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在女的嘴里的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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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经典的
走失在春暖花开 乐小米
——我微笑,含着泪看着麻蛋红红的眼睛,曾经我就用这种的眼神看着胡杨,踩烂了他暖暖的围巾,踩碎了我的春暖花开。
(一)麻蛋说,洛洛,你说话呀。
我喜欢奔跑在田野上。像个撒野的孩子,任性而张狂。一直以来,我都固执的认为,春天的田野,浓郁的花草气息就是母亲的味道。
我没有母亲。我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
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周洛儿。奶奶说给我起名字的是一个下乡的大学生。从小到大,奶奶逢人就说,我孙女的名字是状元爷起的,长大了准有出息。
我吃着百家奶长大。一天,和村里的小孩玩,同麻蛋为了抢玻璃球打起来,我把他的脸抓得“纵横交错”。他扯着嗓子边哭边骂,你个没娘的小母鸡。
我回家后,问奶奶,我娘去哪儿了?
奶奶刚要开口,父亲黑着脸吼,你娘就让你个杂种给克死了。说着像拎小鸡似的把我拎到天井里,狠狠一顿揍。
父亲认定是我克死他的妻,对我充满仇恨。我不哭,我习惯了这种非打即骂的生活。奶奶抱着几乎七零八落的我哭得撕心裂肺。
我一动不动,紧紧握着玻璃球,盯着天空问奶奶,这玻璃球真是状元爷给的?
奶奶擦着泪说是啊,是个俊俏的状元爷给的,你将来也是女状元。
我说,奶奶,我想上学。
夜里,奶奶跟父亲商量什么。我竖起耳朵,父亲说,喝酒都没钱,还读什么书?奶奶说我拿我的棺材本还不行?
后来,是父亲压抑的哭声。
不几天,我上学了。我是村里最小的学生,我6岁,太多的皮肉之苦让我太早的成熟。或者,我慧根早种。
麻蛋开始崇拜起我来,每天帮我拎书包到学校。也难怪,他都快9岁了,还没上学。麻蛋走时,我站在教室门口打量他,颇有感慨,麻蛋,你得多吃点。弄得自己跟面汤儿似的,怎么替我背书包?
麻蛋说好。
我聪明伶俐,虽然人来疯有点讨人嫌,但教书的女老师还是对我特别好。有时候看她在讲台上擦汗的样子,特端庄,我都想,她可能是我妈。
放学时,我对麻蛋说,我觉得女老师可能是我妈。麻蛋说,对对对,我看也挺像。我问麻蛋,你见过她?麻蛋憨憨的笑,说,这是我妈做的热窝窝头,给你。我一看那两个黄灿灿的小窝头,也不管它们是不是在麻蛋那双墨黑的狗爪子里,逮过来就吃。还说,麻蛋,你也吃。得吃胖点,随手又将另一个窝头也咬了一口。左一口,右一口。
麻蛋嘿嘿的笑,说好。那洛洛,给我唱歌儿听好不好。
我看着麻蛋说,我在吃东西呢?等以后吧。
麻蛋说好。
年底,我考了全班第一。
过年时,女老师帮奶奶包饺子。她鼓励我好好读书。我问她,我可不可以叫你妈?她笑,脸微微的红。
大年夜里,父亲开始喝他的小酒。我坐在他旁边。他瞪了我一眼。等奶奶端上热腾腾的饺子,我突然想起女老师包饺子时温柔的表情。腾腾的热气中,第一次,我想对眼前这个男子谄媚,我说,爸,你说那老师是不是我妈?
父亲的脸霎时铁一般黑,夹起滚热的水饺塞到我嘴里:就闭不上你的乌鸦嘴!
水饺的热度里,烫烫的油沸腾着我的咽喉。我竟然还在想女老师包水饺时对奶奶说,多放点肉,让洛洛长胖点。我想现在好了,我的舌头胖了,嗓子也胖了,完了,麻蛋,我怎么再陪你那首歌?
大年夜里,父亲喂的水饺让我声音变成了乌鸦一样。那是有生之年父亲第一次喂我。
麻蛋说,洛洛,你说话呀。
我摇头。
(二) 后来,我告诉麻蛋,有人告诉我一个词,很美,叫春暖花开。
第二年,麻蛋也来读书。起了个学名郑安明。女老师回城了,回城那天,我一直哭,哑哑的声音。她抱着我,落泪。她说,洛洛,我可怜的孩子。
同学们早习惯了我的无言。麻蛋依旧给我背书包,依旧给我从家偷东西吃。
我的成绩依旧优异。只是,不会了笑。
冬天,麻蛋将狗皮帽子套在我小脑袋上。我看着他冻红的耳朵,就拽下帽子,嘶哑着声音想说,你想把虱子传染给我?最后用小纸条写下来。
麻蛋红着脸说好。
麻蛋从家里偷鸡蛋给我吃。我想起他妈追打着他满街跑就想说,但一想自己可怕的声音只好翻出纸笔:麻蛋,我早吃够了。我家母鸡早让我杀了。
麻蛋点头说好。
从此,麻蛋手里总是握着一本小本子和一截铅笔。天冷的时候就揣在小棉袄里,拿给我的时候,还有着暖暖的温度。
我的口袋里也装满了很多“快捷回答”——“麻蛋,拿开你的破围巾,全是大鼻涕。”
“麻蛋,这手套都破成这个样子,一边去。” ……
小学六年,麻蛋是我唯一的朋友。后来我到镇上读中学。麻蛋拉着我,小眼泪是哗哗的流。
我走时,奶奶为我收拾行囊,摸着我的头发眼泪就往下掉,跟滑了线的珠子。我回头看看虎着脸的父亲,头也不回离开家门。
离开村子时,麻蛋欲言又止,最后他说,洛洛,以后别叫我麻蛋好不好?我瞪着眼睛看着他通红的脸,笑。蹲下身来,用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道——好的,郑安明。
他挠挠头,笑。洛洛,我给你攒鸡蛋。
我走,手里握着玻璃球。我想告诉麻蛋,昨天我又梦到了女老师,她哄着我睡觉,哼唱着一首歌谣。只是,麻蛋,我无法唱给你听……
第二年,麻蛋也到镇上读书,我有了伴。见到他,我就掏出一张纸条说:郑安明,你好。他挠挠头,傻笑,跟个河马似的。
我在他的小本子上写道:有不会的题目,请教我。
麻蛋说:是,女状元!
后来,我告诉麻蛋,有人告诉我一个词,很美,叫春暖花开。
麻蛋只说好。
两年后,中考填志愿,麻蛋问我要报三中还是七中。我伸出三根指头。麻蛋说,你不是一直想去七中吗?
我腼腆的笑,麻蛋恍然大悟,一脸坏笑,他说我得去跟奶奶说让她给你备嫁妆了,春暖花开就将你嫁出去。
我如愿考上三中。村里人来道贺。奶奶说,我就说我孙女是个女状元。父亲依旧颜面不展,小酒不断倒进肚子。晚上,不见他的影子,奶奶说,灌了猫尿又到你娘坟上哭丧去了。
我傻傻的想,他是不是要把我考上高中的喜讯告诉母亲呢?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人声沸腾,闹哄哄的。奶奶打开门,一帮人抬进一个人来,奶奶一看,没来得及哭就晕了过去。大伙七手八脚把奶奶抬到炕上喂热水。我愣愣的看着地上父亲湿漉漉的头发,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一样嘶吼——救他啊。
我难听的声音刺激着在场的每个人的耳膜,包括麻蛋。
父亲被抬到卫生室。奶奶转醒后,麻蛋背着她狂奔到诊所。我没去,任凭奶奶怎样求我,我想起他身上每一根骨头就吱吱嘎嘎的乱颤、剧痛。刚刚乌鸦般寒碜的声音冰凉了我每一个毛孔,想到麻蛋都倍受惊恐的神情,我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做个完美的哑巴。
父亲去了。奶奶坐在炕头不停的哭,不停的唱——大山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想起自己欠麻蛋一首歌,我一直想像女老师一样唱给麻蛋听。然后看他笑。但是,这只是个梦了。
我离开家,没参加父亲的丧事。麻蛋说,村里人都说我不通人情。我看着麻蛋忧伤的脸,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骨骼噼噼啪啪生长的声音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我告诉麻蛋,胡杨和我在一个班里。麻蛋看着我写下的这九个字,咧咧嘴笑,你奶奶现在肯定给你做不了嫁妆。
想到奶奶,我哭。
(三)他说他喜欢画我的颈项,很柔美。我微笑,不语。我知道,他也喜欢画苏然的下巴,像个精灵。
高中生活,学习和胡杨成了我的全部。我喜欢胡杨因为他和我一样的安静。不同的是他因为天生的优越我却因为自卑。
胡杨有一手很好的素描,我就成了他画中的女主角,他说他喜欢画我的颈项,很柔美。我微笑,不语。我知道,他也喜欢画苏然的下巴,像个精灵。
改年,麻蛋进了三中。我笑,麻蛋你是我的影子。麻蛋接过我手中的笔改道:郑安明你是我的影子。
麻蛋见到苏然,说,洛洛,那小妮子很漂亮。
我拼命点头,麻蛋推我,别晃了,再晃脑袋就掉下来了。
我对麻蛋“说”,幸亏声音不能画。麻蛋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我“说”,胡杨画了一手好画。我想想又“说”,苏然声音像银铃。
麻蛋一脸向往的陶醉。说好,我就追她了,不过,洛洛你的声音也很性感啊。
狠狠的向他的小腹就是一拳,麻蛋抱着肚子“大哭”,说还好还好,还差那么几公分。我看他一脸阴险的笑。想起我就在这张脸上练过“九阴白骨爪”。
胡杨问我说,周洛儿,你的小麻蛋来了?
我微笑“说”,不,是郑安明。
胡杨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仰视着他干净的笑容,那是一脸温柔的明亮,浓得化不开。
我见了麻蛋就笑,麻蛋说,碜得慌,洛洛,你得了失心疯了?
我“说”,胡杨说我笑起来好看。
麻蛋说,跟苦瓜上画张鬼脸似的。对了,你得帮我追苏然呀。你看人家那小微笑。
苏然是我的好朋友吧。我是个孤独的人。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而且是人为禁锢,疼痛无以复加。苏然是个天使,她给了我最多笑容。我喜欢她给我梳小辫,喜欢她给我穿她漂亮的衣服。她从家里带来好吃的,总是两份。她买东西,总是两份。然而,胡杨不会是两个。但我明白,自己永远是灰姑娘,而且穿不了水晶鞋。
我知道,麻蛋喜欢苏然。他总在她面前高谈阔论。还有胡杨,在苏然面前像个绅士一样。不像对我那样霸道独断。
冬天的时候,我总是略显单薄。胡杨就将他的围巾给我套在颈项上,说,别冻坏了……呃……你的脖子。我知道,他关心的也只是我的脖子。但我仍很温暖。我仿佛嗅到了一种味道,一种春暖花开的味道。在胡杨清新的气息中牵挂起麻蛋脏兮兮的狗皮帽子和暖暖的围巾。
一个周末的夜里,同学大都回家了。我不回去是因为车票之于我是一种奢侈。尽管我很挂念奶奶。苏然也破例没回去。我“说”,你的身体这两天一直不好,怎么还不回去?
苏然大哭起来。说,洛洛,你得帮我。我怀孕了。
我傻一样愣在那里。
苏然说,这是胡杨的啊。
我拼命点头答应她。我只是想和胡杨约好了明天要去看冰灯的。
我抚摩着她的发丝,安抚她,微笑着平息她的恐惧。她沉沉的在我怀里睡去,天使一样。半夜里,我眼睁睁看着床单变成红色,惊恐在我喉咙里流窜,我感觉到胡杨的血在流淌。
苏然在疼痛中醒来,我抱着她,她抱着我,我心里低低的哭,麻蛋,出了大麻烦了啊。苏然突然弓起身子,我眼睁睁看着一大团血块从她身体里掉出。我泪眼朦胧,感觉仿佛有东西也从我的身体里剥离了一样。
我帮她然收拾床,帮她擦拭晶莹的肌肤,直到我认为很干净了。她虚弱的微笑着,说谢谢。我微笑,看着这个美丽天使。
她指指那些血迹斑驳的床单,我示意她我将它们扔掉。她疲惫的闭上眼睛。
开门时,突来的手电筒划过我的脸庞。我惊慌失措,床单散落一地。查夜的老师说:“你在做什么?”我看着满地的血色知道无从隐藏,惊恐的哑哑的摇头。惊醒了的苏然从床上冲了下来,看到手电筒光束下那堆床单和血块,她紧紧的护住我,几乎哀求的对着查夜的老师说:老师,你们就放过周洛儿吧。她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她是被骗才做出这样的傻事。
我看着苏然为我着急的都流泪了的眼睛,呵呵的傻笑。
第二天早上,我没见胡杨。
下午胡杨阴着脸问我为什么爽约?我看着他,眼睛血红。将他的围巾恨恨的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胡杨冷笑,说,难为你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啊?
我看着他的愤怒的脸和痛恨的眼神,咽喉像火烧一样痛苦。
胡杨啊。
周一,我进了主任室,主任叹气,摇头,顿足。再叹息,再摇头,再顿足。
周洛儿,你写出那个人的名字,你就从轻发落。
我一脸茫然。我写什么?我站了一个上午。
下午,我继续站在主任室。主任谆谆教导,我的良心都哭了。可我写什么?
你想被开除吗?主任问。这时麻蛋从门外进来,他说,主任,是我。与她无关。
很简单,麻蛋被开除了。我是受害者我无辜我没罪我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只是周围多了那么多双同情的眼睛。
给麻蛋送行的时候来了很多同学,麻蛋人缘很好我知道。
我在一边看麻蛋和他的哥儿们相互揶揄。
苏然走到我的面前,抱住我就哭,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几乎想原谅她。她接着说,我该好好保护你照顾你怎么能让你做了这样的傻事啊?我推开她,她倒在近在眼前的胡杨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天使。
胡杨看着我。像是用痛苦锩刻而成的塑像。
麻蛋拍着胡杨的肩膀走到一边,我只听到咚咚的两拳。
麻蛋回头扬扬手,跟国家首脑道别似的,洛洛,同学们,我走了。
我看着麻蛋摇摇晃晃远去,摸到口袋里的玻璃球,突然想,麻蛋说过,等以后一定要在未名湖边再和我挣抢这个玻璃球的。可……
后来,麻蛋给我写信,说他在广州打工,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我能在未名湖接见他,他自己是去不成了也不想去了,没劲。我想你怎么说的跟北大是我爷爷开办,我大爷在那看场子似的。
我很少回家,村里人当我是瘟疫我能感觉到。只是,睡梦里,我总梦到奶奶站在村口张望。醒来,枕头是湿的。我想自己汗真多啊。胡杨以前总说我先天不足,气虚盗汗。
我的生活中只剩下了学习。我想,我不要胡杨了。
麻蛋经常给我寄钱,寄东西,叮嘱我回信时要叫他郑安明。
高考的时候,我的成绩就跟牛市一样,杠杠的。麻蛋听了很高兴,回信说了句很不人道的话,小成绩跟人民币一样坚挺啊。我浮想联翩。如果麻蛋知道准会拍我的头,说你个小色狼。
我不提苏然。我怕麻蛋知道她已是胡杨的女朋友伤心。麻蛋哭的时候不好看,咧着嘴巴像个河马。同样,我也没有告诉他,报志愿的时候,我没有去。
因为我没有钱,我读不了大学。
我不想在写上北京大学的志愿表面前,流泪满面
(四)我不能理解难道我是哑巴我做的饭菜会变成毒药?城市的夜晚,也无风雨也无晴。
等通知书的日子我也跟真事似的窝在家里陪奶奶,她已经老得出乎想象。看着她我就想哭,撕心裂肺。
最多的时候,我在山坡上傻站着,看着满山遍野的野花,看它们晶亮的颜色,看它们倔强的绽放。发呆。天空依旧是蓝色的,太阳光依旧刺眼,空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山野花草的气息。只是,我不肯去相信,这气息依旧是思念的味道。
麻蛋回来了。直奔我家。我正在盯着着玻璃球发呆。
麻蛋问我洛洛通知书下来了吗?我摇头,指了指他手上厚厚的手套满脸疑问。他笑,工作总戴着手套,忘了摘下来。说着从口袋掏出厚厚一搭钱,说这是给你的学费。
我看看那些钱。抱着他就哭。
麻蛋,不,郑安明,我没报志愿我没报我没报啊。
2. 短篇小说 | 恶魔
【一】
那天晚上之前我们几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刘老师开车来接我们时才明白了个大概。中午午休的时候,罗鸿昆告诉我们他肚子疼,我们没当回事,以为他就是吃坏东西了,我们给他找了点胃药,让他吃了,然后就睡了。我们宿舍的几个人都知道,罗鸿昆一直喜欢胡吃海塞,零食和饮料不离手,有时是辣条有时是薯片,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买瓶饮料,他会把饮料瓶竖起来,冲着喉咙口直倒。
下午两点半应该是练琴的时间,我们是艺考生,一般上午上课,下午练琴,晚上再上课。到了起床时间罗鸿昆没能起来,已经疼得坐不起来,在床上龟缩着,像一只被煮熟的虾,面色苍白,看上去痛苦万分,像是悄然戴上了一副来自黑暗深渊的面具,暂时还摘不下来。我们给他请了个假,让他在宿舍休息。直到下午练琴时,我还觉得罗鸿昆应该已经好点了。万没想到,晚上下课之后,宿舍内已经没有罗鸿昆的身影,还有他的外套,没过多久杨老师来到我们宿舍,让我和顺子去医院照顾罗鸿昆,如果已经去医院了,那么就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只是普通的吃坏东西了。外面下起了雨,我和顺子穿上外套,迅速下了楼。
刘老师已经在门外等着我们了,上车后,刘老师就说:你们耿老师在医院照顾罗鸿昆,自己忙不过来,让你们去帮帮忙。我点点头,顺子伸头开口问道:老师,罗鸿昆生的什么病啊?车驶进了隧道,隧道顶上的灯铺天盖地地照过来,车内顿时通明。刘老师说:我也不太清楚,但可千万别是胃癌啊。我一听,心往下狠狠一沉。别的我不太了解,可我知道癌症的病死率的确不容乐观。
我忍不住说道,甚至几乎喊了出来:老师,罗鸿昆他还年轻啊。刘老师摇摇头。车出了隧道,天依然下着雨。刘老师抄了条近路继续开着。这时他才缓慢说道: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此话一出,车上的三人的心都沉沉地跌入了谷底。
到了医院,刘老师左拐右拐找到一处略显偏僻的停车位停下车。我们三人从侧门进入,我抬眼看了看那扇门,平平无奇。大厅内人满为患,有老有少,衣饰不一,有斜挎着包的,有背着双肩包的,还有提着皮包的,有坐着的有躺着的有蹲着的,唯一相同的,是手里都拿着一张单子,并且都面挂愁容。
耿老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罗鸿昆坐在座位上,还是蜷缩着身子,他把脸埋在双腿之间,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不忍想象痛苦在他的脸上伸着利爪残忍地攀爬。耿老师走过来,刘老师问他:怎样了?医生怎么说?耿老师回答他:在等着做B超呢。然后用手指了指我俩,说:你俩,看着他点儿,我出去抽根烟。然后径直走出那扇不算大的,却见识过无数人的生老病死的门。
我又看了看那扇门,心中不免升起疑惑,的确跟普通的门没有任何区别。
他顺手给了我一个大塑料袋,并嘱咐道:如果他想吐,让他往袋子里吐。我点点头,走过去。顺子也坐在座位上,询问着罗鸿昆。我也好奇地听着罗鸿昆说。可罗鸿昆只是摇了摇头,我和顺子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两人的无奈。罗鸿昆又摆了摆手,我递过手去,罗鸿昆慢慢握住,然后突然用力攥着。他清了清嗓子,像是想清出他喝过的所有饮料。然后他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了,他妈的疼死我了。
他继续攥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终于抬起头来,闭着眼睛,头向后仰去,靠在座位靠背上,我看不出他的脸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只是透着强烈的虚弱。顺子还在对着罗鸿昆嘘寒问暖,可显然罗鸿昆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依旧萎缩在那里。我无视罗鸿昆紧紧握着的我的手,环顾向四周看去。
我看到,从门口进来一群人,是群民工,一个成年男人右手捂着右眼,迈着颤抖的步伐走来。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渗出,从此以后,他的右眼再也看不见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左眼呢。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个子跟我差不多高,下身穿着已经破旧的牛仔裤,上身穿着黑色的外套,不过他的外套已经被撕开了一道长口子。那群人拥簇着狼狈的他拐进急诊室。
我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担架车上被一群人从急诊室里推出来。在大厅的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墙角边,身穿白色天使般护士服的护士们异常熟练地把他的衣服全都脱了,躯体一丝不挂。老人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双手捂着脸。其实他是过于担心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在生死面前,尊严算得了什么呢。可如果尊严到最后果真如此的话,那人们的所谓的衣衫遮体,金银穿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看到,一个略显年轻的男人抱着一个双腿血肉模糊的小女孩迅雷般冲进大厅,不知到底是在对谁大喊着:人呢,来人啊,快啊,人啊!一位年轻的女人哭泣着踉跄地跟在后面。护士终于被他喊了出来,一群人再次走进急诊室。
那一刻我甚至以为,距我不到十几米的急诊室是万能的,不过我又想到,在此时此刻,在每一个这样的晚上,那个距我不到十几米的急诊室的确是万能的。
我抬手看了看表,从中年男人到小女孩,才过了五分钟而已。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还有一个通宵,太阳才照常升起。或许不止一个通宵,或许太阳在这个大厅内,鲜有机会照常升起。
我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罗鸿昆,他依旧紧闭着双眼。这时耿老师抽完烟从外面回来,他说:走,去做B超。他走在前面,我和顺子搀扶着罗鸿昆,刘老师跟在最后。我们拐进一条长廊,长廊左边有一个房间,门牌上写着B超室。耿老师侧着脑袋轻轻敲了敲门,把罗鸿昆的外套递给我,扶着罗鸿昆缓缓入内。
长廊的左右侧排满了病床,病床上的人吊着点滴,他们大部分人都身体羸弱,并且面露苍白,病床旁边有他们的伴侣抑或是子女。我问刘老师:老师,他们为什么不在病房,非在这?刘老师告诉我:因为病房满了。我再次望眼长看去这一长廊的人。一个手指上带着医疗器械的小男孩哀嚎不断,不断地央求坐在他旁边的妈妈他想要回家,可家在哪,每天呆在医院的时间是呆在家的时间的好几倍,家在哪。那位母亲看看自己年幼的儿子,默然伸手给小男孩擦着眼泪。这是她每晚都要做的事情之一。
我不忍再看下去,我不忍再看到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给另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接着夜壶;不忍再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在他们父亲的病床边发生的激烈争吵,女人一手抓住男人的衣领和领带,然后用力摇晃,男人一手粗暴地推倒女人,下一秒优雅地整理着衣领和打了不知多少发蜡的头发。女人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双腿,蓦然哭喊起来,哭喊的内容粗鄙又淫秽。
我走到右边的尽头,是一扇亮着诡异绿灯的安全出口,那里有一处小厕所,一个女人躺在厕所门口躺着,几乎占了入口的一半。我问她:你为什么在这躺着?她小声疲惫地说:因为我累了。
B超室的门开了,两人走出来,罗鸿昆依旧虚弱,可明显他的心里有些底了。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肾结石。医生告诉我们说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结石在罗鸿昆的腹内匍匐着。医生还说可以用激光打碎,碎末就能从尿道尿出来,可她又说今天晚上打不了,肾脏主治医生没来,得明天。她还说得早点预约,最好明天早上之前。刘老师跟罗鸿昆说:明天得让你爸妈来一趟。罗鸿昆艰难地点点头。医生开了点止疼药,我们就走了。
刘老师问我和顺子: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顺子苦笑了一声,我也苦笑着说:人间地狱。刘老师点点头,说:是啊,就算一个月给我一百万我也不干。
我们搀扶着罗鸿昆从急诊厅侧门出来右拐,雨已经不下了,隐隐有些阴冷,我从罗鸿昆身后他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他回头看了看我。我们路过一处小亭子,那里是给病人们做康复训练的,黑绿地灌木丛,枯败的花,还有已经碎裂的地砖。身患疾病的确得治,可是不管病人、病人家属还是医生护士们,都已经忽略了某些东西。
我走在众人的最后,突然,“喂!你过来!”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喊我,我回头看去,除了一处亭子没有任何人,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踏进表皮泛黄的亭子内。
“你给我把那个水龙头关上!”声音又起,我左看右看也没看见到底是谁在说话,可我看见也听见,在我前面有一口水龙头确实在哗哗地流着水,此时从左边的灌木丛中蹿出一条小蛇,它的眼睛里冒着诡异的绿光。它死死地盯着我,我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指它,问它:“你在说话?”它再次说:“不是我是谁!快给我把那个水龙头关上!”我走过去,往左拧水龙头,发现水龙头的开关已经滑丝了,关不上了。我回头跟它说:“关不上了,滑丝了。”它有些着急,甚至气急败坏,扭动着身子,从灌木丛里爬到我脚下,说:“怎么可能关不上!你他妈在耍我吧!”我连忙摆摆手,说:“我怎么可能耍你呢,是真的滑丝了关不上。”
它低着头,又爬回到灌木丛里,我准备跑步追上他们的脚步,就在我迈出亭子的时候,它又伸出头来,说:“你知道这个水龙头开了几天了吗?”我摇摇头,它说:“已经三天了。”我说:“那又怎么样?”它的脾气好像变小了,它点点头,说:“确实没什么。”说完又洗头蹿进灌木丛。我刚往前走了几步,它又再次说:“水是循环的,就是蒸腾、然后再下雨,水就又来了,是吧?”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嗯,是。”
这时顺子回来找我,他说:你干啥呢,这么慢?我说:没事,刚才有条蛇跟我说话来着。他说:啥,你说啥?你不会也生病了吧?我晃了晃头,说:走吧,别让老师等久了。
顺子边走边说:医生说罗鸿昆喝水太少了才得了肾结石,咱得多喝水啊,看把罗鸿昆疼的。我说:从明天开始咱们一人十瓮。顺子笑骂道:滚你妈的。他说:老师在车位那里等着咱们,咱们快点。我没理他,目光落在刚刚经过的停尸房,顺子还想再说,我说:别说话,听。他说:听什么啊?我仔细听着,从停尸房里传来了收音机的声音,沙沙声。我转过头问顺子:听见了吗?他一脸茫然,说:什么啊,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我继续听着,收音机终于有人说话:
“咱们上回说道,这莽撞人张翼德自……。”
【二】
自打懂事以来我一直不知道她叫高霞,她是我奶奶的妈妈,我的老姥姥。年幼时,我随着爷爷和奶奶去医院看望她,那时的她就已经八十多岁了,万恶的衰老使她的心脏一直不太好。刚进病房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她,从小敏锐的我一眼就看到了贴在床脚的病人信息,从那之后,我才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高霞。在此之前,吃饭时我问过我爸:爸,我老姥姥叫什么名字?我爸咬了口馒头,说:你老姥姥叫什么?你老姥姥就叫老姥姥啊。他就没想告诉我,又或者是他也不知道。
我幼时,她一直跟我们一起生活,奶奶会时常骑着电动三轮车带她去赶集、去看广场舞、去公园静坐着看公园中心喷出的随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而闪耀的喷泉。每次回到家都会跟我讲,她喜欢看喷泉,喜欢跑步,喜欢坐奶奶的电动三轮车。她每次都笑着说。
她走路蹒跚,后来我听奶奶说,她是小脚,还跟我说那是封建社会的毒瘤,是老姥姥还是小女孩时被她的爷爷缠的。年幼的我一直好奇,那是什么样子。有天晚上,她在沙发上静坐着,不一会儿就眯起了眼,我凑过去说:老姥姥你困了。她点点头说:是困了,该困觉了。说完缓缓起身往她的房间蹒跚走去,我小跑过去,抬头说:老姥姥,今天晚上我想跟你睡。她说:行啊,跟我睡吧,来。我躺在床上,想了想,说:老姥姥,我想看看你的脚。她听了摇摇头,说:我的脚难看的,还是别看了,困觉吧。我说:老姥姥,我就看一眼。她实在拗不过我,就让我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确实是看了一眼,不过那个样子我却记住了。
幼儿园时,每次放学回家,她都在门口等着我,我有次跟同村的女同学一起从村头回家(校车只停到村口),我跟女同学说:待会你会见到我老姥姥。等她路过我家门口真见到她的时候,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也不老啊。不过还是被耳朵一向尖的老姥姥听见了,她坐在门口的石板上,笑了,笑得很开心。
晚饭时,她碗里的一根豆荚掉到了地上,她二话没说捡起来放到嘴里吃了,我跟她说:老姥姥,菜掉地上不能吃了。她反而摇了摇头,说:不脏不净吃了没病。
她就这样在我家待了几年,我上小学后,她因为心脏问题住进了医院。,我才明白,原来她不仅仅是我的老姥姥,她有个自己的名字,她叫高霞,只有护士给她换吊瓶询问她名字的时候,她才终于是了她自己。幸好,她出了院,不过去了我舅姥爷家,就是她的儿子,我奶奶的弟弟,舅姥爷主动提出把她接到他家里的想法,我几个姨姥姥也都点头同意,她们也能轻松点,还有我奶奶。
可是她并没有跟我奶奶在一起的时候过的好,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卧床不起了。我第一次走进舅姥爷给她居住的房间时,是在一个傍晚,那天的天空极阴,压地极地,仿佛触到了我的头顶。屋里的空气稀薄,到处是堆放的杂物,还有木头腐烂的气味,朝南的墙角还有一个被白蚁群合力啃食的洞。屋顶上潮湿,墙皮渗出水来。
我趴在她的床边,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她有气无力地说:别怪你舅姥爷。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但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我问她:
“你才来了几天?他给你停药了?”
她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我把晚饭从那个屋拿到这个屋。那个屋,这个屋,仅仅隔了一面墙。我把她扶坐起来,我喂她吃饭,她说:不想吃。我换了碗,端起小米粥,说:多少吃一点。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最后她点点头,喝了一小碗小米粥。我扶着她慢慢躺下,她满是黄白发丝的头轻轻压在隐约还能看出是红色花朵的枕头上,她侧首看着我,吐出了一口气,异常轻微,不过还是被我勉强捕捉到了。她说:
“明天我该干点什么?”
我说:
“你应该休息。”
她说:
“可是我今天已经休息了。”
我整理着被子,说:
“还不够。”
她的下巴动了动,说:
“人们将死之前总是躺在床上休息。”
我用力闭着眼,狠狠摇了摇头,用手颤抖地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说:
“休息是为了第二天能继续休息。”
“我不想再休息了。”
“那你想要干什么?”
她笑看着我,像是来了兴趣,说:
“我想出去走走。”
我点点头,手在床下用力拧住大腿内侧的肉,小声地说:
“今天太晚了,咱们明天去。”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到了舅姥爷家,想跟她出去散步,我们昨晚说好的,我确信她也会遵守承诺的。
一进大门,我就喊她:“老姥姥,起床了吗?我把我奶奶的电动三轮车骑来了,咱们去你最喜欢的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看花,然后咱们再去看喷泉。”
她没应我。
我推开门走进她的房间,跟昨天相同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她静谧地躺在床上。静谧地平躺着。就那样躺着。
我再次喊她:“老姥姥?”
她没应我。
我忍住眼睛里的液体,环顾房间周围看了一圈,一切都尽显荒诞。她脱掉了腐老的外衣,换上了另一身腐老的外衣。
而我深愧我不是一位佛祖。
我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只是握着她的手,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之前我从没有在她的身上希冀过什么,可此时我只是希冀着她的手能是热的。
如果我是一个擅长游泳的人,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别人用过期的蓝色墨水把湛蓝的海洋染地更蓝。可总有人这么做,他们说海就应该是蓝的,他们说这是自然规律。
自然规律杀人。
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它杀,一动也动不了。
我双手抱头,再缓缓蹲下,就像我犯了罪那样,身后有一个拿着枪笔直地指着我的没有怜悯之心的司法人员,他已然遗忘了我曾经对他们满怀崇敬。
如果人们一直承认的东西突然在某一刻变成了一把滴着滚热的血的刀,再被它插进身体,一下,一下,一下。那么是否真的还能清晰地听到它边流泪边捅刀时说的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他妈了个逼听不到。
大家都来了,我跟我奶奶相视看了一眼,我站门外,低头摇了摇头。我无视他们所有人在那个屋的争吵,无视奶奶的哭喊,姨姥姥们的抽泣,还有舅姥爷的虚张声势的咆哮。
我无神地走下台阶,从外面看了看那个屋里的场景,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我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我缓缓出了大门,一路走,顺着路就走,不知不觉,走了大约四五里地,就走到了二姨姥姥家,她家的后山上养着羊。
我走到一处圆形的菜地,周围是一条循环的土路。我至今不知道这条无限循环的土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它没什么意义,又或许它的意义就是存在。
我平视着这片菜园,大葱,韭菜,白菜,都平平无奇。忽地看见一只山羊,我猜是从后山上偷跑出来的。它就静静地站在我的前面,它看着我,它下巴的那缕胡子格外诡异。
它直站在距我十几米的地方看着我,我也看着它,我的双手自然垂放在裤缝上,还能清晰地看到它眼眶里的浅红色的粗一字形的瞳孔,它低头咬了口地上的杂草,嘴巴边左右咀嚼,边说:
“真实和荒诞互相包裹。你终于相信了?”
我想了想,说:
“我思考,到底什么是现实,到底什么是孤独者,到底什么又是躲藏在桥下窥探着上面行走着的各种各样的人的地狱的统治者们。”
它的嘴停止了咀嚼杂草,说:
“那是恶魔。”
我说:
“不,那不是。”
它又说:
“那不是恶魔。”
我又说:
“不,那确实是。”
气氛沉默了许久,最后,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真是这么回事啊。”
3. 搜兄妹恋小说,记得开头是男主送女主上学,女主尿在了车里的小说,现代文
妙不可言
作者:小谧鸢
好朋友的婚礼终于到来。
十多年,从青梅竹马到婚姻殿堂,一路走来,艰辛不曾远离,而磨难也从未缺席,他们却一直携手坚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外人看来都不禁动容,更何况佟言呢。
而自己呢……理理杂乱的心情,佟言嗤笑的摇摇头,继而回到礼堂后方。
4. 【短篇小说】封建残毒
1
凌晨两点多钟了,夜黑黢黢的。厂房里的机器轰隆隆不分昼夜地转动着,两头横吊在工作台顶端的日光灯不知疲惫地照亮着整个车间。
工作台前疲乏的工人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无精打采地站着,他们把两个麻木的胳膊肘支在工作台面上,身子紧贴着工作台,眼睛眯成一丝线,哈欠连连。长时间的站立使大多数工人们腿部抽搐,躯体竟轻飘飘地飞起来,仿佛灵魂出了窍。夜真长啊!长得就像被安徒生笔下被施了魔法的睡美人,一千年以后才能醒。
调机员李建的老婆陈冬梅是这条流水线上的质检员。她腆着六个月身孕的肚子像肥胖笨拙的熊二艰难地在流水线前踱来踱去。她老公李建在冷面主管跟前好说歹说终于批得了一周的假,陪同老婆回家待产。而此时的陈冬梅已经辞了工,专心养胎等宝宝落地。
马上就要被解放的陈冬梅满心的欢喜从散布着一块块妊娠斑的脸颊洋溢出来。三十岁的她共怀孕七胎,头两胎生下来两个女儿,女儿们粉嘟嘟的脸上搭配着精致的五官,凡是见过的人都当面称赞她们秀气水灵。
两件贴心小棉袄的到来没有造成出生在贫穷偏僻农村的李建夫妇过多的精神压力。虽说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千百年来植入老百姓的心里根深蒂固,却不影响夫妻两人疼爱女儿。衣服、玩具等该买的买,该添的添。
可后来,像中了魔咒一样,陈冬梅连续怀的四胎都是女孩。孕期四个月时,陈冬梅挺着当时还算轻巧的身子躲躲藏藏地在私人诊所里做了胎儿性别鉴定,得知是女孩后,似遇见见不得光的漫漫长夜,趁着胎儿还没有疯长,马上把她扼杀在成人的路上。
那时候的陈冬梅每天起床后的眼睛都是肿的,像发了酵的馒头下盖住了两颗硕大的黑扣子呆板无神。
在一次因为脸色如白纸,全身酸痛而去做的妇检中,医生紧绷着脸,无奈而又意味深长地摇头,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诫陈冬梅:“再也不能堕胎了,宫壁薄似手机膜,今后怀不怀得上,难说。"李建夫妇听得心惊肉跳,悻悻而归。
谢天谢地,数月后,陈冬梅又怀上了。这次陈冬梅只在正规的医院做了寻常的孕检,抑制住提前知道宝宝性别的好奇,慌忙逃出了医院。
2
脸色黝黑,个头中等,身材过早变侉的三十二岁青年李建,十六岁初中毕业后,性格敦厚老实的他迫不及待地跟着一块玩大的邻居小伙伴黄文强跑到广东打工。
黄文强比李建小半岁,长得小头小嘴,肤色白嫩,像个清秀的姑娘。黄文强生性好玩,双脚永远像穿了一双名牌鞋子,不跑出去走动走动,不到处炫耀一番,心里不爽。李建在皮鞋厂里一呆就是十多年,从操作员努力爬到了技术员。
黄文强换厂如换衣,短短五年换厂逾十次。他和他的老婆生了双儿女,他曾悄悄地拉住李建,脸上挂满自豪,像只骄傲展屏的孔雀:“你吃了皮蛋没有?”李建懵懂地摇摇头。
“皮蛋吃多了准生儿子,我老婆怀我儿子前,我在一个月里吃了一百多个皮蛋。那些一剥开壳透着淡黄光亮的皮蛋,里面的蛋黄软烂的像鸭屎。现在我每次打嗝都觉得胃里扑上来一股鸭屎味。
近些年来,城市的经济在高速发展。随着推士机一推,一个新的楼盘就高耸入云了,城市的繁华越来越彰显出乡村的荒芜。
乡村像一个长相丑陋的烂橘子,被一些逐渐富裕的人们厌恶地掷到了身后。这一天,李建陪同妻子陈冬梅拖着两口大皮箱走在归乡的途中。
下了班车后,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家了。不足三米宽的水泥路和路两旁的群山逶迤向前。十多年客居他乡,让这个游子飘忽不定的心瞥见了故乡的贫瘠和萧条。
坐落在山旮旯里的村庄,近十年来外貌变化不大。年轻的人们大都外出打工,缺少了年轻活力的村庄像被抽干了水的池塘,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半人高的荆棘向路旁探头探脑,稻田里、菜地里到处都是干枯的草,被枯草铺盖着的田地,再也钻不进去人,成了老鼠和蛇的天堂。
李建夫妇满怀乡情地走到了家,佝偻着腰的婆婆迎了上来,两个女儿也眉开眼笑地围在爸爸妈妈身边。八岁的大女儿彤彤目不转睛地盯着父母拖回来的两个笨重的皮箱,四岁的婷婷则勾着坐在沙发上的陈冬梅的脖子,把鲜红的小嘴贴在妈妈脸上使劲嘬一口。一家人其乐融融。
3
一周后,李建急切地赶到了工厂。,虽然有两个可爱的女 儿在陈冬梅身边绕膝欢笑,可是一到深夜,一翕眼躺在舒适暖和宽大的席梦思床上陈冬梅就会想起堕掉的那胎。
特别是肚子里宝宝的前一胎,也就是第六胎。那个宝宝在陈冬梅的肚里长了整整七个月,与她血肉相连,分秒不离,眼睛、嘴巴、鼻子都长全了,她正在睁大眼珠瞪着陈冬梅,她仿佛在痛斥,“你是个狠心的妈妈,你为什么剥夺我做人的权利。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你比老虎还很呃。"
每每此时,陈冬梅痛苦得全身鸡皮疙瘩,她左手揾泪,右手抚摸着肚子里已有八个月大的宝宝,再次感到自己灵魂的龌龊。
为什么狠得下心杀死自己的亲骨肉?为什么要剥夺她做人的权利?浮现在眼前的血肉模糊的婴儿,使陈冬梅的身躯觳觫着。
她在心里喃喃喃自语:“宝贝,对不起,做 B超时,每次私人医院的医生一个否定的眼神就把妈妈从天堂拉入地狱。一想到和你们的母女情缘只能维系短短数月,我的泪就止不住的流,心被斧头劈成了几十块。放弃你和你的姐姐们,我将永远背负着道德的十字架,永远受良心的谴责。”
“作为母亲我一次又一次亲手举起屠刀砍向自己的孩子,我如此残忍,如此禽兽不如。可是妈妈受不了人家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无法无所顾虑地带你们来到人世。要知道妈妈也是封建思想的牺牲品,我要倍受身体和心灵的煎熬。我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刽子手。我的孩子一呜呜。"陈冬梅伤心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每次去邻居家串门,邻居总是偷偷热心的提醒陈冬梅:“这胎可要好好照顾,别再跟上胎一样。地板滑,摔倒了可重哦!”
陈冬梅三番四次堕胎的事闻名乡阊大家都是意味深长地,心照不宣地听着陈冬梅隆起的肚子被她家婷婷拽下来的事实,"好好照顾,别摔倒!"七拐八绕的指责令陈冬梅悒悒不安,每句话都匍匍然撞击着陈冬梅已经变得脆弱的耳膜。
飞逝而过的日子就像一次性加满了汽油的小车四个车轮不停歇地跑在高速公路上,没有刹车,也刹不住车,哪一天车停了,这个人的日子也就过完了。
肚里的宝宝八个月后,身子日益笨重的陈冬梅轮流左侧卧右侧卧躺在床上,宝宝的一个拳打或是脚踢都让她难以入眠。昏昏沉沉、辗转反侧,每天莫不如是。
每隔半小时就有尿意,陈冬梅要起床必须先用一个手掌把笨重的自己连同宝宝慢慢的撑起来,嘴里憋一口气,使一下劲才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右手抹住腰往厕所走,可又尿不出几滴。如此反复七八趟。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日三餐品尝着婆婆的手艺,陈冬梅对生活没有过多的抱怨。此时农村的生活水平也已大有长进,隔三差五饭桌上便会出现冬瓜排骨汤,淮山炖老母鸡汤、扣肉、清蒸鲤鱼,婆婆会变着花样做。诚恳踏实的李建每天在震耳欲聋的车间里挥汗如雨每月领着六七千的薪水。因此陈冬梅是有足够多的钱买自己和彤彤、婷婷两个女儿的饭票的。
每次餐后陈冬梅就挺着大肚子出去散散步,呼吸下乡间的新鲜空气。每天能够走上几百步,产期一到,宝宝出来得更快一些,阵痛的时间会减短。当然这胎是陈冬梅分娩的第三胎,胎位正,羊水正好,生产过程是不会痛得死去活来的,但是有更痛的在等着她。
大家都知道的,宫缩和牙痛是世界上最大的身体上的痛苦。产程是一次不如一次痛,宫缩恰恰相反,可是天下是没有几个女人拒绝成为母亲的。
偶尔,陈冬梅吃饭时,婆婆总会狡猾地睃一眼陈冬梅隆得像一座小山丘的肚子。细心的婆婆是在观察肚子的形状是尖还圆。有经验的老人家都说肚尖是儿,肚圆是女。
有时婆婆会故意做一道酸萝卜作配料的酸萝卜炒肉丝或是鸡丁酸萝卜,或者干脆做一碟辣子鸡,撒上一层碾得细细的辣椒灰,再浇上通红的辣椒油。陈冬梅乜斜着眼揪着婆婆,她故意每碗菜里都挑一点点送嘴里,婆婆灰溜溜的跑掉了。
有一天,婆媳吃着饭,陈冬梅撂下碗筷,指责婆婆:“妈,扣肉里盐放多了,咸的要命,孕妇宜食清淡,肉质也很硬,没蒸熟。"婆婆终于忍无可忍,怒不可遏,中指指着冬梅的脸大声吼:“倒霉鬼,背时鬼,扫把星,挑三拣四。你若有本事生个带把儿的。尽生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货。”婆婆骂越起劲:“大伙都在背后戳你的脊梁说你没良心,剐得的下心头肉。"
言辞粗秽,字字点中陈冬梅的死穴。她怔在原地,嘴嗫嚅着。她真想薅住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的头发,用拳头狠狠地揎他,歇斯底里地回敬,把这些年沤起来的所有的委屈,无奈,痛苦一一宣释。
李建和冬梅在一起时,他偶然也会抱怨冬梅多愁善感,整日挂着一张苦瓜脸。她的忧伤是一种传染病,李建总是很难幸免于难。很快被感染,也忧郁起来。
此时的冬梅见心爱之人也厌恶嫌弃自己,搐着鼻子,噙着眼泪,心被撕得粉碎。
4
时间在陈冬梅与她的婆婆你鹐我一口我啄你一下的缝隙里缓缓穿过。陈冬梅分娩的那天很快逼近了。
那一天,陈冬梅的婆婆母亲都在场。当全身黏糊糊的婴儿刚开始人生的第一声“哇哇”的哭声,婆婆便冲了进来。四肢蜷缩在妈妈肚子里九个月,婴儿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哭了足足一分钟。
婆婆用布满皱纹,点缀着片片斑纹的双手先是拖起婴儿红通通的屁股,然后粗鲁的双手扒开孩子的双腿,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成了刚倒进锅里的青菜叶,揉作一团,失望、悲伤、厌烦一只听见站在一旁的护士耷拉着脸,满脸闷响的火药味:“快穿衣服呀,到病房里再看好不。”
每次抱着婴儿出门,婆婆或是陈冬梅总是接受到邻居们过多的关心和赞美。“宝宝长得好漂亮啊!"“三朵金花!"“天冷了,千万别感冒了孩子。”这时的婆媳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幸灾乐祸,他们的话就像无数根坚硬的大小不一的钢钉楔入自己孱弱的躯体,身心俱痛并瑟瑟发抖。
5
“绿遍山野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宋代翁卷的《乡村四月》后两句已不太符合现实,当换做“乡村四月闲人多,才了浊酒又打牌。”才应现景。
几千年的农耕社会,对田间劳作的优美的赞颂诗歌无数。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现今乡村的闲人不再日夜守在农田里耕作,而是一个个绑在了牌桌上,成了牌精。
清明很快到了,李建请假回了趟家。他独自在父亲的坟茔,拔着黄土里长出的茂盛的青草,拔不动的再用刀去割。白纸剪成的“帆"挂在翠绿的细竹头上随风飘舞。
李建撮一把黄土放在手心里摊开,不禁心猿脱缰,意马奔驰:爹的坟头,每年春节,清明好歹有我来祭扫。等我百年之后,谁来我的坟头挂青,放鞭炮惊醒长眠梦中的我呢?
李建左手揿住石碑上镌刻在中央的“祖德流芳”的流字,心里头千头万绪。这百余斤的石碑只有四个男人抱团在陡峭的山坡上一步一步前移,才能抬到墓地,石碑的重量压在汉子们的肩上榨干了他们身上的水份。
纵然女儿们今后成了富贵人家,出得起钱,请得动人,恐怕也难的为“立碑”这个首。对面山上的兰婶、松伯的坟冢不都是这样,没有儿呀,百年之后,找不到碑,见不到后人祭拜,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漂流在外,客死他乡,也就不计较了。可是,狐死归首丘,故乡安可忘,终究是要回来的。
6
几日后,陈冬梅娘家经常闹腰酸背痛,腹部有下坠感的七十多岁的奶奶在医院查出患有子宫脱垂症,医生本来建议手术治疗,但考虑老奶奶年事已高,经受不了手术并发症,只能保守治疗。陈冬梅向面目慈善的老医生打听这种病因,老医生解释说,这病是由于多产与堕胎引起...
陈冬梅听后想到自己,仿佛看到自己的子宫 垂出体外,不由得晃动一下身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5. 短篇小说∣鬼话连篇——邻居(二)
这天晚上,公司提前举办了年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聪经过邻居那扇门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竖起耳朵在听,这个动作在深夜显得极其鬼祟,楼道上的其他住户都熄了灯。接着,他有将自己的耳朵猥琐地贴在隔壁的房门上,朝里听,里面静悄悄的。却感觉有一只耳朵也贴在门内侧,正在朝外听。聪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门,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依然死死扣在上面。聪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自己吓自己。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房间。
走进卧室,聪还是有点不放心,由于他的卧室和隔壁的房子只有一墙之隔,所以他又趴在墙上听了好长时间,才安心地上床睡觉。
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实生活中,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工作中不容他半点差错,这和他的职业有关。他开始胡思乱想-------如果他把隔壁的房门撬开,会看到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的头发都竖了其来——说不定,房间里装着各种各样的脑袋,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他们没有身躯,脑袋上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向他望来,嘴上还有一些血迹。
或者楼下那三口被封喉的尸体又活过来,在房间里飘啊飘啊,他们的脚跟都不着地。
再或者里面是个老太太,黑衣黑裤黑帽,看不清她那张脸,只露出一双毒辣的三角眼。
胡思乱想而已。真实情景是这样——窗帘挡着,光线微弱,一屋子的家具落满尘埃。
物流行业的工作相当辛苦,经常加班加点忙到半夜。这天,他冷飕飕的在路上遇见一个老头,他很瘦很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制服,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头发花白,两只鼻孔呈M。
型敞露着。他拦住了聪,问到“保心路火葬场成阿里一部出子”(意思是到西宝新路火葬场乘哪辆车子)。他说的是当地话,聪当然听得懂。可问题是那个地方在北闸区,现在叫新安静区,这里是翔南镇,老头肯定是喝多了,身上却无一丝酒味。
回到刘翔花园已是凌晨两点,门卫突然出现了,是个健壮的中年人,他说:”喂,干什么的。
聪说;’’我住在这里。’’
门卫大步走了过来,说;“我知道,但是现在太晚了,况且这一带治安不太好。”
聪说;“我几点回家,跟你有关系吗?治安不好那是警察的问题,跟我有关系吗?你不让我回家。”
门卫说:”我不管你几点回家,不管你说是什么职业,必须给我做个登记,这是翔南镇警察局的意思,懂吗?”
聪无奈地说:“OK,不就是个登记吗?”
他心里明白,门卫之所以刁难,很可能和上次矮个子警察有关。登记完,聪从门卫室出来,点了支烟,朝他住的那栋楼望了望,嘴里嘀咕着一层,两层,一直数到8层。
突然,聪打了个抖——隔壁家的窗子亮着灯,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住的那层楼的颜色很古怪,那种颜色和棺材的颜色是一样的,,,,,,,
聪眨巴眨巴着眼睛,他的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难道邻居回来了,不可能啊,当时他搬来这个房子。中介的人和他说过,邻居这一家就人都移明去了欧洲,剩下这套房子死活不肯卖,给出的理由就是等着拆迁,等着升值。为此,怕离开之后,有小偷溜进去,特意加了那道铁门。又或者能不能是这样,真的是小偷进去了,小偷从后窗爬进去,可整栋楼的后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壁,小偷又不是壁虎。可能吗。
无论如何,先上去看个究竟。尽管聪的个头很小,胆子也很小,但这次他确实壮足了胆。
聪战战兢兢地顺着楼梯爬上去,终于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口。
他打开那道铁门,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邻居家有没有小偷来过。显然,邻居家没有人来过,因为门窗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离开那扇门的时候,聪又回头用手敲了敲,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又或者是最近工作比较忙,太累了,看错楼层。
这一夜,聪睡得很不踏实,睡着之后,他迷迷瞪瞪推开了邻居家的门,里面很暗。门缝间夹杂着女人的头发和手指,血迹斑斑,地上有把剪刀,两个小孩在踢足球,那是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接连几天,一切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异样,但聪的内心深处有个直觉,隔壁肯定有人。
这一天半夜,聪被一股尿憋醒了,他刚想上厕所,迷迷糊糊听到隔壁发出男人低低的咳嗽声。
聪憋着尿,硬撑着不去厕所。他果然听到了,不过不是刚才的咳嗽声,是个婴儿在哭,婴儿最真实,哭得理直气壮,那声音就在隔壁,真真切切。这就更奇怪了,如果隔壁是个婴儿,怎么可能一直不出声呢。接着,聪又听到了隔壁轻轻怕打婴儿的声音,她还哼着小调:“睡吧,睡吧,亲爱的小(宝ᴗ宝),宝贝宝贝,爸爸出去打仗,等打败日本鬼子,就回来了……宝贝不要哭,乖乖睡觉……这个妇女好像根本不当心被外人听到,没有一点遮遮掩掩的意思。
聪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用手敲墙,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现在他确定躲在里面的不是小偷,这分明是闹鬼。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声音又响起来了,这回传来唱大戏的声音,咿咿呀呀。好像是一男一女,在唱苦情戏,那声音让人撕心裂肺。
聪的身体抖已经得像个筛糠,他娘的,一会是个男人,一会是个妇女,还带个孩子,现在又变成了一男一女。聪感觉,这些人好像不是同处一室,而是轮流出现。
他七分害怕,三分恼怒,用拳头使劲打墙。
里面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谁呀!”
里面有人说话了!
聪不再说话了,他走到厨房抄起一把冷森森的菜刀,怒气冲冲地向邻居的房门走去,他使劲地敲打邻居的门,他觉得,他没有必要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倒是对方应该向他解释一下他是谁。里面再没了声音。
聪回到卧室移开床,提起脚踹了踹墙板,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刚才的咳嗽声,女人的摇篮曲,一男一女的唱戏声,还有那句“谁呀”,像风一样从耳边飘过,极不真实。
6. 求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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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 他尿裤子,她把外裤脱下来给他,说记得要还。
十三岁 他追女生,她把钱包塞给他,说记得要还。
二十三岁 他没带伞,她把伞丢给他,说记得要还。
三十三岁 他丢了戒指,她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模一样的那枚,说记得要还。
四十三岁 飞机失事,她把降落伞穿在他身上,挥手笑。这次真的不用你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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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手后多年,在一个城市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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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候,他们是同学:“我好像喜欢你” “想抄作业就明说,我不介意的”;
男人继承家业的时候,她是秘书:“我果然喜欢你” “不想加班就明说,我不勉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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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恋三年
他始终没给她一个承诺.或明或暗的暗示了几次,他也只是笑而不语。
这一年,回家的列车上,因她家是在他家前面几站的
失落的她说完一句到站记得叫我,然后便睡去.几小时后
他把她叫醒:到了。她望向窗外,入眼的满是陌生的风景
别过头,是他宠溺的笑:咱妈让我带你回家看看。
【 承诺尽在不语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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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那天,相恋三年的女友对我说:
“她喜欢流浪的生活,趁着青春,她想出国闯闯”
我无语…转眼七年过去了,在一个落雨的午后,衣着华丽的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
“已厌卷了流浪的生活,想有一个可以停歇港湾”
可她话音未了,冷不防一个小孩从后面抱住我:
“爸爸,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 当初为何不带着我 和你一起闯闯 】
好了不闹了推荐你去看看九把刀的月老,篇幅不长但是很搞笑但是却也能给人不断的感动
可爱多的粉丝的 百鬼系列,虽然分支很多单其中每个小故事都能独立成文哦!大爱绯绡的
明晓溪的小说都很不错而且没有忒长的篇幅
不知道主是男是女所以推荐的都是比较中性的小说希望喜欢啦
7. 有本小说 其中有个镜头是在公车上男的尿急了,没地尿,女的慌忙用嘴巴接住~~特爽~~请问说什么小说
杀比阿,好像是你姐与你的故事
8. 短篇小说:男上尉和女少校
短篇小说:
男上尉和女少校
凤之翔 文
窗外一阵摩托车声,把柳军猛地一下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先看了看身旁,叶萍萍半裸着身子趴在那儿,一条丰满光滑的大腿压在他的身上,半个脸埋在被窝里,呼吸十分悠扬匀称,沉甸甸的乳房随着呼吸极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她人很美,睡相也蛮漂亮.难怪旅里那一帮弟兄们常在一起砸他的洋炮,说他憨人有憨福,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家里,而且还是个少校呢.
在柳军看来,什么花不花玉不玉的,进了被窝还不都是一个样儿!少校又咋哪?还能与其他女人有不同的滋味?想起昨天晚上她那个凶狠劲儿,柳军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想趁机在她浑圆诱人的屁股上捶一重拳。然而,叶萍萍浑身散发出的少妇特有的体香又使他握着的拳头极不自然的松开了,一股异样的黎明极易产生的强烈的冲动涌遍全身。但他没有惊动她,只是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又拉起被角,盖在了她裸露的身体上。
叶萍萍不知做得什么美梦,极动情地哼了几声,嘴角微微动着,翻了一个身,又悄无声息的睡去了。觉沉,是少妇们共有的特点吧。柳军又转过脸来看看这边,不由笑了。三岁多的女儿媛媛睡觉很不老实,早就南北颠倒了,浑身一丝不挂,小被子已蹬到地下,枕头竟垫在她的腰部,整个身体呈“凸”字型。
“宝贝,这样睡觉可不舒服啊。”
柳军轻声念叨着,给女儿重新安顿好,又回身躺进被窝里,皱起了眉头。
昨天晚上,为了女儿入托的事,上尉助理员柳军和自己的少校妻子、通信助工叶萍萍美美的干了一仗。
本来,如果他俩的单位哪怕有一个小一点的幼儿园也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偏偏他的单位建幼儿园的报告五年中上报了十次,却连一点回音也没有;而他的单位又在几十公里之外的远郊县。这也不要紧,如果媛媛的化验单子不出错,也不至于弄到为了孩子入托的事而影响事业心极强的男上尉的工作。偏偏市妇幼保健站把媛媛的化验单子给弄错了。请了两个上午的假,排了两次长队,好不容易才抽了血,填了卡,结果出来后却使他们目瞪口呆:化验单子上明白无误地写着孩子患了乙型肝炎!
这对于已被生活和工作中的无数烦恼弄得焦头烂额的男上尉和女少校来说,无异于晴空一声霹雳!上不了幼儿园事小,女儿的健康事大。赶紧投名医,求专家,做复检,结果却出乎意料:一切正常。哪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正常了?男上尉本来就是个遇事爱较真的人,何况是自己的女儿?马上找到妇幼保健站,一查便水落石出。原来是保健站工作疏忽,张冠李戴了。那个身体极胖个子矮小圆如肉球的女站长很不耐烦的对男上尉和女少校说:“工作中的差错是难免的嘛,你们说是不是?我们党的原则一贯是有错必纠吗,改了就是好同志。我们还是很负责任的。这不,马上就给你们更正过来了嘛。”
“现在怎么都这样?错事她们做了,好话也叫她给说尽了!”
男上尉嘴里嘟啷着。他碍于面子,还在陪着笑,女少校却没那么好的耐心,早已拉着孩子飞出院门。她直想吐!
等柳军领着孩子拿着单子来到军区机关幼儿园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园长是位五十多岁的男同志,他把入托表、体检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说:“本来你们这些基层干部的孩子是不能入我们幼儿园的,只是雷处长打了电话,我们才给了你这个面子。可是床位空了好多天,也不见你来,只好让给别人了。”
柳军赶紧递上一根烟道:“老园长,你再给想想办法吧,全托没有,日托也行啊!”
园长把手一摊,做出了无可奈何、想要送客的样子。男上尉见再说也无济于事,便退了出来……
“媛媛是我的心,是我的情,是我的爱,是我们的一切!”
女少校经常这样做梦似的念叨着。
可是,孩子上不了幼儿园,别说受教育,就连他们每天的工作、生活,都难以运转了。晚饭照例是男上尉掌勺。叶萍萍照例是六点一刻进家门。一进门,便询问起下午办理媛媛入托的情况来
还没听完汇报,女少校就尖着嗓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要是早托个人随便填个化验单,把媛媛送进军区幼儿园,就不会有这挡子事了。哼,全世界就你认真!我还没听说过谁为了娃娃入托去医院搞体检的。真是个窝囊废!”
大凡世上的男人,最反感别人骂自己的就是这句话了。试想,一个窝窝囊囊的男人还能在自己的老婆跟前挺起腰杆子来么?更何况这句话本来就有责骂男人“那方面”无能的含义。
柳军当时火就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我是窝囊废?你行!你行怎么叫人家清编给清掉了?你行怎么叫人家给发配到青海去了?你行怎么找领导谈了四五次都谈不通?还说我窝囊,也不尿泡尿照照你自己!”
叶萍萍气得一拳打在他的肩上说:“柳军你这个该死的,你还真来劲了啊?”她斜了他一眼说:“那咱就摆一摆看谁行谁不行。”她一边拣米,一边对正在坐油的柳军说,“你入伍都快十五年了,至今才是个洋肉串,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个专业技术少校比?”
叶萍萍说完这句话,露出一脸的嘲笑和得意,性感的嘴角向上一翘,很有些挑衅的味儿。
柳军像是叫什么噎住了似的,一言不发,埋头干活。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论军衔,本人是比你低;论职务,本人也不比你高;论对家里的贡献吗,本人更不比你大。可这能怪我吗?只能怪我父亲没能参加抗日战争却给地主扛了长工;只能怪他老人家没当上司令员只当了个饲养员;只能怪我没找一个高级干部做岳丈!再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没本事了。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我也会步步高升的,而决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只是一个羊肉串!”
说到这,他偷看了女少校一眼,见叶萍萍已被他的话语所打动,便轻声对她说:“少校同志,本人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向你报告哩。”
女少校警惕起来。结婚五年来,他摸遍了她身上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而她呢 ,也摸透了他的脾气性格。只要上尉同志说话时谦虚中带有检讨的意味,准是他在街上买错了东西或者又在单位里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说吧,啥事?别吞吞吐吐的。”她催促着。
柳军很难为情的开了口,还不停的搓着手,“这次我回来,除了办媛媛入托的事以外,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啥事?”
“我准备明年转业。”
“什么?”
女少校像是叫蝎子蜇了似的跳将起来:“你要转业?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定了?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
面对女少校连珠炮般的质问,男上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的姑奶奶,饶了我吧。这不是我的主意。你也不想一想,我工作干得好好的,干嘛要转业?是旅里边转业摸底时摸上的。干部科的李科长不是我老乡吗?他悄悄对我说,按照新编制,我们运输科不是超编了吗,上边要求明年必须转业一个,那两个都是能耐小职务高后台硬的人,谁又能动得了他们?只有我一无后台二无靠山,兵龄长,进步慢,又接近最高服役年龄,正好拿我开刀。”
“你是大学生,又是技术骨干,他们怎么能让你转业?”女少校还有点想不通。
“嗨,这你就错了。”柳军摇着头说,“这年头谁还管这个?骨干?骨干顶屁用!你难道没听人家说吗?现如今‘关系是金子,钞票是银子,考核是样子,工作是傻子’。咱们既没有能摆到桌面上来的关系,又没给领导办过什么象样的事,你说,人家凭什么留咱?”
一席话,说得叶萍萍长时间沉默不语。直到脱衣上床,她的嘴仍然噘得老高,脸拉得很长,都进被窝了,还是阴云密布。柳军本想用胳膊揽住她哄一哄,却被一把打掉了,一转身,只给了他一个光滑的脊背和肥肥的屁股。柳军觉得下身不由得硬了一下。再哄,她竟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柳军扫兴极了,只好钻到被窝,独自生着闷气。然而,叶萍萍身上散发出的那一阵阵只有成熟少妇身上才有的异样的气味儿使得他饥渴难耐,迟迟不能入睡。
正是八九月天气,屋子里仍很燥热,已经睡熟了的叶萍萍竟蹬掉了盖在她身上的薄棉被,使她的只穿着背心和裤衩的身体暴露无遗。望着她那高耸的晃悠悠的乳房和充满女性曲线美的身体,柳军的心里满了无限的爱意和遐想。他猛然记起一件事来:
前天上午,通信总站一个熟人来找他批点车材,他顺便问了叶萍萍被编余的事。人家告诉他,据内部人士透露,叶萍萍被清编,而且一下子清到青海去,并非工作干得不好,业务技术不过硬,“而是另有原因。”那人诡秘的说。
“另有原因?什么原因?”柳军紧张的问。
“听说呀,”那人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说,“听说是这么回事。今年初部里来人检查工作,站里照例举办舞会,由政治处主任亲自挑选了十多名姿色出众的女舞伴。当然少不了你们叶萍萍。不知你知道不,你们小叶可是我们公认的站花哩!可一曲没跳完,叶萍萍就抹着眼泪急匆匆的退出了舞池,站领导怎么留也留不住,当时就扬长而去,把部长一个人晾在那里了。据说那位部长为此大发雷霆,当场就把已经答应拨给站里的二十万元收了回去,并连夜搬到地方宾馆去住了。你想想,站里的头头们能轻饶了她吗?”
柳军陷入了沉思。但是,有一件事必须马上问一下:“那么,你们知不知道,那天跳舞时,小叶为什么哭着离开呢?”
“小叶没对你说起过?”
“没有,她压根就没对我讲过跳舞这档子事!”
“那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听了可别上火。”
那人压低声音说:“听人讲,那位部长来头不小,爱好兴趣也挺多,特能喝,特爱跳舞,搞那种事吗,更是他的‘业余爱好。’听说他早就盯上小叶了,在跳舞时不但手脚不老实,把小叶楼得紧紧的,还利用转花子的机会趁着酒劲美美的亲了小叶一口哩。”
柳军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很不高兴的问道:“胡说 !你你又没去跳舞,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打字室的女兵胡丽娜那天也陪一个领导跳舞,她说是她亲眼看见的……”
柳军气得一拳砸在卓子上,粗声骂道:“这个王八蛋!”
那人见他生气了,竟不以为然的劝他说,“其实你们小叶也真是太小题大做了。孩子都有了,那种事,逢场作戏么,何必认真呢?不就被部长亲了一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别人想叫人家亲人家还不亲呢!你就全当叫蚊子叮了臭虫咬了不就行了?有的人不就是‘旱路不通走水路,’全靠老婆升官发财么?那些人,谁得罪得起?别说你我,就是再大点的官恐怕都不敢!老弟,我劝你还是消消气吧。”
气得柳军七窍生烟,破口大骂,当时就把那人赶出了办公室……
叶萍萍仍在梦中,伸着手不知要抓什么东西,却抓住了柳军的一只耳朵,很痛,才使柳军的思绪回到了屋子,回到了现实。孩子入不了托,老婆可能被清编去青海,自己明年又极有可能转业,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柳军感到自己仿佛被许多无形的绳索缚住吊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挨地,两只悬空的脚胡乱动着,却不知该踏向哪里,而哪里又有他落脚的地方。
他俩手托在脑后,躺在暖哄哄的被窝里,一动不动,长吁短叹。
窗外,太阳光已经很强,人们的说话声、鸟儿的鸣叫声、汽车的发动声、摩托车刺耳的“突突”声,汇成了一支热闹的黎明交响曲,彻底把梦游似的柳军拖回了现实当中。
“究竟怎么办才好呢?”他又叹了一口气。
女少校终于睡醒了。她先是张大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随即又张开两支白皙娇嫩的长胳臂,很舒服的身了个懒腰。听见柳军还在那儿叹气,便教训他:“行啦行啦。干吗这么劳神?小心熬坏了身体。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转。一个大活人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柳军捏了一下她保养得极好的极富弹性的脸庞,半笑半怒的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可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呀。就说转业吧。 我往哪儿转?去了干什么?现在地方上的事情也无非是这样:一靠金钱,二靠关系。金钱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有吗?难啊!”他一下子扑上去重重的压在她那散发着香味的诱人的身体之上,疯狂的吻着、摸着、动作着……几滴伤心的泪水滴在叶萍萍的脖子上、脸上,滴在她细腻光滑丰满的胸脯上,滴在她的心里。她吃惊的睁开因动情而微闭的眼睛,捧起他那张因连日忧愁劳累逐渐消瘦的脸庞,充满柔情的对他说,“你真的愁的不行了吗?”
“真的。”
“不要发愁。”她一翻身,又压在他的身体上,重重的亲了一下他的脸,柔声说道,“你说的那些都对,又都不对。”她把泛着潮红的脸紧贴在他那热而结实的胸脯上,“我们是一没金钱二没关系,”她把“是”字的音拖得又长又重,“但是,我们诚实勤奋呀,我们有脑有手有知识啊。好赖我们还是军队干部,总会给我们一碗饭吃吧。将来国家发展了,我们的出路会好起来的。你说对不对?再说,我们有一样最宝贵的东西,难道你忘了?这可是当今社会上许多人都缺少的。”
“你指的什么?”柳军一脸迷茫。
“爱情。”她明媚如春的眸子里闪过一缕无比幸福快乐的光彩,“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对。你说的对极了!”
柳军忘情的搂紧了她,又猛地一翻身,把她压在了自己身子底下。动作太重,把床弄响了。
“你又在欺负妈妈!”
两人回头看时,女儿媛媛早已光着屁股站在她的小床上。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柳军,怒目而视。
叶萍萍赶紧将女儿抱过来,一边穿衣一边说:“我的好宝贝,以后可不能光着很子在外面站着呀,这样会感冒的。感冒了可要到医院去打针呢。”
媛媛很懂事的点点头。又问:“妈妈,爸爸老是这样欺负你你怎么不打他呀?是不是你喜欢爸爸这样欺负你?”
叶萍萍的脸上腾起一丝红云,责怪道:“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回头对正在洗脸的柳军说,“喂,上尉同志,今天的活动是怎么安排的?”
柳军给她一个满是肥皂沫的花脸说:“这样吧,我带着媛媛再去碰碰运气。你哪,再到总站去一下,找你们主任和政委再把咱们的实际情况反映反映。如果一定要清理你,就给他们说把你安排在离城里近一点的地方也行。青海咱们实在是去不成,也是坚决不去的!记住了啊?”
正在梳妆只顾在脸上涂抹的叶萍萍听到他的话,很认真地点点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漂亮的脸蛋和水汪汪的眼睛,她满意地笑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柳军一个战友的母亲在省保育院当院长,答应给他帮忙。当他拿着战友写的条子找到院长的时候,那位满头银发和蔼可亲的老幼教工作者连声说:“来吧,叫孩子来吧。现在就去办手续。”
办完一切手续后时已中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柳军只好带着媛媛去吃牛肉拉面,这是这座城市独有的一种名扬全国颇具特色的地方吃食。饭店本来就不大,人又多,座位十分紧张,人们只好蹲的蹲站的站,好不难受。柳军实在饿极累极,赶紧买了票,安排媛媛在一个快要吃完的中年人身后站定,嘱咐她一旦人家吃完,就将凳子占住,“要不然,”他又一遍叮咛道,“咱们就得站在大街上吃饭了。”
“媛媛知道。”女儿眨巴着眼睛说。
后来还是没占上位子。柳军只好蹲在地上,先给女儿喂。旁边有个老太太,见他带着孩子吃饭很难受,就要把凳子让给他,柳军推辞了,并冲老太太笑了一下。这一笑却引来了老太太的一席话,“你们这些当兵的呀,也真是的,难道不知道在外边吃饭容易得传染病吗?你们不心疼自己,也不心疼孩子吗?”
柳军除了一个劲的点头之外,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
当喧嚣飞扬了一天的浮尘在夜幕降临时纷纷落到地面的时候,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柳军也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他那个小窝,就如尘土落到地面一样悄无声息。孩子早已在他自行车后边的座架上睡着了,小脑袋跟着自行车的颠簸来回摇晃,一幅委屈可怜的样子。“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外国人一样有自己的小汽车开开,那小孩子就不会受这份洋罪了。”他想。
叶萍萍早就在狭小拥挤的家里等着他们了。饭菜已经上桌,锅里的冬瓜汤还冒着热气。女少校一脸的兴奋和愉快,红色的套裙把她本来就十分好看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楚楚动人。
柳军一进门,鼻子嗅嗅,眼睛瞅瞅,一脸的惊喜:“嚯,今儿个太阳还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去你的。”
叶萍萍还想撒个娇,却看见车子后边已经睡熟了的女儿,心疼得赶忙跑过去抱起来,一连亲了好几下,又骂柳军道:“你真是个没心肝的,把孩子弄病了我可跟你没完!我的可怜的小心肝呀。”
等吃完晚饭,一切收拾停当,柳军便把多亏战友的母亲帮忙,媛媛才入了全托的事给叶萍萍汇报了一遍,随后又眉飞色舞的说,“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碰见谁了?”
“高奇!”柳军故意把字咬得很重。见女少校仍然张着嘴瞪着眼,又说,“就是我那个外号叫‘四只眼’家在齐齐哈尔的同班同学嘛。”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他,”女少校终于想了起来,“他不是前几年转业了吗?”
“不错,他是在四五年前转业了,走的时候才是个正连职。可人家如今是省连通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的副总经理,硬梆梆的副县级,坐的是奥的!你猜人家工资是多少?说出来吓死你:年薪十五万!他听了我的情况后对我说:‘叫走就走吧。部队又不养老,年龄越大越麻烦。你看那些师干团干,还不如我们。转业后像个降价商品似的叫人家踢过来踢过去的,多寒碜人哪。就说咱老政委,多好的人哪。四十多岁,正是干事的时候。说不要就不要了,地方上又没啥关系,到现在工作还没落实好。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死起来太早,干起来太老,除了老婆孩子,给谁谁都不想要。真是活受罪啊。我现在才发现如果干不上去,军装是脱得越早越好。当然,我可不是挖墙脚。’他告诉我说他们新近成立了一个计算机中心,正好缺个懂行的。他知道我在这方面有专长,叫我去他那儿。并说地方上的事他全包了,工资待遇只会比部队好,绝对不会比部队差。我想了一下,把咱们的想法再给领导们反映反映,如果能留下继续干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咱对部队还是有感情的。如果实在留不下,我就向后转吧,。你说哩?”
叶萍萍自打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一字不拉的听完了柳军的讲述,就如一个信徒聆听教义那般虔诚。柳军的一席话,把她带进一个陌生的五彩斑斓的世界。她的思绪正沿着这条线向前延伸,延伸,担心多于憧憬。直到柳军摇着她“问你话哩”,她才回过神来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她得意地对他说,“我可确实有好消息告诉你哩。”
柳军摇了摇头,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
“我不走了。”叶萍萍兴奋地说,“今天我去找我们主任和政委,他们却告诉我说总站党委已经决定把我留下了,继续回技术处干我的老本行。”
“肯定有原因吧?”柳军狐疑的问。
“我当时还不是和你一样不明就里?”女少校依然那么神采飞扬,“后来呀,我到机关一打听,你猜怎么着?原来部里那位部长被人告了。说他不但生活作风不检点,更有严重的经济问题。上边派人一查,件件是实,他就到了台啦!”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哩。”
柳军兴奋异常。他一把将叶萍萍拉过来,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说,“这几年真是委屈你了。”他捧着她那张俊俏的脸颊端详起来,只看得女少校红晕泛起,春潮涌动,嗔怪道:“又不是不认识,兴这么死看?”
“我发现你今天比任何时候都美丽动人。”
“我会永远这样美吗?”她充满希翼的问。
“会的。你会的。”他满怀信心地说:“只要生活永远美丽。”
夜色深沉,星星眨着多情的眼睛。他们已经躺在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床上了,一床又薄又轻的被子裹住了他们。然而,那两颗滚烫的心,那两条激情奔涌的河流,那欲望四溢的火热的肉体,那永恒不变的快乐和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又是什么东西能裹得住的呢?
灯早已熄了,窗外天空中的星星依稀可见。如痴如醉的弹奏完了一曲爱的乐章之后,他们都有点累。他们并排躺着,互相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匀称悠然;能看见对方没合上的眸子,一眨一眨。柳军突然问道:“你说,你明天就回技术处上班去了?”
“对呀。”叶萍萍偎依在他温暖的胸前轻声说道。
“哪我呢?”柳军有点失落的说,“我明天干什么?明天会怎么样呢?”
“放心睡吧。明天会好的。”一阵睡意袭来,叶萍萍打了一个呵欠。
柳军没有答话。他在心里对妻子,也是对自己说:是的,明天会好的。一定!
他把妻子楼得更紧了。
1998.6写于兰州
2004.12,2005.4改于天水
D
9. 娇俏闺蜜(短篇小说)
雨灵儿急忙回到家里,支起画板,她要把记忆中的桂琼的裸体画下来。
桂琼是细纱车间的档车工,十八岁,瘦骨嶙嶙,体重只有六十斤,但是小摸样儿却很俊。她贫血,脸上白廖廖的,没有一点血色,白得像个玉人儿。
桂琼家在辉县盘上,也就是南太行的悬崖峭壁上。她家里很穷,父亲常年有病,卧床不起,母亲到山里挖药材。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生活十分艰难。
淇县朝歌纺织招工,桂琼来面试,人事科的人一看,说体质太差,不要。雨灵儿看到了,心里一动,这女孩瘦成这样,很有特色,她想让她给她当模特,画出来的人体写生一定很特别。
雨灵儿是厂办公室的办事员,跟人事科的人嘀咕了一下,桂琼被录用了。
雨灵儿是郑州纺校毕业的,喜欢画画。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却也在县文化馆举办的画展上被选上一幅。那是一张人体写生,一个胖丫头,体重200斤,脸上的肉割下来能炖一大碗。
桂琼的摸样和胖妞形成了明显的对照,雨灵儿想好好地画,争取往省里送。
雨灵儿的老公叫萧舟,也是纺校毕业的,和雨灵儿是同班同学,在细纱车间当保全工。保全工就是机修工。
萧舟和雨灵儿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萧舟对雨灵儿十分疼爱,家里的事从来不用她做,三天两头不是鸡汤就是白木耳煨红枣,还要放几颗桂圆肉。萧舟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跳舞,一下班就赶紧回家,围上花围裙,家庭厨师就上任了。
萧舟非常支持雨灵儿画画,除了帮助雨灵儿支画架调水彩外,还给雨灵儿的画提意见。雨灵儿觉得萧舟虽然不会画画,却是个优秀的鉴赏家,每次点评后,她都给他一个飞吻。萧舟说,“我发愁呐!”雨灵儿说,“你愁什么呢?”萧舟说,“我担心我老婆将来成了大画家,要和我离婚哩!”雨灵儿说“那能呢!”说着丢下画笔一头钻进了萧舟的怀里。萧舟抱着雨灵儿上了床,一个月后雨灵儿犯恶心,想吐,她怀孕了。
桂琼分配在细纱车间,雨灵儿吩咐萧舟要多照顾她一点。萧舟第一次把桂琼领回家,让她脱光给雨灵儿当模特儿。桂琼不肯,拿眼瞄着萧舟,脸红到脖子根。雨灵儿支开萧舟,要他去菜场买一点荸荠,人家想吃哩!
雨灵儿留桂琼在家里吃饭,给她几件不穿的衣服,临走时还塞给她10元钱。桂琼先不要,雨灵儿说你不要,我就不画你了,桂琼赶紧把钱塞进里边衣服的兜兜里。
一天,下班时间过了好久,雨灵儿左等右等不见萧舟的影子,她挺着个大肚子去厂门口瞅。只见萧舟抱着一个女孩,飞也似的往医务室跑。雨灵儿一看,萧舟抱的正是桂琼。
“桂琼怎么啦?”雨灵儿用手抚着肚子慢慢走向医务室。原来,车间里三十八九度,桂琼为了省钱,没有吃饭就上了班,她晕倒了。
“傻孩子!”雨灵儿嗫嚅着说。
桂琼得了白血病,送到医院抢救,死了。
桂琼的人体写生雨灵儿还没有画完,她要凭记忆把这幅画作完成,但是,怎么画也不理想,画不出桂琼的灵魂。
“亲爱的……”雨灵儿拉起萧舟的手,想说又不敢说。
今天怎么啦?老婆竟然喊她“亲爱的”,结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娇滴滴的,挺受用的哩!
“你,你是不是……”萧舟揣测雨灵儿的意思,是想“那个”,说,“不行哩,乖,你怀着孕,会伤了胎气。”
“去你的吧,想得美!”雨灵儿嘟起了嘴,那上头都好挂油瓶。
“那你想……”女王生气了,老公慌了。
“我想让你给我当模特儿!”雨灵儿正儿八经地说,声音提得高高的。
“那……”萧舟一下子懵了,这怎么可能,我是男人啊!
“当男模特,想画男性?”萧舟说,“本人是标准男生哎,不是肚大腰圆的猪八戒,又不是小人国里的侏儒,画出来效果不好吧。”
“没有,老公你是个美男子,男生女相哎,连胡子都不长,老天投胎时弄错了位,否则你就是一个大美女哎!”
“我……”萧舟下意识地对着镜子照了照,红着脸说,“那我也不能男扮女装!”
“你扮不扮?”雨灵儿揪着萧舟的耳朵,红嘴唇贴在萧舟的嘴唇上,萧舟的嘴唇立马就像抹了口红似的。
“脱衣服,我在网上买来的,”雨灵儿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堆女人的东西,“义乳,假臀,长发套,连衣裙,高跟鞋,全有!”
“啊!”萧舟傻了眼。
雨灵儿给萧舟贴上义乳,萧舟的前胸出现了两只高耸的乳峰,巍巍颤颤的。接着又给他戴上假臀,也就是假屁股,然后给他穿上一件透明的弹力衣,萧舟浑身上下一下子就变成了女人的酮体。雨灵儿给他化妆面部,涂脂抹粉,嵌睫毛,描眉,抹口红,最后把一个长发套戴在他的头上。
花了一个礼拜,一幅美女写生完成了,送到省里参展,获一等奖。
雨灵儿心情十分好,她要萧舟穿上西装打上领带陪她去逛公园,可是萧舟死活不肯。他不知什么时候买回来一件旗袍,这时候穿在身上,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地照。又坐在镜子前面梳妆打扮,穿上红色高跟鞋,戴上玉镯、戒指,头上的假发拖到后腰,一下子把雨灵儿看傻在那里。
萧舟辞退了工职,他整天在家不是化妆就是试衣服,花裙子买了一件又一件,绣花鞋,高跟鞋应有尽有。他给雨灵儿当裸体人,成了一个专职女模特。雨灵儿的人体写生越画越好,同一个面孔,不同的姿势,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衣着,有妩媚多姿的,有窈窕淑女型的,有婆娑起舞的,有三十年代上海滩贵妇人的,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派专人送到上海、北京,成了抢手货。
萧舟的灵魂蜕变了,他的内心涌动着一股暖流,烈火在他胸中燃烧,整个人像钻进了蚕茧一样,孕育着一个新的生机。他去医院做了去喉结手术和丰胸手术,服用雌激素,说话的声音变得很细。他开始爱唱歌,爱跳舞,他的歌喉宛转,舞姿翩翩,他终于向雨灵儿提出要去做变性手术。
雨灵儿欲哭无泪,眼睁睁看着老公走上了人生的蝶变路。再没有小两口打情骂俏,再没有亲吻拥抱、云雨之欢,在无限忧郁和失落中,她产下了一个女婴。
“我们不是夫妻做闺蜜吧!”萧舟对雨灵儿说,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晓娟”,对雨灵儿生的宝宝特别疼爱。
“姐,我给你按摩按摩!”晓娟无微不至地照料着雨灵儿。他们同岁,雨灵儿的生日比晓娟大三天,他是雨灵儿的妹妹。
“宝贝儿,给小姨抱抱!”晓娟接过雨灵儿怀里的小囡,亲吻着。
晓娟做了变性手术,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又渴望当一个母亲,又去做了第二次手术,摘入了子宫,来了月经。
晓娟再也不能站着尿了,她坐在马桶上,尿液淅淅沥沥从器官再造的阴唇里流出来,心里涌动着女性的温柔。
她用淡蓝的纸巾挹干阴部的尿液,塞进雪白的卫生巾,戴上月经带,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妆容,心里有一种融融的感觉。
“我是淑女,女婵娟!”晓娟的内心滋生着一种欲望,她想结婚,当新娘。
她去了夜总会,跟一个丑陋的男子上床。她怀孕了,生下一个男孩。
男孩很漂亮,她完成了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