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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一天大巴尿湿抱紧的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 2023-01-22 06:17:21

A. 短篇小说:二丫与摩托车

二丫当然是个丫头,只是性格像个男孩。

二丫已经上了初中,可是爱玩爱闹的本性依然不改。

二丫早学会了骑自行车,可是她并不满足,已经悄悄把眼睛盯上了姨父家的摩托车。嘘,不准告诉别人哦!

姨父只要出门,都要骑着摩托车。你看他,一抬腿跨上摩托车,然后左手捏紧离合器,右手捏着刹车,左脚撑在地上,然后右脚就在那根启动杆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蹬。每蹬一下,摩托车就会“突突”地哼几声,后轮处的烟筒还配合着冒出一股黑烟。只是,那“突突”声不长久,就像水壶里的水快要沸腾时,有人撤了火一样,“呼嘟”一声又灭了。

但是姨父还在坚持用力蹬,总有那么一次,发动机开始“突突突”“突突突”地吼起来,摩托车就发动了。然后,梅姨就抱着两岁多的小女儿灵儿,坐上了后座,摩托车就载着一家人开开心心跑远了。

二丫就在梅姨后门口眼巴巴看着,摩托车越跑越远。因为,二丫要上学,不能一起跟着去随便逛。而且,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总不能告诉大人,她不是想坐摩托车,而是想骑,想像男人们那样,驾着摩托车在风里狂奔,还让风儿把头发吹得高高飘起。

不能说的秘密藏在心里很久很久,都快发了酵,连酸味都悄悄冒了出来。

还好,姨父的摩托车经常停在后门外。二丫放学后在姨家吃了饭没事干,就拉着灵儿在后门外玩。瞅瞅没人,二丫就让灵儿吃着苏打饼干在旁边看,自己则猴子般跳上摩托车学着姨父的样子死命蹬着启动杆,摩托也会发出“突”的哼声,只是从来都连贯不起来。灵儿在旁边看着二丫那一上一下乱跳的身影,也觉得好玩,总是嘻嘻笑着,经常忘记吃饼干。

二丫也知道,摩托车不插钥匙不能发动,而且到底怎样捏离合怎样捏刹车自己都是一窍不通,可是二丫就是不能放过在摩托车上练脚的机会,总是乐此不疲。

一日黄昏,姨父不在家,估计去村里谁家喝酒。二丫放学吃完饭,草草写了作业,就急急拉着灵儿出了后门。

嘻嘻,摩托车果然就在后门外的窗户底下停着,好像是一心一意就等着二丫来骑。二丫把苏打饼干往灵儿手里一塞,告诉灵儿看自己给她表演骑车的把戏去。灵儿高兴地直拍手,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灵儿跑到车旁边站好,开始当起最忠诚的观众。

二丫扶好车把手就坐了上去,开始有滋有味用脚蹬启动杆。不知那天二丫是遇上过什么开心事,还是晚饭的肉饺子给了二丫无穷的力气,二丫那次蹬车时间格外长,也格外用力。偶尔摩托车也会发出“突突”的声音,二丫和灵儿都会兴奋得尖叫起来,然后二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死命蹬。

猛地,不知二丫怎么蹬了一下,摩托车就开始“突突突”地吼起来,这还不算,车子居然像冲出牢笼的囚犯,死命向前闯去。坐在车上的二丫还没有回过神,身体早随着车子一起向前冲,只是,车子没有奔出几米路,就因重心不稳身子不平衡栽在了地上。当然,二丫也被压在了摩托车下面,虽然车子“突突”了几声后不再吭气,但前后两个轮胎也还哗啦啦旋转着。

二丫把腿从摩托车下费劲地拽出来,也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去看灵儿怎么样。还好,灵儿当时站在摩托车的右侧方,摩托往外冲时,是贴着灵儿脸前向前奔的。如果直直朝灵儿冲过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再看傻乎乎的灵儿,她还拿着饼干看着摩托,脸上懵懵的,估计是没看明白今天的节目怎么和往日不一样,在发呆呢!

二丫看灵儿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去扶摩托车。这时候,在屋里洗碗的梅姨也听的声音不对跑了出来。梅姨居然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故,也没有意识到宝贝女儿差点命悬一线,只是奇怪摩托怎么躺在地上,便费劲和二丫把车扶了起来。

二丫嗫嗫嚅嚅说了自己做的坏事,梅姨居然没有责怪二丫,只是和二丫一起把车推回了屋里,还叮嘱二丫不要和姨父说这件事。然后,梅姨就带着灵儿没事人似的去别人家看打麻将去了,只有二丫一个人在家里发呆。

后来,二丫也不知道姨父是什么时间回家的,只是早上起来听梅姨说姨父喝多了,还吐了一地,二丫就放心地去上学了。几天后,二丫就把这事忘记了。只是,她再也没有去后门外,给灵儿表演骑车的把戏。

不知哪一天中午吃饭时,二丫听见姨父喃喃自语:“咦,这段时间摩托车怎么老难骑了?方向不怎么正,脚蹬子还是弯的,我没有摔过啊,真是奇怪!”

二丫把碗放下,擦擦嘴巴对梅姨说自己吃饱了,要去看书,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一晃过去多年,二丫再也没有碰过摩托车,只是梦依然在。那发了酵的酸都快过了头,不过,从来没有人去打开酵着梦的缸盖。

二丫弟弟也长大了,小伙子眼馋别的年轻人都有了摩托车,自己就和父母说也想买一辆。男孩子想要摩托车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家里没有一个人反对。不出十天,一辆漂亮霸气的豪爵就出现在院子里。

二丫看着弟弟拿湿布仔细擦车,比梳自己那头黑黝黝的头发还用心;二丫看着弟弟把红色的丝带绑在车把手上作装饰,比给约会的女孩子系头花还用心。

想到这里,二丫“噗嗤”一声笑了,想啥呢?弟弟还没有女朋友呢,和谁约会去?

虽然也有一些女孩子有意无意向弟弟示好,可弟弟好像天生不开这个窍。即使邻居家的小妞,每天都来家里几趟,虽说是和二丫拉家常,但二丫知道小妞的心其实在弟弟身上。然而弟弟就是后知后觉,没有任何反应。虽然二丫也打着趣告诉弟弟小妞的心思,弟弟却说别瞎说,人家没有那个心!

哼!谁没有那个心谁知道,真是的,没有一个人入你的眼,难道你还能领回一只天鹅来?真是!

五月的一天傍晚,弟弟悄悄拉二丫到屋里,他抓着头皮很不好意思地和二丫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自己已经和人家交往了一阵子了,女孩子和自己很对眼。

二丫捶了弟弟的肩膀一下,笑着说:“你小子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找上女朋友了,现在才和老姐说,肯定想求我帮你办什么事吧?说呗,姐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弟弟挠着头皮说,最近农忙,女孩子父亲身体不好,弟妹还小,自己想开着家里的打麦机去她们家帮忙,问二丫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毕竟,多个人手多把力。

二丫知道事关弟弟终身大事,自然拍着胸脯答应了。只是,每天来回如果开着打麦机,那速度不快不说,光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也能把人吵死,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弟弟说那也没办法,自己倒想把摩托车也运过去,可惜一人不能当做两人使,只能算了!

二丫心里那个发着酵的缸盖好像一下子被掀开了,她想都没想就说:“我给你骑过去!”

弟弟直接否定了二丫,干干脆脆地告诉她第二天还是坐着自己的四轮车兼打麦机一起去吧,虽然不好看,至少安全省心。

二丫犟脾气上来了,拖着弟弟去院子里,让他教自己怎么骑摩托,否则,第二天自己就不去帮忙了。

弟弟没辙,在院里指着摩托给二丫讲了怎么发动怎么停车,但那眼神里满是无可奈何和不相信,明摆着只是为了拉二丫这个劳动力才不得不这么做而已。

二丫一不做二不休,让弟弟把车推出院子,自己要在门口的街道上亲自试试,免得只会纸上谈兵。

说来也怪,二丫第一次上去就冷静地发动了车,只是离合放开的时间把握不好,车头居然是向上猛地一跃才往前冲的,但二丫最终还是制服了摩托车,还在街道上慢慢骑了好几个来回。直到心里有了底,二丫才停了下来。

二丫看着目瞪口呆的弟弟,自己得意地一笑,又捶了弟弟一拳,告诉他就这样定了,明天出发!

第二天早上,姐弟俩都早早起了床忙活起来。二丫问清了女孩子的村庄,以及房子的位置,就骑着摩托车先出发了。反正自己不敢骑太快,一会儿弟弟肯定能撵来。

二丫的村子离国道不远,所以出了村很快就上了平整宽阔的柏油路,虽然有来来往往的大货车,二丫也不怕,平时骑自行车早就把胆子练出来了!

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二丫骑着车在风里感觉好凉快。二丫试着把油门加大,车子就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骏马,蹭地腾云驾雾飞快冲起来,二丫多年前想在风里飞扬的头发,终于迎风飞了起来。这种感觉与骑自行车太不一样了,这才是真正的御风而行,任意驰骋啊!速度与激情在这个早上,在飞驰的摩托车上,在青春无敌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丫身上,彻彻底底地上演了!

只是,二丫骑得太尽兴,早忘记了等弟弟一起去这回事。等骑了几十里,女孩子那个村庄出现在眼前时,二丫才发现,自己应该已甩了弟弟好远了。等还是不等他,二丫很快决定不等了,进村。

女孩子这个村子比较大,是个长条形,弟弟说女孩子家好找,最西头。也就是说,进了村子沿着街道一直走到头,她们家就到了。这么好记的位置太容易找了,二丫骑着车一头就冲进了村里。

咦,不对!这街道,和国道可真不能比。街道是泥土路,本来哪个村子都一样,二丫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这个村的路还是有点怪,不知什么原因土路不是平平坦坦的,路面两边是条条壕沟深深凹下去,中间却是一道长楞高高扭曲着凸起,整个路面横着看,就是波澜起伏的太平洋海面唉!(呜呜,后来才知道,这个村子里每晚都有大货车偷偷通过,就为了绕过国道上的一些收费站,却把村里的路面压成了面瘫。)

那桀骜不驯的豪爵遇到这路面,一下子没了脾气。本来豪气冲天的二丫,在这路面上直接就傻了。可是车子已经冲到了壕沟,速度还不慢,如果认输停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二丫还真不愿意。最后,二丫一咬牙,硬着头皮在太平洋的波澜里小心翼翼地挺进,没有了速度,没有了激情,全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如果街道只有二丫一个人也行,要命的是农村的老人都起得早,迎面动不动就有一个老人挑着箩筐慢悠悠地走过来,而且离二丫还很近很近。

二丫心里根本算不出车子与行人之间的距离,好几次眼看就要迎面朝着人家撞过去,还是二丫死命喊着“让开让开快让开,我是才学会骑车的,”对方才好像刚从睡梦中被地震惊醒一般,赶紧往路边匆匆闪去。那身手,仿佛身藏绝技的武林高手被迫现形,个个都敏捷得很。只是,面对大早上入侵村寨的豪爵和二丫,他们实在弄不清是何方神圣!

二丫才顾不上解释,只是手心冒着汗还紧攥着摩托的把手,在和太平洋的波澜一心一意作战。身后扬起的尘土阵阵弥漫,被惊吓了的老人最后只是喃喃两句骂语又该干啥干啥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街道的房屋才有了尽头,二丫在最后一座房子前把摩托车熄了火停了下来,人早就变成了刚从五行山下爬出的猴子,浑身上下都是灰尘。

那家屋里的女主人正好出门倒洗脸水,看见二丫便热情搭讪问二丫想找谁。二丫还好记住了女孩子的名,一问,这就是女孩子母亲。人家赶紧把二丫拉进了屋,还喊着女孩子让她去打水,好让二丫洗一洗。

哇,一个着白衣裙的女孩子应声过来,二丫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未来的弟媳。冲这俊模样,和这份温婉端庄,二丫觉得再来十次速度与激情,都值!!!

岁月匆匆,二丫也成了家,还有了可爱的孩子。那发过酵的摩托车的梦已然见过空气,鼓起来的气泡慢慢缩小,又慢慢缩回了现实的壳里。二丫,也开始踏踏实实做妻子,做母亲。

只是,和孩子在一起还不够六个月,二丫就得给孩子断奶并和孩子分别,因为二丫要上班了,而且单位离家还很远。

忙忙碌碌的白天还好,毕竟手边有做不完的事。然而每一个寂静的夜里,二丫脑子里除了孩子还是孩子。从来没有流过泪的二丫,开始用泪水填补相思。然而,泪愈流愈多,相思愈积愈浓,这是一段恨不得时光长了脚能跑就赶紧跑的日子。

到了周五下午四五点钟,爱人会骑了摩托车来接二丫,然后载着她一起向家的方向飞驰。

回家的路太长了,爱人一个人骑完全程太累。他也知道二丫那男孩子的脾性,于是就忽悠着二丫,让她骑三分之一的路程,自己骑三分之二。这样,二丫也过了车瘾,自己还乐得在后座休息一会儿。

春夏秋冬,回家的路上没有赏过花,却见过月,还常和风雨打打交道。

一个周五,两人准备回家时已觉天气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但二丫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要求上路。

这次爱人不敢再让二丫骑车,怕她骑得慢路上耽误功夫,自己跨上摩托车等二丫坐好就一路狂奔,恨不得一口气冲回家里。

可是车子再快也没有老天那张脸变得快,两人还没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乌云就气势汹汹压到了头顶,还伴随着毫不讲理肆虐着的风。

原本因为天热穿着短袖的二丫,瞬间觉得冷嗖嗖的,赶紧抱紧爱人的腰,渴望从他身上得来些暖气。

摩托车在狂风中艰难挪移,像极了醉酒的人的摇摇摆摆。公路两边挺拔的杨树,平日里站得笔直,还目不斜视。如今在暴风的纠缠下不再矜持,也左摇右晃起那婀娜的身子,一会儿相邻的几棵树枝枝叶叶绞在一起,仿佛在聚头商量一个重大的机密,一会儿又“刷”得一下分开,好像孩子们过家家闹崩了在发脾气,有的疯子一样扑向路面,有的则赌气般倒向路后的农田里。

二丫吓得抱紧爱人不敢吭气,她好怕哪一棵树禁不住风的折腾,“咔嚓”断了砸向两人。爱人更是惨不忍睹,狂风卷起的灰尘一阵阵弥漫,他经常看不清路面的坑坑洼洼,摩托车一会儿跳一个坑,一会儿再跳一个坑,他只是咬牙切齿小心翼翼保证车子还能从坑里跳出来就行。

不知在这段魔鬼之路上走了多久,才脱离了着了魔的杨树的威胁。风似乎小了一些,路边的杨树也被灌木代替。只是,乌云更厚,更低!爱人加大油门,趁机又赶了一段路程。二丫也微微坐直身体,略微喘了一口气。死里逃生的感觉,居然不是哭泣,而是庆幸。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雨还是来了。大滴大滴的雨,最初只是零零散散地砸在头上、身上、车子上,二丫能听得到雨滴坠落的声音,更能感受到直刺心间的凉意。可惜,临走时太匆忙,没有拿伞,也没有带雨披。

约摸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吧,雨终于还是大了起来。不是瓢泼,那样子的话老龙王还让人喘口气。两人感觉就是骑着车在瀑布里穿行,雨水劈头盖脸地灌下来,人根本睁不开眼喘不过气。天仿佛在一刹那就黑了下来,两人和车都像蚂蚁一样在风里摇摇摆摆,东倒西歪。二丫不知道公路上还有没有其他的车子行走,只觉得两人已经行走在地狱,她只是死死搂着爱人的腰,他带她去哪里就算哪里。

还好,爱人发现路边有一处正在修建的工厂,没有大门,他就把车扔在路边,拉二丫跑到里面去避雨。

两人站在屋檐下,浑身已经湿透,都冷得不住发抖,但是看看昏黒的雨幕,又觉得好庆幸,终于不用在雨里淋。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小了,渐渐停了。二丫和爱人从厂子里跑出来,骑上摩托继续往家里赶去。

夜幕降临,当两人满身泥水出现在家里的时候,二丫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哭一场了。但,宝贝女儿正好朝自己看过来,二丫那咧着的嘴居然迅速向上翘起,形成了一个最完美的弧度。

匆匆换了干净的衣服,二丫早和爱人抢着抱女儿,看女儿撅猪嘴做游戏了。风雨,都被关在了门外!

二丫和爱人在家与单位的公路上又骑着摩托车奔波了好几个春秋,不同的季节上演不同的故事,但故事的奖品永远是家里最爱的那个小东西!

多少年后,二丫和孩子回乡依然走的是同样的路,她还会给孩子讲起哪个地方当年杨树密集,哪个地方自己曾经避过雨。不过故事讲得轻描淡写,孩子也不大往心里去。

孩子倒是对二丫提起,当初因为大意,二丫和爱人只顾边说话边骑车,却不注意让装有从家里带出的衣服和小米的纸箱开了口,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边走边掉,最后一样不剩的故事很有兴趣。孩子乐得咯咯直笑,还说二丫和爸爸真笨、真有趣!

孩子还说,摩托车是个神奇的东西,自己长大了也要骑。

二丫却说不行,你以后一定要当淑女……

B. 短篇小说 | 《挽回》

那天晚上,在一条了无人迹的街上,一个形神落魄的男人在路灯下来回踱步。他时而抬起低下的头瞟一眼大街对面那些用光滑的瓷砖铺砌在外墙上的房子,整齐排列得就像城墙上的垛口,上面的窗户大都是黑洞洞的。

他的心思被裹在一种旋律中,喉咙里却只是发出莫名低沉的声响,似乎那是激情与克制之间的挣扎和较量。大街一头驶过一辆摩托车,等到靠近的时候,他只看到一束扬起的长发和一张被口罩遮住的脸庞,那冷漠的眼神就像一只海底生物在你面前飘过一样。

他摇着头叹气,大声朝那背影喊道:“你要去哪儿,阿茹?”

那车又掉转了头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奇怪的人。”

她把车停在那栋房子旁边,边打开车库的门边说道。

那男人没有说话,帮着她把车子推了进去,出来时,阿茹站在旁边看他。

“你有什么话要在这里说,还是要上去?”

“我想看看她。”

“说不定她还不想见到你。”

她锁上了门,便走进楼道。

小月蜷伏在一张靠近客厅里侧的小布沙发上,听着楼下的说话声,身体缩得更紧了,旁边的窗开着,窗帘仍旧是耷拉下来,中间只有敞开的一条缝,外面光线透过那里照在地上。突然风灌了进来,把窗帘吹得直打响,那男人走进来搜索着屋子,像盲人一样用茫然的眼神四顾,叫了她几声。

“你还让他进来干嘛!”小月的声音愤怒且颤抖。

“他就一直在下面等着我呢。”

然后灯被打开了,阿茹站在门口撇着嘴无奈道:“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天天听着头都疼。”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了一瓶玻璃罐装的牛奶,踌躇了一阵又拿了一瓶汽水出来。

“喝这个冷静一下吧。”

她把汽水顺手放到男人跟前的茶几上,自己则走到窗前,身子嵌进窗帘的夹缝中,惬意地喝着那罐牛奶。

“冷静……冷静!他就一直那么冷静。”

男人蹲坐茶几,整个上半身低垂着,拿起汽水喝了几口,放了在地上,憋紧了的嘴唇突然张开:“你想想……”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过滤着之前他在这里说过的一些话,感觉到那些曾经让他能夺回些什么的话语仿佛都已沉到海底。直接说点什么的吧……别想得到什么好处,他想。

“你想过要回去吗?”他问道,

小布沙发里没有传出回应。他转过脸望着在窗边喝牛奶的人,希望得到一个眼神的支持,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不,一下都没有想过。”小月把脸埋进怀中的抱枕,两只手死死抓着它,肩膀耸动着。

“我知道你是要惩罚我,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可以回去再继续这样,我现在隔一天乘火车来回这里那里,钱都花多少了你知道吗?你是在哭吗?”男人站起身来向她走了过去。

“走开!”她抬起赤红的脸呵斥道。

男人走开了,他很想大声叫骂一句,但想到这里不是一个自由发挥的场所,便恨及一切似的撅起嘴巴,拿起汽水一饮而尽。他看着厨房里面反射着亮光的金属器具,然后环视整个客厅,这一个多月以来,似乎都没发生什么变化,甚至所有东西摆放的位置和角度也一样。谁能受得了这样呢?

“换作是我,我是不会像你这样的,”他愤愤地说道,“换作阿茹她也不会这样。”

“是吗?阿茹是你你会怎样?”

阿茹没有回应。

“我下次过来要隔一个星期了,我明天要出差。”

“那你叫我回去干什么?”

“你是想回去的吧?下星期我来接你。”

“我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一个人闷在这里会发疯的。”

“这里有阿茹在。”她大声叫道。

阿茹坐在窗台出神,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疑惑道:“你刚说什么?”

“你们都希望我走是吗?”

“别闹了,我看你再不回去他就真的没法维持生计了。”

“我也知道,没人逼他这样。”

“随你的吧。我先去睡觉了。”

现在大厅上只剩下他们俩。沉默了半晌,男人突然轻声说了句“我累了”,便躺倒在长沙发,用外套盖着头,声音隔着一层衣服:“就让我这里睡一晚吧。”

小月没有回应,她突然站起身来,随手抓了一件东西砸在他头上,然后离开了客厅。

在高速公路旁边的服务区,一对男女各自沿着人流从厕所里走出来碰面,然后走进了商店的后门。隔着长长的落地玻璃窗,他们看到一群举着旗子、戴着清一色鸭舌帽的年轻人在其中一辆大巴前面围成一圈。他们叼着烟,互相比划着手势,指尖落在他们手中的文件上,烟雾弥漫在他们头顶上的夜空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伸着腿坐在旁边的小矮凳上,假装听着他们说话,目光却跟随着这对男女从后门慢慢移到前门的柜台处,满脸疲态的售货员清点着面前的零食和汽水,又从下面抽出了一包香烟。

“那条路肯定走不了!上次一个大浪潮冲上来岸,这辆所谓的德国车就直接抛锚了。”圈子中的一个矮胖的导游朝着在空地上闲逛的领头司机喊道。

等到他们又重新俯下头讨论的时候,司机才远远回话:“台风没到,这事谁也说不定。”

“老大,你去跟着他谈一谈吧。”矮胖的导游把汗湿的手搭在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肩上。

“你放心,他不会在这事上再犯错误的,”他站起身来,用手揉搓了几下膝盖,“倒是其他事你们更应该关心一下。”

老大又转过脸去看那对男女,他们仍在商品架之间徘徊,不愿意出来。

“那事犯不着我们操心啦,总会有人去治一治他。说来奇怪,又是那个旅客,不知道他怎么总能跟到她。”

这个女生一经提起,又成为了这群人讨论的焦点,他们大多数都是她同校的学生,恰巧都对她有着不同的想法。她从商店里紧锁着眉头看着那群人用压低声音的姿势说话,旁边的男人耸动着肩膀,对这个被他称呼为“小安”的女生重复说了几句话。最后一刻他们才上了车,向坐在前面的老大道了歉,在过道上,那男人一直狠狠盯着夹在最后排中间的那个旅客,女孩则默默低头挨着男人的后背。

看见浓密的黑云逐渐压低,老大把毯子盖在腿上,他预感到病痛又要开始折磨他了,还有那个女孩,也会折磨他。他记得上一次她对他恶狠狠说话的样子,她离开后声音仍在他的床榻边回响着。还有最初她进入导游这个行列的时候,时常兴奋地跟他谈起她的校园事迹。“你本应该去做些别的事,比如好好当个主持。”他很早就开始劝她,但她不愿意听这些。

进入市区后,雨点开始疯狂砸在车窗上,这辆大巴与同行的车辆在一个岔路分道而行,独自驶上了一条寂静的林荫道。不久后消息传来,驶进滨海大道的大巴又给潮水拦住了,结果这辆大巴抢先了几个小时到达酒店。

老大到了酒店倒头就睡着了,后来那个矮胖的导游过来敲他的门把他叫醒,说他怎么完全睡死了,这里遇上了点麻烦。他没说是那个女孩的麻烦,他只说,只有老大你来才能处理。

在酒店门前的铁轨上停着几节装着湿漉漉的煤渣的车厢,一个满脸蒙灰的人对站在煤渣上的人破口大骂,但风仍不断把煤渣扬到他身上,所以也只好带着一身煤灰躲进酒店里,像个影子似的穿过聚在酒店大堂里的人。他跑上旋转楼梯,往下看到一个瘫坐在沙发上的旅客猛地直起身来说:“没所谓,我可以加钱,但你不能收我两份的钱。”

那对男女离不远站在旅客面前,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有这样当导游的吗?你看他们这点事都不会处理,”那旅客又转过去向前台昏沉沉的经理说道,“你们可以去搞清楚看看,那样子到底能不能住。”

老大扶着楼梯走下来询问经理,站在前台悄声说了几句话后又走上去了。他站在楼梯的阴影处和那个灰脸人默默对视着,下面传来女孩哭泣的声音。灰脸人问能不能到他房间冲个澡,他答应了,然后静待着一场男人之间的缠斗。

从那以后,小安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一天晚上,他坐在办公室里写着辞职信,那个矮胖的导游忧伤地在他旁边一口口地灌着酒,说:“原来是你偷偷付了钱,我就想……”

C. 年轻人必看的经典短篇小说推荐

短篇小说的这些故事的魅力丝毫不逊于任何长篇,很多年轻人偏向于看短篇小说。下面是由我给大家带来关于年轻人必看的经典小说,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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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本作家嘛,总是极端讲究的,有时甚至讲究到让人生出厌烦的地步。川端康成像谷崎润一郎,却写的比后者更轻巧。他最好的作品当然要算《伊豆的舞女》、《雪 国》这几本,但这些是长篇。短篇里,我最喜欢的是《睡美人》,讲的是有钱的老人找年轻女人睡觉的故事——这里的睡觉,就只是睡觉。让妙龄女人服下沉睡的药 物,昏睡在老人身边。花了不少钱的老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这具未着一衫的光洁肉体,闻着少女发出的体香,感受着轻微的呼吸,变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起 来似乎有些变态来着,实际上也很变态,但是川端康成写的美极了,少女的裸体,衰老的哀愁,都美极了。我听人说,若说老年人没有性、爱和被爱的欲望,那是对老年人的诬蔑,在这种近乎恐怖的优美故事,体现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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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凯瑟琳·安·波特《正午酒》

这 篇小说在国内很少被人知道,凯瑟琳·安·波特在美国也以风格化的女作家著称。这篇几乎是她最好的,但因为是中短篇,不能独立成书,似乎看过的人很少。这篇 小说所讲的是,一个农场主接纳一个沉默的男人来农场打工,长工什么都好,勤劳,手艺很棒,但问题是在于他太安静。几年来,除了干农活,几乎不说话。农场主 一家受益于这位长工,生活有了起色。一天,有个陌生的男人来到农场,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是所谓的赏金猎手,吐露出这位长工是个精神病人,曾杀过人,逃跑 到这里来。农场主厌恶这男人,试图把他赶走,不巧的是,长工这时出现了,讨厌的男人试图抓他,并向他逃跑的背影开枪。农场看到那个逃跑的长工,他的背影如 此无辜和无助,这个可怜的人需要帮助,于是举起斧子,砍向开枪的男人,同时,枪也响了。故事的最后,农场主带着妻子,走在乡村,试图跟每个人解释,他是为 了保护长工才砍死男人的,法院也判他是过失杀人。但是即便这样,乡民还是不愿再亲近他,甚至连儿子都怀疑他会再度杀人。

这个故事的美妙之处在于它用了两个杀人故事套起来,一桩意外如何毁掉人生,不管你多么努力,命运就是如此安排,人生啊,就像正午的酒,你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可是不到中午,你就把全天的酒都喝完了,这就是正午酒。

4.爱丽丝·门罗《熊从山那边来》

我 在很多场合跟人讲过这个故事,得到的结果都很好。很少有人主动去看门罗的小说,因为写的复杂,看不懂,很闷,种种原因让他们放弃了阅读门罗。《熊从山那边 来》是个典型门罗故事。大概是说,一对老夫妻,妻子突然老年痴呆,丈夫只得把她送到养老院去,每周去陪她。可是她慢慢地失忆了,不再记得丈夫了,更麻烦的 是,妻子突然爱上了养老院的另一位老先生。她恍如少女,因为恋爱而开心。她的丈夫非常痛苦,不仅因为深爱的妻子爱上了别人,也是因为她竟然忘记了他。这时 候,与妻子热恋的老先生的太太不满意了,想把丈夫从养老院接出来,阻碍他们的恋情。丈夫着急了,决定与这位老先生的太太谈一谈,请她不要接走自己丈夫,让 妻子和他继续快乐的在养老院生活。

那天她的丈夫和他的妻子,两个奇怪的人在屋子里聊了 聊。这位妻子非常怪,提出了一个交换,如果丈夫可以和她约会,那她就不把自己的丈夫接走。丈夫郁郁离去,一直在考虑,最后他决定答应她的要求。就在答应之 前,他去养老院看自己的妻子,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妻子因为老年痴呆,竟然突然忘记了与自己热恋的老先生,又记起自己的丈夫来了。

这只是个人生的琐碎故事,却被门罗写的波澜壮阔,关于疾病,衰老和爱情,日常生活里的惊心动魄,好看极了。

5.马尔克斯《礼拜二午睡时刻》

我 曾反反复复读过《礼拜二午睡时刻》,这是本短篇小说集子,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与书同名的《礼拜二午睡时刻》。马尔克斯写的真好呀,一个炎热的小镇上闯入了 一个小偷,被人打死了。小偷的母亲坐火车来到镇上领尸体,一言不发,就像没有歉意也没有哀伤,关于贫贱的尊严、炎热的天气、倔强的傲慢,我喜欢它超过了喜 欢《百年孤独》。

就像马尔克斯在《上校无人来信》中写的到的,穷途末路,没有饭可吃的时候,人吃什么呢?
适合年轻人看的小说
1..塞林格《逮香蕉鱼的好日子》

如 果不加节制,我会把塞林格的《九故事》直接写上来。这本书里的九个故事,每篇都是一流的短小说,最后再加一篇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那么我的 Top10就完整了。我是如此的喜欢塞林格到了不理性的地步,早先的时候我最喜欢《爱和凄楚,献给艾丝美》,这个故事就是冻雨夜的小火苗,湿冷而温暖。后 来我看了几遍后,发现我还是更喜欢《逮香蕉鱼的好日子》,不分高下,就是单纯的更喜欢。

《逮香蕉鱼的好日子》讲的是一个时髦的姑娘带着从战场回来的未婚夫度假的故事,两人感情正好。故事一开始,就是电话铃响了很久,几乎快要挂掉的时候,姑娘才接 电话——她不是那种电话一响就慌慌张张接起来的女孩,而是那种要等指甲油快干的时候,才慢吞吞接电话的人。我十分喜欢这个细节,它是标准塞林格式的。

电话是姑娘的母亲打来的,关心女儿的假期,问她和未婚夫还好吗?刚从战场回来的人好像都很奇怪——女孩漫不经心,就说很好,母亲担心他们度假时,未婚夫还带着一支枪,女孩叫她别担心,一切都挺好的,不是吗?未婚夫从战场上活了下来,美好的生活即将开始。

这时未婚夫正在沙滩上,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的母亲似乎玩去了,留他在沙滩上。未婚夫与男孩说话,告诉他今天天气真好,是逮香蕉鱼的好日子,男孩问什么是香蕉鱼啊,未婚夫说就是一种长得像香蕉的鱼。两人聊了很久,男孩真的相信有香蕉鱼的存在。

两人分手后,未婚夫上楼,对准自己的头开枪自杀了。

我喜欢这个故事是因为它从未写过人要带着伤痛生活,而如此冰冷地展示了这个主题,塞林格又忍不住讽刺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交流的不可能,关于美好的生活假象,试图构建只有孩子的世界的野心。是啊,人多孤独呀,我们寒暄,聊天,递给彼此一支烟。没人知道,这幅皮囊下,有一颗破碎的,正在哭泣的心。

2.奥康纳《好人难寻》

奥康纳就是教科书级别的作家,她写的短篇,每篇的结构都精巧合格,打一百分!其中以《好人难寻》最完美,按照标题,里面写如何将一个“好人”老太太推向地狱的故事。

这 位老太与儿子全家想要开车出门到佛罗里达旅行,她自认是个好人,得体又优雅,批评儿媳妇的着装随意。她想要是出了车祸,人家看到她的尸体时也知道她是位优 雅的老太太。旅途中她一路喋喋不休,欺骗孙子路途所经过的某幢古宅有藏宝,儿子为满足孩子的好奇心,驱车前往却在崎岖土路上翻车。老太太假装受伤,想勉于 责难。这时他们一家遇上劫匪,老太太惊呼曾在报纸上见过这劫匪并叫出他的名字。这一举动让全家死于枪口之下。在老太太被杀之前,她反复跟劫匪诉说,我知道 你是个“好人”,并劝说歹徒祈祷。歹徒三枪杀掉她之后说:“她会成为一个好人的,如果每分钟都有人朝她开枪的话。”

这实在太好笑了,好笑得有点像科恩的电影,奥康纳所写的角色,大多都是自认虔诚,手持上帝训诫的伪善者。他们在日常生活里雇佣黑人,又暗地里鄙视他们没有逻辑,好吃懒做。他们行“善”,又为恶所控。

这种复杂与暧昧直接戳痛读者——你的伪善一毛钱都不值。这也回答了一个哲学问题,什么是恶,恶就是没有善。毕竟奥康纳可是个爱生气的女人,她是那种为了一件事生气,就要生气一辈子的女人。
热门的短篇小说
01.福克纳《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免 不了要谈到福克纳,他和海明威像是一对死对头。海明威说他是个南方的乡巴佬,福克纳说海明威:“人们不知道他使用过一个需要读者去查词典的字。”——海明 威老师引以为傲的简洁、有力的写法,被福克纳说成没文化,他回应:“可怜的福克纳。他真的以为巨大的感情需要巨大的字?”

福 克纳写短篇少,长篇多,但是这篇《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写得好看极了,在美国南北战争后的南方小镇,镇上有个老处女,她就是爱米丽小姐,大家提起她都 觉得古怪极了,她从不出门,从不纳税,纳税官上门催缴,她说,她的家族从不缴税,这曾是他们的地方。是的,在南方,森严的等级制度和种族隔离,让爱米丽小 姐变成了这样一个人。她年轻时,有机会像正常女孩一样恋爱结婚,但变化的时代和不肯变化的家族阻止了她。在她父亲过世后,她就变成了古怪的老处女。可就在 这时,她爱上了一个包工头,也是个北方人,这对她来说是了不起的进步,毕竟,她可是南方贵族的小姐。可是包工头无意与她结婚,镇上的人发现当铁路修完,他 就消失了,感叹爱米丽小姐真的要一辈子当老处女了。40年后,爱米丽小姐过世,人们撬开她宅子的大门,发现包工头并没有消失,而是被爱米丽小姐毒死了,尸 体就存放在爱米丽小姐的床上,结婚的用具齐全,全是新的,爱米丽小姐每晚都在这里睡觉。

02.罗贝托·波拉尼奥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推荐波拉尼奥的短篇小说其实很困难,他的短篇小说情节很少,很难说有完整的故事,但阅读这本短篇小说确实是为我带来了全新的阅读体验。与其说是体验,不如说是震撼来的直接。波拉尼奥以《2666》而著名,他的短篇小说很少被人提起。

这 本短篇小说,虽然是独立成篇,但是主角好像都是一个人(也许就是作家本人),随父亲旅行的少年,给著名作家写信的未成名作家,一个心碎的女人的男性好友。 他描写了很多夜晚,就像是世界到了尽头,月光之下也无新事——但他讲故事的语气实在太迷人了。书中有一段,写男人和女人开车,女人的丈夫似乎超车过去了, 他们俩停了车,“车子停靠在路边了。我打开了车门,下车。天还没全黑,但已经不是白天。我周围的土地、公路两侧的山丘,已经是深黄色,我从未见过的深黄。仿佛那亮色(不是亮光,而是颜色)满载着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但很有可能是永恒的什么。”

波拉尼奥写的是什么呢,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夜晚,是世界尽头的永恒呀。

03.海明威《在异乡》

海 明威应该有更多短篇入选的,比如《白象似的群山》、《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但是我偏爱《在异乡》,里面写一个在战争中受伤的大兵在米兰接受治疗,在医院 里遇到了几个同样受伤的上校,坚称男人不应该结婚,他怒气冲冲地说,“不该,就是不该。即便一个人注定要失去一切,至少不该使自己落到要失掉那一切的地 步。他不该使自己陷入那种境地。他应当去找不会丧失的东西。”后来才发现,他的妻子生肺炎死掉,上校的悲痛全变成了对命运的愤怒。这个大兵不知道是不是应 该愤怒,对战争,对命运,对所有的一切,他只是隐隐地感受到了哀伤。

他 走在寒冷的米兰,深秋时分,华灯初上,沿街看看橱窗很惬意。店门外挂着许多野味:雪花洒在狐狸的卷毛上,寒风吹起蓬松的尾巴;掏空内脏的僵硬的鹿沉甸甸地 吊着;一串串小鸟在风中飘摇,羽毛翻舞着。这是一个很冷的秋天,风从山冈上吹来。他路过一座桥,遇到了卖栗子的小贩,把买的热栗子放进大衣口袋,暖着手。

似乎没什么不对劲,但是一切都对劲,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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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情人 (短篇小说)

文/Flyingstraw



她闷坐在车后,一声不吭。她并不知道有的女人不说话的时候反倒让人觉得精彩。

一直忙于和她丈夫热聊的他就这样在她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终于回过头来对她说,“你知道我和你丈夫是患难之交,我们都属于落难之人。”

这个故事她知道,在他入住他们家之前,她丈夫就将他们怎样认识的事告诉了她。

她不想说话。看着他们热切的交谈,她突生被冷落的妒忌和怨气。她对自己无名状的心绪不安和生气起来,而她对此的最极端表示形式就是沉默不语。

果然,丈夫对她的反常举动作出了反应,路口等红灯时回头问候她道,“你怎么不说话呢?”丈夫不会心理分析,他也不懂心理分析,他总是简单地处理她。她的沉默是她生闷气的极端形式,是她的无声抗议。

那天当丈夫带着他的朋友回家来时,她突然就对他们对她的熟视无睹不乐意。在大厅的楼道上,她看着他们一起走进来,说说笑笑,就开始妒忌。站在楼台上,她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竟然就对丈夫没有把她放在显明的位置上认真介绍她沉郁起来。她是一个在感情上高度敏感的女人,而丈夫却生性麻木,这让她时不时地生气。

骨子里,她有一种控制欲,而这种控制欲的对象首当其冲就是丈夫。以前对丈夫的各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控制欲都是针对女性,现在她居然对他身边的男性都容忍不了。

而她心理越是紧张的时候,她的言语却越是显得轻描淡写,她用方言低声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北京人。”她丈夫满脸狐疑地看着她,似信非信地低声说,“友好一点,不要那么多怪脾气。”

不知是否有意奉承,她看到他侧脸对她丈夫说,“你太太看起来真年轻。”

这一句话让她觉得意外,但好像也挽回了一点她对他们的不满。她的心里不再绷得那么紧了。



在超市打工的丈夫每天一早就去上班了。超市的工作时间很长,丈夫常常要晚上才回家,她发现自己竟成了每天必须要面对丈夫朋友的人。本来心里就只是把丈夫的朋友当做一个暂时的租客,这天天的面对到时就生出一些麻烦来了。

也许丈夫的的朋友无意之间将自己也当成了主人。那天当他试图阻止地下室的租客到厅里面来看电视的时候,他那种无礼和傲慢的态度触怒了她。她对他北京人那种特有的优越感忍无可忍。她是房东,她才有权利决定房客可不可以到她的厅里看电视。她让进来那个被他吆喝离开的可怜的福建孩子,让那孩子和他们一起看世界杯。

事后他以丈夫朋友的身份提醒她,她不应该让房客到家里的厅里看电视。 看着试图指点她的年轻人,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他的父母对他的期望并不比你父母对你的少。”言下之意是,你并不比他珍贵,你可以在这里看电视,他也可以。这是她眼里他的位置,这让他非常吃惊。他以为自己是她丈夫的朋友,他应该和别的租客有区别。可是她显然没有这么想,她居然把他和别的租客放在同一个位置上,而且用这种直言不讳的方式,这让他很不舒服。

第二天晚上,丈夫告诉她说,他朋友有点怕她说她厉害。她心里冷笑了一下,怕我,是他自己有问题,欺小凌弱。丈夫又没有忘记叮嘱她,朋友只是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而且人家给了房租的。她心里想我又没有想把他怎么样,只是看不惯他对人的方式。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之间很明显地有了一种别扭的冰冻状。每天他似乎尽量避开她,看到她去厨房,他就急着上楼去,而丈夫晚上一回来,他才去厅里和丈夫谈话。

这样持续了几天,一天中午,他红着脸窘困地对她说,“我几天都没有睡好。我好好想了想你说的话,你的观点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你是对的,人应该是平等的,你比我善良,我不该那样对待那个小伙子。你的话让我敬重你。”

他的这番话显然是一把破冰刀,一下就收到了成效。在她的生活中很少见到认错的男人,他说这番话的诚恳态度让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只见他脸上有一种如卸重负的轻松,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些怜悯,唉,这不过也是个孩子。



每天晚上,丈夫回来后,她的话题里有了新的内容,而这些新添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关于丈夫朋友的。

“我今天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他好像不太会做饭,天天都是猪骨汤,一个人做饭也太麻烦。”

丈夫面带鼓励地说,“这样很好,能帮点就帮点。他虽然二十七八岁了,好像才第一次离开家。” 她想到自己二十七八的时候已经漂洋过海独当一面了。人啊,还真是不同啊。不过不管如何,她心里倒真的对这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年轻人滋生了一种关心。

天天在一起吃饭,他和她的关系一下就和谐起来了。丈夫的超市工作包午饭和晚饭,所以每天和她和孩子一起吃饭的就只有丈夫的朋友了。他每天一定会将她作的所有饭菜吃得一口不剩,每次他吃完饭后都会很自觉地收拾桌子和洗碗。

她给丈夫汇报道,“你都不知道,他吃饭的样子好像饿了很久,所有的饭菜都没有剩下。” 她的口气里有一种做了好主人的自豪感。

丈夫很理解,“唉,一个人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

几天过去后,他要求付她饭钱,并告诉她这样他才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可口饭菜。

她征求丈夫的意见,“我不想收他的钱,我和孩子反正也要吃,也要做,多一个人就是顺手之劳。”丈夫附和道, “不用收他的钱,一个人能吃多少呢。”

晚上,她也加入了他们在厅里的谈话。她发现在朋友面前,丈夫的谈话内容有趣了很多, 可以跳出锅碗瓢盆的固定内容。他们谈天说地,分享新闻,她发现这给每天马不停蹄为生存奔波的日子带来了不少的生趣。也许如果没有后来的插曲,他们这种朋友关系到真会一直维持下去,会为新移民的单调枯燥生活增添一些色彩。

可不久后,有一些很微妙的变化就发生了。

除了帮助她收拾饭桌和洗碗,每次当她要搬动笨重的吸尘器或拿拖地的桶去做卫生时,他都恰到好处地在她身边助她一臂之力。一次,二次,她有了感动。

“你丈夫怎么不帮帮你?这么重的东西,他应该帮你。” 当他帮她拿着很重的吸尘器上楼梯,轻轻地评价了一句时,她心里就真有了一丝委屈和感动。她丈夫从来不会如此惜香怜玉,

当然他每天做工已经很累了。丈夫做全职蓝领工,而她自己只做半职的白领工,她心里有一把很公正的天平。她从来没有期望过丈夫的这种体贴。可当他再次评价说,家务事不该全由她一个人来做,并总在她身边帮助她时,她心里还是有了一些波动。



他们的交往密切起来。 她会带着他去接孩子,去买菜。做任何事有一个人作伴,总让人欢快。

他们有很多的谈话内容。她很欣赏他那种可以敞开心扉交谈的性格,这让她觉得投缘。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被他的谈话吸引,或者更确切地说被他给她提供的表达自己的平台吸引。和他的谈话总是很容易,他是一个让人心情放松而且容易产生亲切感的人。而最有意思的是白天当他们两人都在家时,他教她如何各人一台计算机,隔机交谈。她发现这种交谈很有趣,可以涉及广泛的题目。边敲字边在网上搜寻信息并马上有人回应是一种有意思的过程,而其中发现谈话对手和自己有共鸣更是让人振奋。

她好奇地问了他的私生活和女朋友,发现他还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女朋友。曾经被人介绍过一个女朋友,结果在北大的校园里被那个女孩和她的朋友嘲笑,在心理上落下了阴影。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怯的男人,她心里便生出了一种混淆在母爱和女性的温柔里的情愫。

她的家庭是一个港湾,是她和家人的栖息地。可在精神上,她和丈夫都感觉不到对彼此的强烈需要。而丈夫的朋友却用心去关心和支持她的想法和生活计划。

她想注册一个翻译公司,她已想了很久了,可她一个人总鼓不起那个劲去办理那些手续。她也给丈夫提了多次,丈夫总说好啊,好啊,但却不给她具体的支持。那天她一提起这事,他马上就安排时间陪她去了市中心。他帮着为公司取了名字,并陪她填完所有表格,和她去了一个个的相关部门办理手续。公司注册成了,她乐得开心死了。

在他的鼓励下,她拿到了一笔不算小的翻译项目, 第一笔的收入是$1700,而她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她发现一切都变得让人振奋和充满信心。在和他的交往中,她的活泼和聪颖被启发了出来,情绪变得高亢和丰盈。

她丈夫默默地看着她的状况,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晚上的例行程序变得更加频繁了,到了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进行的频率。

她发现他的身影会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闪现在她的大脑里。这让她羞愧,也让她兴奋。在从未有过的体验中她发现了人性里的隐秘。

她和他谈起了自己的迷茫。她说,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看着她迷失的眼睛,回复她道,“我知道。可你这是为什么呢?你们夫妻关系好像并不坏,虽然你丈夫对你不够关心。你知道我不能喜欢你。你丈夫是我的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

可她心里就是充满了一种让她陌生的疯狂,她想亲近他,想爱他。



她每天做的饭菜都会被他吃完,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说好吃。他们之间那种不用言表的默契和亲近被房里的另一家租客看在眼里。那个嘴不饶人的东北女人看着她和孩子天天和他一起吃饭便说,“你们更像一家人呢?”

在心里她真的感觉和他像一家人了,有了找呀找呀找到了一个好朋友那种甜蜜。

可房客风言风语的提示越来越直截了当了。那个星期天当所有的人都在厨房的时候,那个东北房客在提到王菲和她的小男友时,面带讥笑地说现在就流行姐弟恋啊,这是时髦。房客边说边回头看着他们俩。她看了看丈夫,发现丈夫的眉头一皱。

虽然她没有太尴尬和不安,她却不乐意别人如此庸俗地看待他们的关系,而她更不认为他们是情人。可别人的看法毕竟在他们之间改变了什么,他们不可以无辜地相随相伴了。

他对她说, “我们还是注意一点吧,我倒没有什么,这对你们不好。”

她告诉他自己的烦恼,“我怎么办呢?”她一脸的苦恼,“我想不清楚。”

她就是喜欢他的相伴,喜欢他聆听和关注自己。在他身边她突然有了要倾诉和被理解的强烈愿望。丈夫从一开始就是找来过日子的,不是为了风花雪月和情投意合,她心里分得很清楚。

他开始有意地避开她,这让她焦躁不安。 她说,“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啊,” 他说,“是没有,现在还没有。”

当夜已晚,她身不由己地在他身边站着,不愿去睡觉,眼里再也隐藏不了对他的迷恋,他叹口气对她说,“快去睡觉吧。”

丈夫的鼾声在主卧里响起。“我还不想睡,”她说。

“不要这样,这样不好。” 他规劝她道。 可她的心就是憋着劲转着弯,疯狂的念头撞击她的心脏。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是想将他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喜爱的物品。

她伸出手去,他惊吓地闪开了,“你需要休息,我也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见着她时,他的双眼疲惫不堪, 眼睛有了躲闪。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到她跟前说,“我做了一个梦,你在梦里。那些情节太真实了。” 她转脸看着他期望他说下去,可他话锋一转,问她到,“你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迷惑地看着他。

他有些艰难地说,“你知道我害怕听到你的声音吗?”  她摇摇头。“你让我受不了,你的声音,你们晚上。。。”他的脸红了,“你知道,房间不隔音。”

她的脸更红了,所以他都听到了。

“你们夫妻生活好像很和谐呀,所以我不明白,”他说,“不要为难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你知道你很吸引人。如果他不是我的朋友,事情就会是另一种样子了。”

她竟然忘了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她还以为只有自己有冲动。她不知道他的挣扎,她只在逐渐深陷于自己的迷茫。

她也对自己感到迷惑,我怎么会在丈夫的眼皮底下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呢,而且如此身不由己。这种情感纠结大概是她从来没有想像过的事。



一天他提示她,“你看看你丈夫是不是受伤了,他走路的姿势好像不对。” 她跟着自己的心走了很久,这才发现自己忽视了现实的生活。

她去问丈夫,“你的腰怎么了,你走路的姿势好像不对呢?” 丈夫皱着眉头说,“你终于看出来了,我已经忍痛上班了一段时间了。”

她心里非常不安和内疚,“哎呀,对不起,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还是你朋友告诉我的 。”

丈夫说,“我们那个朋友应该离开这里了,年轻人应该规划他的生活了。” 她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心里非常的忧伤。

在办公室,她接到了他的电话,“我准备离开了。”

“我丈夫告诉你了?” 她问。

“我自己感受到他希望我离开了,”他回答。她非常伤心。他理解地问,“你很难受?”

她心里的巨浪冲击着她,她有一份非常不安宁的幻想,“有没有可能我跟你走呢?”

他吓了一大跳,“你丈夫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她茫然地说,“我不知道。”

他问,“你可以离开孩子吗?”

“也许不能,” 她承认道。“我带孩子走?” 她在设想。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 她想到自己比他大,“然后,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再离开你。”

“这样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在你身边,以后我没有想。”

“唉,你真是奇怪。你这样会毁了自己,会后悔的。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作,没有住房,以后也不知会怎么样。你跟着我,生活会是一种无依无靠的奔波。”

"可我并不在乎物质生活啊,” 她辩解道。

“说实话吧,我在乎。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孩子,如果有可能,你们是我想拥有的,但这是完全不现实的。离开对我而言更难受。我已经习惯有你们在旁边了。”

"我也已经习惯你在我旁边了,”她非常沮丧。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下班后等我。我们不能在家里谈。” 他给了她一个地址,要她下班后去找他。



她查好了他给的地址,想着他在电话里承认喜欢她的话,心急火燎地在下班的第一时间冲出了办公室,赶到地铁站去了他给的地点。

到了地儿一看,她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墓园的入口。见到她气踹嘘嘘地赶到门口,他从园里走出来,“慢一点,我告诉过你,忘了我怕听到你气踹嘘嘘的声音吗。”

想到上次他说这话时所指定的场境,她满脸通红,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这种恶作剧的幽默感。

“我们为什么到墓园来?”她问。这和她心里想象的他们应该选的第一次在外面的见面场景相去太远了。他伸出手拉她走进墓园,在门口不远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说,“我喜欢墓园,又幽静又美丽。”

这是一个很大的墓园,有很多的树木。初夏了,每个墓碑的周围都是一束束的鲜花。她承认这是她见过的规模最大最漂亮的墓园,可她心里还是想,这毕竟是墓园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会喜欢墓园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看到她的表情,他明白她的心思,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跟我来。”他拉着她走进了墓园的幽静深处。他说,“这里不会有人,意外地被人看见是我不愿意的。”

她心里砰砰地乱跳,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又期待会发生什么。在她的眼睛看着面前周围大大小小的墓碑时,却又不希望有什么会在她惧怕和不喜欢的环境发生。看着她眼里复杂的表情,他说,"不用怕,他们都不会有眼睛和声音。”  他的话让她一下毛骨悚然,她从小就害怕墓地。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他扶着她的肩,让她在一块石台上坐下。他说,“来吧,让我来告诉你我的故事。”

她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故事她不知道,听着他说,“我在国内喜欢过一个女人,她和你差不多,比我大几岁。"

“她很有魅力,有很多地方很像你,我很喜欢她,为此痛苦了几年。可我们不可能,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忘掉她。”

原来,那个北大校园的故事只是地表的荒草,表层的人生故事,而这个故事才接近地心和那真实的火焰。看着她试图理解的眼神,他再一次强调,“你们真的非常像,第一次见到你就是这种感觉。”  她有一点惊悸地问,“你不会把我当成她的替代品吧?”  他又一次握着她的手说,“你是你,她是她。她不会想和我私奔。”

然后,他咧嘴笑了,一脸孩子气的坏笑。

“由于她的原因,我在感情上想了很多,所以我理解你,懂你。”

 “可是,你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丈夫比她的丈夫好。”

知道自己有一个复制品让她不甘心,“为什么你们不可能呢?”

“她比你现实,比你要厉害,可我当时迷她迷得很痴迷。”

然后,他一脸的宁静,“你相信吗,我和她也没有真正发生什么。”  她点点头。

“我不想让她的生活艰辛。”

“所以你就出来啦?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打工受累受苦。”

他歪头一笑,“还碰上个你,现在要被扫地出门了。”

“你怎么办呢?”

“我准备好了,去魁北克,那里政府支助上学的学生,我不会饿死。我打工不行,上学还是很有潜力。” 他又笑了笑,转头说,“看看这墓地,以后我们都会最终来这里。可埋葬是一件痛苦的事。

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这是我要你来这里的目的。埋得好再插上鲜花,这里就很美丽了。”

被他握着手,离他第一次这么近,她受到了鼓舞,她往前靠想抱着他,他向后退了一下, “我现在向你承认吧,每次听到你的声音,我都有强烈的生理反应,可我必须控制自己,我不能,你懂吗。你丈夫是个好人,不能对不起他。他做工很辛苦。我会找时间好好和他谈谈对你关心一些。”他说话的表情很严肃认真,让人无法反击。

天色已晚,墓地的深处升起一股凉飕飕的冷气。墓碑中那些鲜花在她的眼中模糊起来,她压抑着自己的伤感,在更深的暮色中抱紧自己的双肩,她终于明白她只能向身体深处的自己告别,一种启示突然吹开了她看不见的雾气。她站起身来,听到他说,“你是一个好女人,你会生活得幸福的。” 她不知这是他的祝福,还是他美妙的拒绝。

“你先走,我们不要一起回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在前面走着,他看着她一直走到街口的地铁站。

回到家中,房客敏锐的眼光在她身上探寻了一通,然后丢下一句,“今天一个人都不在家,真难得。”  她暗自寻思,他还是比自己熟知人情世故,比自己考虑周全。



六月中旬,也许比他预订的时间提前,他决定去魁北克省了。联系好了学校,他告诉丈夫他决定去上学了。丈夫当然少不了一番鼓励和支持。她知道丈夫心里是早想他离开了。

在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逼近的时候,她发现他反而比她更伤感了, 房间里总响起那些让人心碎的感伤音乐。走前一天的晚上,他告诉她丈夫他想和他们谈谈。

丈夫好像心无芥蒂地说,“好,我们好好谈谈。”

她不知到他要谈什么, 心里不免担心起来。

坐在厅里的地毯上,三个人围成了一圈。她看着他面色凝重,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心里就打起鼓来,暗自希望他不要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

他先谢谢他们在他失去工作最艰难的时间收留了他,更感谢他们给他的各种帮助。他说他们是他到加拿大后给他帮助最大的人。就在她刚把悬起的心放下的时候,他突然对她丈夫说,“我很喜欢你妻子,她是一个难得的女人,你要好好对她,关心她。”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传达他对她的关心和牵挂。这种太富于戏剧性的表达让三个人一下全僵住了,气氛非常的尴尬。看着丈夫僵硬的面部,她心里怪怨起他来:你那么聪明理智的人,怎么可以在一个丈夫面前如此谈到他的妻子,而且当着她的面,这让丈夫的自尊心往那里放呢。

片刻的僵持后,她丈夫转身对她说,“我是对你关心不够,以后注意哈。”

她心惊肉跳地听他画蛇添足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她心里叹了一大口气,你怎么回事嘛,真短路了,你这完全把关系搞错嘛,我是他妻子,不是你什么人。

看着丈夫的脸色,她一句话都不敢讲,低头跟着丈夫回到了房间。一关上门,丈夫挂不住了,他终于愤愤不平地说,“这是什么人啊,难道不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吗。”对给丈夫带来的伤害深感不安,她心里开始内疚起来。感情和理智的天平让她像在峡谷里撑船。

离开的时候,他要了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说要留个记念。

在他离开的头一两个月里,他常常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在那边的生活。她听得出来,他的情绪很低落。她鼓励他,安慰他,和他讨论他应该选的专业和课程,提醒他生活上应该注意的事。过了开初的艰难时间,他慢慢地开始喜欢上了他的新环境,语气上欢快起来。

这时,她才开始告诉他她对他的想念。一天她收到了他的Email,其中有一首海子的诗,当她读到那句,“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时,她一下泪流满面。她不愿意再在墓地和鲜花的伤感情节里颓废下去,她要真正的埋葬,她再没有力气去在乎墓地上是鲜花还是荒草。她封了他的Email,改了手机的电话号码。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和他单独联系了。知道他只有丈夫的联系方式和家里的电话,

她心里安静下来。



有一段时间,她问了自己很多问题。如果他处在丈夫的位置,天天去打工,他还会对自己有那么细微的关心吗?她发现她真的不知道。他也许会与丈夫有所不同,但有多么的不同呢,她不知道。发生的生活永远只有一个版本,知道的也只有一个模式,没有假设的演示让人们比较。

一年过后,她有了第二个孩子,生活真正地忙碌了起来,她再也没有时间自哀自怜,每天除了琐碎的家务和忙碌的工作,她再也没有时间审视自己了,更不用关注自己的精神世界。生活需要前行。她明白在那一阵狂野的冲动后,她才可以完全地安静下来,做她的贤妻良母,完成她需要的现实化蜕变。

后来,她不再问问题了。大概过了两年,她发现自己就心如止水了,她开始遗忘,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发现自己并不需要生活留下的痕迹。接下来的二,三年,每到她的生日,还会有他的电话,她却发现自己没有意愿去接听,如果接到也是一种敷衍。如果没有接到,被孩子转告,她就哦一声表示知道了,心里却再也没有任何涟漪。

然而由于这段经历,她和丈夫在以后的几年里有了非常艰难的关系。她一度陷入了一种深度的忧郁中。

她试图和丈夫讨论,她说出了自己当时的迷茫和一丝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丈夫的话非常宽宏大量,“你太孤独了,没有人交谈,这是移民生活造成的。”

丈夫的问题是从来不直面现实,他那些口气轻松的理解并不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这让她非常苦闷。她发现真正什么都说出来的人反而不用让人担心。 她感叹丈夫是在心里埋下了很多的节,她帮不了他。渐渐地她更多地去了教会,在那里,她可以明白自己有没有过错。在神面前,她终于不再像以往那样自认为自己在道德上比丈夫高尚。她悔改的祷告中有了真实的内容。

又过了很多年,他给丈夫发来了一张结婚的照片,上面是他和年轻的妻子。丈夫让她看照片的时候说,“喔,他的妻子来自你的家乡。” 这句话让本来不想仔细看照片的她探头看着屏幕上笑靥如花的他们。她惊讶地发现他妻子姣好的面容竟然似曾相识,沉思片刻,她想起了他带走的她那张照片。

她心里如释重负,为他高兴,为他们高兴, 更为他完全不在自己的生活中高兴。

E. 【短篇小说】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一)

2020年7月5日傍晚七点钟,黎雅在店里吃晚饭的时候,刘亚楠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循着饭菜的香味,直接穿过收银台,很顺利的就在收银台对面的床上用品区找到的她。

刘亚楠不经意的出现让黎雅吓了一跳,但是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要什么?”黎雅把手中的饭碗搁在货架上神色自若的问刘亚楠。

“姐,吃饭了。我来拿洗衣袋。”刘亚楠很简洁的说道。

“哦!在牙膏那边,”说完她起身,带着他走到收银台,右边的货架上取了两个洗衣机的洗衣袋给他。

“多少钱?”刘亚楠把洗衣袋拿在手里反复的看着,眼里盯着价钱,嘴里却还在问。

“26元。”黎雅示意他看仔细价钱。

“26元几个?”刘亚楠看看洗衣袋上面的价钱,又看看黎雅,他似乎不相信似的,紧张的再问了一次。

“26元两个”黎雅很确定的告诉他。

刘亚楠听完后,脸色苍白。黎雅180度的转弯,让他心里有360度的转不过弯来。他不清楚他来银珠百货的前一天,黎雅把进货单拍给他时,单子上明明是两个13元,这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居然就变了卦似的要向他索要26元。其实她想要26元也没有关系,但是她为什么又要把进货单拍给他?

他木然的看着黎雅,此刻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刚劲的剑气对他冲了过来。而她嘴里吐出来的那个26元,也似乎变成了一枚从远处射来的钢镚儿,直接就射中了他的心脏。刘亚楠突然间,就似乎受了重创似的站立不稳了,身子往后直退了好几步。很费力似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好吧!那我现在有事等会儿过来拿。”

“好的!”黎雅爽利而且神色自若的回答。

刘亚楠脸色苍白的经过收银台时,木讷的朝在收银台前坐着的朱东南点了点头,便逃也似的骑着电动车离开。

“哼!什么人哦!”朱东南望着刘亚楠远去的背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满。他皱着眉头命令式的口气对黎雅说:“把你剩下的饭倒掉,别吃了。”

“就只有一只凤爪,还有个大虾了。”黎雅不自在的回答,“他进来的时候我就把碗拿开了。”黎雅不甘心的补充了一句。

“要你倒掉就倒掉,你想吃他的口水了吗?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朱东南口气很强硬的说道。

“唉!好吧!”黎雅很无语似的听从了朱东南的建议。她看着刘亚楠踉踉跄跄似的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现在有点后悔,刚才要到仓库去吃饭就好了,这都什么事啊!但是她表面上神色自若的坐在了收银台的另一把靠椅上,坐在朱东南身边。

朱东南每次一见到刘亚楠就似乎受了刺激似的的喋喋不休,他甚至会想像到;有一天黎雅就被他给拐跑了,当然,这一切都没有证据,而且黎雅此刻就那样淡定的听着他絮絮叨叨说这刘亚楠的很多不对的地方。

比如,他换了一件白寸衫,他会特意的骑着电动车到黎雅的面前展示给她看,并用探究的眼神请示黎雅:“姐,你看我这件白寸衫好不好看,刚买的…”。又比如,他刚从交警大队下班路过花市,买了几支百合花与玫瑰花,要带回宿舍去,他告诉黎雅:“玫瑰是放在他宿舍阳台上的,百合花是供菩萨的。”然后回到宿舍,立马又拍图过来:“姐,你看这玫瑰放在阳台上好看吗?”

很多时候黎雅正捧着一本书看,或者是低头写作,刘亚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说是别人捐了钱在菩萨面前,他去买了些香烛回去供菩萨!

对于他如此这般的一惊一乍的出现,黎雅早就习以为常了,她每次总是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他走他的,黎雅就继续看她的书,或者是做别的事情。

这种事情经常性被朱东南撞见,那个刘亚楠就似乎老鼠见了猫一般,紧张得赶紧溜走。他知道朱东南不喜欢他。对于刘亚楠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找她说话的事情,黎雅从来不说些什么。但是朱东南的忿概让黎雅觉得很是委屈。她解释说自己并没有接受过他什么礼物,他每次来也总是自言自语的说上一段话就自行离开。可是黎雅暗地里还是得意的,给刘亚楠的这种行为定义为:他这般例行公事似的来走往,是他来向领导来汇报工作的,汇报完了就走,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啊!当然,她很多时候也想,刘亚楠或许把她当成了树洞,他的快乐与忧伤通通的向她倾泻。

黎雅对于刘亚楠的行为不藵不贬,她知道他爱着一个女人,一个离了婚,孩子都三岁了的女人,吕丽萍。可是吕丽萍并不太爱搭理他,这让刘亚楠感觉到很痛苦,他在深圳也没有别的知心朋友,就只好把他所有的苦恼对黎雅述说。

黎雅觉得这样很不错,按照教她写作的老师来说,这身边的一草一木,观察得仔细了都可以成为写作素材,那么,她平时接触的这些人的表情,神态,动作,只要是细心观察了,也都可以成为写作素材。所以她对于刘亚楠不定期似的打扰,也都当做她的写作素材了。所以一点也不会介意。而且长期以往,无论她的顾客对她说什么?开心的,痛苦的,她都能成为她们很好的树洞,她乐在其中。这反而让她百货店的生意在新冠状病毒疫情影响下还可以平稳发,这不得不归功于她平素里的好人缘。可是朱东南则坚持他的意见。

朱东南似乎看不到这些,他也不管那么多的人缘关系。他就是那样直爽的一个人,于是朱东南爱说什么,黎雅总是无辜似的看着他。他总结了刘亚楠的很多的怪癖,黎雅不可置否的坐在收银台由着朱东南表达他的观点;他说刘亚楠真可恶,居然会喜欢黎雅 。黎雅听着他的千篇一律,有时候反倒“扑哧”的笑了起来,她会突然间的站在朱东南的面前,笑盈盈的盯着他说:“唉!我说你,有完没完!”她这样一说,朱东南似乎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浑身上下不舒服了似的,他端起水杯“咕噜”的一声喝下一大杯水。感觉自己就像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般。他站起身,用手整了整衣服,说,“行了!我出去走走!”黎雅看着他慢慢走出去的背影,不由的叹了口气!“唉!这小鸡肚肠的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待续———

F. 短篇小说:好好待你老婆和女朋友(六月主题——公路小说)

​1、

女人走进车厢,问坐在第三排空位旁边的男人:“这里有人吗?”

男人抬头打量了她三秒,说:“没人。”女人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她是从另一辆车上转来的,车爆胎了,一车人被赶下车,挤进了司机联系的这辆车。还有人没找到座位,只得退下来等后面的车。

女人放好提包,摆正坐姿,靠着后椅背,准备闭目养神。男人欠了欠身子望着她:“这个座位,从上车到现在,有人问,我都说有人。好像是专门等你来坐。不信?你问旁边的人。”隔走道的另一座位上的男人点点头,“是,好多人来问,他都说有人,没骗你。”

“那真是我的运气。”女人放松全身绷紧的警戒的肌肉笑了起来。男人也笑了起来。陌生人之间的尴尬像冰面样被一点点敲裂。

男人微微侧转身子试探地问:“你是医生还是政府上班的?”

女人正视前方,不假思索的说:“没工作,在家玩的。”

男人有些狐疑,眼底失望:“不信,不像。”

“没骗你,没工作,家庭妇女。”女人坚持说。

男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你是哪里人?”

“港乡的。”

“我也是港乡的。”

女人又笑了,挺直的后背松软了。“港乡哪里的?”

“街上的,”

“我也是街上的。”女人兴致被调起来。

“你姓什么?”

“姓雷。”

“你呢?”

“姓罗。”女人若有所思,“你是港乡那边罗村的?你认识住在我一块的罗什么来着?一下子忘记他的名字。”女人摸着头发,在大脑里思索,没找到。

男人有些含糊,“我很少在家里,只是这几年才在乡政府对面买了屋。”

“哦,我知道,就是乡政府建好的三层一幢的房子,靠近加油站那边。那你不是港乡街上人,你是哪里的?”女人问。

“我是金溪乡的。”

女人“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我老子以前在金溪乡里上班。”

“哦,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在金溪乡建工队做过事。”男人问。

“我老子以前在金溪乡就管建工队。”女人说出父亲的名字,感叹了父亲的一些往事,神色有些凄然。“不过,他死得早,没死,多好。”

“我认识你的老子,很能干,长得好。”

女人有些诧异,侧转了脸,熟人里对父亲的评价有很多。“好人,”“多善良啊!”“多能干啊!”。但评价“长得好。”,女人却是第一次听到。女人眼前浮起父亲的面容,父亲是长的不赖,但她们家中从来没有这种认知和这种评价观念,不是长得特别出众的人,在她们眼里都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人,没什么稀奇。她记得母亲讲过父亲的一次玩笑。

“瑛儿,你说好笑不,俺下乡去村里做工作在大队里开会,一个女的硬要挤在俺的凳上一块坐,还要坐在俺的大腿上。”父亲回家,唤着母亲的小名把这事当笑话讲给母亲听,母亲笑笑不当一回事。

“是,我老子长的是还行,我长的不像我老子。”女人说。

“你是长的和你老子不像。”

女人突然记起了一个人,问:“你认识姜坂上姓姜的吗?他以前也在金溪建工队。现在是金源公司的老板。”

“知道,他一直在建工队,我在建工队没呆一两年,就出去了。你那时应该好小吧?”

“是,我没多大。那时爷娘都在金溪乡工作。后来才搬到港乡的。”女人望着他调侃:“哦,原来是大老板,自己包工程的。”

“以前是做工程,到处跑,现在年纪大了,不想自己做,就帮别人做,轻松些。一个月也拿一万多块钱工资。”男人有些小得意。

过道并排另一座位的男人插话了:“他过得潇洒,全国各地跑,美国欧洲都去过,台湾跟串门样,一年去几趟。我们这附近的人都知道。”

“哦。”女人挺直了身子,认真打量着他。手上粗砺的皮,很厚,和肉分开了。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只阔板的金戒指。脸上五官棱角挺直,年轻时,应该还是很耐看。现毛孔粗大,黄酱色的脸上布了许多突起的脂肪粒。骨架宽大,衣服穿的熨贴。袖腕间露出一款表。男人看到女人的余光扫到袖腕,他微抖动手:“二万,欧米加的。”

女人说:“我一上车,就看到了。”

男人笑了。

女人问:“你到欧美去旅游,是跟团还是自己拿着翻译机自助游。”

男人说:“肯定是跟团,那么大的地方又不通语言,走丢了怎么办?”

女人笑了,“经常去吗?”

“没,欧洲就去过一次,经常去,哪能吃得消。”

“台湾,怎么经常去了?”

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笑出声了,忍不住插话:“台湾一年要去几次,那边有个女朋友。”

“哦。”女人回过头来望着身旁的男人。

“嘿嘿,一年去两三次,那边有个好了二十多年的相好。”男人笑笑。看样子,他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事,他也不回避此事。

2、

“怎么认识的?”女人问。

“以前公司在福建,租了她的房子,她住在楼下,进进出出就熟了。她丈夫不在家,在日本做生意。慢慢地有感情了。一直就这么下来。”男人说。

“理解,出门在外哪能没一两位女朋友?很正常。”女人说。

“你理解?”男人笑着问。

“理解呀!这是人类正常的情感和生理需要呀,憋屈多难受,不符合人性。”女人坦诚说。

“我老婆不这样想,应该让你给她洗洗脑。”男人望着女人。

“你老婆知道这回事吗?”女人问。

“不知道。肯定不能让她知道。我有两个儿子,还要她管呢。再说,知道了对她也是伤害,她会受不了的。”男人说。

“对。是没必要让她知道。你这点做的好,这是对她的保护。你是个好男人。刚才给你说那个住在我屋旁边的姓罗……,罗什么,记起来了,罗华生,他在这件事上,处理的就不是很好。现在搞的很被动。”女人很赞同他的说法。

“我也想起来了,罗华生,做事太高调张扬了,想帮那个寡妇,私下暗底里就行,结果弄成个生死架。子女面子在街上都丢尽了。他现在没出去做工程?”男人问。

“没。中风好几年,差点瘫痪,现在好些,拄根拐杖在街上走来走去。她老婆不怎么管他。”女人说。

男人说:“我家里照顾的妥妥帖帖。没一点风波。不这样,那能在外面玩的动。”

“你女朋友怎么又到台湾去了?”女人问。

男人说:“他男人的父亲国民党时去了台湾,他后来去台湾投奔父亲,就全家留了下来。当时她去,真舍不得,那么多年的感情。她有老公,俺有家,不可能的事。她到了台湾,打电话让我去,就去了。”

女人问:“她老公不在家吗?”

“不在,长年在日本做生意。”

女人“卟哧”笑出了声。“难为她了,老公长年不在家。不过,你们这么多年的往来,也真不容易。”

“是,很多年的感情,不然哪会一年去两三次。”

“平时天天聊吗?”女人问。

“哪能天天聊,平时也要做事。一个礼拜聊个两三次。算是野老婆。”男人做了亏心事样。

女人说:“你这种想法不对,这种称呼把人都叫低下了。是女朋友。”

男人感激的笑了,望着女人,“毕竟不是正宗老婆。”

“不是老婆就是女朋友。一夫一妻制从人性上来说就不科学。从始至终一个,那么多年,哪有不腻的。再说你长年在外,生理上总要解决吧,有个女朋友很正常呀。你又没危害他人,又没破坏别人的家庭。那个台湾女人如果没有你,她日子多难熬,要郁闷死。再说她丈夫长年在日本,说不定在日本也有个家。谁知道呢?”

男人说:“不知道。我不问那事。”

“是不要问,问多了无趣。你对她有情义,她对你有情义,就行了。他丈夫在日本有女人也正常。都是正常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理解,相安无事就行了。”

“她对我真的很好。我去了,帮我买衣服,煮好吃的给我吃。靠在我身上几天不肯起床。这表就是她买的。不然,那能在一块这么多年。”男人的话语间有种男性的自炫。

女人眼前浮起了一个盼归的痴怨女的形象,莫名心痛,她心一横,说:“你千万不要相信女人。我不相信她就你一个男朋友。你想想,你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女性也是人,也有呀。这是人的自然属性。”

男人望着女人,听她说。女人情绪有些不平静。“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你长年累月在外面,你老婆没有这方面的生理需要?”

“不会。”男人坚定的说。

“你说的那么坚决,只是你个人的认知。她也是人,和你一样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自然外求。你不能排除村里没有和你一样有生理需求的男性。你不在时,他照样会围着你老婆转。正常呀。你以为的不会只不过是你的想当然。我在农村里呆过,这种事多了去,以前有,现在比以前还多。她肯定不会让你知道,就像你也不会让她知道。家还是家,只不过是解解渴。”女人说。

男人坐直了,靠着窗户,定定的看着女人。这次他不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知道。”

“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只不过是男性的臆想。”女人狠狠的又加了一句。

男人眼底有丝慌乱,但又反驳不了女人。

女人接着说:“在城里,这种事更普遍。有位男性喜欢撩妹,还认为是自己的本事。对妻子说:'你有证据没?你又没捉奸在床。’妻子跟他闹的心灰意凉,后来她在网上认识邻县同一系统的,两人卿卿我我在一块五年,利用出差的机会你来我往。那位男性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能撩到妹,是本事。实际谁给谁戴绿帽还不一定呢?”

男人有些不甘:“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看样子不是男性的专利,也适合女性。”

“本就不是男性的专利。要是我遇见你老婆,一定教她,别委屈了自己,有对自己好的,就跟人家。”女人笑着说。

女人接着说:“你在台湾的女朋友,真的只你一位男朋友?我不信,很可能你只是她其中的一位男朋友。一年去二三次,怎么能解渴。其他日子怎么办?再说你们有婚约吗?有婚约又能约束吗?她有这个自由和权利。”

男人挺直身子,再也没有上车时的淡定。“不知道,反正我去的时候,就只我一人,其他我没看到,我只能管到我去的时候没有。其他我不好说。”

女人问:“如果你知道你台湾的女朋友还有其他男朋友,你还会来往吗?”

“不会。”男人说,“不过,我不会去打听这事。隔这么远。”

“这就对。爱或喜欢就好好爱好好喜欢。知道多了并不好。包括你的老婆。”女人拍了拍大腿。

3、

他们沉默了好久。女人眼底有些迷茫,眼珠不能定睛。她重重的坐在座位上,眉心颦蹙。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男人示意女人说。

“男性和女性有什么不同?是长的好看重要还是感情重要。”女人问。

男人和过道对面的男人不约而同的说:“第一眼肯定是看长的好不好看。长的不好看,肯定没性趣。看到长的好看的,自然而然就有生理反应,这不受大脑控制。你们女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女人说:“不是呀。看到长的好看的,没反应呀。只不过会说一声'嗯,这人长的还不错。’就没有其他的了。”

女人不相信的又问:“难道随便在大街上看到长的漂亮的,都有反应吗?”

“有呀。”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说。

女人伸长脖子看看周围有没有好看的女人,想验证下,“这怎么知道?”

“我知道。”男人靠在车窗上,“我这就有反应。”他望着女人。

“我怎么不知道。”她用余光迅速瞄了下他的裤裆处,好像没顶起来。

“你怎么知道。”男人笑了。

女人说:“我长的又不好看,个子又矮,算得上人畜无害。”她站来让男人看。

男人说:“还行,耐看,有些味道。”

女人脚穿一双白皮运动鞋,下身穿一条鲜艳的红色西裤,上身是黑色绸缎带蕾丝边的衬衫,头发扎成马尾,一荡一荡,耳垂吊了一副菱形彩金耳坠。

女人又问:“在有感情的女人和没感情的漂亮女人面前,你会选择哪个?”他们俩个又抢着说:“肯定是有感情的女人。有感情的女人味道都不一样。”

“是吗?”

“是呀。”

男人说:“我在外面搞工程,有很多应酬接待,有时去那里,总不能让客人进去了,俺在外面呆着。俺也一块进去。真的,那就像撒泡尿样,撒完了,就没了。但是有感情那就完全不同。”

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眼神里还在回味,说:“那完全不一样,有感情,你被人关注,被人在乎。没感情,你就是一个交易的物,交易完了,大路两边各走一边。有感情,两人就会缠绵不断,相互惦着。那种感觉说不清楚。”

女人望望左右两边的男人:“原来你也有女朋友。”

“我没有,不要乱说。”走道那边的男人辩解。

“有,也很正常,只是不要被你老婆知道,危及家庭。”女人说。

过道那边的男人说:“是。做人要有责任心。有时在外面难免对另个女人动情,但真的不要影响家庭,影响家庭就是个不负责的人。”

先前的男人挺直身子,挪动屁股向前坐了坐,对走道的男人说:“我算是好男人。我屋前是所中学,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崽哩真的在我面前脱光衣服,我说:'把衣服穿上,穿上。’奶子还是硬梆梆的。我算是有自制力。咱们不能害人呀。”

女人问:“那时你结婚没?”

“结了。”男人说。

过道的男人接过话头,两人在讨论当年的这桩公案。

女人敷衍,“嗯,好男人,好男人。”

不知怎的,他们又把话扯到女人身上。

男人对女人说:“你也有男朋友。 ”

女人想了想,确认了一下,说:“没有。我是中性人,对男性不感兴趣。”

“不像。”男人说。

女人说:“我真的是没有。你是看我在大庭广众下谈性。谈性很正常呀,这是科学,又不猥琐。我看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且有一点认识,我就谈谈。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说的。没影响到别人吧?”

女人抬起头,环视了四周,大多数乘客在私语或睡觉,隔几排远的座位处有一个三十好几岁的男性伸长脖子向这张望,眼神热烈。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4、

男人剜肉般望着女人:“你很特别,如果年轻十岁,我一定要搞定你。”

女人有些愠怒:“你就是年轻二十岁也搞不定我。”

女人接着说:“男性和女性就像一道数学题。你一出题时,我就解出了答案,清清楚楚,一招一式,你对我没有任何神秘感。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再说,”女人歇了一口气,“我又不慕利,你一个月一万多,我不干活,在家歇着一年都十多万。没有任何吸引力呀。”

“爱是一个神秘的发光体,它是引人向上走的。不是简单的肉体之恋。我不爱慕俊美的外在躯形,这诱惑不到我。”女人停不下来。

男人和女人都不说话。其间男人接了个电话,电话里有个甜美的女声:“叔,到了没?服装准备好了,就等看舞台效果。”

接完电话男人对女人说:“来看一个展台项目。”

女人把包抱紧在怀里,“嗯。”了一声。他们之间又恢复了之前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车到站了。女人拎着包下车,男人在后面追问:“你去哪里呀?”

女人头也不回:“回家呀,难道你在市里没房吗?好好待你的老婆和女朋友。”

男人悻悻地说:“原来是个有钱人。”

20190628于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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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时要送我岛,分手把我气晕倒。落难给我折纸鹤:来我的岛。来你的——还真有那个岛?】

某夜,我的床破窗飞天,将我载到一座怪异的岛。在岛上,我重逢失踪多年的前男友。他,变成了一只兔子。白白软软小肥兔,开腔是成年男子的磁性低沉:“救我。”

小脑瓜一转,我猜测他被人诅咒,需真爱之吻恢复真身。不过,我居然是他的真爱?分手时还骂我是猪来着。得意的我抿嘴一笑:哈哈,救人是不可能救人的!垃圾,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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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太阳
我是一个内向的女孩,我不喜欢太阳,我喜欢夜晚,因为我喜欢这种黑色中的高贵和宁静。由于我的性格比较偏孤,所以班里有很多女孩子不太喜欢跟我做朋友。我每次放学都是独来独往,有时候也会微微转过头瞥见很多同学跟自己的好朋友说话谈心。我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你为什么不去交点朋友!”妈妈非常反感我的性格,每次一到双休日她就冲着我喊这句话。“我有什么办法!”我紧闭双眼,皱紧眉头扯开嗓子大声说道。“你敢顶嘴!你走!我不想要一个交不到朋友的女儿!”妈妈全身颤抖着,手指指着门外。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跑了出去,从十一楼狂奔到一楼。委屈的泪水滴到手背上。我不停的跑着,跑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里蹲下来,抱紧双膝埋着头哭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一个非常帅气的男孩映入我的眼帘,他眉目清秀,高个子,有着一张十分阳光的微笑。“呃,没怎么。”我慌忙擦干眼泪对他说。“那你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他继续问。“没有。”我冷淡的回他的一声。“没有?”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呢?”“呃,我……”“你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吧,或许我能帮你。”他脸上重新挂起微笑。我用奇怪又带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 …我没有朋友,我想找一个朋友。”我低着头,把声音放到最轻。“哦,原来是这样啊。如果你不建议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啊。”我的眼睛亮了起来“你,做我的朋友?”他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嗯,是啊,你,不同意吗?”我微微勾起唇角“可以啊。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绅。这是我的QQ,有空常联系。有时间我们再见。”他笑着跑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也高兴的笑了,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等我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妈妈焦急的等在门外,看到我回来,眼睛里的担心瞬间消失了。“哎呀,薇零,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我跟你说的是气话,你怎么当真了。今天爸爸出差了,晚饭就我们两个。”我被妈妈拉进家门,各式各样的美食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低下头,对妈妈和气地说“妈妈,中午谢谢你把我赶出去。”“呃,为什么?”妈妈很惊讶。“因为你让我认识了一位朋友。”“是吗?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坐下来吃饭吧。”在吃饭时,妈妈不停地为我夹菜,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但是我的心思并不完全在这里,我的脑子里还忽时跳出绅的面孔。面对妈妈我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笑笑。

吃好了饭我就坐在电脑桌前,把绅加为了好友,我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来了讯息。

绅:

你的效率很高哦,我们认识还不到六个小时,你就加我了。

薇零:

呵呵,你不喜欢高效率的女孩子吗?

绅:

喜欢啊,这样的女孩子做事快,很好啊。

薇零:

对了,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呢。

绅:

对哦,只不过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叫薇零,对吧?

薇零:

对,你怎么知道的?

绅:

因为你的昵称就叫薇零,一般女孩子都不回打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名字,这昵称也太怪了吧,所以应该是名字。

薇零:

真聪明!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聊!拜!

绅:

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走进浴室洗漱。今天可真不错,总算是交到了一个朋友。洗完后我躺在床上开心地想着。就这样放学后,写好作业,我就跟绅一起聊天,短短一周我和绅的的友谊迅速升温,我们成了聊不完的朋友。 啊,又是一个星期一,我连忙整好书包,喝完一杯牛奶,叼上一块面包就走出了家门。走进教室,这时我就感觉到了班级里的不对劲,女生叽叽喳喳聊得欢,一脸好开心的样子,而男生一脸的嫉妒。

第一节课是我同学的睡觉课——语文。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同学们好兴奋。“咳咳,安静!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要转到我们班。进来吧,做一个自我介绍。”得到老师的命令同学们安静下来。只见新同学穿着整齐的校服满脸的微笑,酷酷地走到讲台上望着全班同学。这… …不是,绅吗?全班女同学看到他,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了。“大家好,我叫绅,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同班同学了,请多指教。”他嘴唇弧度微微翘起,邪邪的笑了一下。“坐哪里好呢?就坐在余能辉旁边吧。”绅友好的对他笑了笑,很有礼貌地坐在了他的旁边。“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老师整节课讲的我都没听进去,我一直在想,绅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是因为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班,这个学校。

“叮铃铃”我放下语文书,拿出下节课的准备工具。就在这个时间,全班女生把绅团团围住。问他这个问他那个。我摇摇头,拿起一本课外书阅读里面的文字。“喂,你的好朋友千辛万苦地找到你的学校,过来和你同班,你就是这个态度?”我的身后传来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却带着生气和焦急,我猛然回头,淡淡一笑说“哦,我看你太忙了,所以等一下再和你打招呼。”他听到我的解释,也很开心地笑起来,“对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不好吗?”“呃… …可以。”“这不就好啦!”他还真是一个开心天使,每次我看到他,他都是笑着。“薇零和他是什么关系?”“是啊,看他们两的样子好像很亲密,不会是男女朋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绅不可能喜欢她这样冷漠的女孩。”因为听了我们之间的对话,绅身后的女生们就开始唧唧喳喳的议论起来。我见状就悄悄地使了一个眼神给绅,他很快领悟到了我的意思,带着最完美的微笑走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撇过眼睛微笑地看着我。我偷偷地笑着,心里温暖极了。

很快,这样的一天就过去了,今天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惊喜,这件事情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薇零,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开始跑。“去哪里啊?”“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他带着我跑过马路,跑过公园,最后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非常僻静的地方。“哇,这里好漂亮啊!”我喘息好,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草坪,碧绿的的草围绕着房屋,使这景色更加地美。“喜欢吗?”“嗯!”微微的清风吹着我的脸,我闭上眼睛感这里的气息。“你知道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这里的静,会不由得让人放松神经,让人平静下来。”“是吗?看来你很喜欢这里啊。”“没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你总是沉着脸?我真的很想把微笑分给你一半,你能不能笑一个?”我微微勾起唇角。“笑一个嘛!”他居然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扑哧”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他看见我笑了,他也笑了。“你刚刚的样子好可爱。”“呵呵,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谢谢。”“喂,你看那边。”“什么啊?”“一只小猫。”“哈,哈哈… …”这一天我发现我笑得好开心哦。绅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笑得这么开心的人。

“去哪玩了?”一回到家妈妈就板着脸开始问我。“和同学出去玩了一会儿。”“哎呦,活祖宗,你要想想我啊!你这样跑出去玩我是要担心的呀。”“哦,我知道了妈妈。”妈妈这样生气可是我却很平静。“好了,你在学校里交了些朋友也是好的,但是以后不能这么晚回来,知道了吗?”“嗯,谢谢妈妈。”我放下书包,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薇零,我发现你最近变了许多,脾气也变好了,空的时候也会陪妈妈说说话。”“难道这样不好吗?”妈妈愣了愣说“好,当然好。女儿肯把我当朋友了,妈妈很高兴。”是啊,我也发现我变了很多,可能是绅改变了我吧!

“薇零!你到底和绅是什么关系?”大清早,我身边就窜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没什么关系啊,就是很早认识的朋友嘛。”我捧着一本书,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你还敢狡辩!本来我还想和你做朋友,但是!现在做不成了!”“你本来就没有想过跟我做朋友。”我抬起头看着她,说出一句很绝的话。“你!哼!”她气冲冲地走回位置上,看她的样子大概肺都快被我气炸了。“啊,绅来了!”一群女生像触了电似的,飞快的跑出教室。“安静一下。”绅一声令下,那些女生就静了下来,“我想说明一点,我和薇零是好朋友,大家可别误会哦。”“嗯”女生们异口同声的回答。天哪,这些女生也太花痴了吧。我说十句她们都不信,绅只要说一句她们就全信了。我看着她们抿了抿嘴,低下头继续看书。

果真,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过得很平静,绅也带给我了许多快乐,让我开心地笑起来。直到有一天,绅突然不见,学校里没有了他的身影,那一天我的心里空落落的。老师讲的东西我压根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抓起书包就往家跑。我很想知道绅在哪儿,我不停地跑,好不容易跑到了家连喘息都没喘一下,就要开门。突然,我发现门里夹着一张纸条,我取出来打开纸条,看见一行清秀的字印在上面:

对不起,薇零,我走了没告诉你一声,因为,我害怕和你告别,我舍不得。你知道吗?我再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也没有朋友,是你给了我友情,是你给我了快乐,这两个月来是我最快乐的两个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

我打开门,走进房间,瘫倒在床上,眼睑里流出一滴泪水,我擦了擦眼泪。冲出房间像我刚刚遇见绅的那一天一样,跑到胡同里。我放慢脚步,感受这里的气息。我闻到了一种青草的气味,我知道这是绅的气味。慢慢的调节自己的心情,我缓缓地走回家,家里没人,我走回房间坐在电脑前。

薇零:

我也要谢谢你。

绅: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

薇零:

没关系,因为你是我的太阳。

绅:

是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就请你看外面,外面的太阳就是我,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

我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窗前的小草,小草贪婪地享受着阳光给它的温暖。

我笑了。

是啊,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你永远是我的太阳.
(写的挺不错的哦!)

I. 《曾经沧海》(短篇小说)完整版

Chapter1 缘分初定

2000年,在山东德州的一个小镇上住着一个清纯明媚的女孩。她叫夏露,刚满20岁。夏露虽生在山东这样一个北方的小镇,但却是典型的北人南像,出落的就像江南女子,娇俏玲珑。皮肤白皙如凝脂,柳叶弯眉,樱挑小嘴,还有一双勾人心神的清澈双眸。

因为从小不爱读书,夏露高中毕业后就去念了个专科职业技术学院,学了幼师专业,但临到毕业也未找到合适的幼儿园,反正她也并不喜欢整天围着小孩子转。

既然如此,夏露爸爸只好应允她去家里开的加油站的小商店卖货。终于摆脱了学校,不用再受学习的煎熬,夏露如释重负。

每日坐在小商店里,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车停了走了,形形色色的人聚了散了,她心里很是舒畅。小店里常常能听见她欢快的歌声,顾客来了她总是满眼笑意的热情攀谈。小镇的人都喜欢这个漂亮活泼的姑娘。当然也少不了小伙子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经常跑到小店里搭讪夏露。但她从来不为所动。她总觉得好歹她爸也在镇上有一官半职,再说家里条件也不差,她年轻貌美的,不想随便就找个镇里的人家嫁了。

明一凡,自小也是长在镇子里,与夏露高中同学三年。他学业优异,典型的学霸,从来没有他考不好的试。凭着优异的成绩,他顺利进入山东大学。

大学期间虽然身边不乏漂亮优秀的女生喜欢他,但他的心里永远都印刻着夏露的模样。在他的内心深处,夏露永远都是高中时的清纯甜美,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柔软,笑声真像银铃般悦耳动听,她仿佛就是跌落人间的天使。不止一次他的室友告诉他,做梦时他常常喊着“夏露,万岁!夏露,万岁!”他要娶夏露,今生必娶她。这种想法从来没打消过。

2000年的假期,大二的明一凡回到家对父母说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想法。父母听后坚决反对。一来,他们觉得夏露是三流专科生,而他是重点大学的学霸,差距太大。二来,都住在一个镇子上,从小看着夏露长大,觉得那姑娘实在是不简单,岂是他能降住的。再者夏露她爸也是镇上的领导,高攀不起。

明一凡听了这些很是绝望,但却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说服父母。他想起小时候听大人说有个老人上了年纪,实在觉得拖累子女却又迟迟不肯归西,便天天绝食以求解脱。他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父母怎么会不心疼他这么优秀的儿子?!

他开始绝食,一日日的蜷缩在床上不吃不喝。三天后,父母终于忍不下心,答应去夏露家求她的父母。

明一凡如此的情深意切,夏露怎能不知。从高二起她便看出来明一凡的心思,但她确实不是很喜欢他。他学习那么好,而她那么差,明显就不是一条道上的。所以她一直很确定不会跟明一凡交往。

明一凡的父母来了一趟,夏露很明确的表示了拒绝。而后又来了第二趟,夏露的父母也心软了,开始劝说夏露交往试试。夏露去了明一凡家,看着他因为连日绝食而消瘦的脸,听着他睡梦中喊着“夏露”,她突然湿了眼眶,很是心疼。

夏露决定接受明一凡的誓死求爱。反正是一个镇上的,又是同学,试试就试试吧。

知道夏露终于同意与他交往,明一凡内心雀跃不已。那种欢喜就像是即将要与夏露洞房花烛夜,似乎已经一辈子紧紧抓牢她了。放假这些天他日日兴高采烈的跑到加油站,帮着夏露点货、卖货、进货;偷偷的从家里给夏露带各种吃食;绞尽脑汁的逗夏露开心打发看店的无聊。总之,只要能与夏露在一起,不论做什么他都欣喜若狂。他常常盯着柜台里坐着的夏露,不由自主的笑出声,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真好!一定是我前世修了极大的福份才能拥有夏露。”

通过与明一凡交往的这些日子,夏露渐渐的发觉他并不是从前那个只知读书考试的书呆子。除了博学多才,他还体贴入微、浪漫长情。看着明一凡眼波里的柔情蜜意,夏露心里也乐开了花。

假期结束后,明一凡恋恋不舍的与夏露道别,回到了学校。离开夏露的每一天他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像失了魂的流浪儿。夏露坐在小店里看着车来车往,想着明一凡傻傻愣愣的帮她做这做那、时常偷瞄她,她嘴角总是笑不停,有好几次都因为收错钱而被人调侃。

相思的苦痛折磨着明一凡,很多次他都想干脆退学回到小镇上就那样一辈子陪着夏露。当他把这样的想法告诉她时,夏露狠狠的骂了他一顿,好几天没搭理他。明一凡从此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大二下学期,学校开始招收国防生。成绩优异、体格达标的学生才可以申报,而且毕业后直接分配到部队授予中尉军衔,享受同地区同职级军官待遇,另外还能解决随同家属的工作。明一凡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予他的大礼。只要他能当上国防生,那毕业后就能与夏露朝夕相处了。果然他名列前茅的进入了国防生的行列。他与夏露都觉得以后的生活有了奔头。

剩下的两年里,明一凡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刻苦训练,以求毕业时能被分配到部队的好岗位。闲暇之余他一封接一封的给夏露写信。两年里林林总总的寄出了630封信。一到放寒暑假,他便一头扎进小商店里再也不想出来。在这两年里,明一凡和夏露也曾吵过闹过。夏露抱怨过异地恋的难捱。明一凡也曾有一时内心深处略微的嫌弃过夏露的学历。可不管出现怎样的矛盾,明一凡坚定不渝要娶夏露的心没变过。夏露也越来越深沉的爱着这个男人。

很快就到毕业了,明一凡反倒因为表现突出被分配到了甘肃一处深山里的军事基地。 收到这个通知,他整个人都崩溃了。他怎么忍心把夏露也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当兵就是为了把夏露带出来,从此长相厮守,如今他困在了深山里,反而离夏露更遥远了。可部队的命令谁敢违抗!

2001年九月明一凡去了那个深山。除了军事基地外,那里没有村庄,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路,一眼望去都是连绵不绝光秃秃的山,最重要的是常常没有信号。

为了联系到夏露,听到夏露的声音,他经常翻着山头找信号。有好几次刚刚接通却又突然断了信号。他还是像大学时那样有时间就给夏露写信。深山里交通阻隔,每个月在部队补给的时候才会收到夏露的信。每一封信中,都依稀看得见夏露已干在信纸上的泪迹。但在信中她却从未抱怨责备过明一凡的遥远。说的最多的都是她的日思夜想和鼓励。明一凡贴身装着这些信,思念最难熬时,他会偷偷的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像是与世隔绝的深山里困了大半年后,明一凡还是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要回到夏露身边,而唯一的出路就是考研。趁着一次休假探亲,他告诉夏露他要考中科院的研究生。夏露也决定专升本考到北京去。两人仿佛又瞥见了未来的曙光。

2002年明一凡如愿考到了中科院。到北京后他很快把夏露也接了过来,帮助她复习专升本。在明一凡的帮助下,对学习深恶痛绝的夏露也考上了政法大学的本科。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明一凡信誓旦旦的向夏露求婚了。夏露满含热泪,深情亲吻着他,却并未戴上那玫戒指。在她的心里,她与明一凡的差距是那么大。他是学霸,想考到哪儿就能考上,而她是真的厌烦学习。这次要不是为了跟他长久的在一起,打死她也不想再上什么学。

2003年的5月全球爆发了非典病毒,而北京成为了重灾区。夏露所在的政法大学正好离小汤山“非典定点医院”很近。这个素来被成为“温泉古镇”的京北重镇如今被一排排七天七夜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板房覆盖。每天都能听见发着刺耳声音的救护车呼啸而过 ,看见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跑来跑去。很多学校已停课,学生们惶恐不安。因为离小汤山很近,政法大学完全被封锁了,里面的学生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夏露也被困其中。明一凡每次来看夏露时,他们也只能趴在栅栏上简单的说几句话,而后待在各自的隔离区里。那个时候的北京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每个人心中都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夏露和明一凡也不例外,一度觉得他们又会与彼此分离。

6月20日,随着最后一批非典患者从小汤山医院走出来,北京终于不再属于非典疫区。各个学校渐渐解除了封锁隔离,人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政法大学取消封锁后,明一凡飞奔去看夏露。夏露也已等在了门口,笑中带泪。

“我答应你,答应你。”夏露像个孩子一样紧紧蜷缩在明一凡的怀里,放声哭着。

明一凡眼眶湿润,将她抱的紧了又紧。

夏露躺在明一凡的怀里,双臂紧紧的环绕着他的身体。他们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夏露右手的那玫戒指上。

“非典太可怕了,在最严重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夏露说着不由的眼泪滚落了下来。

“露,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发誓。”明一凡吻干了挂在夏露脸上的泪珠,摩挲着那玫戒指。

“谢谢你答应嫁给我,你不知道与你在一起是我一生的梦想。”明一凡恨不得将夏露揉进他的身体里就此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傻子,我愿意嫁给你啊,你这么好。”夏露抬起头深情的望着明一凡。

此时,夏露再也不想考虑什么学历的差距了。明一凡是学霸就学霸呗,中科院的硕士又能怎样,反正他很爱她就行了。

明一凡也再不想放开夏露的手,此生就她了,管它什么专科、自考本科呢。

回到山东德州老家,他们举行了订婚宴。两家人都乐开了花,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总算安定了下来。明一凡的爸妈看着夏露出落的更加清秀动人,而且好歹也有本科学历了,便越来越喜欢这个原先在加油站卖货的姑娘。

夏露的爸妈自是开心,明一凡名校的硕士,而且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对他们的女儿百般好。

虽定了婚,但明一凡并不想立刻结婚。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并不能给夏露什么,在北京连个80平米的家都安不起。他不想夏露跟着他吃苦受累。他一定要成为成功人士。

明一凡考研成绩不错,再加上读研期间所做的项目标新立异,导师推荐他硕博连读,毕业后可以留校任教。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心里早已有了明确的目标。他要考清华的经济学博士。

夏露对此自然是支持。自从非典过后,她就认定了这个男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义无反顾的支持。

考上清华的博士对于明一凡来说当然不算什么难事。在他顺利考上的时候,夏露也从政法大学毕业了。她在北京的一家传媒公司找了份法律咨询的工作,这是她来到北京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明一凡读博后,经常会参加一些有关经济学的论坛、宴会、大小型聚会。除了专业的经济论坛,其他的各式各样的大小聚会他都愿意带着夏露参加。开始时小型的同学之间的聚会大都聊的是家长里短,夏露都能应付。后来,在那些聚会上夏露如坐针毡。他们聊的都是全球最近的经济热点,用的都是专业术语,夏露根本说不上一句话,更别提给予什么评价了。明一凡一聊起来就全情投入,完全不会顾及到夏露一脸的尴尬和无措。夏露渐渐觉得她与明一凡的这些朋友格格不入。

一次明一凡的一位女同学询问夏露的学历及工作。夏露直言不讳的说出“本科”时,她分明看到了明一凡脸上的难堪,尽管他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

从那以后,夏露再也不愿和明一凡出入这样的场合。明一凡也渐渐默许,只是建议夏露考研究生。

夏露同意了,心里却乌云密布。

“明一凡是变了吧,他明明知道我不爱读书的,政法大学的本科都是因为他百般的要求才读的,如今却又逼着我要考研。他是不爱我了吧。”

夏露这样想着,内心慌乱极了,她觉得她与明一凡之间那个裂缝已经变成跨不过的巨大鸿沟了。

她想逃离。

自从明一凡提出让夏露考研,她很多次都想找个机会与他坐下来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她是真的不想再读书,请他不要再为难她。

可明一凡越来越忙,不是飞去全球各地参加各种论坛,就是埋头在书本里做研究、写论文。

有一两次夏露刚要说出口就被明一凡挡了回来。“让你考研是为了你好,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抵触?!以后咱们还要出国深造,还要……”每每听到这些,夏露总觉得身上像被压上了千斤的重石,难以翻身,生命垂危。她知道考研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明一凡会出国,会要求她更多。而她日思夜想的仅仅就是与这个男人过清平日子,不喜欢什么大富大贵。

又一次出差回来后,明一凡得意的告诉夏露,他已经帮她填报了清华大学的法学硕士,导师已打过招呼,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只需她好好复习。夏露只觉得心中那一簇小火苗顷刻间烧成了熊熊大火,再也抑制不住了。

“凭什么你要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违背我的意愿去满足你的虚荣心?凭什么?”

“就凭我爱你啊。”

夏露痛苦的冷笑着,泪水肆无忌惮。“爱?爱就是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情么?爱就是你因为我的学历感到越来越难堪?爱就是违背你曾经所有的承诺?”

明一凡面容冷漠,一言未发,思想早已不知游离到哪去了,夏露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好像从来不曾认识。

她咬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两个字:“分手,分手吧,我们分手吧。”八年来,不管是被重重大山阻隔还是在非典中挣扎,他们都未说过“分手”两个字。

“露露,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明一凡依旧是那副神情,似乎再无其他话可言。

夏露搬离了那间与明一凡住了三年的小屋,那间装满了甜蜜回忆,承载了无尽希望的小屋。

分开后的一个月里,她断绝了所有联系,像个游魂独自一人漂在北京,大病了整整一个月。她原本以为与明一凡的这场缘分绝不会断,不管艰难险阻,他们命定了是在一起的。

相处的八年里,无数的时刻让她认定了这个男人,一辈子至死不渝要嫁的男人。可命运偏偏是这么百转千回。

在每一个只听得见微弱呼吸声和时间滴答声的暗夜里,夏露绝望的蜷缩在床上,八年的场景像一个个电影慢镜头徐徐而过:明一凡爬一个个山头找信号就为给她打几分钟的电话;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给明一凡回信;非典时他们隔着学校大铁门约会;明一凡泪流满面的向她求婚……

明一凡以为夏露只是闹脾气,绝离不开他。这许多年,夏露早已把他当至亲,而她也已然成为了他的不可或缺。他四处寻找夏露,却杳无音讯。

明一凡的爸妈听说夏露要分手,坚决反对。当年反对他们相处是因为夏露学历低,如今学历不再是问题,况且他们相处了八年,早已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在他们眼里,夏露和明一凡绝然不会分开,过一段时间就会和好如初。

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那无数的暗夜里夏露已经坚定了要与明一凡分道扬镳,从此陌路。

她想他们缘分已尽。

明一凡是真的心急如焚,他终于意识到夏露的决绝,开始四处奔走寻找着夏露。寻遍了家乡,访遍了北京所有熟悉的人和街道,可是仍旧杳无音讯,夏露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女人倘若真的铁了心要诀别,那任谁也找不到的。

夏露辞了传媒公司的工作,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一边调养身体,一边认真复习考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在决定要与明一凡 分道扬镳的时刻,她也下定了决心要考研。每当读书读到痛苦处,想要半途而废时,她总是咬紧牙,心底暗暗的发狠:考研不为别人,只是心甘情愿的为自己。

在与明一凡分开后的这一年春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一切仿佛都焕然一新之时,夏露如愿以偿的考上了政法大学的法学硕士。

明一凡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研究生复试的那几日天天守在政法大学门口。

终于,还是遇见了。明一凡远远的看着夏露像是换了个人。从前她活泼开朗,举手投足间让人感觉犹如欢快的小鹿,不谙世事、热情纯真。现在的她眉宇间透着一股子书香气,走路自信而又沉稳,俨然是一种文艺青年的姿态。

明一凡迟疑了一时,突然飞奔过去紧紧抱紧了夏露,压抑了几个月的思念随着泪水奔涌而出。

“露露,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该那样逼你,不该那么自私,你原谅我,好么?我们,我们结婚吧。”

在明一凡温暖而又熟悉的的怀抱里,闻见他身体散发出的淡淡皂香,有一刻夏露觉得像是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学校在非典结束后解禁,他们在学校门口抱头大哭,她答应他的求婚;多少次她躺在明一凡的臂弯里甜甜睡去。但很快她使出浑身的劲挣脱开了明一凡的怀抱,泪水模糊了整张脸。

“明一凡,你不觉得么?我们是真的不合适。从前的八年就只当是互相陪伴,互相成长了。从此,我们各安天涯,互不打扰。”

“露露,八年了,你舍得么?我们还有很美好的未来没有实现呢。我说过了,我们要一起出国。难道你就甘愿放弃我们的以后么?我以后不再逼你考这考那了,好吗?”明一凡攥着夏露的手不愿松开。

“不,我不愿意出国,我只想过安稳日子。你能么?你能陪我过安稳日子,别再折腾了么?你可以不再逼我和你齐头并进么?你可以做到么?你不能做到。”夏露终于抛出了憋在内心深处的话。

明一凡陷入了沉思中,愣在了原地,夏露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读研期间,夏露交往了一北京男孩。在相处未满一年时,也是在她28岁这一年,他们很快的结了婚。

后来,明一凡还是找过夏露。直到有一天看到夏露挺着硕大的肚子,旁边有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明一凡此后再未出现。

听说他终是出国定居了。

听说他成为了很厉害的经济学家。

唯一不是听说的是他至今仍然孤身一人。有人说他神神叨叨的,时常哀叹,时常言语间会冒出来那首诗。

打不打赏不要紧,要紧的是留下你的身影,好让我也喜欢你,么么哒!

J. 【短篇小说】迷你女作家

-01-

H小姐是一位女作家,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也会有才思枯竭的这一天。

这种自信不止来源于一些不容置疑的客观事实,例如:从小在书堆里长大,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游历过数不清的城市,从事过各行各业等等;还来源于她那颗敏感浪漫,永远在现实与幻境之间游走的玻璃心。

H小姐一出生,就开始为自己的生活编写故事:她曾用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一枝童话魔杖搭建出碧蓝浩渺的星空;也曾用绮丽的蜉蝣之羽为苦读的寂寞编织出一件轻柔的梦想纱衣;还曾以文字为画笔用青春作颜料,挥毫泼墨,绘制出过一幅五彩斑斓的华美画卷;甚至用最温暖的气息为自己吹出过一个硕大无比而浪漫非凡的彩色肥皂泡,堪称流光溢彩。

只是,自从那个绚烂的肥皂泡在一年多前“啪”的一声破碎之后,她那颗脆弱的玻璃心便如同凋零的玫瑰,散乱成了一瓣一瓣。

她的故事里从此没有了童真、没有了浪漫,也没有了爱与期待,只剩下杀戮、自戕与无尽的罪孽,而救赎的希望,总在虚无缥缈中游移。

即算这样,她也仍然持续写作了514天,废寝忘食、不眠不休。

这样一名女子,怎么可能因缺少灵感而面对空白的电脑屏幕,脑中一片茫然呢?

可是,今天,这件事真实地发生了,就在刚才,在写完一篇白面狐妖的玄幻故事之后,她居然卡在了下一个故事的构思之中,脑中空空如也,笔下再也流淌不出一个字符。

人生第一次,她感到了恐惧。

-02-

H小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坐久了的缘故,她几乎摔倒,过了好一阵,麻木的腿才逐渐恢复了知觉,扶着桌子站稳了脚跟。

然后她便开始在房间中踱起步子来,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两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那缩肩哈背弓腰的模样,像极了焦虑的小松鼠。

H小姐无需为钱发愁,她记不得自己有过什么吃穿用度,甚至记不得自己上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

让她恐惧的是该如何才能活下去,除了写作,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踱了不知多少个来回,H小姐脑中仍然没有思绪,反而因焦虑而变得愈发狂燥。

她想抓起什么东西发泄一下,便第一次扫视了一下四周,可就只这一眼,便让她心生恍惚,随之而来的是深深地困惑——她发觉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当中:四面墙壁光秃秃的,没有窗,没有门;房间里也不见床和茶几,只有一把椅子、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电脑亮着的屏幕,便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我这是在哪儿?”——她终于将神智从写作中抽离了出来,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处境,可这种思考让她的头感到一阵眩晕,接着便袭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的脑袋炸裂开来。

她的腿一软,瘫倒在了地板上。

-03-

突然,头顶有一线亮光射了进来,然后,H小姐眼睁睁地看到天花板被“哗啦”一声掀掉,幽暗的房间里顿时挤满了光明。

“哈哈,你可真够能写的”,一个清润如夜莺般的声音似脆雷般的头顶炸响。

一只美丽而硕大的眼睛,向下窥视过来,H小姐吓得面如土色,双手紧拽着身体两侧的丝绵白袍,瑟瑟发抖。

“来,到我手上来。”,那个声音又说道,随之而来的是她伸进屋里的半个手掌,掌心向上贴在了地板上,“你爬上来,抱紧些。”

H小姐疑惑地围着那些手指绕了一圈,终于下定了决心,找到小指第一节最前端的位置,撩起长袍,跨了上去,然后一下扑倒了身子,抱紧了那只小手指。

然后,她就被托离了地面,托出了房间。

一张满头银发的巨大脸庞逼近了她,是个美艳的年轻女巨人——“她的样貌,真是好熟悉啊,难道是自己角色中的人物吗?”——可是,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明白。

“嗨!谢谢你为我写作整整514天。”巨人姑娘快活地对她说,“现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啦。”

H小姐低头沉吟了片刻,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问道:“你好!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儿?我是被绑架了吗?”

“绑架?”巨人姑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哦,不,你就是在这儿出生的!你难道没发现我俩长得一模一样吗?”

“嗯?”H小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胖瘦是有些相似,她又把盘在脑后的长发放了下来,扭动小脸左瞧右看,果然自己也是白发。她努力组织着思维,拼命想从脑子里挖出点什么回忆,可除了写过的故事,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她还想继续提问,可又不知从何问起。

环顾四周,她看到了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整齐排放着很多密不透风的方形小房子,房子顶上贴着标签,有几个房子敞着天花板,室内幽幽暗暗看不分明。

巨人姑娘托着H转了一个圈儿,似乎犹豫了一下该把她放到哪儿,最后,她把H放进了一个宽敞的屋子里,这里依旧没有门窗,但光线充足,四面的墙壁都散发着荧光。

“你辛苦啦,就在这儿好好睡上一觉吧。”巨人姑娘说完,盖上了房间的天花板。

四周重归寂静。

-04-

这是间很漂亮的屋子,墙面上贴着藕荷色的锦缎,坠着小粒小粒的珍珠;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圈玫红色天鹅绒沙发,摸上去细软丝滑;沙发的旁边还支着一张粉色的大床,床顶拢着一团如白云般轻柔的纱幔。

看到床,H小姐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全身的骨头酸痛得像要散架一般。她俯身脱下脚上那双水蓝色缎面绣花鞋,把自己的身体扔进了松软的大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陷入了梦乡。

在梦中,她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监控屏,上面跳跃着一些画面,每帧画面的右上角都显示着几行数字。画面的内容十分单调:几乎全是一个满头银丝的女子,端坐在幽暗的小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打着字。唯一不同的是她们的服装:有穿着金色盔甲的,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有穿着蓝色校服的,有穿着灰色职业装的,有穿着彩虹色少女裙的,有穿着粉色蕾丝睡袍的,还有穿着黑色长袍带着尖顶帽旁边还放着一枝魔法棒的,甚至还有一名蓝袍束腰女子,她的椅背上挂着一把秀丽的宝剑......每个女子的脸上都洋溢着不同的神态:有的狡黠微笑,有的得意大笑,有的悲痛欲绝,有的蹙眉叹息......她们沉浸在自己正在编纂的故事之中,陶醉而满足。

-05-

过了几小时,天花板再次被掀开,巨人姑娘的脸伸了过来:

“啊~你睡得可真香啊,看来真是累坏啦,那就让你多睡会儿吧,明天再给你替换我最新的记忆芯片,你还是写玄幻类,OK?!哎,还有那么多故事没时间写呢,我的迷你女作家们,就靠你们啦。”她凝视着床上呼呼大睡的H,自言自语道。

然后,天花板又被轻轻合上了......H小姐的美梦,仍在继续......

文|咏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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