,那房主的老人便告诉我说,这屋里除了他一个人外,楼上只住着一个女工。我一则喜欢房价的便宜,二则喜欢这屋里没有别的女人小孩,所以立刻就租定了的。等她走上了梯子,我才站起来对她点了点头说:
“对不起,我是今朝才搬来的,以后要请你照应。”
她听了我这话,也并不回答,放了一双漆黑的大眼,对我深深的看了一眼,就走上她的门口去开了锁,进房去了。我与她不过这样的见了一面,不晓是什么原因,我只觉得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的高高的鼻梁,灰白长圆的面貌,清瘦不高的身体,好象都是表明她是可怜的特征,但是当时正为了生活问题在那里操心的我,也无暇去怜惜这还未曾失业的女工,过了几分钟我又动也不动的坐在那一小堆书上看蜡烛光了。
在这贫民窟里过了一个多礼拜,她每天早晨七点钟去上工和午后六点多钟下工回来,总只见我呆呆的对着了蜡烛或油灯坐在那堆书上。大约她的好奇心被我那痴不痴呆不呆的态度挑动了吧,有一天她下了工走上楼来的时候,我依旧和第一天一样的站起来让她过去。她走到了我的身边忽而停住了脚,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好象怕什么似的问我说:
“你天天在这里看的是什么书?”
(她操的是柔和的苏州音,听了这一种声音以后的感觉,是怎么也写不出来的,所以我只能把她的言语译成普通的白话。)
我听了她的话,反而脸上涨红了。因为我天天呆坐在那里,面前虽则有几本外国书摊着,其实我的脑筋昏乱得很,就是一行一句也看不进去。有时候我只用了想象在书的上一行与下一行中间的空白里,填些奇异的模型进去。有时候我只把书里边的插画翻开来看看,就了那些插画演绎些不近人情的幻想出来。我那时候的身体因为失眠与营养不良的结果,实际上已经成了病的状态了。况且又因为我的唯一的财产的一件棉袍子已经破得不堪,白天不能走出外面去散步和房里全没有光线进来,不论白天晚上,都要点着油灯或蜡烛的缘故,非但我的全部健康不如常人,就是我的眼睛和脚力,也局部的非常萎缩了。在这样状态下的我,听了她这一问,如何能够不红起脸来呢?所以我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说:
“我并不在看书,不过什么也不做呆坐在这里,样子一定不好看,所以把这几本书摊放着的。”
她听了这话,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作了一种不解的形容,依旧的走到她的房里去了。
那几天里,若说我完全什么事情也不去找,什么事情也不曾干,却是假的。有时候,我的脑筋稍微清新一点下来,也曾译过几首英法的小诗,和几篇不满四千字的德国的短篇小说,于晚上大家睡熟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出去投邮,在寄投给各新开的书局。因为当时我的各方面就职的希望,早已经完全断绝了,只有这一方面,还能靠了我的枯燥的脑筋,想想法子看。万一中了他们编辑先生的意,把我译的东西登了出来,也不难得着几块钱的酬报。所以我自迁移到邓脱路以后,当她第一次同我讲话的时候,这样的译稿已经发出了三四次了。
二
在乱昏昏的上海租界里住着,四季的变迁和日子的过去是不容易觉得的。我搬到了邓脱路的贫民窟之后,只觉得身上穿在那里的那件破棉袍子一天一天的重了起来,热了起来,所以我心里想:
“大约春光也已经老透了吧?”
但是囊中很羞涩的我,也不能上什么地方去旅行一次,日夜只是在那暗室的灯光下呆坐。在一天大约是午后了,我也是这样的坐在那里,隔壁的同住者忽而手里拿了两包用纸包好的物件走了上来,我站起来让她走的时候,她把手里的纸包放了一包在我的书桌上说:
“这一包是葡萄浆的面包,请你收藏着,明天好吃的。另外我还有一包香蕉买在这里,请你到我房里来一道吃吧!”
我替她拿住了纸包,她就开了门邀我进她的房里去。共住了这十几天,她好象已经信用我是一个忠厚的人的样子。我见她初见我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来的那一种疑惧的形容完全没有了。我进了她的房里,才知道天还未暗,因为她的房里有一扇朝南的窗,太阳返射的光线从这窗里投射进来,照见了小小的一间房,由二条板铺成的一张床,一张黑漆的半桌,一只板箱,和一条圆凳。床上虽则没有帐子,但堆着有二条洁净的青布被褥。半桌上有一只小洋铁箱摆在那里,大约是她的梳头器具,洋铁箱上已经有许多油污的点子了。她一边把堆在圆凳上的几件半旧的洋布棉袄,粗布裤等收在床上,一边就让我坐下。我看了她那殷勤待我的样子,心里倒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就对她说:
“我们本来住在一处,何必这样的客气。”
“我并不客气,但是你每天当我回来的时候,总站起来让我,我却觉得对不起得很。”
这样的说着,她就把一包香蕉打开来让我吃。她自家也拿了一只,在床上坐下,一边吃一边问我说:
“你何以只住在家里,不出去找点事情做做?”
“我原是这样的想,但是找来找去总找不着事情。”
“你有朋友么?”
“朋友是有的,但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们都不和我来往了。”
“你进过学堂么?”
“我在外国的学堂里曾经念过几年书。”
“你家在什么地方?何以不回家去?”
她问到了这里,我忽而感觉到我自己的现状了。因为自去年以来,我只是一日一日的萎靡下去,差不多把“我是什么人?”“我现在所处的是怎么一种境遇?” “我的心里还是悲还是喜?”这些观念都忘掉了。经她这一问,我重新把半年来困苦的情形一层一层的想了出来。所以听她的问话以后,我只是呆呆的看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看了我这个样子,以为我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脸上就立时起了一种孤寂的表情,微微的叹着说:
“唉!你也是同我一样的么?”
微微的叹了一声之后,她就不说话了。我看她的眼圈上有些潮红起来,所以就想了一个另外的问题问她说:
“你在工厂里做的是什么工作?”
“是包纸烟的。”
“一天作几个钟头工?”
“早晨七点钟起,晚上六点钟止,中午休息一个钟头,每天一共要作十个钟头的工。少作一点钟就要扣钱的。”
“扣多少钱?”
“每月九块钱,所以是三块钱十天,三分大洋一个钟头。”
“饭钱多少?”
“四块钱一月。”
“这样算起来,每月一个钟点也不休息,除了饭钱,可省下五块钱来。够你付房钱买衣服的么?”
“那里够呢!并且那管理人又……啊啊!……我……我所以非常恨工厂的。你吃烟的么?”
“吃的。”
“我劝你顶好还是不吃。就吃也不要去吃我们工厂的烟。我真恨死它在这里。”
我看看她那一种切齿怨恨的样子,就不愿意再说下去。把手里捏着的半个吃剩的香蕉咬了几口,向四边一看,觉得她的房里也有些灰黑了,我站起来道了谢,就走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里。她大约作工倦了的缘故,每天回来大概是马上就入睡的,只有这一晚上,她在房里好象是直到半夜还没有就寝。从这一回之后,她每天回来,总和我说几句话。我从她自家的口里听得,知道她姓陈,名叫二妹,是苏州东乡人,从小系在上海乡下长大的,她父亲也是纸烟工厂的工人,但是去年秋天死了。她本来和她父亲同住在那间房里,每天同上工厂去的,现在却只剩了她一个人了。她父亲死后的一个多月,她早晨上工厂去也一路哭了去,晚上回来也一路哭了回来的。她今年十七岁,也无兄弟姊妹,也无近亲的亲戚。她父亲死后的葬殓等事,是他于未死之前把十五块钱交给楼下的老人,托这老人包办的。她说:
“楼下的老人倒是一个好人,对我从来没有起过坏心,所以我得同父亲在日一样的去作工,不过工厂的一个姓李的管理人却坏得很,知道我父亲死了,就天天的想戏弄我。”
她自家和她父亲的身世,我差不多全知道了,但她母亲是如何的一个人?死了呢还是活在那里?假使还活着,住在什么地方,等等,她却从来还没有说及过。
三
天气好象变了。几日来我那独有的世界,黑暗的小房里的腐浊的空气,同蒸笼里的蒸气一样,蒸得人头昏欲晕。我每年在春夏之交要发的神经衰弱的重症,遇了这样的气候,就要使我变成半狂。所以我这几天来到了晚上,等马路上人静之后,也常常走出去散步去。一个人在马路上从狭隘的深蓝天空里看看群星,慢慢的向前行走,一边作些漫无涯涘的空想,倒是于我的身体很有利益。当这样的无可奈何,春风沉醉的晚上,我每要在各处乱走,走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回家里。我这样的走倦了回去就睡,一睡直可睡到第二天的日中,有几次竟要睡到二妹下工回来的前后方才起来。睡眠一足,我的健康状态也渐渐的回复起来了。平时只能消化半磅面包的我的胃部,自从我的深夜游行的练习开始之后,进步得几乎能容纳面包一磅了。这事在经济上虽则是一大打击,但我的脑筋,受了这些滋养,似乎比从前稍能统一;我于游行回来之后,就睡之前,却做成了几篇Allan Poe式的短篇小说,自家看看,也不很坏。我改了几次,抄了几次,一一投邮寄出之后,心里虽然起了些微细的希望,但是想想前几回的译稿的绝无消息,过了几天,也便把它们忘了。
邻住者的二妹,这几天来,当她早晨出去上工的时候,我总在那里酣睡,只有午后下工回来的时候,有几次有见面的机会。但是不晓是什么原因,我觉得她对我的态度,又回到从前初见面的时候的疑惧状态去了。有时候她深深的看我一眼,她的黑晶晶、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是满含着责备我规劝我的意思。
我搬到这贫民窟里住后,约摸已经有二十多天的样子,一天午后我正点上蜡烛,在那里看一本从旧书铺里买来的小说的时候,二妹却急急忙忙的走上楼来对我说:
“楼下有一个送信的在那里,要你拿了印子去拿信。”
她对我讲这话的时候,她的疑惧我的态度更表示得明显,她好象在那里说:“呵呵,你的事件是发觉了啊!” 我对她这种态度,心里非常痛恨,所以就气急了一点,回答她说:
“我有什么信?不是我的!”
她听了我这气愤愤的回答,更好象是得了胜利似的,脸上忽涌出了一种冷笑说:
“你自家去看吧;你的事情,只有你自家知道的!”
同时我听见楼底下门口果真有一个邮差似的人在催着说:
“挂号信!”
我把信取来一看!心里就突突的跳了几跳,原来我前回寄去的一篇德文短篇的译稿,已经在某杂志上发表了,信中寄来的是五圆钱的一张汇票。我囊里正是将空的时候,有了这五圆钱,非但月底要预付的来月的房金可以无忧,并且付过房金以后,还可以维持几天食料,当时这五圆钱对我的效用的广大,是谁也不能推想得出来的。
第二天午后,我上邮局去取了钱,在太阳晒着的大街上走了一会,忽而觉得身上就淋出了许多汗来。我向我前后左右的行人一看,复向我自家的身上一看,就不知不觉的把头低俯了下去。我颈上头上的汗珠,更同盛雨似的,一颗一颗的钻出来了。因为当我在深夜游行的时候,天上并没有太阳,并且料峭的春寒,于东方微白的残夜,老在静寂的街巷中留着,所以我穿的那件破棉袍子,还觉得不十分与节季违异。如今到了阳和的春日晒着的这日中,我还不能自觉,依旧穿了这件夜游的敝袍,在大街上阔步,与前后左右的和节季同时进行的我的同类一比,我哪得不自惭形秽呢?我一时竟忘了几日后不得不付的房金,忘了囊中本来将尽的些微的积聚,便慢慢的走上了闸路的估衣铺去。好久不在天日之下行走的我,看看街上来往的汽车人力车,车中坐着的华美的少年男女,和马路两边的绸缎铺金银铺窗里的丰丽的陈设,听听四面的同蜂衙似的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车铃声,一时倒也觉得是身到了大罗天上的样子。我忘记了我自家的存在,也想和我的同胞一样的欢歌欣舞起来,我的嘴里便不知不觉的唱起几句久忘了的京调来了。这一时的涅盘幻境,当我想横越过马路,转入闸路去的时候,忽而被一阵铃声惊破了。我抬起头来一看,我的面前正冲来了一乘无轨电车,车头上站着的那肥胖的机器手,伏出了半身,怒目的大声骂我说:
“猪头三!侬(你)艾(眼)睛勿散(生)咯!跌杀时,叫旺(黄)够(狗)来抵侬(你)命噢!”
我呆呆的站住了脚,目送那无轨电车尾后卷起了一道灰尘,向北过去之后,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感情,忽而竟禁不住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等得四面的人注视我的时候,我才红了脸慢慢的走向了闸路里去。
我在几家估衣铺里,问了些夹衫的价线,还了他们一个我所能出的数目,几个估衣铺的店员,好象是一个师父教出的样子,都摆下了脸面,嘲弄着说:
“侬(你)寻萨咯(什么)凯(开)心!马(买)勿起好勿要马(买)咯!”
一直问到五马路边上的一家小铺子里,我看看夹衫是怎么也买不成了,才买定了一件竹布单衫,马上就把它换上。手里拿了一包换下的棉袍子,默默的走回家来。一边我心里却在打算:
“横竖是不够用了,我索性来痛快的用它一下罢。”同时我又想起了那天二妹送我的面包香蕉等物。不等第二次的回想我就寻着了一家卖糖食的店,进去买了一块钱巧格力香蕉糖鸡蛋糕等杂食。站在那店里,等店员在那里替我包好来的时候,我忽而想起我有一月多不洗澡了,今天不如顺便也去洗一个澡吧。
洗好了澡,拿了一包棉袍子和一包糖食,回到邓脱路的时候,马路两旁的店家,已经上电灯了。街上来往的行人也很稀少,一阵从黄浦江上吹来的日暮的凉风,吹得我打了几个冷痉。我回到了我的房里,把蜡烛点上,向二妹的房门一照,知道她还没有回来。那时候我腹中虽则饥得很,但我刚买来的那包糖食怎么也不愿意打开来,因为我想等二妹回来同她一道吃。我一边拿出书来看,一边口里尽在咽唾液下去。等了许多时候,二妹终不回来。我的疲倦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战胜了我,就靠在书堆上睡着了。
四
二妹回来的响动把我惊醒的时候,我见我面前的一枝十二盎司一包的洋蜡烛已经点去了二寸的样子,我问她是什么时候了!她说:
“十点的汽管刚刚放过。”
“你何以今天回来得这样迟?”
“厂里因为销路大了,要我们作夜工。工钱是增加的,不过人太累了。”
“那你可以不去做的。”
“但是工人不够,不做是不行的。”
她讲到这里,忽而滚了两粒眼泪出来,我以为她是作工作得倦了,故而动了伤感,一边心里虽在可怜她,但一边看了她这同小孩似的脾气,却也感着了些儿快乐。把糖食包打开,请她吃了几颗之后,我就劝她说:
“初作夜工的时候不惯,所以觉得困倦,惯了以后,也没有什么。”
她默默的坐在我的半高的由书叠成的桌上,吃了几个巧格力,对我看了几眼,好象是有话说不出来的样子。我就催她说:
“你有什么话说?”
她又沉默了一会,便断断续续的问我说:
“我……我……早想问你了,这几天晚上,你每晚在外边,可在与坏人作伙友么?”
我听了她这话,倒吃了一惊,她好象在疑我天天晚上在外面与小窃恶棍混在一块。她看我呆了不答,便以为我的行为真的被她看破了,所以就柔柔和和的连续着说:
“你何苦要吃这样好的东西,要穿这样好的衣服?你可知道这事情是靠不住的。万一被人家捉了去,你还有什么面目做人。过去的事情不必去说它,以后我请你改过了罢。……”
我尽是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呆呆的在看她,因为她的思想太奇突了,使我无从辩解起。她沉默了数秒钟,又接着说:
“就以你吸的烟而论,每天若戒绝了不吸,岂不可省几个铜子。我早就劝你不要吸烟,尤其是不要吸那我所痛恨的N工厂的烟,你总是不听。”
她讲到了这里,又忽而落了几滴眼泪。我知道这是她为怨恨N工厂而滴的眼泪,但我的心里,怎么也不许我这样的想,我总要把它们当作因规劝我而洒的。我静静儿的想了一会,等她的神经镇静下去之后,就把昨天的那封挂号信的来由说给她听,又把今天的取钱买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更将我的神经衰弱症和每晚何以必要出去散步的原因说了。她听了我这一番辩解,就信用了我,等我说完之后,她颊上忽而起了两点红晕,把眼睛低下去看着桌上,好象是怕羞似的说:
“噢,我错怪你了,我错怪你了。请你不要多心,我本来是没有歹意的。因为你的行为太奇怪了,所以我想到了邪路里去。你若能好好儿的用功,岂不是很好么?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的——东西,能够卖五块钱,要是每天能做一个,多么好呢?”
我看了她这种单纯的态度,心里忽而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我想把两只手伸出去拥抱她一回,但是我的理性却命令我说:
“你莫再作孽了!你可知道你现在处的是什么境遇!你想把这纯洁的处女毒杀了么?恶魔,恶魔,你现在是没有爱人的资格的呀!”
我当那种感情起来的时候,曾把眼睛闭上了几秒钟,等听了理性的命令以后,我的眼睛又开了开来,我觉得我的周围,忽而比前几秒钟更光明了。对她微微的笑了一笑,我就催她说:
“夜也深了,你该去睡了吧!明天你还要上工去的呢!我从今天起,就答应你把纸烟戒下来吧!”
她听了我这话,就站了起来,很喜欢的回到她的房里去睡了。
她去之后,我又换上一枝洋蜡烛,静静儿的想了许多事情:
“我的劳动的结果,第一次得来的这五块钱已经用去了三块了。连我原有的一块多钱合起来,付房钱之后,只能省下二三角小洋来,如何是好呢!”
“就把这破棉袍子去当吧!但是当铺里恐怕不要。”
“这女孩子真是可怜,但我现在的境遇,可是还赶她不上,她是不想做工而工作要强迫她做,我是想找一点工作,终于找不到。”
“就去作筋肉的劳动吧!啊啊,但是我这一双弱腕,怕吃不下一部黄包车的重力。 ”
“自杀!我有勇气,早就干了。现在还能想到这两个字,足证我的志气还没有完全消磨尽哩!”
“哈哈哈哈!今天的那无轨电车的机器手!他骂我什么来?”
“黄狗,黄狗倒是一个好名词,……”
“………”
我想了许多零乱断续的思想,终究没有一个好法子,可以救我出目下的穷状来。听见工厂的汽笛,好象在报十二点钟了,我就站了起来,换上了白天脱下的那件破棉袍子,仍复吹熄了蜡烛,走出外面去散步去。
贫民窟里的人已经睡眠静了。对面日新里的一排临邓脱路的洋楼里,还有几家点着了红绿的电灯,在那里弹罢拉拉衣加。一声二声清脆的歌音,带着哀调,从静寂的深夜的冷空气里传到我的耳膜上来,这大约是俄国的飘泊的少女,在那里卖钱的歌唱。天上罩满了灰白的薄云,同腐烂的尸体似的沉沉的盖在那里。云层破处也能看得出一点两点星来,但星的近处,黝黝看得出来的天色,好象有无限的哀愁蕴藏着的样子。
一九二三年七月十五日
Ⅱ 作者简介
郁达夫 (中国作家)
郁达夫(1896年12月7日-1945年9月17日),男,原名郁文,字达夫,幼名阿凤,浙江富阳人,中国现代作家、革命烈士。
郁达夫是新文学团体“创造社”的发起人之一,一位为抗日救国而殉难的爱国主义作家。在文学创作的同时,还积极参加各种反帝抗日组织,先后在上海、武汉、福州等地从事抗日救国宣传活动,其文学代表作有《怀鲁迅》、《沉沦》、《故都的秋》、《春风沉醉的晚上》、《过去》、《迟桂花》等。
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八月二十九日,郁达夫被日军杀害于苏门答腊丛林。195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追认郁达夫为革命烈士。1983年6月20日,民政部授予其革命烈士证书。
❻ 【短篇小说】巨婴
01
因为对文案不满意,苛刻的老板又让加班,这让快乐的星期五抹上了不开心的色彩。加班的过程中,老公张明打了三四个电话来催促,怎么还不回家。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点,婉茹终于下班了。
刚好有一辆末班车,但是人特别多,密密麻麻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婉茹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应着头皮挤了上去。车行驶时到一半时,不知道谁放了一个长长的臭屁,臭烘烘的味道,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婉茹不小心吸进了一口,引起喉咙一阵恶心。
旁边不知道何时挤过来一个膘肥大汉,一身的T恤早已被淋漓大汗浸透,酸臭酸臭的味道直钻入鼻孔。还有不知道谁的臭脚丫味儿、狐臭味儿、香水味……在这趟末班车里,像唱戏的角儿一样轮番登场。
此时的婉茹,特别想念老公的宝马车,想念那种在自家车里舒适又宽敞的感觉。婉茹和张明刚结婚,张明爸妈不仅为他们全额买了一套房,还给他们小俩口置办了一辆宝马车。
按理说,婉茹上班的地方比较远,最需要一辆车,但是,那宝马车是张明父母全款买下的,结婚的时候,婉茹家里并没有给婉茹多少陪嫁钱,所以婉茹不好意思开口让张明把车让给她开。一般来说,张明有空的时候,或者是婉茹要求的时候,张明都会去接送婉茹。但想着老公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所以今天婉茹没有让老公张明来接。
还好,在车里挤了没多久,婉茹就到站了。回到家里,客厅的灯是暗的,但内屋却还亮着灯。
听到开门闷宏声,老公张明欢快地跑了出来,那拖鞋在地上摩擦出的“啪啪”声,看得出张明等待媳妇儿归来的迫切心情。看到婉茹的身影,他高兴地抱住婉茹,在她热得通红的脸蛋上“啪啪”亲了两口:“老婆!你回来啦!”
婉茹笑了笑,推开他:“行了行了。我还要做饭呢。”
“嗯,你快做饭。我快饿死了!”老公张明催促着她快做饭,说完,又急匆匆地跑回到了屋里玩起游戏来。
张明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因为那头儿还有寝室的哥们在等着他归队杀敌,他可不能坑队友呀。他几乎每天下班都要和他的这些好哥们玩上几把游戏,一来是增进彼此感情,二来还可以放松心情。平时还好,但今天的这几把游戏特别重要。因为这个赛季,他们几个人说好了要一起晋级的。张明和几个哥们打了赌,今晚谁赢的人头最多,谁就请大伙儿一起到外头吃宵夜。
听到内屋传来“嗷呜嗷呜”的叫声,一会儿笑,一会儿骂,一会儿喊。婉茹实在不明白,一个游戏而已,至于那么激动吗?她面无表情、心无波澜地择着菜,脑子里想着要怎么把文案再改进改进,是否要去图书馆查阅一下相关资料,或者打电话向前辈讨教讨教?好几次好不容易冒出了一点儿灵感,又被屋里“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逃遁了。
婉茹喜欢一边做家务,一边想事情,因为这样可以为她节省很多时间。但弊端是,她经常因此放错了调味料,或者是忘记放盐,要么就是会烧糊菜。
等婉茹做焖好米饭,炒好菜时,已经晚上10:20了。同样是饿的两眼发晕的婉茹,喊着老公张明的名字催促他赶快出来吃饭。喊了几声没见人影,婉茹失了耐性,索性自己一个人吃起来。
或许是饿极了,饭菜格外的香。
老公张明走了出来,也被这股好闻的味儿勾得垂涎欲滴:“哇,好香啊!”说完,干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在饭桌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了几口,他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味道这么甜?这西红柿炒鸡蛋你是不是没放盐?”
婉茹解释道:“没有呐,我放了盐。不过可能我今天放了点糖调味儿,所以口感偏甜。不放点糖,西红柿会酸的嘛。”
谁知道话刚落音,老公张明的脸像一张会变的扑克牌一样,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谁告诉你炒西红柿就一定要放糖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甜的吗?你为什么要放糖?”
婉茹无奈:“因为西红柿很酸啊,而且你不觉得放一点糖会更好吃吗?”
“你他妈神经病吧!酸了就一定要放糖?那为什么我妈炒的时候不用放糖也很蚂橡册好吃?”张明气得将筷子往盘子上一摔,那明黄色的筷子触碰到盘子的边如物缘,噼里啪啦地摔到了地上。张明最讨厌婉茹做错事狡辩了!
婉茹不明白张明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就为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值吗?她被张明的火气轰得火冒三丈,她很想爆粗口话骂他,恨不得赏他一个大耳光。但是,理智叫她要忍住,不要和这疯子一般见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弯下腰捡起地上掉落的筷子,继续默不作声地吃着自己的饭。
“他妈的,做什么菜都要放糖!你是不是不放糖你就要死啊?是不是啊?”
“什么B玩意儿,成天就知道放糖放糖!真他妈自私,做自己爱吃的口味,丝毫不考虑别人!”
“不中用的东西,整天除了会花钱就是会花钱,什么事也不会做,什么事也做不好!老子娶你有啥用!要吃你自己吃吧,老子不吃了!”
……
生了气的张明,一直在埋怨婉茹,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他气得索性躺在了床上,打开IPAD看起直播来。每次生气或者无聊的时候,只有看看那些美女唱唱歌跳跳舞或者看看主播打游戏,张明才会忘记心里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说真的,他很讨厌妻子婉茹这样做事不用心、不过脑子,除了工作,在生活中很多方面她做什么事都是随随便便。菜随便买,饭随便做,卫生习惯较差,总是用完东西不放置原处,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哎,这一身的毛病,邋邋遢遢,真叫人讨厌。
相反,张明的妈妈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家打扫得纤尘不染,干干净净。她几乎每天打扫一次卫生,每天擦一次家具、门窗、厨房。每次张明一回到家里,都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张明妈妈做饭也很好吃,用张明的话说,如果婉茹做饭的水准能达到他母亲的百分之八十的时候,就非常不错了!
婉茹表面上一声不吭,但是心里憋屈的不行。老公张明的脾气,又臭又烂,一身惯出来的公子哥气。从来不干家务,却成天爱挑别人毛病。她心里也很不服气:“什么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
“不管他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婉茹恨恨地快速地把餐盘里的食物全部一扫而光,然后打着饱嗝洗起了碗。
不会儿,看到张明穿戴整齐地走出来,看样子准备是要出门了。婉茹不想搭理他,但是还是要问:“你去哪儿?”
张明正在气头上,没回婉茹的话,直接摔门出去了。婉茹也懒得理他,继续埋头洗碗。
张明出去和哥们儿吃烧烤去了。今天他杀的人头最多,所以他请客。和哥们聊了一会后,加之又喝了些酒,他心情好多了。他想,婉茹即使再笨,到底也是自己的媳妇儿,生活免不了吵吵闹闹,这次他就大度地原谅她一回吧。席间他还给婉茹打来电话,声音颇为温柔:“老婆啊,我在外面和哥们儿几个吃烧烤呢。等会儿就回去了。我喝了点酒,不过我没醉。”
男人只要一温柔,就很容易得到女人的原谅。那头,婉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无奈笑笑,每次张明一喝上酒,就把什么都给忘了,这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真像个小孩子。算了,不和他计较。
“你还喝酒了?你不是开车吗?一会儿你怎么回来啊?”
“一会儿我叫个滴滴。没事的,你放心。哦,对了,你早点休息啊,不用等我。”
听着张明的意识还很清醒,婉茹判断他应该没多喝。但也十分担心地问他:“你在哪里?告诉我地址,我打车去接你。”
“不用,不用。”
“你快点告诉我,趁着你还没醉。一会儿我就过去了。”
“不用,不用啦。”婉茹一连要求了张明几次,张明都谢绝了。还没等婉茹说完,张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之后,婉茹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进去,都无人接听。
张明觉得这点儿小事自己完全能搞定,根本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一个男人么,出来喝了点酒还要自己媳妇儿接,传出去这帮哥们还不笑话死他?
婉茹最后也放弃了。她了解张明这倔脾气,绝对的说一不二。最后,婉茹洗漱洗漱便睡了。
朦朦胧胧,在睡梦中的婉茹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是老公回来了!婉茹急忙起身开门。门打开,居然看到了公公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老公张明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来给我搭把手。”
婉茹连忙扶住醉成一摊烂泥的张明,让他的身体尽量往自己身上靠,好减轻公公的负担。
“爸,你怎么来了?”婉茹诧异地问道。公公和婆婆住在附近的县城里,来一趟A市也要一个多小时。怎么大晚上的,是公公把老公送回来了?而且怎么张明喝成了这个样子?
“噢。我给明明打了几个电话,没接。后来通了,他说在和朋友喝酒。我一听声音不对劲儿,就逼着让他把电话给周围的人,一问出地方便立马开车来寻他了。这不,我到的时候,就剩他一个人趴在烧烤店沙发上睡觉呢!那几个朋友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公公语气不急不慢,但是微弱的面部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不悦的情绪。
“他的朋友也太自私了吧!怎么能不管张明,扔下他就走了呢?”婉茹急忙走进厨房,找起醒酒药来。顺便她烧了一壶水,准备给公公泡茶喝。
“哎。都喝得不像样了,谁还能管得了谁。”公公扶着张明坐下,又继续问道:“刚才张明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
“噢,那会儿估计他已经有醉意了……”公公寻思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末了,又不缓不慢地加了一句:“其实你应该把他接回来的。”
虽然公公语气和善,但是婉茹听出来了,公公这是责怪她不管他的儿子哩!
婉茹辩解:“可是我问了他到底在哪儿,他死活不告诉我。而且当时我听得出他意识还清醒着,想着应该没什么事。”
“呵呵,你是没经验。但凡这喝酒说自己没醉的,一般都醉了。下次啊,你就提前询问他,知道他和什么人去喝酒,在哪里喝酒。也好在他喝醉的时候能把他找回。要不然,放着他一个人躺在店里的沙发上,出了什么事那多危险啊!”
婉茹听完,便低声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她默默地走进卫生间,打了一盆冷水,端过去给张明擦拭。然后又给张明喂下醒酒药。期间,张明醉得胡言乱语,直囔囔着胃里难受,想吐。吐了几次,没吐出来,憋得张明的脸涨红涨红的。婉茹没办法,让公公端着盆,她将食指伸进张明的喉咙里扣着,抠了一会儿,张明“哇”的一下全吐出了。
三人折腾了好久,最后,张明也缓得差不多了,公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婉茹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了。婉茹担心公公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便要挽留公公在家里留宿一晚上。公公谢绝了,说明早还要赶着上班,所以还是快些回去吧。婉茹不好再说什么,便点着头答应了。
张明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嘴里还说着梦话,他以为自己还在和兄弟们吃烧烤呢!而婉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中有气,气得睡不着。她想着张明真是幼稚透顶,30岁的人了,每次喝酒都把持不住。喝就喝了吧,可你提前要做好安排啊!最起码要和她打声招呼,告诉她到底在哪儿。每次问他他都倔得不肯说,最后醉成烂泥了,还要让家里人操心。最令人气愤的是,家里人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只言片语中还是会责怪婉茹的“不作为”,因为婉茹这个妻子没尽到责任,所以才导致丈夫喝醉了酒“留宿”在外。关键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天,张明醒来,他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但知道了昨晚是自己的父亲把他从烧烤店捞回来的,不禁大呼:“这真是一个绝世好爹啊!还是爸妈最疼我!”
婉茹冷哼了一声,理都不想理他。
周末,张明回老家看望父母。张明妈看着儿子回来了,乐得喜笑颜开。
回到自己家,张明像一只放飞的鸽子,好不自由。他一边吃着父母为他精心准备的樱桃和西瓜,一边翘起二郎腿看电视。看见在厨房忙活、为他张罗一桌好菜的母亲,张明感到很温暖。这种有爸爱,又妈疼的感觉真爽。
厨房里的饭香挑逗着张明的味蕾,他肚子“咕”的一声叫唤,勾起了喉咙里的食欲:“妈,我要吃红烧豆腐、清蒸鱼、还有酱肘子……”
一口气就点那么多菜,真是贪心!张明妈笑着奚落他:“我看呀,你下次最好还是别回来了。省得我操心。”
张明爸反驳:“操啥心了?做几个菜还能把你累坏了?儿子想吃,那就做呗!”
张明爸妈的这对话,瞬间让张明想起了什么。对了,婉茹呢?他“嗖”的一下弹起身子,几步走到屋内,看见妻子婉茹正在电脑桌前忙活。
“你在做什么?”张明一进来,适才还漾着笑意的脸变得像一张扑克牌一样冷。
“查资料。”
“什么资料非得要现在查?”
张明这种领导式询问的口气,让婉茹不想回答他。她不吭声,继续着手上的操作。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身为儿媳妇,你为什么不去帮我妈做家务?”张明不依不饶。
“我在查阅工作上重要的资料。一会儿不行吗?”
“一会?一会儿饭菜都做好了!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啊?父母年纪这么大了,一点帮忙的意识都没有!娶你有何用!”终于,婉茹的这种态度成功勾起了张明的怒火。
神经病!天天挑事!婉茹气得想摔电脑,但还是咬着牙忍住了:“你自己不也没帮忙?凭什么说我?”
“呵?你跟我比?你和我能一样吗?”张明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在怀疑婉茹说话究竟有没有过脑子。他想,别人家的儿媳妇都那么勤快,见到活就和公公婆婆抢着干,为什么自家儿媳妇这么不懂事这么懒呢?
婉茹不想与他争执过多,狠狠瞪了他一眼,遂走出内屋。虽然火气很大,但是两人吵架的声音很小,并没有惊动两位老人家。
婆婆还在厨房里忙碌着,砧板上传来“咔咔咔”又细又慢的均匀切菜声。婉茹心烦至极,但是还是走上前从菜池里捞出一把菜,拧开了水龙头慢慢清洗着。她边洗边强迫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说服自己不要与张明一般见识,想着想着,她心里好受点儿了,也不那么气了。
洗完了菜,她站在厨房傻傻地杵着,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婆婆依旧专心致志地切着菜,好像没注意到她站在背后的身影。婉茹看着堆在案板前的一摞菜,心想如果家里还有一个砧板就好了,她就能帮婆婆切菜,这样效率就会更快一些。但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砧板呀!所以婉茹也只能想想作罢。
婆婆坚信慢工出细活,因此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细致。菜丝要切得细细的,肉要炖的烂烂的,调料要放得刚刚好……站了看了几分钟,婉茹觉得无聊透顶,她认为这样很浪费时间,她想回房间继续查阅她的资料,但是又担心张明的指责。
婆婆依旧还在慢条斯理地切着菜,一言不发,婉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样的沉默和尴尬,然后随便问了婆婆几个关于如何做饭做菜之类的问题,婆婆她也热心地回答了。她看起来就像站在婆婆身旁学做菜的乖媳妇一样,但是事实上,她的脑子已经飘在别处,飘在她的电脑桌前、飘在她的工作上、飘在其他事上……她实在是很不心甘情愿,心里的负能量简直要爆棚,可是她又不能发作,于是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表情。
正在看球赛的张明,因为喜欢的球队进了一个球,激动地大吼了一声。在中场休息的间隙,他看到婉茹站在母亲的身后,很认真地学着做菜,他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厕所里,传来洗衣机轰隆隆的运作声和哗啦啦的流水声。张明爸爸把张明带回的一兜子的衣服一股脑倒在了洗衣机里,顺便还往洗衣机里多舀了几勺洗衣粉,他知道儿子上班的地方粉尘多,仅仅只放一点洗衣粉是不够的。在做完这些后,张明他爸还想起来客厅地板上还“躺着”张明的一双臭袜子,他想一并帮张明把袜子顺便也洗了,遂又走出了客厅。在拿袜子的时候,张明爸故意“冷”着一张脸训张明:“以后臭袜子自己洗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张明听了,嘻嘻哈哈地反驳:“凭什么啊,你自己的袜子都是我妈给洗的。哎,我的袜子又没人帮我洗,所以只好拿回来咯。”
公公“没好气”地回道:“没人洗就自己臭着吧。”
在厨房的婉茹听了,浑身像针扎一样难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反反复复咀嚼着公公那句话的意思。公公这话,表面上像是在训斥张明,可好像又是在说她不帮张明洗衣服,没有做好媳妇儿分内的事。想了一会儿,婉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心里的郁闷,又重重添了一笔。
切菜声、洗衣机里传来的轰隆声、家人的对话声、电视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柔和成一首和和美美的音乐。此时的张明心情愉悦,他觉得一个美满的家应该就是这样,一家子忙忙碌碌、其乐融融,和和美美。每次一回家,他心情就特别舒畅。在电视机跟前,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以后要每个星期回一趟家,好好陪陪自己的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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