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梦境的短篇小说
❶ 短篇小说 | 梦·王梦
文/余夕
我以为我。
死了。
阳光,唐突地,打醒了我。
我,睁开眼,猛烈地咳起来,喘着气。
我翻身,弓着背脊,“咳咳咳咳……”
被褥有点凉,我睁着眼睛,攥着被褥。
原来,是梦。
梦那么真实。我发现,死原来也不那么痛苦。
失去终究是失去了,那是个梦魇。
“王梦……”
我呓语。
A
水很刺骨。尽管外面阳光和煦。
我甩甩牙刷,听见水珠尖叫飞出。
我擦了擦脸,拍了点爽肤水,瞎抹了好一阵子,抬头看看镜子,使劲想记住自己的样子。
走出卫浴间,“啪啪啪啪……”,脚底拍打出清脆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的脚没有知觉好久了。
“啊,天气真冷。”我哈出一口雾气,看着它消散。
我倒了一杯水,温的,马克杯,有点暖。
我胡乱地翻找着拖鞋,那种可爱的毛毛鞋。
“铃铃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吓了我一跳。
我慌乱地抓起手机。
“姐!”
这声音像在尖叫。
“我们要谈一下新书的事!”
“……我在休假。”
“姐!你休假了,我吃什么呀!”
“我已经跟公司说了,目前在休假,拒绝。”
“姐,你这假期也休得太长了吧,我最近的工资很微薄呀。你多多好心,快点写完,让小弟我帮你打理吧!”那边的声音,带着哀求的语调。
我扬了扬嘴角,又吞了一口温水,哦,变凉了。
“让我休休假,我保证写出更多的钱让你荣华富贵。”
“姐!钱就在眼前了!”
“拒绝。”我放下杯子,套上舒适的拖鞋。
我走进房间,看着杂乱的书桌,我翻了翻一堆草稿。
“挂了。”
“等等,姐,记得赶紧振作起来,不要让小弟我喝西北风呀!”
我无奈地笑,“我知道,我一直很振作。”
我把手机丢到床上,“噗”一声,手机亲吻了仍温热的被褥。
我抖抖右手,一如既往,没有知觉。
我抬手,把书桌上的稿纸,全扫进废纸篓里。纸张拍打的声音,拨弄着我的神经,纸张上的文字,飞速地滑动。
休假,好久了。
我握起笔。
想起王梦。
又放下。
“对不起……”
B
我心乱如麻。
音乐震得我耳朵“嗡嗡嗡”得痛,双手没有了知觉,手指曲着不自然的形状。裤管耷拉在皮肤上,寒气渗入双腿,我赤着脚,紧紧踩着冰一样的地板上,我看见脚趾甲泛出淡淡的紫色,还有一点深红,在苍白的冬天里那么叫嚣着。
几个小时前,记得我面前的屏幕上是白花花的一片,像茫茫的雪地,像无尽的沙漠,现在赫然呈现的是什么?
“王梦”,成千上万个“王梦”。
王梦!
我突地打了个颤,寒意不可阻挡地渗入我的血管。
我眨了眨眼,把手从键盘上挪了下来。我盖上电脑,没有存档。
我站了起来,椅子“嘎吱”一声响,我的膝盖骨也应和了一声。
我换了条棉裤,穿上厚厚的袜子,套了件大衣,胡乱绕了一条桃红色围巾,心想或许可以衬得我的脸色不那么苍白。
挂上包,打开门,一阵风猛地灌进来,我被冲撞得脚步不稳,脖子好像被扼住了。
我猛地关上门。
“咚!”,关上了那个苍白的梦魇。
外面的空气很充足,不像房间里的那么稀薄,我缓缓地吸入冰寒的空气。
傍晚时分,天空没有晚霞,没有湛蓝,只有灰,灰蒙蒙的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路上行人接踵,商铺充盈着五彩的灯光,下了课的孩子们拥挤着买东西,追逐打闹,笑得那么天真,不惧任何严寒。
王梦,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吧。
我甩甩头,大步走开。
天色渐渐地黑了,灯光反射在行人的脸上,每个人显得恬静。
我伸了伸手指,感觉手指冻得已经不是我的了,我叹了口气,把手塞进大衣口袋,掏出了手机,拨打责编的号码。
“是我。我饿了。”
“大姐……你饿了,关小弟什么事……”
“好吧。”
“等等!……要不要吃火锅?”
“好。”
我把手机塞进口袋,转了个身,瞥见一抹和我一样的桃红,我停住,看住他。
“喂!语文科代表!喂!”他嚷着。
他小跑了几步,桃红色的外套,一抖一抖。
“喂!语文科代表,老师叫你呢!”他轻轻抓住一个可爱的长发女孩。
女孩显得有点惊愕,“啊?什么?”
他放下手,缩进袖子里,吐了一口气,“就是,老师叫你,明天早点收作文。”
女孩笑了笑,“这样呀,好的,谢谢哈。”
男孩看了看店铺的灯光,转身要走。
“哎,王梦,你的作文写得怎么样了?”女孩拉住男孩,桃红的外套起了褶皱。
我突然心跳加速,快步走上前。
“哎,就那样,还没写呢。嘿嘿……”
我抓住了他,攥紧了他的外套。
“这谁呀?你认识?”
“你干嘛?”他挣扎着,“不,不认识的。”
“阿姨你干嘛?!”
“哎!喂!放手啊!”他挣扎着,像抖掉虫子一样,想抖掉我的手。
他们的声音,带着排斥。
“王梦。你是王梦。”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没有知觉的右手,紧紧地攥住你,扭曲了那抹桃红。
“王梦啊----”我的胸腔里,有什么汹涌而出。
“哎呀你认错人了!他叫王猛啦!勇猛的猛啦!”女孩尖尖的声音非常刺耳,划破了什么。
男孩挣脱了,“神经病!”,他逃似地走开,还回头愤懑地看了我一眼。
女孩甩甩头发,也只留下了倩影。
我一动不动。
右手顿失血色,变得冰冷。
我搓了搓双手,在掌心哈气,却连嘴里的气都是冷的。
我眼睛酸涩,感觉眼泪要涌出来了。
C
嘎——
门开了,编辑看到我青紫的双手,又开始唠叨了。
“我说姐姐,你就不会戴个手套吗?冻成这个鬼样!戴个手套很麻烦吗?就把手伸进去一套,多简单……来来来,我特地去买多一只鸡,给您老补补身子,想必你这假,也休的不好吧。”编辑赶忙把一碗鸡汤盛到我面前,“热的,快喝快喝,别在我这冻死。”
“谢谢。”我双手捧住碗,烫得心都发抖。
“不用了,小弟可要把您伺候好了,等待您给我荣华富贵呢。”他笑得和煦。
这汤真好喝。我抿了抿嘴唇,感觉手脚渐渐暖起来,手指有酥麻的感觉。
“好喝。”
“当然。我煮的啊。”他得意地甩甩头,继续捞鸡肉。
四方形的电磁炉,圆形的锅,冒着烟,浓浓的味道,光是闻都觉得香甜。
汤水咕噜咕噜地翻滚,雾气带着香味,袅袅升起,模糊了对面编辑的模样,模糊了灯光,模糊了一切。
“姐,新书怎么样了?”
我吹了吹鸡肉,蘸了点酱,往嘴里塞。
“你那个题材挺好的,出版了说不定会很畅销。”编辑又给我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
“不了。”我断然拒绝。
“啊?”
“结尾写不下去。”
“瓶颈呀?正常啦。几乎所有创作的都会遇到的。”他安慰似得往我碗里添了一大块鸡肉。
“我写不了……”
“休假以来都写不出吗?感觉你休假后,状态更不好呢……”
“我写不了……”
“……没关系,别烦心,好好放松一下,多出去走走,说不定有灵感。”
我呷了一口汤,不再说话。
“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
“你突然休假,这是第一次呢,怎么说,感觉你好像遇到了特别打击的事情。”
“哦……”
“发生了什么?……姐,小弟是你的编辑,联系最多的不就是我嘛?你看饭都到我这吃了。还不信任我?”
“不是。”
“嗯?”他放下碗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给你添麻烦了……我……”我也放下碗筷。
我努力想了想。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又端起碗来,继续吃。
室内弥漫着香味,刺激着我的感官,所有的感觉,都被放大了。
“呃?”他莫名地摸摸头,“真奇怪。”
我使劲嚼着肉,口腔里充满椰香的味道,浓烈。
“王梦是谁?”
“王梦?谁啊?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他也端起筷子,胡乱地在锅里搅动。烟雾上升得更多,更快,往我脸上扑来,热乎乎的。
“最近老是梦见一个模糊的小孩,我叫他王梦……”
“跟他有关?”
“算了。吃饭吧……”我给他夹了一圈玉米。
他不再说话。我也是。
只有电磁炉在嗡嗡地响。
D
外面淅沥淅沥的雨。
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坠在地上,重重得,又轻轻得,激起涟漪,泛起水纹。
“语文科代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参赛作文?一沓,”我比了个手势,“我好像夹在作业里交给你了。”
女孩摸了摸披在肩头的长发,“啊?没有啊,参赛的不是自己交给老师嘛?作业里没有看到你的作品耶。”
“不是吧……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刚刚还偷溜回家翻了几遍,都没找到。”我手指开始微微发抖。
“那我不知道啦,反正我是没有看到啊。”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到底在哪里啊……哎,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体育馆做操了。你,你帮我请假吧。”
女孩侧过身点了点头。
我撒腿就跑,跑得飞快,跑得不稳。
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每个人的座位,我都俯身翻找,嘴里絮絮叨叨,“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没有,没有,没有!”我摔了自己的椅子,蹲在地上,眼睛胀痛,喉咙发干。
“到底哪里去了……”
那之后的课程我根本听不进去,脑子一片空白。
我趴在桌子上,浑身无劲,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节骨眼泛白,骨头好像随时要戳出来。
“不见了……”
“什么?”同桌小声寻问。
不见了。我的手稿。
几天几夜,我的心血,都没了。
我盯着自己的手,感觉皮肤慢慢地瘪了,皱成一团。
我恨自己。
“你要不要去校医室休息一下?看起来好惨。”
“不用。”
“你看起来好苍白,好恐怖啊,我还是陪你去校医室吧。”
我被同桌拉起。
“来,我送你。”同桌搀扶着我。
“谢谢……我自己去吧。”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静静地走出教室。
不过就是几张纸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白纸黑字,只是些简陋的文字。
仅此而已。
我的右手却酥麻。刺痛就像衣服沾了水,渗透入骨,蔓延开来。
“啪嗒”,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板上,我低头看。
啊,地板上有几点殷红,鲜艳,抢眼,张狂。
慢慢的,红色怒放成一大片,发出夺目的火焰光芒,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我这才感觉鼻子的湿润,伸手一抹,手指嫣红,指甲像涂了指甲油一样好看,这是革命的颜色,是细胞分裂的颜色。
我捂着鼻子,稍稍仰着头。
“铃铃铃……”
刺耳。吓我一跳。
又是那个编辑吧。
“喂……”我等待着那声刺耳的“姐”。
“王梦,马上就截止了,你的稿子呢?”
谁?
“我是刘老师。今天要交稿了哦,你的呢?还没找到吗?”电话传来飘忽不定的嗓音。
谁?
刘老师?
“你叫我什么?”
“啊?”
“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
“王、王梦啊,怎、怎么了?”
怎么回事?!
我挂掉电话,想把电话塞进口袋,“啪!”,没塞进去。
“王梦!你怎么还在这里?哎呀,你流鼻血了!”同桌突然出现,快步走向我,神情紧张。
“你……我……”
“我就是担心你才来看看,果然变严重了。来,拿纸巾擦擦鼻子!来来,我给你扶着,你仰仰头。”
“王梦吗?我吗?”
“怎么了?头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扶着我,快步走向校医室。
“不是……我怎么……我怎么是王梦啊?我不能啊……”我带着哭腔,扯着他不愿意往前走。
“你怎么了啊?别吓我啊,王梦,快清醒点。是不是写作文写傻了?啊?快快,快跟我去校医室。”
别叫这个名字。不是我啊,不是我啊,我怎么能是王梦啊。
困惑和痛苦侵蚀了全身,我哭起来,“我不是啊,你认错了,肯定认错了!我真的不是王梦啊!我不能是王梦啊!王梦那么好的孩子,我不能啊,你们不能搞错啊,不要亵渎王梦啊!是我抛弃了王梦啊,是我抛弃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王梦,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弄丢了你?
****
窒息。
仿佛脖子被扼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我猛地翻身坐起。冷空气,马上劫持了我。
是梦……
却如此真实。
E
“有些东西消失了,就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我盖上笔记本,没有存档。
我起身,身上的毯子脱落。我穿上拖鞋,走进房间,换了一套衣服。
我站在镜子前面,仔细地端详自己,随后关门而出。
一路上,微风细细吹拂,我倚在车窗口,看后退的树木。
“只要放弃,就可以轻松了。”我告诉自己。
****
“等好久了吗?没想到你会来办公室找我。”
我微微一笑。
“怎么?有惊喜?”责编在我对面坐下,递来一杯水。
我交握双手,“我决定放弃写作。”
我铿锵有力地说道。
他一愣。
“呃,你在开玩笑吗?”他勉强扯扯嘴角。
“太痛苦了。我一写作,他就会出现。”
“什么意思?谁?”可能是看到我很认真的表情,责编焦急起来,“上次说的那个王什么吗?”
“对不起。”
“哎!不是!你得给我说清楚啊!就差结局了,不是吗?就只差一步了,不是吗?为什么这时候放弃?”
“对不起。”
“是不是哪里需要调整?是不是需要我帮你?还是——”
“不,”我打断他,“对不起。”
“合同怎么办?”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起身,鞠躬。
“姐,你给口饭我吃不?”
“对不起。”
我转身离开。
王梦,对不起,我输了。
****
“砰砰砰砰砰!”
“王林夕!开门!”
嘈杂,捣鼓我的耳膜。
担心打扰邻居,我无奈打开门。
他一个箭步就冲进屋里,直直地站着。
“喝咖啡还是茶?”我没等他回答,径直给他冲了一杯咖啡。
“王林夕,你他妈你个孬种!就这样你要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他眼睛赤红。
“你懂什么!”我也怒了。
“我告诉你王林夕,我终于知道王梦是谁了,你上次吃火锅告诉我的王梦,”我看着他,他一字一顿继续说,“就是你,王梦,‘林’和‘夕’,就是‘梦’。”
“啪!”
他看着我,眼里空荡荡的,一边脸颊微红。
“滚出去。”我放下手掌,攥紧拳头。
“我翻阅了你以前的报道,才想起来,你说你写过一个王梦的故事,但我没看到它出版过,也没看到过手稿……这个人物意义不一样是不是?所以你一写作,他就出现?”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很有力。
我把脸埋进手掌里,“是我抛弃了他。也抛弃了自己。这是惩罚。”
F
我,男,目前初三年级。
性格沉稳,执着。
我经常在作文本中写道:“我很喜欢作文,很喜欢写故事。”思量着,觉得不能体现出我的满腔热情,就会在末处,再加一笔----“非常非常地喜欢”。
然后心满意足。
我,是王梦。
语文老师说:“王梦呀,写得真好呀。”
于是,莫名其妙,我就爱上了文字,万劫不复。
我就像一个痴情的家伙,默默地为意中人付出,不求回报,不求赞美,只求,这一种爱的感觉,只求,这一种奋不顾身的感觉。
这一种爱的感觉,让我知道,世界比想象的美好。
妈妈说:“要中考了,学习用点力呀。别浪费时间,早点睡。”
我咕哝一句,钻进被窝,给妈妈留下马上要睡着的架势。
房门关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轻手轻脚抓出一支笔,摸出一张纸,兴致勃勃地,将脑海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用文字描绘出来。
后来,老师打小报告,说我上课打瞌睡。
然后,妈妈就把我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皱巴巴的纸,都撕了。
我第一次颠覆了我乖巧的个性,闹得天翻地覆。
后来我变本加厉地花费时间,不管白天黑夜,不管上课下课,只是卑谦地握着笔,固执地攥着纸,跟文字絮絮叨叨。
我写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老奶奶的故事。那是我每个晚上躲在被窝里咬着手电筒写的,那一沓皱巴巴的纸记录了一个慈祥的故事。
还记得,在写老奶奶雪地受冻那一幕时,为了亲自体验那种感觉,我做足了准备工作。我脱了衣服,关了门窗,在秋夜里开了空调,调到最低温度,从厨房装了一桶冰块,还抠了一大把冰霜铺在地板,我一屁股坐下,冷得龇牙咧嘴,然后,我把脚伸进了满是冰块的桶里。
关了灯,我闭眼,屏息。
我感觉我身上的毛发都竖起来了,毛孔扩张,寒气渗入体内,像癌细胞一样扩散。
屁股开始酥麻,然后麻痹,再慢慢刺痛。我的双脚开始发抖,我缩着身体,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上。屁股的疼痛,延伸到大腿。桶里的小腿是钻心的痛,我想脚趾甲大概泛紫了吧。
我全身战栗,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暗,我有点害怕。
孤独和失落占据了我的胸腔,寒气侵入了心脏,隐隐作痛。
我的背脊僵硬,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使劲发抖。
记得有本书说过,人死之前的器官会特别敏感,一切的感觉会被无限放大。是这样吗?
“啪!”
冰块裂开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呜呜呜呜呜……”
我大哭。
爸妈冲进房里训了我一顿,之后我还病了几天。
折腾了我半条命的这个故事,在我准备拿去学校参加比赛时,不见了。
我偷溜回家翻遍了角落都找不到,以为是妈妈扔了就狠狠得指责了她,然后妈妈揍了我一顿以表她的清白。我失魂落魄回到学校,又以为是班里同学偷了就翻了每个人的座位,还是没找到。截稿时间越来越近,我还是没能找到稿件。
刘老师来找我,火急火燎地,“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是全国大赛啊,中考加分全靠这个了!以你的水平,这事绝对行的,你个马大哈!怎么出这种事!”
“现在谁管比赛啊,我的作文不见了才是大事啊!我的心血啊!我把小腿都冻烂了才写出来的啊!”
“王梦,这机会不能就这么错过。来,我这里有一些以前学生的稿件,你选一篇修改一下内容,多参考些名人名言,还有伟人故事,拿奖没问题。”刘老师拿出一文件袋塞过来,“快快,拿去,还有点时间,你可以的。”
我愣住了。看着怀里的文件袋,一种被亵渎的感觉撞击了胸腔,“那不一样”,我递回去。
“改下就都是你的,怎么不一样?”
“我不想为了加分去写。我只想用心。”
刘老师尴尬地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啊……”
我想用心。
就这样而已。
我,是王梦。
G
我,女,是一个作者。
我性格敏感,细腻。
别无其他。
我,是王林夕。
从小,我就喜欢写点东西,随笔,散文,小说。
从没想过,要以此为业,从没想过,写作也可以赚很多钱。
看看我多努力,有房有车有名牌。
从没想过,这样的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
我打开角落的柜子,从底部使劲抽出花花绿绿的小本子。
用力过猛,本子散落在地面,散发出暗黄的色泽,带着霉点,有股怪味。
我盘腿而坐,抓起一本。
幼稚浑圆的字体,暗暗地映射进瞳孔。
这些作文本,从小学开始就没舍得扔掉,共55本。
啊,不对,是54本。
其中一本,记载着那个有梦的无知少年,也记载着我的灵魂。
记得,那是很破旧的本子,纸质质量很差,字迹也很难看,却如珍宝一样存在。
记得,那是一个高中的自己。
记得,那是绝望之后升腾起的希望。
王梦,追梦的破裂之旅。
所以,才命名为《王梦·亡梦》。
还记得,我用谎言瞒过父母逃了课。
还记得,我两天一夜没睡觉。
还记得,我忘记了吃饭洗澡。
还记得,我右手酸痛,渐渐没有知觉。
还记得,我眼睛肿胀。
最记得,当我完稿的时候,心中膨胀的喜悦和希望。
永世难忘。
我用两天一夜,写了一个故事,塑造了一个人物——王梦,倾诉了所有的绝望和希望。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一直没有松开。”
我记得,这是王梦倔强的表现。
“他说,‘这就是我。’他气呼呼的,显得不屑,倔强,从不服输。”
我记得,这是王梦的模样。
王梦说:“为什么要屈服?我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王梦说:“……我相信我用心就不一样……”
王梦还说:“……我才不会哭。”
这样的小人物,这样的小孩,就是王梦。
我,王林夕,曾经,写着这样的孩子。
在那间小小的单人宿舍里,阴暗的光线,只有一扇窗户一张床,凌乱的泡面碗,困顿的生活,却挤满了希望。
遍地的白色稿纸,像雪花一样美。
那时,我感到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有人问我——“要不要试试既能改善生活又能继续写作的方法?”
我被诱惑了。我动摇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妥协了。
为了改变,我必须咬牙切齿,必须坚定地选择,必须毫不后悔。
于是我亲手烧掉了那本手稿,烧掉了《王梦·亡梦》,烧掉了最妨碍我改变的东西。因为舍不得放手,右手被烧伤了,如今经常发生肌肉痉挛。
后来,我多么庆幸烧掉了,才换来今天的荣华富贵,才逃出困顿的生活。
我书写虚假的文字,编写可笑的情节,用虚情假意,看准人们的猎奇心理,迎合市场需求,换来了现在。我,的确在写作,从未放弃,但是,却不快乐了。
如今才醒悟,我用自己换来了金钱,我用金钱买来了虚无。
我跟金钱,做了交易,抛弃了自己,我不愿想起王梦,是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我一直在做梦,做着有王梦的梦。
王梦是谁?
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叫王梦。我的名字,王林夕,后面两个字组合起来,就是“梦”。
王梦,就是我啊……
我的右手又发生肌肉痉挛了,我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按住,压在大腿下,使劲压着。这是抛弃自己的报应吧,对于当初的选择,我已经后悔了……
我,是王林夕,也许,早就不是了。
H
“违约金我已经整理好了。”
“行,晚点我过去,跟你商量新的方案,按你想写的来。”
“你……”
“没必要全都放弃,让王梦回来就好。”
“我没有信心……”我紧紧握住听筒,右手颤抖。
“摩西奶奶七十多岁才开始绘画,你怎么不能让王梦回来?那不是你自己吗?”
“……”我看着右手上烧伤的疤痕,沉默。
“让他回来吧。”
我想起了王梦咬着下唇的模样。
“……我明白了。”
“很好。”我仿佛能看见电话那头静默的笑容。
挂了电话,我走进房间,右手肌肉痉挛,我艰难地握住笔,左手按住稿纸……
与其承担放弃的痛苦,不如承担坚持下来的痛苦。
不是吗?王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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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预览:
旖梦这本小说是由很多篇短小说组合成的。旖梦就是一个多面体的水晶球,而每一卷就是她的一个面。因为,在忙毕业设计,所以,写得不多了。但是,决不会这样轻易结束。
那么,预先报告一下旖梦的接下来的卷章。《帝姬赋》是写的绿莲和莲姬的故事,属于回忆性的,会有一些关于宫廷的篇章。
《雪域冰凌》带你走进亦婵的故乡,遇到一些奇怪的雪域人,以及一些灵异事件,且看李玉舒和兰鹫如何化解重重危机……;
因为之前不太懂怎么排版,所以,一上来搞得一塌糊涂。好在还没被读者开骂……庆幸啊!
旖梦是短篇小说系列,按照我的方式,一面一面的释放出来……
如果说,旖梦是一个多面体,那么,藏月楼,舒玉阁,妖姬谷……等都是她的一个面……
但是,究竟有多少面呢?我只知道,只要有朋友喜欢,我就会创造出很多面……;
帝姬赋,这篇是拖得最长的了。所以,连贯性都不如前面几篇。但是,里面讲述了很多纠结的感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深爱。李空城和绿莲的爱情……
❸ 短篇小说 《真假梦境》
“不!不要!”黎琦大喊着从梦中惊醒。
“该死,怎么会又梦到!”黎琦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黑暗里还是她所熟悉的环境顿时觉得心安,可心脏快节奏的跳动还在提醒着她梦中那场景是有多么的真实。
这是第多少次了,黎琦自己也记不得了。
她从小就自诩胆大,不恐高,爱极限。若非父母不同意,她是必定敢去蹦极的人。甚至连传的神乎其神的鬼怪灵异都不害怕,倒也不是黎琦自信科学主义,而是她觉得有的人要比鬼可怕的多,所以黎琦性子有些冷,只有对待信任的人才会不那么疏离。
还记得在小学时,有一段时间流行讲鬼故事,黎琦每天到了教室身边必定满满围了一圈的男孩女孩来听她讲鬼故事。黎琦想到这还觉得倍儿自豪,脸上也不由有了笑意。
可……现在……黎琦不由垂下眸掩住了眼底的慌乱,她还是什么都不怕吗?
是了,黎琦没办法欺骗自己。因为,她是真的恐惧啊!
两年前,就是从两年前开始不一样的。
“嗨,我叫叶语心,你叫什么名字?”黎琦看着这个排在自己前面的女孩笑着眨着眼冲自己问道。
“我叫黎琦,你好。”今天是初中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在排队报名。黎琦不是一个和陌生人会聊天的人,但因为不想和以后的同学关系搞僵,就如此回应了面前这个女孩。
在黎琦看来,她的话已经很热络了。但听着却总觉得带着一股子的冷漠和疏离,再配上一脸的严肃,更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那个叫叶语心的女孩大概也觉得无趣,便冲黎琦礼貌性的笑了笑扭过了身子。
好不容易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报完了名。新任班主任又开始一个一个的排座位。黎琦尽管不耐烦但还是老实的等待着这种无法选择的安排。
“真巧呀!”黎琦看着眼前惊讶的少女,心里也是一惊。真是好巧,她的新同桌竟然就是排队时与她说了话的叶雨心。
中学老师并不像小学老师那样在琐事上管控的多,所以这一场同桌定下来,没有特殊原因,也就坐了半年。
叶雨心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开始排队见黎琦冷漠虽然不再做理会,但现在黎琦是她的同桌呀!她可不能不管。
于是在这半年里,叶雨心一直在影响着黎琦,让黎琦的性格一点一点的变化。甚至黎琦的妈妈都说黎琦现在的性格不错,很是感谢叶雨心。本是件好事情,黎琦和叶雨心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却因为黎琦的一个害怕,而导致了噩梦的开始。
这一天黎琦和叶雨心课间聊着天,叶雨心问黎琦最害怕什么。黎琦本来是告诉她什么也不怕的,却不想叶雨心不相信硬是赖着她。无奈,黎琦只好随意告诉她自己怕蛇。
怕蛇,怕鬼。都是女孩经常害怕的东西,所以黎琦的回答再正常不过。
只是第二天,黎琦就在放书包时,手指触碰到了软软的东西……
啊!黎琦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让惊吓声不再溢出。她看着那个被自己拿出来又快速扔开的东西。那,竟然,竟然是一条仿真蛇!
纵然黎琦不害怕蛇,但是突然看到也是来了个很大的惊吓。
但是,她必须平静啊,就像她刚刚可劲儿抑制了自己的尖叫声一样,因为她知道这是谁做的。黎琦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座位,眼底一片复杂。
日子还在照常的过,叶雨心没有像黎琦解释过。而黎琦却在那天后,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自己如同恐怖片的主角,遇到了许多许多蛇的攻击。没有人来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爬行动物上前……
那夜,黎琦睡着后的眉头一直是紧蹙着的。
梦过后,黎琦倒也没多想。自己被一下惊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正常的。只能安抚自己别再想那么多。
只可惜,叶雨心却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刚有QQ的时候,黎琦一直不喜欢,于是在同龄人都开始纷纷注册QQ号的时候,黎琦没有跟风。
但叶雨心却把自己注册好了的给了黎琦。所以黎琦后来用着的QQ号一直都是叶语心的。
而仿真蛇事件后,黎琦又好多次在QQ空间的说说中看到了"自己"发布的各种蛇的照片。
对于这种过几天就出现一次的蛇图片,黎琦觉得恶心。每次出现自己删掉也就罢了,却不想还连累了自己朋友每每看到也恐慌了一把。
"语心,你能不能别在我空间发蛇的图片了?这是干什么啊,把其他人都给吓到了。"
"诶,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只是希望你别害怕蛇了,所以想帮你克服。"
黎琦倒是没想到叶雨心竟是这样的回答,如此理直气壮好似自己完全没做错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这样吧,我不用你的QQ再发了,你放心好了。"叶雨心看黎琦脸色不对,就紧接着又说了黎琦想要的答案。
“那就好。”
事情就这样淡了下来,黎琦本以为已经过去了。但这天中午,黎琦打开自己的QQ,却发现有好几条好友状态都是叶雨心自己发的,而内容则是:"哈哈,同桌,这次可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这一句话后依旧配着不同种类的蛇的图片。
不管黎琦是个多么胆大的女孩,天天时不时就会看到这些蛇的图片,也会感到害怕。
于是不知从哪天开始,黎琦几乎夜夜惊醒。要知道自打黎琦有意识起,就从没有见过活的蛇,而在梦中,她却见遍了蛇的种类。
在家中,在乡下,在飞机,在空地……任何在梦境中出现的地方,都有蛇的出现。有的时候是一两条,有的时候却是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回忆到这,黎琦不由又打了个冷颤,便干脆就在床上坐直了身子。“我到底是怎么了?”
已经两年了,就算不是天天梦到,也折腾的自己精神恍惚。每一夜的经历都像是一部好莱坞大片,搁在谁身上也不会好受。想了许久也没有结论,大概是累极了,黎琦又进入了睡梦中。
等黎琦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惊醒!而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查手机!
“蛇会不会在马路上跳着走?”黎琦神色焦急地在搜索栏打下了这句话。只见搜索结果出现了一大张页面,不可避免的文字配图片。而再次看到这些图片也让黎琦心中一颤,迅速别过眼不再看。
做了一番心理暗示,黎琦不断的深呼吸平稳了自己的气息,才又将眼神放在了那搜索结果上。
蛇有3000多种类。嗯,黎琦对此一点都不怀疑,就她自己来说不知多少次梦到了那今生她都无法忘记的场面。3000种,自己大概也已经梦到了千种。
蛇受到惊吓会采取快速爬行运动,在人看来有些似跳跃。看到这,黎琦不由反复读着,快速爬行也能类似于跳跃么?但自己看到的好像完全不是快速爬行的样子啊,分明就是跳跃。
黎琦在短暂的疑惑后,便肯定了觉得自己看到的那种跳跃和网络上说的蛇受惊时快速爬行的类似跳跃不同。不知为何,就是一种感觉。
要问黎琦这反常究竟是怎么了,还要说她夜里的第二次入睡的梦境了。跟往常一样,黎琦还是梦到了有蛇在追着自己,只不过这次数量少,只有一条大一点的白蛇,一条小一些的花蛇。黎琦在梦中独自跑啊跑,没有人来帮她。这也是黎琦也已经习惯了的,恐怖的梦里向来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这次她在逃跑的时候竟然在马路上看到了一条特别小巧的蛇,它似乎有人性般的看着黎琦,透过它深绿色的眸子,黎琦不知道此刻她好似沉浸到了那如同湖水般平静却又带着的漩涡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一震,自己……自己……好像能看懂它的想法!
不知是小巧占了优势还是它的眼神没有其他蛇类那么的邪恶,总之黎琦不那么害怕它。在看懂了小蛇让自己跟着它走的意思后,黎琦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跟上了!
一跳,又一跳……黎琦看着这条行为诡异的小蛇在前方跳着为自己带路,心里不知何时就慢慢的也平静了下来。多少次了,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梦中的孤立无援。却不想内心终究是渴望有人来陪她一起的。不,现在仅是一条让她无比害怕的蛇,都能给她一种安全感。黎琦不由地自嘲,这世界对她可真是厚待,各种无奇不有偏偏都让自己碰上了。
这一晚,在这条一蹦一跳的小蛇帮助下,黎琦没有再也没有被那两条原本追逐她的蛇给赶上。
第一次,和一条蛇相安无事。不仅如此,它还救了她,即便这救是在梦中,但黎琦还是激动的不知所措。她好似看到那梦中的黑暗终于有阳光照了进来!所以她在醒来的第一刻就是想了解那条乖巧的小蛇,她要抓住这光芒,一定!
自打这天开始,黎琦再也不惧怕夜里的梦。因为每当她像以往那样被层层的蛇所包围时,都会看到那条小蛇来救自己。
明明是那么小小的一个,站在那么多大蛇的中间却没有丝毫的突兀。它,好像就是真的统领一般,气势全开。
黎琦觉得小跳的思维太像人类,有时候甚至觉得可爱到有一种弟弟的感觉。噢,小跳是黎琦给小蛇起的名字,跟它还挺配。
不过这样的日子一长,连黎琦也不能分辨到底是真是假。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她甚至一度觉得小跳就是真实存在的,近到就在她的身边。为此,黎琦还特意去问妈妈,蛇会不会跳着走。黎琦心想,如果不会,那就真的是一场梦了吧。全是自己的臆想。
“蛇有时候在马路上会跳着走的呀,你怎么知道?”
轰……听到妈妈的话,黎琦只觉得脑子一瞬间有些发懵。蛇真的有会跳着行走的么,真的有吗?黎琦不知道妈妈说的是不是网络上的那种看上去类似跳跃的爬行。但她此刻宁愿相信妈妈肯定的就是小跳的那种跳跃。这样的话,小跳就是真的了吧?
黎琦心里不由美滋滋的,小跳是她一直以来的伙伴啊,是她一直以来陷入困境中第一个想到的啊,是那么重要的一部分。她兴奋的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给了自己的同桌,也就是叶雨心。
其实两年来,黎琦一直是恨着叶雨心的吧。不管她到底是出自什么理由,可她终究是伤害到了自己,不是吗。两年的时间,不敢睡觉。一入睡就有恐怖的事情等待着自己。
可是现在呢,黎琦唯一能找人分享小跳的,也就是叶语心了,毕竟事情由她而开始。所幸,叶语心耐心地听完整个故事后,并没有觉得黎琦在胡说,反而一脸激动的抓着黎琦的胳膊,想要看看小跳长什么样。
不得不说,有了叶语心的羡慕,黎琦更是有些飘飘然了。就她一个人能够见到小跳呀,小跳是自己一个人的。
这一切在黎琦现在看来,都是很美好的。只是她不知道一旦美好被打破,她究竟又会迎来什么。
距离梦见到小跳已经三个月了,这几日黎琦有些心不在焉,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忧虑小跳的事情。因为它已经连续一周没再出现了。
小跳再不出来,我要怎么办啊!黎琦自己心里也没有谱,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一个月过去了,黎琦都没有等到小跳。梦还是依旧的梦,只是少了一条会跳着走的蛇。
黎琦的焦躁逐渐严重,甚至连她的妈妈都察觉到了不对。这一问,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连续两年都被噩梦侵扰。而黎琦讲完后则是大声哭着问妈妈小跳在哪。不论妈妈怎么劝她小跳是假的,她都是不相信。
医院,精神科。黎琦如同木偶般面无表情,坐在她面前的医生看起来很慈爱,只是时不时会问她几个问题。当医生让她开始讲一讲小跳的故事时,黎琦那木讷的身体,明显的动了一下,眼睛也重新有了神采。
“您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我没有骗人,小跳它明明就是存在的啊!”
“黎琦,你先冷静。我是相信你的,来,你慢慢给我讲一讲小跳的故事,好吗?我会帮助你。”
看着面前老人信任的目光,鼓励似的支撑着黎琦。她终于讲了起来……
“您的孩子由于长时间的恐惧,内心没有安全感,自己给自己的梦中臆造出了这个叫小跳的蛇来帮助她,我们现在能做的唯有找到黎琦做噩梦的根源,才好对症下药,缓解她的心理压力,走出虚幻啊。”办公室里,医生严肃地对着黎琦的妈妈分析着,而妈妈的泪早已流了满满一脸颊。
门外,黎琦用墙掩住了自己的身子。
原来,都是假的么?小跳是我想象出来的?那叶语心为什么要一个劲的附和我,我是病了,她呢……
黎琦眸子一暗,小跳是假,叶语心骗我却是真。识人要清,果然自己还是没懂。
❹ 短篇小说|深夜电影院
1
当我再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姓名,包括她看我的眼神,是陌生的。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装的,就来到她的身边,经过一番试探,我才知道,她真的已经不认识我,包括我曾跟她提及的梦,她满脸迷惑,目光中透着戒备。
每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鲸酒馆就会渐渐热闹起来。有些面孔很熟悉,有些面孔像是第一次见到(也许是最后一次见到)。我把灯光调暗,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抿了一口,头脑里,一些注定无疾而终的想法开始接连冒出,又很快地褪去,比如刚才,我脑子里闪过了《金刚经》草草的断句,昆汀电影《杀死比尔》里的一段热舞,红色的街灯笼罩中乃迎雾气氤氲的眼睛,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举着酒杯从我眼前慢吞吞移过(后来我意识到是我的主观意识迟钝了),暮色横斜,我又想起了李贺《苏小小墓》里的诗句“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竹,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有人在黄昏中拉了个长长的音,像飞机飞过天空,拉开一道狭长的云线。
2
乃迎曾经对我说,鲸酒馆幽闭的空间像是鲸鱼的腹,什么深海的喧嚣、光线、聒噪的尘寰,厌倦了争吵的生物来到这里,还有人无意中闯入了这里,有人慕名而来,鲸酒馆容纳了我们零碎的、不完整的人生,隔离了尘世的烟火。
你把酒馆比喻成鲸鱼?
乃迎眼睛盯着窗外某个滚动着服装促销广告的荧光牌,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落寞的人才会这么想。
我眯起了眼,注视着杯中的酒问乃迎,为什么不开心?
有什么事是开心的?
乃迎眼神中生长着无限的疲惫,黄昏晕开在天际,酒馆的窗边,绯红的光线染红了老木桌上铺开的信纸,乃迎坐在木桌边,干燥的、凉凉的风吹了进来,她点了一根细细的烟,望着远方升落的鸟群和起伏的山峦,我感到信纸上的字迹开始迷离起来。
我漫不经心地想一些事情,比如霞光夕照,生老病死,风花雪月,比如明日的跌宕,离别的苦闷,郁郁的理想,比如乃迎和鱼,比如——我辗转反侧、日夜寻觅的林颖。
不知到为什么,我觉得能够和她重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重逢显得那么重要,我知道,这个重逢对我的意义要大于对她的意义,在鲸酒馆写信的这一刻,也许是黄昏的作用,我十分强烈地思念着她。
当黄昏行将熄灭的时候,我转身走到书架,抽出最近阅读的一本书,向一处角落的位置走去。
这是什么书?乃迎向我走来,目光注视着金丝镶面的扉页,好像有些潦草的字迹。
《夜归两忘记》,我说。
写聊斋那个人写的?乃迎问。
当然不是,我说,这个作者就像《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那样,存在争议,一般认为是明末清初的一位文人朱咏珍。
3
二零一九年的某个冬日的夜晚,林颖来到S城找我玩,我似乎是跨越了重重的梦魇,每一步都像踏在雾里。当时,我还在一个国企上班,从那时算来,我和林颖重逢,已经接近两年,两年之间,在我们两个人身上都发生了不算少的事情,所幸我们都还算无恙。
我记得,我们在咖啡馆坐了很久,聊了很多彼此都感兴趣的事,偶尔沉默,我乐于沉默,耽在那静谧的氛围中,感受时间悄悄的涟漪。有那么一会儿,我的意识短暂飘到了我第一次在画室遇见她的场景,那次会面我的神态不太自然(紧张所致),话语也脱离有效的交流,但我得以长时间地观察她——她的侧脸在灯光下不真实的轮廓,好像一句轻轻的问候就会让类似玻璃质地的梦境破碎。事实上,我也确曾有过类似的梦。
许多个平凡的日子里,我的生活就像我那个时期的小说那样,平静无波,往返于图书馆、寝室、阶梯教室,相对而言,去图书馆读书是我唯一乐此不疲并郑重以待的事情,而去教室听文学课则更像一种不必要的任务(后来终于翘课成习)。某天(我记得是个秋日的雨天),我穿着针织衫、牛仔裤,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落地窗前,读博尔赫斯的《恶棍列传》,窗外的树叶微微渗出黄色的蜷曲的边沿,湿漉漉的广角镜头下,许多人在湿哒哒地赶路,虽然关着窗户,但还是有风的凉意渗透进来,细小的雨丝陡峭地被风刮在窗玻璃上。我抿了口咖啡,略苦的香让味觉沉溺,也让我产生笃定的安全感。
咖啡引发的味觉是钥匙,它带我穿越时间,回到那些和温暖有关联的地点,比如鲸酒馆,比如晚祷大街,比如华兰大道,比如画室,我深切地进入到了某张画里,画里的时间是主观的心理时间,露珠的滴落有致而清晰,趋于永恒。
4
我想起了我在人间驿馆等待她的场景,那天,天黑得很晚,黄昏特别地长,我知道,她一定会出现。
但是我最终没有等到她的出现,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乃迎。
她牵着一匹精瘦的马从远方的黄昏里走来,白色的袖袍没有沾染风尘,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有同伴,那一世的乃迎,是个风尘仆仆的行脚僧,我们仅有一面之缘,刚开始,我们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决定坐下来,喝碗酒,聊聊天。
你还在等她吗?
我沉默地皱了皱眉头。
不是等她,是等一个结局。
乃迎说,成住坏空的世界,在乎什么结局。
我说,我没有世界的概念,我只想等到这个人。
乃迎说,某些时间,我也和你一样,在乎这个,在乎那个,现在的我不在乎了。
这一世我们应该只相遇这一次。
相遇这一次挺好的,我皱眉端详着碗里明晃晃的酒,感叹,就像这酒,喝成了习惯,味儿就变了。
乃迎和我碰了碰碗,仰头喝了大半碗的酒。说,还是在古代好,你看现在,没有通讯工具,我们想见一个人全凭一双脚。
你今世遇到了老鱼吗?我问。
乃迎摇了摇头,说,我们的缘分不在这一世,我们的缘分在来世,或者来世的来世。
我苦笑,说道,也不知道我和她的缘分在哪一世,什么来世,我现在就需要去找到她。
乃迎说,你处在一个过渡状态中,或许她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过程。
我摇了摇头,说,乃迎,不要顾忌这个,你知道,以前的你从来不管什么过程还是结局的。
什么?乃问。
我心中升起了憧憬,说,马上就是三月,河谷村的樱花要开了,阳光明媚,春风万里,我想骑上一匹温驯的烈马和她一起趁着花期赏樱。
乃迎怔怔在那里,面上闪过一片思索。
今天的黄昏好长啊。
我饮干了酒,摔了碗,整理了心绪,踏着欠思量的步子步向前走去,烟尘滚滚,我大笑着冲乃迎说,来日方长。
5
暮色降临了鲸酒馆,乃迎牵着鱼的手,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一瓶味道古怪的渡相思,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乃迎说,你寻找的怎么样啦。
我想回答她,可是身体每个细胞都软绵绵的,像被浸泡了酒精,话语的因子散落在每个细胞里,拧不到一处。
今天这哥们儿说话怎么语无伦次的,来,喝点这个解解酒,鱼递给我一包酸奶。
刚刚把林颖送走,我说,很镇定地把她送走,那份强烈的寂寥感又袭来了,我着实高估了我自己。
在她走之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分离后,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想她,我努力把这种念头压抑下去,但是我失败了,它加倍袭来,那一刻,我产生了悲伤的自责感。
“悲伤的自责感?”乃迎不解地问。
“是的,”我说,“长久以来,我一直不知所措,或许你不相信,从我又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失神的感觉包围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能再遇到她,这份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后来,我的状态渐渐平伏下去,但我却渐渐对她有了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恋人吗。”
“我也说不好,在这方面我的经验比较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感觉。看她就开心,有她存在便是一种幸福,什么都不需要做,没有追求恋人的那种侵略心和企图心,因为单单是她存在于我的记忆,我在她记忆里存在,对我而言便已经包含了全部的幸福。”
鱼思考了一番,问:“但这会不会是一种想当然的幸福?你如果真的爱她,我还是建议你去追她,寻求在一起的可能,就像乃迎和我一样。”
我回头看了看鱼,他的目光清澈而真诚,很显然,他想问题比我要干脆和简单的多,这是他的品质,也是我的短板,但是,我也曾有过固定的长时间的伴侣,那时的我却全然不是这样,我主动也任性,会像正常的年轻恋人们那样吵架、赌气、互相猜忌,我认为传统意义上的爱除了强弱程度的不同,应该基本都是这样的吧——直至林颖的出现,一切都不同了,我内心对爱的定义被碾碎,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身处的境遇,忘记了烦恼的因由,但同时某个侧面——我对自身的存在却又更加笃定,对于自身之外的东西,觉得需要舍弃的,就毫不犹豫舍弃,换句话说,我做事的力量好像增强了。
“就像蛇的蜕皮。”鱼说。
我惊讶地向鱼看去,他似乎通晓我此刻内心的想法,那样隐秘的想法。
冷光影中,有位女子在唱一首音质破旧的歌。
我的日子是你的名字
每分钟 在安静的时候
当夜晚在我的忧伤里不眠
梦变成你的名字
我的身体是你的名字
动作里 总带着你的样子
人们在大街上慌忙逃窜
我在这 念着你的名字
我握着通往你的船票
有一次我甚至这样唱道
在困倦时 旅途中
每一朵岛屿都是你的名字
6
咖啡馆快要打烊的时候,我提议去看《绿皮书》这个电影,深夜场。
电影院里人非常少,显得空旷而萧条,我们坐在庞大的黑暗之中,我感觉到异常的疲惫。
空气软塌塌让人有种往下沉的欲望。
后来我分不清我是睡着了还是没睡,我怀疑是一种半寐半醒的状态,耳边林颖偶尔发出的笑忽近忽远,银幕上的影像渐渐和我产生了轻微的位移,最后,我发觉自己置身在一个宽大的院子里。
应该是清晨,太阳将要升起还没升起的时候,我站在院子里伸懒腰,视线迷蒙,透过似乎是用铅笔涂抹出的毛糙的枝桠望着日阳渐远的轮廓,时不时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后来我发觉是影院里人们压低了嗓子的议论声),座椅深深往下陷落,我把盖在肚子上的衣服往上身遮了遮,甚至有几刻我睁开了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意识也被拉回此刻的影院,我眯起有点近视的眼睛盯着已然被跳过太多的情节,可怜巴巴地茫然四顾,悄悄向身边的林颖看去,看到她正津津有味分外投入地看着荧幕,我心存侥幸地希望她没发现我刚刚大睡一场。有一点让我印象深刻,银幕上闪动的光影照亮了林颖的侧脸,那种光芒是淡淡的纱,像是古老的月亮的光,冷色系的,微微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温度,在这样的光中,林颖距离我非常远,也非常近,只是她那么完整,她的神态,她的变化的心情,她的谈吐,这份确凿无比的发现被我当成了一个证据,我好想哭一场。我移开了目光,努力回到《绿皮书》的主线情节上,但不一会儿意识又渐渐昏沉了(身体不自觉地下坠),我知道我再次睡着了,并且我会做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在林颖身边做梦是一种幸福。
我相信在某一刻,我隐约望见了中世纪的黄昏,古堡和小路是黄昏的一部分,古堡在小路遥远的西侧,小路在连绵的枯萎的金色中延伸至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不知是否象征一种希望),我从未心系远古,对中世纪的历史和景观更是毫无概念,但是我知道这是一种心境的投射——一个完全与当下的环境割裂的时间,一个颇有意味的不被打扰的时空(我在梦呓中确是这么分析的),我和林颖像平常一样散着步,林颖说,看完《绿皮书》,是否准备好一场去往晚祷大街的旅行,一个熟悉的名字,何为晚祷大街?黄昏永恒之地,林颖说。从这个时刻开始,梦里的我已经发觉自己是在做梦了(至少是部分地察觉), 然后原本无意识的状态里开始蒸腾起伤感的情结——强烈而赤裸的伤感,我担心会伤及林颖,它毕竟如针芒,在几乎要流泪的梦境里,我整个人陷入了疯狂的失控当中,我哭着向林颖跪了下来,却毫无疼痛,好像整个大地在支持我跪下,告诉她,我好想你,我知道我在做梦呢,所以我哭着跪了下来,我因为想你,再不会顾及什么,请你原谅我的梦境吧——歇斯底里,让我震惊,梦境中另外一个我,那个上帝视角的我,我可恶的潜意识,一直潜心观察这一切,现在他跳出来,开始充当主宰者,出来捣乱了。他说,你这样的情绪会刺伤她,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这样紊乱而露骨的表现是一种严重的无礼,你会伤害她,她会识破你,嫌弃你,再远离你,但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应得的惩罚!他的面目冷峻而严肃,镇定的威严象征一直不可撼动。但我双目开始冒火,我不能容忍梦境中竟还有君子来规训我。他竟然开始出来捣乱了,我怒气冲冲地向身后踹去,我踹倒了他,同时疑问道,难道他早就等在这里让我泄愤吗?谁让他惹恼我!这个可恶的家伙。我拍了拍手里的土,为了不让林颖发现他,我将他踢进了路边的沟渠里,麻烦和危机解除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林颖快乐地挽起了我的手——梦里的林颖和现实的林颖是那么不同,同时却又那么相同,我们从未像现在这般靠近过,严密无暇的温暖中,我感到那个持反对意见的被我踢进沟渠的我也渐渐随着黄昏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望向天际(远方的天际),我和我合二为一的,那流泪的时刻,所有的我都在回家。
7
“你是否还记得那家露天的酒吧?”
“叫什么名字?”
“我忘了,我们坐到下午五点,然后你去杭州,不久之后你再次遇到鱼,然后你们再次恋爱。”
“我记得那天下着雪,你点了一杯蓝色的玛格丽特,我惊讶地发现,那天下午如此不同,就像一个启动开关,从那个时候开始,许多东西运行轨迹发生改变。”
“不是月球引发海水的潮汐,鱼儿越上浪尖,凌晨飞舞着月光,不是昨日的重复,当下的沉溺,甜美的乌有乡,是季节的最后一次歌唱,我们去往没有季节的人生。”
“人生也是有四季的。”
“这以后,我应该会爱上写信,写给远方的人,写给自己,写给美好的比喻。”
“我和鱼在一起,我们好像都比之前更包容,更能理解对方了。”
“真好。”
“你们经过了风浪,也有过各自远扬,你们在独行的路上,大部分时间或许会忘记对方,但事实上,你们从来都没有遗忘,当你们再次偶然相遇,就再没什么能够将你们分开了。”
“我们跋涉在时间的泥沼中,因为体认到万事艰辛,才明白初恋的意味,当然,很多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即使内心萌动,也无机缘在一起了。比如一方已经结婚,或者地理位置相距过于遥远,人海两茫茫。”
“最近在看《断舍离》,其实就是做减法,减去那些多余的冗杂,让自己能够更为专一地做事。”
“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我喜欢你现在的状态,更喜欢你置身的城市,杭州的三月,是人间天堂。”
“还记得前世我们的那次会面吗?”
“不记得了。”
“在人间驿馆,一个漫长的黄昏。我在等人,你也在等人,你从远方走来,我在门前烂醉,那一世你是个行脚僧,我们得幸有一面之缘。”
“后来我们都等到要等的人了吗?”
“等待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有时候,要相信,我们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在须臾,在未来。”
“梦是不是一种真实?”
“梦是属于自己的甜蜜。”
“下雨了。”
“回吧。”
“再会,乃迎。”
“好的,卡卡。”
8
车厢内,我望着窗外,略有些困意,针针点点的光一闪而逝,在百无聊赖里,我追忆着许多碎成纸屑的往昔,桌布上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咖啡,升腾中,对面的人脸模糊起来。我有点分不清置身何时,记忆里似乎有许多场景似曾相识,比如我乘坐火车去往华兰大道的深夜,我从华兰大道去往武汉的清晨,我和前女友一起去南京的夏天,我和朋友一起去石家庄的下午,我们为了振奋精神在车厢里忘乎所以地唱起了木马《美丽的南方》,我们置身于众人目光的中心,而不管那讶异是如此强烈。记忆里夺目的阳光化作独有的寒刃,撕裂了我们一切虚妄的言谈。而现在,这里只剩下我自己了,剥离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我不知道是去旅行还是逃离,是杜撰还是现实,只是在这片刻,我可以任由自己落寞,我有点想念林颖犯困的眼睛,黑夜中闪着热气,无精打采的眼睛。
我来到车厢尾部,点了跟烟,哐当哐当的零件撞击声像是野蛮人发明的打击乐。在我对面,一位相貌温婉的妙龄少女背靠着扶手,望着我。
我朝她微笑。
她出神,像是没有望着我,也笑了起来。
出于礼貌,我将烟蒂按灭,向虚无的空气吐了一口冷清的浊气。
去哪里?女子开口问。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为了表示我认真对待她的问话而不是故意不配合,我说,想好了告诉你,好吗?
那是你的事。她用漠不关心的语气说,但是告诉我也无妨,她对我笑。
我搓了搓手,气氛尴尬下去,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借一支烟可好?
我从烟盒里掏出一支,替她点燃。
谢谢,她长长吸了一口,然后整个神情呈现出一种松弛的状态。
还有多久到站?我问。
快了。她说。
我举了举手机,说,到站之前,听首歌可好?
她奇怪地望着我。
我掏出耳机,一支塞到她的耳朵里,一支塞到我的耳朵里。
这是什么歌?
听起来什么感觉?
下雨的感觉。
很好。
陌生人,还有什么话讲?
我说,没有了,陌生人。
忽然,我们没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火车驶入冗长的涵洞,有种万木低垂,永逝降临之感——在这黑暗中,陌生人紧紧地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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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海》是2016年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科幻短篇小说集,作者是刘慈欣。
❻ 求在2010年4-8月的小说绘中的一片短篇小说,内容大致是男主具有在梦境中的特殊能力并能保留在梦中的记忆
我应该有,因为我买了所有期的小说绘····不过我要找,因为那么久之前的书不知道放哪了····,话说这篇故事好像被改成漫画了···我貌似前不久在同盟绘上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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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三百年前,诛仙台上的她绝然转身跳下,让铜镜那边的他亲眼见她隔世永别。三百年后,东海龙宫中,她与他不期而遇,再生再世,再次面对这个负心人时,她淡然如风,却不知他为何用冰冷的手一次次摩挲过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