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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乳情欲奶水短篇小说a

发布时间: 2023-01-12 02:08:24

A. 乡情(短篇小说)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山东大部分地区发生了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局部地区持续干旱,导致黄河断流,湖泊干涸,再加上蝗虫肆虐,十之八九的农田大幅减产甚至绝收,当地人民群众的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受灾最严重的要数鲁西南的部分地区,有的地方已经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当时虽有政府的救济,可那时的国家也不富裕,些许救济就如杯水车薪,多数人的吃粮成了天大的问题。

        鲁西南的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干裂的土地上,稀疏的麦苗干枯得像一蓬蓬乱草,差不多都能点着火。往年早已泛绿的杨柳树,到现在还干巴巴的,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儿春天的迹象。从去年秋后到现在,狠心的老天爷就没掉过一个雨点,也没飘过一个雪花,水井里的水位继续下降,人畜吃水都成了难题。由于持续的干旱,田野、村庄,道路上时常是尘土飞扬,黄烟滚滚。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萧索荒凉的干枯景象。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停息了半天的西南风又刮了起来,在那条尘土飞扬的田间小路上,芦花大队第三小队收工回家的社员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他们都在谈论着这异常干旱的天气,都默默祈求老天爷快发发慈悲,下一场透雨,也好缓解一下旱情。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很快就来到了村口。走在前面的队长刘福生抬头往村里看了一眼,猛然看到村子中央的上方冒起了烟雾,烟雾很浓很大,根本不像烧火做饭冒出的袅袅炊烟。他感觉不对劲,回头大喊了两声,领头就往村里跑去。大伙紧紧跟在队长身后,也大步流星地往村里跑。

        跑到近前一看,浓烟是从刘顺生家屋里冒出来的,门口和窗户都往外冒烟,房顶上方已经是浓烟滚滚了,屋里传来了顺生媳妇悲哀的呼救声和噼里啪啦柴草燃烧的声音。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转瞬间,门口和窗口都已窜起了火苗。见此情景,刘顺生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那腿残的媳妇刚生下三小子不久,还在月子里呢。

        一看是刘顺生家着火了,刘福生愣怔了一下,转身就往家跑,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快救火啊,快回家端水来救火啊,顺生家失火啦 …… ”

        瘫坐在地上的刘顺生听见了刘福生的呼救声,他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屋,摸索着走进西里间屋,顺着他媳妇的声音慢慢摸着了坐在地上的她娘俩。刘顺生强忍着呛人的烟气和炙热的火烤,他不顾一切地从他媳妇手里接过小三就往外跑。此时,刘顺生被烟气呛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他回头对他媳妇说:“你快往外爬,我回头就来背你。”

        刘顺生艰难地从浓烟滚滚的屋里抱出小三放在院子里,又急忙转身跑了回去,他媳妇还没从屋里爬出来呢。

        听到呼救声的社员们都慌慌张张跑回家,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挑着水桶,有人用水筲提着水,还有人扛着扫帚和铁锨,大伙都不约而同地涌进了刘顺生家的院子。

        半个小时左右,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只可惜为时已晚,三间房子全都烧落了架,门窗全都烧没了。刘顺生和他媳妇柳翠花被大伙从废墟里抬出来时,已经烧得没人样了,刘顺生的双手还紧紧抓着他媳妇的肩膀,掰都掰不开。要不是缺水,这场火灾肯定不会这么严重。

        看着好好的三间堂屋被大火烧得一片狼藉,看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刘顺生两口子,看看嗷嗷大哭的两个孩子,再看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三小子,在场的每一位乡亲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刘顺生家的大小子叫刘满囤,当时八岁。二小子叫刘满仓,当年只有五岁。躺在襁褓里的老三刚出生十多天,小名叫三,还没来得及起大号呢。

        看看大火全都被乡亲们扑灭了,刘福生急忙让他媳妇先把小三抱到了张春生家,他想让春生媳妇给昏迷不醒的小三喂口奶,看看小三还能不能吃奶。春生家年前刚生了个闺女,现在才三个月,春生媳妇天天在家奶孩子,这附近就春生媳妇有吃奶的孩子。

        当天晚上,刘福生和大队书记商量了一下,就自作决定自己掏钱买了两张苇席,把刘顺生两口子的尸体用苇席卷上,在村北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坑,和他父母埋在了一起。刘顺生的父母去世多年了,他的一个哥哥在鹤岗当煤炭工人,家里也没什么亲人,刘福生是他的叔伯哥哥,什么事也只能由刘福生做主了。顺生媳妇娘家是郓城那边的,她娘家也没有近亲属,刘福生也就不打算通知顺生媳妇娘家那边了。

        处理完了刘顺生两口子的后事,刘福生把三个孩子都安顿到了他家。满囤和满仓还好说,有口吃的,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可小三还没出满月,天天饿的嗷嗷直哭,这下可愁坏了刘福生两口子,家里没有啥细粮,拿啥喂小三啊。实在没办法,福生媳妇就抱着小三到处找奶喝,有时为了让小三喝上一顿奶,福生媳妇抱着小三要跑好几里地。春生媳妇虽然有奶,离的也近,可她的奶水也不多,有时连她自己的闺女都喂不饱,只能隔三差五给小三喂一次奶,每次也只能让他吃个半饱。

        转眼到了 1968 年,小三七岁了,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长得又瘦又小,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因当时就那个条件,别说什么营养品了,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在刘顺生的大哥一年能给刘福生家邮两次钱,虽然钱不多,可也顶了不少事。再加上乡亲们的帮衬,刘福生一家才勉强度过了吃糠咽菜的那几年。因为家里多了这三个孩子,再加上自己的三个孩子,福生媳妇这几年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多岁。

        刘福生本想着给小三起个大号,可一直也没想出好听的名字来,因他的小名叫三,索性就叫他刘三了,反正大伙也都一直这么叫。刘三虽然长得黑瘦,可他很听话也很懂事,不哭不闹也不调皮,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最困难的那几年总算熬过去了,十五岁的刘满囤已经能挣半个劳力的工分了。十二岁的老二刘满仓也不白吃饭了,他也能下地薅草捡柴帮着干一些零活了,有时还跟着社员出工劳动,队里也给他记半个劳力的工分。

        从 1970 年的春天开始,老大刘满囤总算能挣整工分了,生产队也正常给满仓记半个劳力的工分了。看看家里的条件好了一些,刘福生就把刘三送进了邻村的学堂,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念书去了。这年冬天,趁着地里的农活不太忙,刘福生做主砍了生产队的十棵杨柳树,又去大队要了几根拆庙堂的旧木料,还有乡亲们从家里扛来的木料,七拼八凑总算把刘顺生家烧塌的那三间房子重新修建起来了,刘顺生的这三个孩子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到了 1975 年,已经二十多岁的刘满仓早该订婚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小伙子多数都娶媳妇了。为了尽快给刘满囤找上对象,刘福生到处求人托媒,刘满囤倒是没少相看对象,可一个也没能成,主要原因就是女方嫌他家没老人,没有操心主事的,再一个原因就是嫌他家穷,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就在刘福生两口子为满囤的婚事愁眉不展时,满囤的大爷突然发来了电报,说他们煤矿上正在招工,是正式工,他想让满囤满仓都去鹤岗当煤炭工人,把小三也带过去。

        一听说要让这哥仨都去鹤岗,刘福生两口子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个不停,整整一个晚上,他两口子都没合上眼。这三个孩子在他们身边生活了这么多年,就像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两口怕孩子们出去遭罪。三个孩子都去了鹤岗他们是省心了,可他两口子宁愿操这份心,也舍不得这三个孩子走,更何况当煤炭工人还有一定的危险。

        刘满囤和满仓都理解刘福生两口子的心情,他们也不愿离开这个家。可眼下就是这个情况,二十好几的刘满囤到现在还没找上对象,到时候满仓也会遇到这个问题。再说了,年轻人出去闯一闯也未必是坏事,别的不说,当工人最起码大米白面随便吃,还发工作服,在家里一年四季都是地瓜高粱面,过年才能吃顿白面馒头。

        考虑再三,刘满囤决定带着满仓和小三去鹤岗。听了满囤的理由,刘福生两口子也不好再阻拦,他们也怕耽误了孩子的婚事,更怕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刘福生两口子虽然松口了,但只答应让满囤和满仓去鹤岗,刘三不能去。因为刘三还小,还在读书,他们也不放心。就算现在让刘三去,他去了暂时也当不了工人。

        刘满囤和刘满仓临走的这天,大小子刘满囤拉着满仓和小三突然跪在了刘福生两口子面前,刘满囤满眼含着泪水说:“大爷大娘,您就是俺哥仨的亲爹娘,什么时候俺哥仨也不会忘了您。”说完,满囤领着满仓和刘三给刘福生两口子磕了一个头。那一幕,令在场的乡亲们都感动不已,都潸然泪下。

        到了 1977 年初秋,十六岁的刘三初中毕业了,刘福生两口子本打算再让刘三继续念高中。可那时念高中要去几十里以外的地方,还要带铺盖带干粮,为了少给刘福生两口子添麻烦,刘三说啥也不去了,他想下来参加劳动挣工分。刘福生两口子劝说了好久,刘三还是放下书本,拿起锄头,成了一名公社社员。因为刘三长得瘦小,队里只同意给他记妇女工,也就是每天七分工,比壮劳力少挣三分工。刘三虽然长得瘦小,可他干活从不偷懒耍滑,人也很勤快,还义务当了生产队的记工员,队里的社员群众都很喜欢他。

        自从刘满囤和满仓去了鹤岗,刘三只是晚上回家睡觉,一日三餐还是回到刘福生家来吃。刘福生家的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也都拿刘三当自己的亲弟弟,从不亏待他。刘福生家的大闺女和二闺女出嫁时,都是刘三挑的随身饭,她们的亲弟弟都没捞着这个美差(随身饭是当地的一种风俗,出嫁的闺女当天中午要吃娘家的饭。那时去挑随身饭的人必须是新娘子的弟弟或侄子,送随身饭的人不光中午能坐席吃好的,还有礼钱。)。刘福生家的小儿子刘远志当兵走的那天,刘三一直把他送到公社,回到家还一个劲地哭,他哥俩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因为小时候喝过张春生媳妇的奶水,刘三一直管春生媳妇叫婶娘,管张春生叫叔。张春生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大闺女叫柳絮,比刘三大两个多月。大小子叫栓柱,比刘三小两岁。二小子叫臭蛋,比栓柱小三岁。张春生的这三个孩子对刘三都很亲,他们就像亲姊妹一样。那时的日子虽苦,可有这么多亲人的关爱,刘三从心里感到很幸福很快乐,也很知足。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后,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农民总算有盼头了。 1981 年春天,芦花大队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包产到户了。那时,政策也宽松了,也允许社员群众做买卖搞副业了,农民的积极性都空前高涨。为了尽快脱贫致富,有思想有远见的刘三率先开起了豆腐坊。因为刘三人实诚,做的豆腐又好,价格还公道,他做的豆腐天天供不应求。有了自己的事业,手头也宽裕了,二十岁出头的刘三也想自己的心事了。给他说媒的倒是不少,可刘三就是不上心,因为他有自己的心上人了。

        刘福生看出了刘三的心思,他也知道刘三的心上人是谁。一个偶然的机会,刘福生跟张春生两口子说起了柳絮和刘三的婚事。张春生两口子虽没说刘三哪方面不好,但就是不同意柳絮嫁给刘三,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俩出生的时间相隔太近,没出百天。知道了张春生两口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刘三也没强求,他不想让他的婶娘和叔叔为难,因为他们都是自己的恩人。

        之后的日子里,刘三继续卖他的豆腐,还是照常隔三差五去给张春生家和刘福生家送豆腐吃,婚事不顺并没让他消沉。

        卖了一年多的豆腐,刘三的收入并不是太理想,为了增加些收入,好尽快富裕起来,刘三到集市上买回了一头母猪,他打算用豆腐渣喂猪,让母猪生崽,以后再办个养猪场。

        有些事情不一定会按照人们的意愿去发展,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插曲,就如人生的道路一样,总是七拐八拐的。就是因为这头母猪,让刘三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正是这个惊人的举动,从此改变了刘三的命运。

        买回母猪的第二天,卖豆腐回来的刘三刚到村头,正好遇到了村里的几个妇女在胡同口东家长西家短地扯闲谈,其中一位妇女看到了刘三,就笑呵呵地跟他开起了玩笑:“刘三兄弟,听说你赶集买回家一头老母猪?你说你一个光棍在家里养头母猪,就不怕落嫌疑啊?”那位妇女话音刚落,大伙都跟着笑了起来。这虽然是一句玩笑,可刘三却真生气了,他觉得这不是开玩笑,这是在侮辱他。回到家,刘三连晚饭也没吃,趴在床上哭了好长时间。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那头母猪送给了张春生家,把他的豆腐坊托付给了复员回家的刘远志,那天晚上,刘三就不知去向了。

        刘三突然失踪了,这下可急坏了刘福生两口子和张春生两口子。春生媳妇一个劲抱怨柳絮她爹不该拒绝柳絮和刘三的这门婚事,她担心刘三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柳絮更是担心刘三的安危,她从心里喜欢刘三,就怕刘三有个好歹。柳絮已经想好了,不管她父母同不同意自己跟刘三的这门亲事,她这辈子就认定刘三了,万一刘三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也不活了。

        一连寻找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刘三的踪影,也没有一丁点刘三的消息,刘福生两口子的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连睡觉都能梦到刘三在外作难遭罪,福生媳妇时常在梦中哭醒。想来想去,大家都觉得刘三不可能寻短见,因为刘三不是遇事想不开的人。他会不会去鹤岗找他的大爷和哥哥呢?刘福生连夜让他儿子刘远志给鹤岗写了一封信,第二天一早他亲自送到了乡里的邮局,用挂号寄了出去。之后,就是焦急的等待。半个月的时间显得比一年还漫长,天天翘首期盼着,总算在焦急的等待中盼来了鹤岗的来信,信中说刘三没去鹤岗,他大爷和两个哥哥也不知道刘三去了哪里。

        听说刘三没去鹤岗,福生媳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刘三的消息,大伙也都认为刘三是凶多吉少了。刘福生的儿子刘远志不相信刘三会想不开,他知道刘三出走并不是因为村里人的那几句玩笑,主要还是跟婚姻受挫有关。柳絮也不相信刘三会寻短见,因为她之前曾当刘三的面亲口说过,这辈子非他不嫁。

        一晃就是三年,刘三还是没有一点音讯,刘三的两个哥哥和嫂子专程从东北回来了一趟,还到报社刊登了寻人启示。寻找无果,刘满囤和刘满仓拜望了曾经帮助过他哥仨的众乡亲,就匆匆回了东北,他们还要急着回去上班。从那以后,村里人都认为刘三不在人世了。柳絮一直也没找对象,她的精神好像出了点毛病,村里人都知道柳絮得的是相思病,也都知道她是想刘三想的。

        1995 年的春节前夕,刘福生和张春生家都收到了来自广州的汇款,每家五百元,但没有注明详细地址,汇款人姓名写的是刘远志。看着汇款单上的署名,刘福生和张春生都挺纳闷,刘远志就呆在芦花村,他根本就没去过广州啊。第二年春节前夕,村里曾经帮助过刘三哥仨的其他乡亲们也都收到了来自广州的汇款,每家二百元,刘福生和张春生家每家还是五百元,还是没有详细地址,但署名是刘三。

        原来刘三没有死,他去了广州。刘三的两个哥哥也从鹤岗来了信,他俩也收到了刘三的汇款,但同样也不知道刘三的详细地址。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之前,柳絮虽然也知道下地干活,也知道烧火做饭,但她从不洗脸也不梳头,见了村里的人只笑一笑,一句话也不说。当她听到这个好消息后,柳絮开始洗脸了,也天天梳头了,还时常到村口张望,只是见了村里人还是不说话。从那以后,村里的这几户人家年年春节前都能收到刘三的汇款,村里人都知道刘三在广州,但没人知道他的详细地址,更没人知道刘三在广州干什么。

        2001 年秋天,刘远志的大女儿刘丹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大学,刘远志去广州送孩子上学,在广州火车站广场正巧碰上了西装革履的刘三。当时刘三开着他的广州本田轿车到车站送朋友,正好把车停在了刘远志身边。刘远志一眼就认出了刘三,稠人广众面前,两个人抱头大哭起来。那时的刘三已是一家再生物质回收公司的老板,已经身价数百万了。

        刘远志在广州一呆就是十多天,要不是怕耽误家里的生意,刘三还不让刘远志回芦花村。在广州的那段时间里,他哥俩天天唠到大半夜,村里的每一个人刘三都问了一遍,当他得知柳絮至今未嫁时,刘三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是肝肠寸断,哭得是天昏地暗,刘远志怎么劝都劝不住。

        半个月后,刘远志带着大包小包从广州回来了,他给柳絮捎来了一万块钱和一些衣服,刘三还让刘远志告诉柳絮和柳絮的父母,过段时间他就回来接柳絮,回来看望乡亲们。刘三是怎样去的广州,为什么一直未婚,这一直是个谜。刘远志问过他多次,刘三总是苦笑着摇摇头说:“哎!一言难尽啊!”

        2002 年春天,刘三回到了阔别 17 年的芦花村。刘福生媳妇看到刘三时,抱住刘三的头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念叨:“三啊,你让大娘找的好苦啊,大娘想你想的好苦啊,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 ”

        等福生媳妇哭完了,刘三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哽咽着说:“娘,三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挂心了 …… ”话没说完,刘三失声痛哭起来。看到满脸皱纹,头发斑白,脊背弯曲的刘福生时,刘三又痛哭了好一阵子。劝住了刘三,让他喝了一杯茶,连饭也没顾上吃,刘福生两口子就领着刘三去了张春生家。看刘三回来了,柳絮娘上前抓住刘三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三啊,都是婶子不好,婶子当年不该阻拦你和柳絮的婚事,害了你也害了柳絮。”柳絮看到刘三的时候,一个劲地抹眼泪,激动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刘福生家休息了一天,刘福生两口子领着刘三到北山祭拜了他的父母,随后又看望了村里的乡亲们,每家都送了一些礼品。

        一个礼拜后,刘三领着柳絮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柳絮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她的精神没有什么问题。从省城回家后的第二天,刘三就和柳絮登记结婚了。因为刘三广州的生意需要他亲自打理,他不能在芦花村呆太长的时间。登记结婚的第三天,刘三就带着柳絮去了鹤岗,在鹤岗呆了两天,直接从哈尔滨坐飞机去了广州。

        2015 年秋天,东平湖畔的芦花村彩旗飘舞,锣鼓喧天,碧水蓝天下的芦花村显得格外美丽,格外惹眼。刚刚吃过早饭,一辆咖啡色宝马越野车开进了芦花村,停在了刘福生家的大门口。车门打开,一个十二三岁女孩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先后从车上下来了。紧接着,刘三和柳絮也从车里下来了,刘三一家四口回来了。看到等候在大门口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刘三紧走两步来到老人面前,高兴地说:“娘,三儿回来看您了。”两个孩子也上前拽住老人的手,亲切的喊了一声奶奶。

        刘三现在的废旧物资回收公司正做的红红火火,兴兴旺旺,前几年他又办起了一家大型制鞋厂,刘三现在的身价已达数千万了。他这次回来是看望乡亲们、回报乡亲们的。刘三打算把自己的老房子拆掉,在他家的房场上为村里建一所像样的幼儿园。再把村里的路面都打成水泥地面,为村里接上自来水。他还准备拿出五百万元,帮助有困难的乡亲翻建一下破旧的住房,尽量改善一下乡亲们的生活条件和居住条件,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刘三还计划在家乡投资建一家制鞋分厂,让乡亲们都能进厂打工挣钱,让乡亲们也能穿上他刘三鞋厂生产的质优价廉的名牌皮鞋。

        半个月后,刘三一家四口带着乡亲们的祝福和嘱托回广州了,他答应乡亲们今后一定常回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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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谁有1987年的短篇小说……

亮出你的舌苔或空荡荡
红墙对面是格贵的大门,常有大堆的狗在那里追逐交媾。再往前走右拐就看到街了。这是丹巴寺最靠近街的大门。逢上晒佛节便人山人海,平时也有些商人扎满了帐篷。一些石匠和乞丐在帐篷和屋子之间用石块垒起些简陋住处。桑桑·扎西常来这儿买点印度商人的手镯耳环。去曼仁巴是从岔口出来往左拐。那是离开寺庙的一条种着荞麦和豌豆的田间小道,路旁一簇簇独行草在矮柳丛里繁衍。清晨还有阵阵女娄菜的气味。她常站在这里,从这里回头看丹巴寺的全貌,晒佛台在最高处,也就是半山腰。那儿高大,洁净,一尘不染。有风的时候还会听到屋顶上一片片幡帕颤动着,发出像撕碎布片似的声音。成百座日楚沿山势修筑起来。再往前是一条小河,那河由山上下来汇入远处闪闪发光的年楚河里。过了河就是曼仁巴了。
每次当扎西走到这条路上的时候,她首先是忘了自己是活佛,是丹增·旺堆的转世,也不是男人。田野里的气息使她痴迷。她还愿意站在那座木板桥上,看着水草被水冲得摇摇晃晃。年楚河后面是一片荒山。
明天就要给她举行金刚杵灌顶的隆重仪式了。这一次,是由西方阿弥陀佛调伏她的贪性和疑嫉,也是她显露如来藏的最后一次身灌。现在是秋季,信佛的人不断从山里赶来,迎接她灌顶后马上举行的显露活佛仪式和布施活动。扎西对这些活动都不感兴趣,她只想一个人多想些事。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来到曼仁巴上师的正屋。大堂显得空荡,一具尸体停在中央,上师今天要讲人体气脉点的位置。这正是她急于要知道的。上师等一个扎巴把祭坛铺好,才开始动刀。他切开胸部先把五脏六肺都挖出,供到桌上,然后挑出心指出心眼的位置,阵阵臭气熏得扎西不断恶心。这里只有她是女人,虽然她也和他们一样剃着光头。她身旁靠着格列·班觉。他和其它十几个弟子一样正全神贯注盯着上师。格列·班觉是白朗寺派来深造的格西,已经学完《时轮金刚》。扎西每次听课都习惯地靠近他。
上师叫弟子全闭上眼,用心发慧看他心里正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有四个喇嘛看到说了出来。上师叫到桑桑·扎西说。她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又是活佛。桑桑马上入定,可她瑜迦功只修习六年,心眼还模模糊糊。她口诵真言稳住本尊,重调心脉,明点还是不清。这时她觉得脚趾突然发烫,渐渐一股热气聚成一团,由腿直入心眼。她急忙默诵净三业真言稳住意观,渐渐看清上师心里呈现一条冰河。在她解定和光明交织之间,又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站在冰河里。她收心,告诉了上师。上师告诉她这里的就是我从你那里看到的。看到未来的眼不是心眼。上师开始从太阳穴扎进尸体的头盖骨。
桑桑心里很乱,上师没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在河里,那是自己的未来吗?她奇怪自己一丝不挂竟是那个样子,就像佛画上的空行母。这时上师从脑垂体下面挖出一块软骨说:这就是未来眼。你们经过修炼会用这只眼看到别人身上潜藏的各种疾病和周围的魔鬼。刚才我看到桑桑·扎西在冰河里,就是后天她在星相占算时选出的六行三苦之一。
桑桑·扎西听着。不过你的瑜迦功在冰河呆三天是可以毫无损伤的。上师说。扎西心里全乱了。她只是在山上远远见过那条河。虽然她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几天毫无冷意,但河是什么滋味呢?
她又想到刚才脚趾那股热气,不是自己发的功。她往旁边看了看,只见光环还在班觉的头发里游动。她就对他笑了笑。她明白,班觉的瑜迦功已经超过上师。只是他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
上师举着尸体上的那块软骨告诉大家,这是一个不明世事,昏昏沌沌活了一生的人,所以它的这块骨头是黄色的。你们要修到发慧的程度它就成为透明体了。佛家的禅、显、密功最后都要归到这块软骨上,只有它才能使你看清佛界,心明眼亮,辨查万物的精灵部分。上师又用刀挖出一只眼挑破了,望着一股流出的浊水说:俗人是靠这只眼看东西的,由于它本身浑浊,所以俗人才被五毒缠身不能净悟。扎西把视线盯在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面。那是个中年人,牙齿又白又大,五脏那里飞来飞去好多苍蝇。
下午桑桑一个人静坐在屋里。她刚去看了阿妈,阿妈病得很厉害了。她用几个月在曼仁巴上师那里学来的医学知识给阿妈治病,但都不理想。上个月她曾经把病魔移走一部分施到一只狗身上,狗立刻就死了。但喇让强佐说万物皆有灵,不可把病乱移。她眼看阿妈一点点枯萎下去,心里又是沉不下来了。明天是她灌顶的日子,也是自活佛丹增·旺堆死后寺里为她举行的最隆重的仪式。可她心不在焉。她看到这些天各康村全部重新换了幡帕,寺里那些十几年没用的长号也专门派人修理好,几个喇嘛天天吹练,各殿堂都灌满酥油灯,不分昼夜燃着。她心慌意乱,对着一盏灯呆想着。
禅院中央修筑了曼荼罗道场,摆上佛像和各种祭品,那个解剖过尸体的五脏全供在上面,肠子已经洗干净盘在一个金钵上,下面为她修双身铺了几层卡垫,四只香炉已经插满香。禅院四周的壁画底下铺上红布,摆满了酥油灯。
这次金刚杵灌顶照旧是喇让强佐丹增·旺杰。想起要和他修双身,桑桑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感觉旺杰讨厌她,不喜欢他哥哥转世给了她。但旺杰精通密法。是他教她读完五部大论和受了瓶灌。这时,她想起喇让强佐的脸,前额皱纹很多,看人时皱纹就在那里扭动。眼珠几乎挤满那双小眼,身体出奇地高大。
她又想起禅院的壁画,那上面金刚喜菩萨禅坐中央正在修男女双身。明天她就是趴在菩萨身上抬起双腿的那个样子。一种赤裸裸的湿热感觉,使她突然激动起来。喇让强佐的脸闪出来,没有笑意。她立即排开意念入禅,口念释迦牟尼如来小咒渐入心气:她看到了三个空行母走来,告诉她明天是金刚喜菩萨亲自授身,那个穿红裙的还转头对她笑笑。然后她的本尊文殊菩萨也显出,坐在她对面的曼荼罗上。她觉得体内发热,脉点像明灯一样在心里闪烁,臀部,大腿两侧,膝盖窝,脚跟脚背都轻如羽毛。这时,班觉竟出现了,她觉得自己一丝不挂便害羞起来忙退出定。她心绪乱了,她把四方菩萨全引进本尊,但本尊里无我,脑子嗡嗡直响,甚至外面的声音都进到心里。她只好又出定,想着刚才那三个空行母的话。
外面传来一阵炸卡赛的油香味。她觉得饿了,便敲了敲木鱼。侍女进来,她要她端杯酥油茶,然后就把门关上。
外面已是深夜。她看着酥油灯芯上那个黑结,揣测明天自己的样子。她一想到自己赤裸裸躺在那里就心跳,而且还感到一阵惧怕。她试图排开这种对诸佛不敬的想法,一心禅坐,但怎么也入不了定。她坐立不安。这是这些年她头一次心不专一。她知道犯了比丘戒,浑身发紧。她又把熄掉的两盏酥油灯重新点上,口念俺摩诃素伽缚日罗萨恒缚弱牟斛苏罗多萨恒五秘菩萨真言。渐渐发慧。
清晨,她醒了,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女性,那时天还朦朦胧胧。她是在天亮之前感到的。首先是血,她的血平静流淌漾溢全身,乳房被内衣挤得砰砰跳,大腿、骨盆和柔软的腹部轻盈润滑。她坐起,女性在她身上悄悄苏醒。她一下子想到马上就要赤裸着公布于众,便紧张地抱着双肩,牙齿发颤。她看着外面的天空由紫红色渐渐变蓝,又渐渐明亮。
几百名喇嘛坐满禅院,烟火全部点燃,各种法号和着鼓筒铃钹一起奏响。
桑桑·扎西身披袈裟,脖挂朱红挂珠走上卡垫中央与喇让强佐对面盘坐,双手落膝,掌心向上诵五秘菩萨大咒。
她心绪不定,手不时颤抖着,双脚由于羞涩而紧贴着大腿,当法号又吹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一点都没入定。她在慌乱中抓住真言陀罗密,试图立刻入尊,但语法颠倒。
来不及了。她睁开眼看见喇让强佐解开袈裟,向她走来。她眼里闪了一下乞求的目光,心惊肉跳地让喇让强佐按倒在卡垫上,很快就被大腿内侧的胀疼和上面身体的重量压得昏昏沉沉了。她觉得在清晨注入她体内的那个女人,被喇让强佐一下子撕成了碎片。
她开始产生感觉是自己的后背和脖子上的汗水。她下身不再涨痛,而且随上面那个身体的动作也自然扭动着了。她觉得自己在往一个黑洞里飘落,不时有阵阵骚痒从大腿那儿往上延伸。那个洞里只有她自己,这使她宁静了刹那。
她猛想到这是在修男女双身法,要靠自己的气、脉、明点找到丹增·旺杰体内的智慧,才能得智方双运。她马上想到还要开显智慧气,但旺杰拉她站了起来,把她的一条腿搅在他腰部,一阵晃动又使她忘掉了脉轮。
这时她开始觉得自己形渐枯萎,喇让强佐像磁铁不断吸吮着她全身的骨髓和精气。
她垮了,她身不由己地让喇让强佐随意摆布了。当丹增·旺杰又盘腿坐好,把她贴在身上的时候,她就像壁画上的空行慧母一样蹲下去,双腿熟练地勾在旺杰后背上。她看到早晨刚萌发起来的双乳像老女人一样干瘪,腹部下面的酸痛和使她连呼吸都仓促的感觉,开始由耻骨移到骨盆,沿尾骨和脊椎往上升。
她睁开眼,阳光铺天盖地照着整个道场,青色香烟抖动着在她四周飘荡,她只看到了青烟之上的释迦如来呈现出一片金色微笑。她又把脸从旺杰臭哄哄的下巴移到了另一边,在那一大堆光亮的脑袋里她看到了班觉。她马上闭眼,把脸埋到旺杰的胸上紧咬着牙齿。
灌顶在中午才结束。
当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像狗一样弯腿趴在卡垫上,浑身还在痉挛地抽动并泡在汗水里。她猛地想起垂死的阿妈。
两个尼姑过来,扶起了她,还用金钵端水给她擦着身下血糊糊的汗迹。她动不了,双腿早失去了知觉。
当她站起的时候周围的法号齐鸣,一片佛谒歌声随青烟和筚栗的泣诉融汇一片。那个金钵也在这时献于曼荼罗上。喇让强佐已经着上袈裟,红光满面坐上蒲团。她双腿哆嗦着等待这个盛会结束。她明白自己修行多年的瑜迦在今天上午就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但她对自己是女人,所有器官都只能是个女人这一点已不再惊讶了。
桑桑·扎西死的时候是在放进冰河的第二天晚上。
按照仪式规定,她应该在冰河中打坐三天,三天后显示如来藏。三个守护她的喇嘛轮流看护着,并把结在她脖子上的冰捣碎。可她最精通的掘火口诀再也没返回她体内。
天快亮的时候,雄赖巴索朗孜摩离开火堆,踏着冰小心翼翼走过来,看见桑桑·扎西的身子正一点点往下沉。他们把她拉到冰面上,发现她已经变得像冰一样透明了,膝盖被鱼咬碎的地方没有一丝血迹。她双眼还微微睁着,像平时修行用眼借以食光的习惯神态。
迎接活佛的队伍是天亮到的。人们穿着节日盛装,马的身上也系着彩绸。对于僧人来说活佛死和活其结果是一样的。但他们还是围着桑桑愣了一会儿。她已经冻在冰上,阳光不冷不热地照着她,谁都能看见她像冰一样透明身体里的所有器官。一条不知从哪里钻进去的鱼还在她的肠子里游弋。
桑桑·扎西的头盖骨现在在我这里。记得当时卖主说那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他曾祖父年轻时在曼仁巴那里修行过巫术。扎西的头盖骨是丹巴寺的神圣法器,一直供在神殿里,只有举行灌顶仪式时才用一次。现在这个头盖骨碗已经变成黄褐色,左侧不知哪个年代给摔了个裂口,缝里积满油垢。骨缝中心像心电图的波纹一样弯弯曲曲。据搞医的朋友讲这是女性还未发育成熟的特征。人头骨碗的边是黄铜镌刻的图案镶嵌的,里面也用金属按骨的形铺了一层。当时卖主出价五百元,我用壹百元廉价买了回来。谁要是有美元无处使用就找我联系。价格要够我走完东北的路费。
以上源自网络空间

C. 有没有什么完结的 短篇好看的带一点情欲描写的小说打包发给我, 非常感谢, 不要虐恋的, 轻松温馨点的。

我不打包了,网上下更快,铿锵红颜之风行天下.(这个后段男女..).无方少年游..(第三本男女主在一起的时候)傲世风华(这个女主性格挺怪我还看过同作者的其它作品都无法相信同个人写的,这女主有点放荡,,)云火舞天(这个短片不错) 穿越之清冷公子(中短不错不虐男女主大爱啊)皇瓜(不是不好看,但是我讨厌女主性格,穿越的现代女成了女配...但是还是劝不要看了)火爆妖夫(周玉的,前段差点笑死我了)凤临天下王妃13岁(好好.)妾狂(最近看的不错)恩..我喜欢的小说和楼主的类型差不多但是难找,,,顺便推荐随风清的狂帝,(觉得她的文总是给人快乐但是剧情又起伏捉住人心.)月倾天下,....傲风.(风行烈)且试天下(倾泠月的小说虽没什么情欲但是经典好看,其它方面都不错,还有懒调弦的小说...

D. 亲 求乡村情欲类型的小说,不要穿越类的,一定是讲述农村故事的,全本的,最好是长篇比较耐看的,越多越好

这本书还不错,讲的是一个小农民的奋斗史。

E. 金庸的短篇小说《月云》

《月云》,当代著名作家金庸著,是一部略带有自传性质的短篇小说。最初发表于《收获》杂志(2000年第1期)。 《月云》在《收获》杂志上一发表,立即在文坛引起一定反响。这是一篇怀旧散文,是金庸的自传,而这又不仅仅是一篇自传,而是金庸企望通过月云这个典型形象的塑造,来诠释自己几十年的创作理念。

这篇作品讲述了小名叫宜官的金大侠幼时和一个叫月云的小丫环交往的故事。整篇文章没有小说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散文华丽抒情的笔调,有的只是作者平淡无奇的娓娓叙怀。作者就像拉家常似地将自己天真无邪的童年刻画得入木三分,并以此反衬出月云穷困潦倒的家庭生活和月云悲戚无奈的童年时光。这篇万把字的文章中,作者对月云一家及月云本人的遭遇寄予深深的同情,令人潸然泪下。

对人欺压人的旧制度的无限厌恶,对芸芸众生的无限同情,对天下一家的无限向往,构成了金庸小说的一个十分鲜明的特色。倘若对此还不甚了了,就让我们再到《月云》中去寻找答案吧。在《月云》的结尾,金庸这样写道:“金庸的小说写得并不好,不过他总是觉得,不应当欺压弱小,使得人家没有反抗能力而忍受极大的痛苦,所以他写武侠小说。他正在写的时候,以后重读自己作品的时候,常常为书中人物的不幸而流泪。他写杨过等不到小龙女而太阳下山时,哭出声来;他写张无忌与小昭被迫分手时哭了;写萧峰因误会而打死心爱的阿朱时哭得更加伤心;他写佛山镇上穷人钟阿四全家给恶霸凤天南杀死时热血沸腾,大怒拍桌,把手掌也拍痛了。 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伤的真事,旁人有很多,自己也有不少。 ”

这段近乎表白的文字,不禁使我想起金庸为今年第一期《青春潮》杂志题写的一段话:“中国人在春秋战国之时,就向往天下一家、世界大同,这个理想,应在21世纪中奠定基石。”金庸就是这样,自始至终把这个理想当作自己写作上孜孜以求的目标。因此,尽管近年来,海内外学者对金庸作品褒贬不一,但金庸都能泰然若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九三几年的冬天,江南的小镇,天色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北风吹着轻轻的哨子。突然间,小学里响起了当啷、当啷的铃声,一个穿着蓝布棉袍的校工高高举起手里的铜铃,用力摇动。课室里二三十个男女孩子嘻嘻哈哈的收拾了书包,奔跑到大堂上去排队。四位男老师、一位女老师走上讲台,也排成了一列。女老师二十来岁年纪,微笑着伸手拢了拢头发,坐到讲台右边一架风琴前面的凳上,揭开了琴盖,嘴角边还带着微笑。琴声响起,小学生们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一天容易,夕阳又西下,

铃声报放学,欢天喜地各回家,

先生们,再会吧……

唱到这里,学生们一齐向台上鞠躬,台上的五位老师也都笑眯眯地鞠躬还礼。

小朋友,再会吧……

前面四排的学生转过身来,和后排的同学们同时鞠躬行礼,有的孩子还扮个滑稽的鬼脸,小男孩宜官伸了伸舌头。他排在前排,这时面向天井,确信台上的老师看不到他的顽皮样子。孩子们伸直了身子。后排的学生开始走出校门,大家走得很整齐,很规矩,出了校门之后才大声说起话来:“顾子祥,明天早晨八点钟来踢球!”“好。”“王婉芬,你答应给我的小鸟,明天带来!”“好的!”

男工万盛等在校门口,见到宜官,大声叫:“宜官!”笑着迎过去,接过宜官提着的皮书包,另一只手去拉他的手。宜官缩开手,不让他拉,快步跑在前面。万盛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两人走过了一段石板路,过了石桥,转入泥路,便到了乡下。经过池塘边柳树时,万盛又去拉宜官的手,宜官仍是不让他拉。万盛说:“少爷说的,到池塘边一定要拉住宜官的手。”宜官笑了,说:“爸爸怕我跌落池塘吗?万盛,你去给我捉只小鸟,要两只。”

万盛点头,说:“好的,不过现在没有,要过了年,到春天,老鸟才会孵小鸟。”

“鸟儿也过年吗?它们过年拜不拜菩萨?”

“鸟儿不会过年,它们唱歌给菩萨听。到了春天,天气暖和了,小鸟孵出来才不会冻死。”

两人说着走着,回到了家,万盛把宜官送到少奶奶跟前,表示平安交差,宜官叫声“姆妈!”就回自己房去,他挂念着他的八只白色瓷器小鹅。

“月云,月云!拿白鹅出来排队!”

月云是服侍他的小丫头,答应道:“噢!”拉开抽屉,小心翼翼的把瓷鹅一只一只拿出来,放在桌上。她黄黄的脸上罩着一层阴郁的神色,小小的手指一碰上瓷鹅的身子就立刻缩开,似乎生怕碰坏了鹅儿。

宜官把瓷鹅排成两排,每排四只,左右相对,他唱了起来:“小朋友,再会吧……哈哈,哈哈,咦!”拿起右边的一只小鹅,仔细审视它的头颈。长长的头颈中有一条裂痕,“咦!”左手稍稍使劲,鹅颈随着裂痕而断,啪的一声,鹅头掉在桌上。“月云,月云!”叫声发颤,既有伤心,又有愤怒,小脸慢慢涨红了,红色延伸到耳朵,拿着没了头的瓷鹅的右手轻轻发颤。

“不是我,不是我打断的!”

月云吓得脸上有点变色,右手不由自主的挡在自己面前,似乎怕宜官打她。她和宜官同年,但几乎矮了一个头,头发黄黄的稀稀落落,如果宜官要打,她逃也不敢逃,两条腿已在轻轻发抖了。

宜官蓦地里感到说不出的悲哀,他也不是特别喜爱这些瓷鹅,只是觉得八只鹅中突然有一只断了头,一向圆满喜乐的生活忽然遇上了缺陷,这缺陷不是自己造成的,是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外力突然打击过来,摧毁了一件自己喜爱的物事。他应付不来这样的打击,瞧着左边一排四只小鹅,而右边一排只有三只,一只断头的小鹅躺在一旁。他忽然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月云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宜官伸手打她的头,她默默忍受就是了,哭也不敢哭,因为那个鹅头确是她不小心碰断了的。当时她马上去找大姐姐瑞英。瑞英是少奶奶(宜官的妈妈)的赠嫁丫头,她从小服侍小姐,小姐嫁过来时,小姐的爹娘就把她当作礼物,送给了姑爷家。姑爷在镇上管钱庄,时常不在家,小姐懦弱而疏懒,瑞英就帮小姐管家,管理官官宝宝们(别的地方叫少爷、小姐。在江南,如果老太爷、老奶奶在堂,第二代的叫作少爷、少奶奶、小姐;第三代的是官官、宝宝),管理厨子、长工和丫头。瑞英心好,见月云吓得发抖,叫她不用怕,出了个主意,把熟粽子的糯米煮成了糊,做成粽胶,把断了的鹅颈黏了起来。

瑞英听得宜官的哭声,忙赶过来安慰,唱起儿歌来:“宜官宜官乖官官,卖鹅客人不老实……”宜官问:“瑞英姐姐,什么卖鹅客人不老实?”

瑞英撒谎:“昨天街上卖这八只鹅给我们的卖鹅客人,是个滑头,八只鹅中有一只是断了头颈的。他骗我们,用粽胶黏了起来,假装八只鹅都是好的。”她又唱了:“宜官宜官乖官官,卖鹅客人不老实……”江南人一般上很有礼貌,不大说粗鲁的话,把卖瓷鹅的小贩称为“卖鹅客人”,这只鹅的头颈这样容易断,可能本来真的有裂缝,但瑞英只说他“不老实”,轻轻的责备一句话就拉开了。月云小小的脸上现出了一点点笑容,大大的放心了。

宜官心中落了实,找到了这一场灾祸的原因,不再是莫名其妙、毫没来由地忽遭打击。他知道是一个陌生人的“不老实”,不是身边亲人瞒骗他、欺负他,于是安心了。拿起床边一本昨天没看完的小说来看,是巴金先生的小说,他哥哥从上海买来的,不知是《春天里的秋天》,还是《秋天里的春天》,说一个外国小男孩和马戏团的一个小女孩成了好朋友,有一点少年人的恋情,可惜两个人在一起玩不了多久,就给大人硬生生地拆开了,不许他们两人再在一起玩。宜官看着看着,心里感到一阵阵沉重的凄凉,带着甜蜜的凄凉,有点像桌上那盆用雨花石供着的水仙花,甜甜的香,香得有些寂寞和伤心。水仙还没有谢,但不久就会憔悴而萎谢的。

瑞英见宜官脸上流下了泪珠,以为他还在为瓷鹅断颈而难过,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哼唱:“宜官宜官乖官官……”

月云把一只铜火炉移近到宜官身边,好让他温暖一些。宜官在朦朦胧胧中看到月云黄黄的脸,想到了妈妈在月云初来时的说话:“人倒是端正的,也没有跷手跷脚,就是乡下没啥吃的,养得落了形,又黄又瘦,快十岁了,还这样矮……”月云的妈妈全嫂说:“少奶奶,我们苦人家,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镬子里饭不够,总是让她爸爸和哥哥先吃,男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到田地里做生活。我……我吃少了饭不生奶水,小娃子没奶吃要饿死,所以……所以学云常常吃不饱,热天里还没割稻时,米缸里没米,学云成天不吃饭……:宜官的妈妈叹气说:“真是罪过……”宜官斜眼瞧着学云,说:“学云不肯吃饭,调皮,不乖……”全嫂说:“官官啊,学云不是不肯吃饭,是想吃没得吃。”宜官有时不高兴了,就不肯吃饭,表示不满,最长久的一次,是因为妈妈给他做的拖鞋上绣的蝴蝶不好看,蝴蝶翅膀只绣一条边线就算了事,不像二伯父家静姐姐的拖鞋,蝴蝶的翅膀用不同颜色绣了实地,好看得多,后来妈妈央静姐姐绣了两块实地蝴蝶的鞋面,宜官才高高兴兴地笑了。在他不肯吃饭的时候,妈妈和瑞英常说他“不乖,调皮”,他以为学云不吃饭,也是像他一样使小性儿捣蛋。

学云是原来的名字。她爸爸初次领着她来宜官家里时,宜官的爸爸说:“学云的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岳云,那是岳爷爷的公子,冒犯不得,不如改作月云。”她爸爸连忙陪笑说:“好,好,少爷改得好,我们乡下人不懂事。”在那小镇一带,“学”字和“岳”字几乎相同,岳飞岳爷爷是在杭州就义的,杭州离那小镇不远,岳爷爷很受当地人尊敬崇拜。从此之后,学云就改成了月云。

在江南这一带,解放之前,穷苦的农民常将女儿卖或押给地主家或有钱人家做丫头。小姑娘通常是十一二岁,可以做一点轻松家务了;八九岁的也有。卖是一笔卖断,一百多块或两百多块银元,看小姑娘的年纪,以及生得好不好,人是不是聪明机灵,手脚是否伶俐而定;押是八九十块或六七十块银元,通常父母在十年后领回,但押的钱要归还。等于向主人家借一笔钱,不付利息,小姑娘是抵押品,在主人家做工,由主人家供给衣食,没有工钱。虽说是押,但贫农到期通常没钱赎还,不管是卖还是押,小姑娘十八九岁或二十岁了,主人家往往会做主将她嫁到镇上或嫁给别的佃户、长工,能收多少聘金就收多少。如果是买的,几乎像是奴隶,小姑娘伤痛病死主人家没有责任。押的丫头地位略好,虽然主人家常常打骂,有时罚饿饭,但有什么事要去和她父母商量,倘若不幸生病死了,往往会酿成重大纠纷,主人家少不免要赔一笔钱。

月云是押的,她父母爱她,不舍得卖。宜官的妈妈说她又黄又瘦,长得很丑,不值得买。

宜官在睡梦中似乎变成了书中那个外国小孩,携着马戏团小女孩的手,两人快快乐乐地在湖边奔跑,那个小女孩好像是月云,笑声很好听。他很少听到月云笑,就是笑起来,声音也决没有这样柔嫩好听。两人见到湖里有许多白色的鹅,白色的羽毛飘在碧绿的湖水上。这些白鹅慢慢排成了两排,隔着柳树相向而对,头颈一伸一缩,好像是在行礼。宜官做个鬼脸,唱了起来:“先生们,再会吧!小朋友,再会吧……”他忽然闻到一阵阵甜香,是烘糖年糕的香气,睁开眼来,见月云拿着一只碟子,送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宜官,吃糖年糕吧。”

快过年了,宜官家已做了很多白年糕和糖年糕。糖年糕中调了白糖和蜂蜜,再加桂花,糕面上有玫瑰花、红绿瓜仁以及核桃仁。月云揭开了火炉盖,放一张铜丝网罩,把糖年糕切成一条一条的烘热。年糕热了之后,糕里的气泡胀大开来,像是一朵朵小花含苞初放。

宜官接过筷子,吃了一条,再夹一条提起,对月云说:“月云,伸出手来!”月云闪闪缩缩地伸了右手出来,左手拿过一根竹尺,递给宜官,眼中已有了泪水。宜官说:“我不打你!”把烘得热烘烘的一条糖年糕放在月云伸出的右掌里,月云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宜官说:“烫的,慢慢吃!”月云胆怯地望着宜官,见到他鼓励的神色,似信非信地把年糕送到嘴里,一条年糕塞满了她小嘴。她慢慢咀嚼,向身后门口偷偷瞧了瞧,怕给人见到。宜官说:“好吃吗?吃了还有。”月云用力将年糕吞下肚去,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神色。她从来没吃过糖年糕,一生之中,连糖果也没吃过几粒。过去烘糖年糕给宜官吃,闻到甜香,只有偷偷的咽下唾液,不敢给人听到见到。

过了几天,全嫂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儿子,来看望女儿。瑞英留她吃了饭,又包了两块肉,让她带回去给丈夫和儿子吃。月云抱了小弟弟,送妈妈出了大门,来到井栏边,月云不舍得妈妈,拉着全嫂的围裙,忽然哭了出来。宜官跟在她们后面,他拿着一个摇鼓儿,要送给小孩儿玩。他听得全嫂问女儿:“学云乖,别哭,在这里好吗?”月云点头。全嫂又问:“少爷少奶奶打你骂你吗?”月云摇头,呜咽着说:“妈妈,我要同你回家去。”全嫂说:“乖宝,不要哭,你已经押给人家了,爸爸拿了少爷的钱,已买了米大家吃下肚了,还不出钱了。你不可以回家去。”月云慢慢点头,仍是呜咽着说:“姆妈,我要同你回家去,家里没米,以后我不吃饭好了。我睡在姆妈、爸爸脚头。”全嫂搂着女儿,爱怜横溢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道:“乖宝别哭,我叫爸爸明天来看你。”月云点头,仍是拉着妈妈不放。全嫂又问:“乖宝,宜官打你、骂你吗?”月云大力摇头,大声说:“宜官给我吃糖年糕!”语气中有些得意。

宜官心里一怔:“吃糖年糕有什么了不起?我天天都吃。”跑上前去,将摇鼓儿摇得咚咚的响,说道:“月云,这个给小弟弟玩。”

月云接了过去,交在弟弟手里,依依不舍地瞧着母亲抱了弟弟终于慢慢走远。全嫂走得几步,便回头望望女儿。

后来宜官慢慢大了,读了更多的巴金先生的小说,他没有像《家》中的觉慧那样,和家里的丫头鸣凤发生恋爱,因为他觉得月云生得丑,毫不可爱,但懂得了巴金先生书中的教导,要平等待人,对人要温柔亲善。他永远不会打月云、骂月云,有时还讲小说中的故事给她听。他讲故事的本领很好,同学们个个爱听他讲。月云却毫不欣赏,通常不信。“猴子只会爬树,怎么会飞上天翻筋斗?猴子不会说话的,也不会用棍子打人。”“猪猡蠢死了,不会拿钉耙。钉耙用来耙地,不是打人的。”宜官心里想:“你才蠢死了。”从此就没了给她讲故事的兴趣。

宜官上了中学。日本兵占领了这个江南小镇,家中长工和丫头们星散了,全家逃难逃过钱塘江去。妈妈在逃难时生病,没有医药而死了,宜官两个亲爱的弟弟也死了。宜官上了大学,抗战胜利,宜官给派到香港工作。月云没有跟着少爷、少奶奶过江。宜官不再听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后来怎样,乱世中很多人死了,也有很多人失了踪,不知去向。宜官跟家里写信时,不曾问起月云,家里兄弟姐妹们的信中,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个小丫头。

从山东来的军队打进了宜官的家乡,宜官的爸爸被判定是地主,欺压农民,处了死刑。宜官在香港哭了三天三晚,伤心了大半年,但他没有痛恨杀了他爸爸的军队。因为全中国处死的地主有上千、上万,这是天翻地覆的大变乱。在宜官心底,他常常想到全嫂与月云在井栏边分别的那晚情景,全中国的地主几千年来不断迫得穷人家骨肉分离、妻离子散,千千万万的月云偶然吃到一条糖年糕就感激不尽,她常常吃不饱饭,挨饿挨得面黄肌瘦,在地主家里战战兢兢,经常担惊受怕,那时她还只十岁不到,她说宁可不吃饭,也要睡在爸爸妈妈脚边,然而没有可能。宜官想到时常常会掉眼泪,这样的生活必须改变。他爸爸的田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他爸爸、妈妈自己没有做坏事,没有欺压旁人,然而不自觉的依照祖上传下来的制度和方式做事,自己过得很舒服,忍令别人挨饿吃苦,而无动于衷。

宜官姓查,“宜官”是家里的小名,是祖父取的,全名叫做宜孙,因为他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宜官的学名叫良镛,“良”是排行,他这一辈兄弟的名字中全有一个“良”字。后来他写小说,把“镛”字拆开来,笔名叫做“金庸”。

金庸的小说写得并不好。不过他总是觉得,不应当欺压弱小,使得人家没有反抗能力而忍受极大的痛苦,所以他写武侠小说。他正在写的时候,以后重读自己作品的时候,常常为书中人物的不幸而流泪。他写杨过等不到小龙女而太阳下山时,哭出声来;他写张无忌与小昭被迫分手时哭了;写萧峰因误会而打死心爱的阿朱时哭得更加伤心;他写佛山镇上穷人钟阿四全家给恶霸凤天南杀死时热血沸腾,大怒拍桌,把手掌也拍痛了。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伤的真事,旁人有很多,自己也有不少。

F. 首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哺乳期的女人》原文及赏析

图/文:来自网络

【赏析】 在《哺乳期的女人》中,既有对美好情感的呼唤与赞颂,同时也具有鲜明的批判思想。文本中表现为双重的批判指向。

其一是批判商品经济对人间真情至爱的扼杀。不可否认,随着社会转型,各种价值观念都经受着商品大潮的猛烈冲击,令人震惊与悲哀的是,包括母爱在内的人性美与人情美都遭到空前的冷落与裹读。旺旺的父母正是为了发财致富才狠心地抛下孩子。让他生下后就孤儿般地承受着无爱的荒凉与孤苦。物质的富有与情感的缺失成为这个时代触目惊心的反差与错位,作家意在呼吁,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千万不要践踏人类社会中最宝贵的尊严、情感与精神。

其二是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了断桥镇人的精神领域。在断桥镇的文化空间中至今还弥漫着封建思想的陈腐气息。在人们的文化心理结构中还没有彻底清除卑劣与驱逐阴暗,并自在断桥镇形成了浓厚的思想舆论氛围,成为谋害情与爱的看不见的杀手。当旺旺咬了惠嫂的乳房之后,人们不仅缺乏应有的理解和同情,竟然把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非常荒唐地与性连在一起,以至于连溺爱旺旺的爷爷为履行管教的责任,不得不让孙子承受皮肉之苦。也许,人们在戏谑旺旺的同时,释放了心中被压抑的情欲,然而,却不知道这种伤害儿童的行为是多么的卑劣与残忍!因此,为了培养儿童的健康心理,读者不仅需要建设高度的物质文明,同时更需要建构一个纯洁的精神空间。

文/毕飞宇

断桥镇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三米多宽的石巷,一条是四米多宽的夹河。三排民居就是沿着石巷和夹河次第铺排开来的,都是统一的二层阁楼,楼与楼之间几乎没有间隙,这样的关系使断桥镇的邻居只有“对门”和“隔壁”这两种局面,当然,阁楼所连成的三条线并不是笔直的,它的蜿蜒程度等同于夹河的弯曲程度。 断桥镇的石巷很安静,从头到尾洋溢着石头的光芒,又干净又安详。夹河里头也是水面如镜,那些石桥的拱形倒影就那么静卧在水里头,千百年了,身姿都龙钟了,有小舢板过来它们就颤悠悠地让开去,小舢板一过去它们便驼了背脊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不过夹河到了断桥镇的最东头就不是夹河了,它汇进了一条相当阔大的水面,这条水面对断桥镇的年轻人来说意义重大,断桥镇所有的年轻人都是在这条水面上开始他们的人生航程的。他们不喜欢断桥镇上石头与水的反光,一到岁数便向着远方世界蜂拥而去。断桥镇的年轻人沿着水路消逝得无影无踪,都来不及在水面上留下背影。好在水面一直都是一副不记事的样子。

旺旺家和惠嫂家对门。中间隔了一道石巷,惠嫂家傍山,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土丘;旺旺家依水,就是那条夹河。旺旺是一个七岁的男孩,其实并不叫旺旺。但是旺旺的手上整天都要提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大家就喊他旺旺,旺旺的爷爷也这么叫,又顺口又喜气。旺旺一生下来就跟了爷爷了。他的爸爸和妈妈在一条拖挂船上跑运输,挣了不少钱,已经把旺旺的户口买到县城里去了。旺旺的妈妈说,他们挣的钱才够旺旺读大学,等到旺旺买房、成亲的钱都回来,他们就回老家,开一个酱油铺子。他们这刻儿正四处漂泊,家乡早就不是断桥镇了,而是水,或者说是水路。 断桥镇在他们的记忆中越来越概念了,只是一行字,只是汇款单上遥远的收款地址。汇款单成了鳏父的儿女,汇款单也就成了独子旺旺的父母。

旺旺没事的时候坐在自家的石门槛上看行人。手里提着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旺旺的父亲在汇款单左侧的纸片上关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腻了饼干,但是爷爷不许他空着手坐在门槛上。旺旺无聊,坐久了就会把手伸到裤裆里,掏鸡鸡玩。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捏住饼干,就好了。旺旺坐在门槛上刚好替惠嫂看杂货铺。惠嫂家的底楼其实就是一铺子。有人来了旺旺便尖叫。旺旺一叫惠嫂就从后头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惠嫂原来也在外头,一九九六年的开春才回到断桥镇。惠嫂回家是生孩子的,生了一个男孩,还在吃奶。旺旺没有吃过母奶。爷爷说,旺旺的妈天生就没有汁。旺旺衔他妈妈的奶头只有一次,吮不出内容,妈妈就叫疼,旺旺生下来不久便让妈妈送到奶奶这边来了,那时候奶奶还没有埋到后山去。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奶奶把乳糕、牛奶、亨氏营养奶糊、鸡蛋黄、豆粉盛在锃亮的不锈钢碗里,再用锃亮的不锈钢调羹一点一点送到旺旺的嘴巴里。吃完了旺旺便笑,奶奶便用不锈钢调羹击打不锈钢空碗,发出悦耳冰凉的工业品声响。奶奶说:“这是什么?这是你妈的奶子。”旺旺长得结结实实的,用奶奶的话说,比拱奶头拱出来的奶丸子还要硬铮。不过旺旺的爷爷倒是常说,现在的女人不行的,没水分,肚子让国家计划了,奶子总不该跟着瞎计划的。这时候奶奶总是对旺旺说,你老子吃我吃到五岁呢。吃到五岁呢。既像为自己骄傲又像替儿子高兴。

不过惠嫂是例外。惠嫂的脸、眼、唇、手臂和小腿都给人圆嘟嘟的印象。矮墩墩胖乎乎的,又浑厚又溜圆。 惠嫂面如满月,健康,亲切,见了人就笑,笑起来脸很光润,两只细小的酒窝便会在下唇的两侧窝出来,有一种产后的充盈与产后的幸福,通身笼罩了乳汁芬芳,浓郁绵软,鼻头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无。 惠嫂的乳房硕健巨大,在衬衣的背后分外醒目,而乳汁也就源远流长了,给人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印象。惠嫂给孩子喂奶格外动人,她总是坐到铺子的外侧来。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衬衣撩上去,把儿子的头搁到肘弯里,尔后将身子靠过去。等儿子衔住了才把上身直起来。惠嫂喂奶总是把脖子倾得很长,抚弄儿子的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有人来买东西,惠嫂就说:“自己拿。”要找钱,惠嫂也说:“自己拿。”

旺旺一直留意惠嫂喂奶的美好静态,惠嫂的乳房因乳水的肿胀洋溢出过分的母性,天蓝色的血管隐藏在表层下面。旺旺坚信惠嫂的奶水就是天蓝色的,温暖却清凉。 惠嫂儿子吃奶时总要有一只手扶住妈妈的乳房,那只手又干净又娇嫩,抚在乳房的外侧,在阳光下面不像是被照耀,而是乳房和手自己就会放射出阳光来,有一种半透明的晶莹效果,近乎圣洁,近乎妖娆。惠嫂喂奶从来不避讳什么,事实上,断桥镇除了老人孩子只剩下几个中年妇女了。 惠嫂的无遮无拦给旺旺带来了企盼与忧伤。旺旺被奶香缠绕住了,忧伤如奶香一样无力,奶香一样不绝如缕。

惠嫂做梦也没有想到旺旺会做出这种事来。

惠嫂坐在石门槛上给孩子喂奶,旺旺坐在对面隔着一条青石巷呢。惠嫂的儿子只吃了一只奶子就饱了,惠嫂把另一只送过去,她的儿子竟让开了,嘴里吐出奶的泡沫。但是惠嫂的这只乳房胀得厉害,便决定挤掉一些,惠嫂侧身站到墙边,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奶子,用力一挤,奶水就喷涌出来了,一条线,带着一道弧线。旺旺一直注视着惠嫂的举动。旺旺看见那条雪白的乳汁喷在墙上,被墙的青砖吸干净了。旺旺闻到了那股奶香,在青石巷十分温暖十分慈祥地四处弥漫。旺旺悄悄走到对面去,躲在墙的拐角。惠嫂挤完了又把儿子抱到腿上来,孩子在哼唧,惠嫂又把衬衣撩上去。但孩子不肯吃,只是拍着妈妈的乳房自己和自己玩,嘴里说一些单调的听不懂的声音。

惠嫂一点都没有留神旺旺已经过来了。旺旺拨开婴孩的手,埋下脑袋对准惠嫂的乳房就是一口。咬住了,不放。 惠嫂的一声尖叫在中午的青石巷里又突兀又悠长,把半个断桥镇都吵醒了。 要不是这一声尖叫旺旺肯定还是不肯松口的。旺旺没有跑,他半张着嘴巴,表情又愣又傻。旺旺看见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对半圆形的牙印与血痕,惠嫂回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安抚惊啼的孩子,左邻右舍就来人了。惠嫂又疼又羞,责怪旺旺说:“旺旺,你要死了。”

旺旺的举动在当天下午便传遍了断桥镇。

这个没有报纸的小镇到处在口播这条当日新闻。人们的话题自然集中在性上头,只是没有挑明了说。人们说:“要死了,小东西才七岁就这样了。”人们说:“断桥镇的大人也没有这么流氓过。”当然,人们的心情并不沉重,是愉快的,新奇的。人们都知道惠嫂的奶子让旺旺咬了,有人就拿惠嫂开心,在她的背后高声叫喊电视上的那句广告词,说:“惠嫂,大家都‘旺’一下。”这话很逗人,大伙都笑,惠嫂也笑。但是惠嫂的婆婆显得不开心,拉着一张脸走出来说:“水开了。”

旺旺爷知道下午的事是在晚饭之后。尽管家里只有爷孙两个,爷爷每天还要做三顿饭,每顿饭都要亲手给旺旺喂下去。那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和昔日一样锃亮,看不出磨损与锈蚀。爷爷上了岁数,牙掉了,那根老舌头也就没人管了,越发无法无天,唠叨起来没完。往旺旺的嘴里喂一口就要唠叨一句,“张开嘴吃,闭上嘴嚼,吃完了上床睡大觉。”“一口蛋,一口肉,长大了挣钱不发愁。”诸如此类,都是他自编的顺口溜。但是旺旺今天不肯吃。调羹从右边喂过来他让到左边去,从左来了又让到右边去。爷爷说:“蛋也不吃,肉也不咬,将来怎么挣钞票?”旺旺的眼睛一直盯住惠嫂家那边。惠嫂家的铺子里有许多食品。爷爷问:“想要什么?”旺旺不开口。爷爷说:“克力架?”爷爷说:“德芙巧克力?”爷爷说:“亲亲八宝粥?”旺旺不开口,亲亲八宝粥旁边是澳洲的全脂粉。

爷爷说:“想吃奶?”旺旺回过头,泪汪汪地正视爷爷。爷爷知道孙子想吃奶,到对门去买了一袋,用水冲了,端到旺旺的面前来。说:“旺旺吃奶了。” 旺旺咬住不锈钢调羹,吐在了地上,顺手便把那只不锈钢碗也打翻了。不锈钢在石头地面活蹦乱跳,发出冰凉的金属声响。 爷爷向旺旺的腮边伸出巴掌,大声说:“捡起来!”旺旺不动,像一块咸鱼,翻着一双白眼。爷爷把巴掌举高了,说:“捡不捡?”又高了,说:“捡不捡?”爷爷的巴掌举得越高,离旺旺也就越远。爷爷放下巴掌,说:“小祖宗,捡呀!”

是爷爷自己把不锈钢餐具捡起来了。爷爷说:“你怎么能扔这个?你就是这个喂大的,这可是你的奶水,你还扔不扔?啊?扔不扔?——还有七个月就过年了,你看我不告诉你爸妈!”

按照生活常规,晚饭过后,旺旺爷到南门屋檐下的石码头上洗碗。隔壁的刘三爷在洗衣裳。刘三爷一见到旺旺爷便笑,笑得很鬼。刘三爷说:“旺爷,你家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爷听不明白,但从刘三爷的皱纹里看到了七拐八弯的东西。刘三爷瞟他一眼,小声说:“你孙子下午把惠嫂的奶子啃了,出血啦!”

旺旺爷明白过来脑子里就轰隆一声。可了不得了。这还了得?旺旺爷转过身就操起扫帚,倒过来握在手上,揪起旺旺冲着屁股就是三四下,小东西没有哭,泪水汪了一眼,掉下来一颗,又汪开来,又掉。他的泪无声无息,有一种出格的疼痛和出格的悲伤。 这种哭法让人心软,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旺旺爷丢了扫帚,厉声诘问说:“谁教你的?是哪一个畜生教你的?”旺旺不语。旺旺低下头泪珠又一大颗一大颗往下丢。旺旺爷长叹一口气,说:“反正还有七个月就过年了。”

旺旺的爸爸和妈妈每年只回断桥镇一次。

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旺旺的妈妈每次见旺旺之前都预备了好多激情,一见到旺旺又是抱又是亲。旺旺总有些生分,好多举动一下子不太做得出。这样一来旺旺被妈妈搂着就有些受罪的样子,被妈妈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有些疼。有些别扭。有些需要拒绝和挣扎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就会取出许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与电视广告几乎同步的好东西,花花绿绿一大堆,旺旺这时候就会幸福,愣头愣脑地把肚子吃坏掉。 旺旺总是在初三或者初四开始熟悉和喜欢他的爸爸和妈妈,喜欢他们的声音,气味。一喜欢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赖过去,但每一次他刚刚依赖过去他们就突然消失了。旺旺总是扑空,总是落不到实处。这种坏感觉旺旺还没有学会用一句完整的话把它们说出来。 旺旺就不说。

初五的清早他们肯定要走的。旺旺在初四的晚上往往睡得很迟,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来了,爸爸的大拖挂就泊在镇东的阔大水面上。他们放下一条小舢板沿着夹河一直划到自家的屋檐底下。走的时候当然也是这样,从窗棂上解下绳子,沿夹河划到东头,然后,拖挂的粗重汽笛吼叫两声,他们的拖挂就远去了。他们走远了太阳就会升起来。旺旺赶来的时候天上只有太阳,地上只有水。旺旺的瞳孔里头只剩下一颗冬天的太阳,一汪冬天的水。太阳离开水面的时候总是拽着的,扯拉着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状。然后太阳就升高了,苍茫的水面成了金子与银子铺成的路。

由于旺旺的意外袭击,惠嫂的喂奶自然变得小心些了。

惠嫂总是躲在柜台的后面,再解开上衣上的第二个钮扣。但是接下来的两天惠嫂没有看见旺旺。 原来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现在看不见,反倒格外惹眼了。 惠嫂中午见到旺旺爷,顺嘴说:“旺爷,怎么没见旺旺了?”旺旺的爷爷这几天一直羞于碰上惠嫂,就像刘三爷说的那样,要是惠嫂也以为旺旺那样是爷爷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张老脸了。旺旺的爷还是让惠嫂堵住了,一双老眼也不敢看她。旺旺爷顺着嘴说:“在医院里头打吊针呢。”惠嫂说:“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去打吊针了?”旺旺爷说:“发高烧,退不下去。”惠嫂说:“你吓唬孩子了吧?”旺旺爷十分愧疚地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把孩子换到另一只手上去,有些责怪,说:“旺爷你说什么嘛?七岁的孩子,又能做错什么?”旺旺爷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说:“没有伤着我的,就破了一点皮,都好了。”这么一说旺旺爷又低下头去了,红着脸说:“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那些,从来没有。都是现在的电视教坏了。”惠嫂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难受,说话的口气也重了:“旺爷你都说了什么嘛?”

旺旺出院后人瘦下去一圈。眼睛大了,眼皮也双了。嘎样子少了一些,都有点文静了。惠嫂说:“旺旺都病得好看了。”旺旺回家后再也不坐石门槛了,惠嫂猜得出是旺爷定下的新规矩,然而惠嫂知道旺旺躲在门缝的背后看自己喂奶,他的黑眼睛总是在某一个圆洞或木板的缝隙里忧伤地闪烁。旺爷不让旺旺和惠嫂有任何靠近,这让惠嫂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旺旺因此而越发鬼祟,越发像幽灵一样无声游荡了。惠嫂有一回抱着孩子给旺旺送几块水果糖过来,惠嫂替他的儿子奶声奶气地说:“旺旺哥呢?我们请旺旺哥吃糖糖。”旺旺一见到惠嫂便藏到楼梯的背后去了。爷爷把惠嫂拦住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被拦在门外,脸上有些挂不住,都忘了学儿子说话了,说:“就几块糖嘛。”旺爷虎着脸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旺旺,旺旺的眼神让所有当妈妈的女人看了都心酸,惠嫂说:“旺旺,过来。”爷爷说:“旺旺!”惠嫂说:“旺爷你这是干什么嘛!”

但旺旺在偷看,这个无声的秘密只有旺旺和惠嫂两个人明白。这样下去旺旺会疯掉的,要不就是惠嫂疯掉。许多中午的阳光下面狭长的石巷两边悄然存放着这样的秘密。瘦长的阳光带横在青石路面上,这边是阴凉,那边也是阴凉。阳光显得有些过分了,把傍山依水的断桥镇十分锐利地劈成了两半,一边傍山,一边依水。一边忧伤,另一边还是忧伤。

旺爷在午睡的时候也会打呼噜的。

旺爷刚打上呼噜旺旺就逃到楼下来了。趴在木板上打量对面,旺旺就是在这天让惠嫂抓住的。惠嫂抓住他的腕弯,旺旺的脸给吓得脱去了颜色。惠嫂悄声说:“别怕,跟我过来。”旺旺被惠嫂拖到杂货铺的后院。后院外面就是山坡,金色的阳光正照在坡面上,坡面是大片大片的绿,又茂盛又肥沃,油油的全是太阳的绿色反光。旺旺喘着粗气,有些怕,被那阵奶香裹住了。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浑圆的乳房明白无误地呈现在旺旺的面前。旺旺被那股气味弄得心碎,那是气味的母亲,气味的至高无上。惠嫂摸着旺旺的头,轻声说:“吃吧,吃。”旺旺不敢动。那只让他牵魂的母亲和他近在咫尺,就在鼻尖底下,伸手可及。旺旺抬起头来,一抬头就汪了满眼泪,脸上又羞愧又惶恐。惠嫂说:“是我,你吃我,吃。——别咬,衔住了,慢慢吸。”旺旺把头靠过来,两只小手慢慢抬起来了,抱向了惠嫂的右乳。但旺旺的双手在最后的关头却停住了。旺旺万分委屈地说:“我不。”

惠嫂说:“傻孩子,弟弟吃不完的。”

旺旺流出泪,他的泪在阳光底下发出六角形的光芒,有一种烁人的模样。 旺旺盯住惠嫂的乳房拖着哭腔说:“我不。不是我妈妈!”旺旺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回头就跑掉了。惠嫂拽下上衣,跟出去,大声喊道:“旺旺,旺旺……”旺旺逃回家,反闩上门。

整个过程在幽静的正午显得惊天动地。惠嫂的声音几乎也成了哭腔。她的手拍在门上,失声喊道:“旺旺!”

旺旺的家里没有声音。过了一刻旺爷的鼾声就中止了。响起了急促的下楼声。再过了一会儿,屋里发出了另一种声音,是一把尺子抽在肉上的闷响,惠嫂站在原处,伤心地喊:“旺爷,旺爷!”

又围过来许多人。人们看见惠嫂拍门的样子就知道旺旺这小东西又“出事”了。有人沉重地说:“这小东西,好不了啦。”

惠嫂回过头来。她的泪水泛起了一脸青光,像母兽。有些惊人。惠嫂凶悍异常地吼道:

“你们走!走——!你们知道什么?”

G. 莫泊桑短篇小说读书笔记

莫泊桑短篇小说精选读书笔记

居易·德·莫泊桑(1850—1893)是法国十九世纪末叶的重要作家,一八五0年八月五日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他的出生证上注明他生在法国诺曼底地区滨海塞纳省的米罗梅尼尔堡,据考证就是现在塞纳滨海省的首府费康。他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由于吃喝嫖赌而将家产挥霍一空,后来到巴黎的一家银行工作。一八五九年全家迁居巴黎,但是父亲的婚外情导致父母分居,母亲又带着莫泊桑兄弟俩回到家乡埃特勒塔镇去了。这里地处海滨,平原开阔,莫泊桑在大自然的美景中长大,也熟悉了农村的人情世态。一八六三年,他被送到伊沃托的教会学校去读书。他从小受到颇有文学修养的母亲的熏陶,无法忍受学校里的阴郁气氛,于是开始练习写诗。一八六八年,他因为写了一首爱情诗而被教会学校开除,就到勒阿弗尔公立中学去读书,得到了帕尔纳斯派诗人路易·布耶的指导。一八六九年中学毕业后,他到巴黎攻读法律,第二年普法战争爆发,他应征入伍,担任文书和通讯工作。一八七一年九月退伍后,他先后在海军部和公共教育部担任小职员。

莫泊桑在此期间参加过著名诗人马拉美的“星期二聚会”,同时在母亲童年时的朋友、文学大师福楼拜的精心指导下开始文学创作,并且通过福楼拜的介绍结识了左拉。左拉是法国自然主义文学流派的领袖,他于一八七九年同于斯芒斯、都德、龚古尔兄弟以及俄国的屠格涅夫等人组成了自然主义的文学团体,莫泊桑是其中的重要成员。一八八0年,由该莫泊桑团体成员合作的短篇小说集《梅塘之夜》问世,莫泊桑以其代表作《羊脂球》一举成名,从此专门从事创作,成为法国文坛上的一颗耀眼的明星。

莫泊桑终身未婚,在小职员空虚无聊的生活中,他继承了父亲的放荡习气,早在一八七七年就身患梅毒,加上滥用,使健康受到越来越严重的'影响,以至发展到偏头痛、视力受损。出现幻觉和精神错乱而企图自杀,最终在一八九三年七月六日过早去世,年仅四十三岁。然而他是一位极其勤奋和富有天才的作家,他的创作生涯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年,但是硕果累累,一共发表了《漂亮朋友》(1885)等六部长篇小说、三部游记和三百零六篇中短篇小说,其中以短篇小说的成就最为突出,它们精湛的艺术技巧使莫泊桑获得了“短篇小说之王”的美誉,与契河夫和欧·亨利一样被公认为世界短篇小说的大师。

莫泊桑最擅长的题材是他亲身参加过的普法战争、长达十年的小职员生涯和青少年时代在诺曼底故乡的生活,这三种环境为他的短篇小说提供了极为丰富的题材。这些作品歌颂了人民的爱国主义热情,表现了农村的习俗和世态,真实地反映了小职员的单调刻板的生活。它们在艺术上各有特色、并不雷同,犹如宝石上的各个校面,共同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赵少侯先生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就开始发表译作,尤以五十年代的成果最为丰硕。他的译作除了一些长篇小说和莫里哀的剧本之外,以莫泊桑、法朗士和都德等的中短篇小说居多,其中莫泊桑的中短篇小说选译了二十二篇,它们基本上都是集思想性和艺术性于一体的精品。

在关于普法战争的中短篇小说中,《瓦尔特·施那夫斯的奇遇》反映了敌军士兵为了活着宁可当俘虏的厌战情绪;《俘虏》描写的是法国妇女机智擒敌的故事。其中内容最丰富、意义最深刻的作品,则是莫泊桑的成名作《羊脂球》。小说的内容是一个和一些有产者同乘一辆马车离开德军占领区,大家对这个绰号羊脂球的侧目而视,但是在由于沿途耽搁而饿得发昏的时候,却又厚着脸皮吃光了她的一大篮美味食品。马车在路过一个小镇时被拦住了,占据该镇的普鲁士军官要求羊脂球陪他过夜,否则不予放行。车上的工业家、伯爵和商人等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生意,千方百计地劝说羊脂球为他们作出牺牲,但事后又鄙视她,任凭她陷于孤独和挨饿的境地。

小说里没有硝烟弥漫的战场,也没有刀光剑影的搏斗,然而它通过羊脂球被迫向敌人献身的遭遇,刻画了各具特色的人物,特别是勾勒了有产者们为了私利而不顾民族尊严的丑恶嘴脸。羊脂球自尊自强、不甘屈服,表现了爱国主义的凛然正气,结果却被那些伪善的同胞推人火坑。他们为了迫使羊脂球就范,个个巧舌如簧、软硬兼施,就连道貌岸然的修女也沆瀣一气。莫泊桑以真实的细节、精练的语言和炉火纯青的技巧,使这篇小说构成了一幅战争时期法国的社会图景。作品中的善与恶时时形成不露痕迹的对照,使读者自然而然地产生对战争的憎恨、对人民的同情和对所谓上等人的蔑视,因而不愧为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两方面都堪称楷模的名篇。

莫泊桑描写小职员生活的短篇小说很多,例如《骑马》和《项链》写他们为了出风头而弄巧成拙、自食其果,表现了他们可怜兮兮的虚荣心;《我的叔叔于勒》和《伞》讽刺了这类家庭的寒酸相和势利眼;《散步》中的小职员数十年如一日地过着单调乏味的生活,最后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禁悲愤地上吊自尽。这些作品揭露了世态炎凉的社会现实和官僚机构里昏聩的作风,讽刺了小职员的自私虚荣和尔虞我诈,同时又对他们的刻板生涯寄予了人道主义的同情。

莫泊桑有大量的短篇小说描绘诺曼底农村的生活,它们从各个方面反映了贫苦农民的悲惨遭遇,例如《瞎子》、《绳子》、《穷鬼》等等,其中的主人公都因备受欺凌而死去。《皮埃罗》讽刺了地主婆的吝啬,《流浪汉》谴责了把好人逼成盗贼的社会风气。《真实的故事》中的地主玩弄女佣,造成了女主人公绝望地死去的悲剧。也有一些作品表现了农民的狭隘,例如《老人》中的夫妇为了不耽误农活而希望垂危的老人快点去世,《图瓦》中的女主人公竟让因肥胖而中风的丈夫孵鸡蛋等等。

除了以上三种主要的题材之外,莫泊桑还从爱情和情欲的角度,描绘了人们多姿多彩的感情生活。其中《月光》是反对禁欲主义的名篇,写一个神父在皎洁月光下理解了爱情;《橄榄园》谴责了不负责任的放荡行为,《巴蒂斯特太太》则批判了歧视受辱女子的不良风俗。值得指出的是,的题材在莫泊桑的中短篇小说里占有很大的比重。例如《衣橱》等都反映了的悲惨生活。

在福楼拜的指导和帮助下,莫泊桑形成了逼真、自然的写作风格。他不追求离奇的效果,只描写那些司空见惯的平凡小事,叙述的笔调几乎到了白描的程度。不过他的叙述看似自然流畅、不着痕迹,其实都是经过了巧妙的构思,留下厂一处处为情节发展所需要的伏笔。莫泊桑的天才在于他既叙述生动又惜墨如金,寥寥数笔就使环境的气氛跃然纸上,几句对话就使人物的形象活灵活现。他的描写用词准确、言简意赅,称之为字字珠玑并非过誉。他具有独特的视角,能见他人之所不见,以平淡的情节塑造人物,以真实的细节凸现性格,从而使小说既有反映现实的思想内容,又是引人人胜的艺术精品,因而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他虽然是自然主义文学流派的重要成员,但是从来没有露骨庸俗的细节描绘,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莫泊桑是一位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

在赵少侯先生的译著再版之际,我很高兴能为之作序,因为这是对这位法国文学翻译界前辈的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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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莫迫桑短篇小说每篇小说简介

莫泊桑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短篇小说大师,1880年《羊脂球》的发表使他一举成名,该篇亦成为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
由于莫泊桑作品过多,只选择其代表性作品来介绍:
莫泊桑讲述故事中的主人公,大多是小人物,有诺曼底狡猾的农民、慷慨的工匠、受欺凌的女佣、小职员、小店主、小市民,也有比市民还世俗的破落贵绅、富商、工厂主,以及野心勃勃的政客。例如《项链》中因爱慕虚荣而毁了一生的小市民,《羊脂球》中,有爱国骨气的妓女和软骨头的富商与乡绅,在敌人面前的不同表现,《一家子》中为争取遗产而大打出手的一家人,《两个朋友》中宁死也不肯将通行口令告诉敌人一对友人,《莫兰这只公猪》中好色而愚蠢的服装店老板……
《瓦尔特·施那夫斯的奇遇》反映了敌军士兵为了活着宁可当俘虏的厌战情绪;《俘虏》描写的是法国妇女机智擒敌的故事。其中内容最丰富、意义最深刻的作品,则是莫泊桑的成名作《羊脂球》。小说的内容是一个妓女和一些有产者同乘一辆马车离开德军占领区,大家对这个绰号羊脂球的妓女侧目而视,但是在由于沿途耽搁而饿得发昏的时候,却又厚着脸皮吃光了她的一大篮美味食品。马车在路过一个小镇时被拦住了,占据该镇的普鲁士军官要求羊脂球陪他过夜,否则不予放行。车上的工业家、伯爵和商人等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生意,千方百计地劝说羊脂球为他们作出牺牲,但事后又鄙视她,任凭她陷于孤独和挨饿的境地。
小说里没有硝烟弥漫的战场,也没有刀光剑影的搏斗,然而它通过妓女羊脂球被迫向敌人献身的遭遇,刻画了各具特色的人物,特别是勾勒了有产者们为了私利而不顾民族尊严的丑恶嘴脸。羊脂球自尊自强、不甘屈服,表现了爱国主义的凛然正气,结果却被那些伪善的同胞推人火坑。他们为了迫使羊脂球就范,个个巧舌如簧、软硬兼施,就连道貌岸然的修女也沆瀣一气。莫泊桑以真实的细节、精练的语言和炉火纯青的技巧,使这篇小说构成了一幅战争时期法国的社会图景。作品中的善与恶时时形成不露痕迹的对照,使读者自然而然地产生对战争的憎恨、对人民的同情和对所谓上等人的蔑视,因而不愧为在思想性和艺术性两方面都堪称楷模的名篇。
莫泊桑描写小职员生活的短篇小说很多,例如《骑马》和《项链》写他们为了出风头而弄巧成拙、自食其果,表现了他们可怜兮兮的虚荣心;《我的叔叔于勒》和《伞》讽刺了这类家庭的寒酸相和势利眼;《散步》中的小职员数十年如一日地过着单调乏味的生活,最后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禁悲愤地上吊自尽。这些作品揭露了世态炎凉的社会现实和官僚机构里腐败昏聩的作风,讽刺了小职员的自私虚荣和尔虞我诈,同时又对他们的刻板生涯寄予了人道主义的同情。
莫泊桑有大量的短篇小说描绘诺曼底农村的生活,它们从各个方面反映了贫苦农民的悲惨遭遇,例如《瞎子》、《绳子》、《穷鬼》等等,其中的主人公都因备受欺凌而死去。《皮埃罗》讽刺了地主婆的吝啬,《流浪汉》谴责了把好人逼成盗贼的社会风气。《真实的故事》中的地主玩弄女佣,造成了女主人公绝望地死去的悲剧。也有一些作品表现了农民的狭隘,例如《老人》中的夫妇为了不耽误农活而希望垂危的老人快点去世,《图瓦》中的女主人公竟让因肥胖而中风的丈夫孵鸡蛋等等。
除了以上三种主要的题材之外,莫泊桑还从爱情和情欲的角度,描绘了人们多姿多彩的感情生活。其中《月光》是反对禁欲主义的名篇,写一个神父在皎洁月光下理解了爱情;《橄榄园》谴责了不负责任的放荡行为,《巴蒂斯特太太》则批判了歧视受辱女子的不良风俗。值得指出的是,妓女的题材在莫泊桑的中短篇小说里占有很大的比重。例如《衣橱》等都反映了妓女的悲惨生活。

I. 我想找一篇短篇小说

(啊木)?(蓝颜)?两个男一个女。
啊木炫蓝颜。蓝颜怎么一开始说是男最后说是女。搞不明物体。
小河湾湾

J. 【短篇小说】长子

“咕噜咕噜”,华文轩的肚子又一次造起反来。“妈,我饿。”华文轩实在忍不住肚子带来的饥饿感,只好向妈妈呻吟着。

夏金凤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一把将其拉入怀中,看了看丈夫辛劳的背影,只好安慰着儿子说:“儿子乖,再忍忍,等爸爸做完这个工就有吃的了。”

“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啊?”

“快了快了。”夏金凤一边安慰儿子,一边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该死。”

华文轩正沉浸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以此来抵御饥饿的时候,耳旁传来了爸爸华成龙的声音。

“孩儿他爸,怎么了?”夏金凤关切的问道。

“该死,本来可以做两件,材料不够了,只勉强完成一件。”

“那怎么办?”

“只能和东家说说,看能不能缓和两天。”华成龙看着儿子期待的目光,便摸着他的头说道:“儿子,在家里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妹妹,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华文轩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坚信,等到爸爸回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挨饿了。“爸爸,你去吧,我会乖的。”

华成龙欣慰儿子的懂事。抱起那一件半的成品,闯到了门外的冰天雪地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吹动着破旧的门窗,奏响了冬日里的序章。

华文轩帮着妈妈把两个尚在襁褓里的弟弟妹妹,盖得严严实实,而他自己也是依偎在妈妈的怀抱中,以抵御刺骨的严寒。终于,破败不堪的房门被推开了,伴随着一股寒流,华成龙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华文轩的面前。

“爸爸。”华文轩激动的喊出了声音。

“嘿,儿子,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华成龙把手中仅有的纸袋子递到了儿子的手中。

华文轩小心翼翼的打开纸袋,“妈妈,你看,是馒头,白面的。”

夏金凤看着儿子手中的白面馒头,问道:“这怎么回事?”

“嘿嘿。”

“出来一下。”夏金凤近乎于命令的口吻对着华成龙说道。

华文轩看了看母亲,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饥饿的肚子还是把他注意力全部拉到了手中的馒头上。他眼中冒出了久违的精光,狠狠的在馒头上咬了一口,足足咬掉了三分之一,硕大的馒头填满了华文轩口中所有的间隙,害得他又猛地喝了一大口水,这才将口中的食物艰难地推进了胃里。小脸被憋得通红。

“孩儿他爸,现在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你怎么还敢买白面馒头?”

“你别激动,我不是怕你奶水不够嘛。”

“吃了这顿,下顿怎么办?”

“你男人有的是力气,放心吧。”

“哎呀,你衣服怎么有血?”夏金凤看到丈夫袖口的血迹,惊讶的喊到。

“嘘,小声点,被儿子听到了。”透过门缝,华成龙看见儿子正向外张望。

等到二人回到屋里的时候,华文轩已经蜷缩在土炕的一角,身上盖着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棉被,枕边放着剩下的几个又三分之二的白馒头。

冬日里的夜晚是漫长的,公鸡打鸣的时候,晨辉才刚刚撵走了星星。夏金凤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伴着微弱的亮光,把两个孩子一同抱在怀里,敞开了胸怀。吃上母乳的婴儿才慢慢停止了哭声,咬合的力度让夏金凤不禁呲牙。

夏金凤习惯性的看向大儿子的方向,本该隆起的被子,此时却是塌陷的。夏金凤推了推旁边的丈夫,“他爸,老大不见了。”

华成龙吓得一机灵,问道:“谁?谁不见了?”

“老大,文轩不见了,你快起来找找。”

华文轩透着雪光勉强可以看清前方的道路,回头望去,已经看不见了自家的村落,眼中的泪光不知是不是因为清晨的寒冷。他摸了摸身上还鼓着的口袋,那是他从家门前的杨树上扒下来的树皮,手指上还残留着土腥味。“不知道爸妈看到了没有?”

“他爸,你快来,这有封信。”

华成龙屋里屋外反复找了好多遍,也没有看到儿子的身影,此时听到妻子的喊声,他赶忙冲回了屋中,昏暗的房子被太阳一点点照亮,他看到了妻子手中一块破旧的纸片。

“快看看,写的什么?”夏金凤不识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出。

“爸,妈,再见!”华成龙生涩的读出了信中仅认识的四个字,虽然信上的字也不多。“儿子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

夏金凤从丈夫手中抢过了信,看着上面的对她来说是天文的字迹,重新叠好,放进了怀中,她最隐蔽的地方。

“爸,妈,我走了,照顾好自己,还有弟妹,再见!”华文轩继续踏上了征程。在那个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年代,这几个字还是他在村里的私塾先生那里偷来的。此行的目的地他也不知道会是何方,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饿了就咬一口树皮,渴了就捧起一把皑皑的白雪。

漫长的冬季终究还是过去了,春风吹开了冰封的河流,吹绿了青松翠柏,吹起了大地复苏的号角。华文轩居然还活着,难以想象,这个靠树皮和雪水撑过来的男孩,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华文轩扎根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对于一个从贫瘠之地走出来的孩子来说,这里有着足够多的养分来供他汲取。

“文轩,快来,有好吃的啦!”

夏静姝是华文轩在蛇口中救下的女孩儿,小他一岁,当他得知她也姓夏的时候,华文轩一度认为这是老天的安排,是妈妈来守护他了,这也是他跟着夏静姝来到这里的根本原因。

“叔叔,您来了。”华文轩礼貌的向夏承国问候。

“是啊,这有些糕点,你和静姝快吃吧。”

“谢谢叔叔。”华文轩没有拒绝,他知道,现在是他吸取营养的时候,他是不会放弃任何一点让自己成长的机会的。

“文轩,你愿意给我当学徒吗?”

“愿意。”华文轩不假思索的肯定答道。

夏承国膝下无子,而华文轩的乖巧灵动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转眼间,四年过去了,华文轩已经是个16岁的大小伙子了,而夏静姝也变得落落大方。

夏承国看着此时的华文轩,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轩儿,你和静姝也老大不小了,选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吧。”

“叔,我觉得还早,还是缓缓吧。”

“怎么?你觉得我们家静姝配不上你?”

“不,叔叔,我没那么想。是我配不上静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成亲了,这个家都是你的。”

“不,那是夏家的,不是我的。”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要这门亲事了?”

“叔~”

“好,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们夏家再无半分瓜葛,你可以走了。”

华文轩从流浪儿童变成了流浪少年,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这是他该有的承担。

“华文轩。”不知什么时候,夏静姝已经挡住了华文轩的去路。

“静姝,你怎么来了?”

“你就这么走了?”

“静姝,我~”

“想撇下我不管,门都没有。”

“你父亲他~”

“他是他,我是我,我只要你的想法。”

“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有你,我不怕。”

“你就这么愿意跟着我?”

“从11岁那年开始,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华文轩肩上的担子又加了一码,同时也令他的眼神中增添了一道坚毅的光芒。

一晃几年的时间,在夏静姝的辅助下,华文轩的生意蒸蒸日上,而更令他们引以为傲的是,为华家传承了香火,两个白胖的大小子。

“静姝,我想回家看看爸妈。”

“我听你的。”夏静姝出身大家,但却没有大小姐的属性,陪伴华文轩的日子里,更是任劳任怨。

第二天一早,华文轩一家四口便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你慢点,看把你高兴的。”

“十年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没有了我这个累赘,应该过的不赖吧?”华文轩自嘲道。

“妈,我饿了。”

“妈,我也饿。”

“乖,你们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真的好饿。”

“快了快了,乖。”夏金凤一边抚摸着小儿子的头,一边看着丈夫回来的方向。

“爸,妈,我回来了。”

夏金凤没有等到丈夫,倒是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错觉,直到房子的大门被华文轩推开的那一刻,她才相信,这是真的。十年的离别没有隔断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思念,当华文轩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心头肉。双眼瞬间变得模糊了。

华文轩跪倒在母亲面前,“妈,是我,我回来了。”

夏金凤高高举起右手,似乎要打下去,可当手接触到华文轩脸颊的时候,又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华文轩向前挪动着身体,钻进了母亲的怀抱,喊到“妈~”

夏金凤紧紧的抱着儿子,这一刻的情景同样看哭了华文轩身后的夏静姝。

“妈,我饿。”华文景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只知道现在他的肚子很饿。

华文轩听到声音,说道:“妈,弟弟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连说话都和你一模一样。”

“那当然了,我们可都是您生的。静姝,快,把吃的拿出来。”

夏静姝乖巧的打开了包裹,拿出了两个纸袋,递到了丈夫的手中。

“文轩,这位是?”

“哎呀,你看看我,都忘了介绍了。”华文轩将纸袋递给了弟弟妹妹后,拉过来夏静姝,说:“妈,这是静姝,和您一样,也姓夏,您的儿媳妇。”

夏静姝把两个儿子抱了过来,说道:“妈,我是您儿媳妇,这是您的孙子。”

夏金凤将两个孙子抱在了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好,好,真好。”

“老婆,我回来了。诶?家里来客人了?”华成龙风尘仆仆的推开了家门,看见了屋内的景象。可当他看到来人面容的时候,心中顿时一惊,手中的纸袋也掉了下去,打翻的纸袋里滚出来几个黄色发暗的窝头。

“爸~”

华文轩的声音让华成龙傻傻的愣在原地。

“他爸,愣着干嘛?是文轩,儿子回来了。”

华文轩普通一声又跪倒在父亲的面前,“爸,是我。”当华文轩拉起父亲双手的时候,只是摸到了如石头一般生硬的老茧,再看到地上的窝头,心中别说有多么的苦涩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没有吃饭吧?”华成龙下意识的问道,但他却不敢继续说下去,他拿不出任何食物来招待自己的儿子,哪怕几个窝头,现在还静静的躺在地上,他却忘记了去拾起来。

夏金凤向华成龙介绍儿媳和孙子的时候,华成龙偷偷的捡起地上的窝头,重新装进袋子里,放到了一边。尽管他的肚子已经饿的翻江倒海,也不敢提吃饭的字眼,因为他看到了小儿子和女儿手中的白馒头,还有他想都不敢想的牛肉,这在他眼中,可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他的一举一动没能逃过华文轩的眼睛,华文轩拉着父亲的手,说道:“爸,您辛苦大半辈子了,以后您就该享福了,我准备把你们都接到我那去。”

华成龙有些动容,他看得出来现在儿子真的出人头地了,当他看到儿媳和两个孙子的时候,还是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半辈子没离开过这里,老了老了就更不想出去了。”

华文轩没有勉强父亲,又从包裹中拿出了馒头和牛肉,还有两瓶老酒,整齐的摆在桌子上,这也是这个家第一次有了一顿像样的团圆饭。

华文轩没想到,十年的光景,父母的日子依然如此褴褛,相比当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下定决心要帮助父母改变这个家的命运。他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从里到外,把这个家换了一个模样。

华家的变化,让村里的一些大户都刮目相看,从前门庭罗雀的华家,现在倒是成为了大家争相拜访的对象。华成龙此刻也体味到了幸福的味道。

“静姝,爸来信说,文景要结婚,咱给他盖间像样的婚房。”
......

“静姝,文贞要考大学,咱给她拿点学费。”
......

“华黎,你二叔工厂缺人手,你过去帮一下。”
......

“华民,你小姑那有点困难,你快过去看看,别怕花钱。”
......

“爸,妈,我回来了。”华黎人未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二叔那工厂现在发展的别提多好了,爸,不是我吹,比您当年都厉害。”

听了儿子这么说,华文轩也回道:“是吗?那得记你首功了。”

“那当然,除了我,谁有这么大本事。”

“爸,妈,我回来了。”

“呵,你们哥俩是商量好了吧,说回来就一起回来了。”

“爸,你们说什么呢?”华民没有听清父亲的话,便问道。

“听说你在小姑那表现的不错,爸要给你论功行赏呢。”华黎说道。

“真的吗?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吧?”

时间这个东西,犹如穿梭星空的流星,稍纵即逝,转眼间,华黎华民两兄弟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爸,二叔和小姑的婚礼你都给办的那么隆重,现在可是您亲儿子要结婚了。”

“是啊,爸。”

华文轩眼里透着无奈,说道:“这几年家里实在是不景气,这样吧,我跟你二叔他们说说,让他们帮衬着点。”

“对,当年那么帮二叔他们,现在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文景,你侄子要结婚了。”

“是吗?恭喜恭喜,大哥,这是好事儿啊!”

“是啊,好事,我现在想给他俩盖新房,可你也知道,我这两年发展的不好,实在拿不出钱来,你看能不能帮大哥一把?”

“大哥,我这工厂正在扩建,手头也没有余钱了,要不这样,您再想想办法,等我这好点了,再给你多拿点。”
......

“文贞,华黎,华民要结婚了,我想跟你那借点钱盖个新房。”

“大哥,您也知道,孩子要上学,我这也不富裕啊。”
......

“爸,二叔和小姑怎么这样?这么多年你付出那么多,结果就养了两白眼狼啊!”

“是啊,爸,亏得您当年那么帮他们。”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

“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帮咱家。”

“不帮怎么了?当年你爸和你妈也没人帮,不照样撑起这个家,光想着靠别人,那能成事吗?你们就不知道上进点?再说,不管你二叔和小姑怎么做,那也是你们长辈,流着一样的血呢,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

“对,爸,妈,我们决定了,婚房我们自己去挣,不靠二叔他们。”

“恩,这还差不多,是我华文轩的儿子。哦,对了,结婚的事你们去告诉一下爷爷奶奶,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咱们华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知道了,父亲大人。”两兄弟齐声说道。

“记住,到啥时候别忘本,你爷爷姓华,奶奶姓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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