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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 2022-12-07 04:42:11

『壹』 短篇小说: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

01

      卢瑶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道, 这里早已物是人非,离开六年了,再回来时内心已然平静,没有了离开时的满腔怨愤。

      “妈妈,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吗?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妈妈好久没有回来了,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明天参加完比赛,我们去找李阳阿姨好不好?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子木闪烁着明亮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她。

      “好,李阳阿姨说有惊喜要送给你呢?”卢瑶用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温柔地说道。

    “哇,太好啦!”子木高兴的跳了起来,头不小心碰到了车顶,他用手摸了摸小脑袋,继续嘿嘿的傻笑着。

      卢瑶望着酷似温言的儿子,心情复杂难辨。

温言,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当初以强势的姿态闯入了她的生活,搅乱了她的人生后,又懦弱的无法担负起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02

      卢瑶和温言是在一次商务谈判中遇见的,当时温言是项目实施方的负责人,而卢瑶是项目投资方临时聘请的法文翻译。

      在谈判过程中, 卢瑶无意间帮助温言他们弥补了一处一直被他们忽视的漏洞,促进了谈判的快速达成。

      温言出于感谢,在谈判结束后,邀请她共进晚餐。

      一顿晚餐的时间,温言发现卢瑶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另一半。

      从简单又不失稳重,温柔中带着些许俏皮。

从那天起温言对卢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在他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卢瑶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不久后,两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开始小日子过的也是甜甜蜜蜜,白天各自忙碌,晚上烹茶煮酒,畅谈人生,好不自在。

        卢瑶想如果不是公公婆婆的到来或许他们可以一直那么幸福下去。

03

      温言是家中独子,婚后不久婆婆就催着小两口生孩子。

      卢瑶没有同意,那时正是她事业的上升期,她不想因为孩子而放弃事业。

      她说她想过几年再生,这也是在婚前就和温言商量好的。

        公婆当时就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温言在公婆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唯唯诺诺的不敢反驳,任由他们谩骂。

      公婆走后,卢瑶责怪温言言而无信,温言不说话只是强硬地抱着她不让她离开。两人发生了第一次冷战。

        半年后,卢瑶在单位组织体检的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气的鼻子都冒烟了,当时就打电话过去质问温言。

      温言沉默了好一会,语气中带着恳求,说他父母年纪大了,就想抱个孙子,让卢瑶帮帮他。

      卢瑶扯着嗓子骂了一句“你这个骗子”就挂断了电话。

      卢瑶挂断电话,眼泪唰唰的掉落,心里难过不已,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孩子就在温言一家的算计下到来了。

04

      尺寸从那天起,公婆就搬来照顾卢瑶和温言的饮食起居,那段日子虽然偶有摩擦,但也相安无事。

      卢瑶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她逐渐接受了怀孕的事实,甚至慢慢地开始期待孩子的降生。特别是胎儿有了胎动以后,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神奇,感受到什么叫做血脉相连。

      卢瑶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婆婆说她在人民医院找了个熟人,想带她过去检查一下。

      起初卢瑶是不愿意去的,但想到婆婆也是为了孩子好,不好拒绝,就跟着去了。

      几项检查做下来,卢瑶疲惫不已,婆婆让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她去拿检验单。

        卢瑶等了很久,婆婆都没有回来,她拿出手机给婆婆打过去,响了好久没有人接听。

      卢瑶在医院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圈都不见婆婆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她打电话给温言说婆婆在医院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让他赶紧过来。

        温言听罢吞吞吐吐地说:“妈已经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卢瑶听完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婆婆这是拿她当猴耍呢。

      当卢瑶气势汹汹地回到家,打算好好和婆婆理论理论的时候 发现公婆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可发,憋得她肚子都有些不舒服。

      晚上温言回来的时候,卢瑶还在床上生闷气,她看见温言,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妈到底什么意思,她自己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在医院到处找她。”

      温言看着气的脸色涨红的卢瑶,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妈有急事先回来,忘记告诉你了。”

    “你就替她找借口,明明就是故意的,以为我傻呀!”卢瑶不依不饶地发泄着心中的不快。

      温言听着卢瑶的抱怨声,不再反驳,只是抱着她静静地听着,卢瑶是真的累了,骂着骂着就在温言怀里睡着了。

      温言看着熟睡的卢瑶,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凸起的腹部,胎儿好像感应到了爸爸的抚摸,卢 瑶的肚皮轻轻地动了动。

        温言心里兴奋不已,把头贴在卢瑶的肚子上,轻轻地说道:“闺女,我是爸爸呀!”

05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这天卢瑶回到家,公婆气势汹汹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温言低着头一 言不由衷地坐在他们对面。

        看见她回来,婆婆颐指气使地对她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和你爸有话要对你说。”

  “妈……”温言猛然抬头,急急地喊道。

“你既然开不了口,我替你说。”温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婆婆厉声打断了。

卢瑶看着他们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温言的旁边。

“温言没有跟你说吧,你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婆婆盯着卢瑶的肚子语带嫌弃地说道。

“女孩?女孩多好,是爸妈的小棉袄。”卢瑶一只手摸着肚子,温柔地笑着。

“我们温家不需要女孩,你把这个孩子打掉。”婆婆尖锐的声音传来。

卢瑶震惊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婆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大声吼道:“这是我的孩子,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这件事由不得你,温言,管好你媳妇!”公公呵斥道。

温言站起来,拉了卢瑶一把,示意让她先坐下,卢瑶这会已经被气疯了,哪里能理解他的暗示,一把甩开他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指着他就骂起来。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他们都要杀你的孩子了,你还不敢吭声!我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要不然谁都休想动我的孩子。”

说完卢瑶跑进卧室把门反锁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两人都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温言早早出去买早餐,等他回来的时候,卢瑶已经离开了,桌上放着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06

全国少儿跆拳道锦标赛决赛在C是召开,卢子木作为F市的代表选手来参加这次比赛。

卢瑶和闺蜜李阳坐在台下,大声为子木加油。李阳是她大学时期的舍友,两人志趣相投,每天都形影不离,同学们戏称她们是“连体姐妹花”。

毕业后他们又在同一家翻译社工作,后来卢瑶离开了,而李阳现在已经是那家翻译社的老板娘了。

比赛结束后,子木得了季军,李阳送了他一款最新上市的限量版机甲。

子木高兴地在地上蹦了几下,他跳上旁边的台阶,对着李阳的俏脸亲了一口,说是送给她的回礼,惹得两人大笑不已。

李阳带着卢瑶母子来到一家本地特色餐馆,点餐后子木聚精会神地研究他的新玩具,李阳靠近卢瑶轻声问道:“你这次回来,不打算见见他吗?这些年他可是一直都没有再娶。”

“既然离开了,就没有打算再见,这次要不是子木要来参加比赛,我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

“那子木呢,你也不打算告诉他!”

“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到时候让他自己决定相认还是不相认。”

李阳知道卢瑶这几年吃了很多苦,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现在孩子好不容易养大了,生活也越过越好,就更加不想去找温言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

07

机场候机室里,卢瑶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子木在不远处的过道里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玩耍。

他不小心撞在一个男人身上摔倒在地,男人弯腰扶起他,在看见那张小脸时,愣了一下,心里纳闷,这个小孩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想起来,就抬步离开了。

子木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声“这个人和我长得好像。”又跑去玩耍了。

温言走出机场,看见助理的车停在路边,上车后,助理滔滔不绝地汇报这两天的工作,温言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那张小孩的面孔。

当他抬头从后视镜里面看见自己的脸时,脑子“轰”的一声,他激动地对助理说:“小李,快,快,快回机场。”

小李不明所以,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头往机场开去。

到机场入口处,不等小李把车停稳,温言就跳下车疯了一样朝里面跑去。

等他跑到碰见子木的地方时,候机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温言喘着粗气,汗水一颗一颗从额头滴落。

他失魂落魄的从候机室出来,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无力的瘫坐在机场大厅的地板上。

一个机场工作人员走过来问道:“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温言抬起头,眼神木然地盯着他自言自语道:“你怎么可能找到她呢,她一定是故意藏起来不让我找到。”

工作人员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以为他是要找人,就说:“你要找谁,把名字告诉我,我去总台给你放广播 ,只要人还在机场,一定可以找到的。”

听到“总台”两个字时,温言眼神一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机场总台的方向跑去。

几个小时后,温言坐上了飞往F市的飞机。

08

温言来到F市,住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国际酒店,他从当地的朋友那里借了一辆车,并且把卢瑶的照片发给他,让朋友帮他留意一下。

温言买了一张F市的地图,按照地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十几天过去,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助理打电话说他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董事长催着让他回去处理,温言无奈只好先回C市,临走时叮嘱朋友继续帮他找卢瑶,有消息立马打电话给他。

温言回到C市,处理完积压的公务,立马打电话给李阳,约她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李阳来到咖啡馆,温言目光不善的盯着她看,李阳坐下讪讪的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跟我欠了你一百万似的。”

“她半个月前回来过对不对?”温言肯定的说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好多事呢!”李阳心里有些发虚,眼神却坚定的说道。

“她身边的那个小孩是谁?”温言试探的问道,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李阳,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不自觉的摩挲着。

“你见过他们了?”李阳刚说完就意识到上当了。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温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恳求道:“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我只想看她一眼,只要她不同意,我绝不打扰。”

李阳看着眼前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却卑微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恳求她,心里有些难过。她想或许他是真的爱惨了卢瑶。

09

温言再次来到F市是在两个月以后,他用两个月的时间说服公司董事会在F市设立分公司,而他作为分公司的负责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这里。

卢瑶去年从原来的公司辞职,用这几年的积蓄和一个朋友合作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翻译社。

翻译社生意时好时坏,最近这段时间只接到几个临时的小案子,再这样下去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

这天卢瑶正坐在办公室里发愁,前台小艺打电话说有个人要找她谈合作。卢瑶不可置信的问了好几遍才确定是真的。

来人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总经理姓张,他说他们公司有很多对外贸易,需要找一家有实力的翻译社长期与他们合作,负责资料翻译、客户接待等工作。

卢瑶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张总听完后从公文包里面掏出一份合同递给卢瑶,说是他非常信任的朋友介绍他过来的,让卢瑶先看一看合同,如果她没有要补充的地方,马上就可以签了。

签完合同,送张总离开后,卢瑶感觉云里雾里的一点都不真实,她使劲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哎吆,真疼!”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卢瑶拿起合同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以往他们千辛万苦跑来的生意还要赚钱。

有了这份合同,往后半年都不用担心发不出工资了。她高兴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合作人美玉。

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生意主动找上门,连续几次之后,卢瑶察觉出事有蹊跷。

但是不论她如何试探,那些人都守口如瓶,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得到。

这天,卢瑶签完合同,盯着合同发呆,这已经是今年以来的第六份合同了,为了顺利完成这些生意,公司规模比原来扩大了一倍,以前旁边闲置的门面房被他们租下来改成了办公室,员工也比以前多了一倍。

生意越做越好,卢瑶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她总觉得好像有一双大手操控者着这一切。

最近为了这件事情,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精神状态极差,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虽然也很发愁,但是心里很踏实。

卢瑶叫来美玉,打算和她商量一下最近这些“从天而降”的合同。当她说出自己的担忧时,美玉竟然和她一拍即合。

两人当即决定,以后再有这种自动送上门的合同婉拒了就是。

10

李阳来F市了,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卢瑶,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李阳看见卢瑶神色憔悴,萎靡不振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以为她生病了。

知道原因后,李阳心虚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以为的好事给卢瑶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心里愧疚不已。

“或许,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知道?”卢瑶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她。

“温言半年多前来F市了!”李阳偷偷的看了一眼卢瑶的表情,见她没有特别的生气,只是有些惊讶,才继续说道。

“就你带着子木回去的那次,他在机场无意中碰见子木,产生了怀疑,我没小心掉进了他的圈套……”李阳一字不漏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还可怜兮兮的说道:“瑶瑶,对不起呀,我真的是看他还很爱你的份上,才一时心软的。”

卢瑶面上平静,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了,温言既然来了这里,还插手了自己公司的生意,那儿子那边呢,他是不是也有干涉。

想到温言一家为了生儿子做出的那件丧心病狂的事情,她的脊背一阵发凉,脸色变得苍白。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谁也不能抢走。

卢瑶拿起手边的包包,起身朝外跑去,李阳见她一言不发的跑了,赶紧追上去。

两人来到子木的幼儿园,这会离放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却已经围在了校门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拉着家常。

卢瑶很少这么早过来接儿子,子木每天放学都呆在学校旁边的“小饭桌”,等卢瑶忙完才过来接他。

两人等了一会,周围的家长开始按班级顺序排队,她们也站在了子木班的队伍里面。

接孩子的家长中老人比较多,两人没好意思和他们抢位置,结果被挤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不一会,卢瑶看见老师带着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铿锵有力的口号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子木站在他们班的最前面,正呲牙咧嘴的不知道朝谁做鬼脸。

开始接孩子了,第一个就是子木,当老师喊他名字的时候,卢瑶正打算答应,一个低沉的男音传了过来“在”。

卢瑶看见子木高兴的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自觉的伸出小手拉着男人走出队伍。

子木刚走两步,就看见了站在队伍里的卢瑶她们,惊喜的喊道:“妈妈,李阳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男人顺着子木的喊声望去,四目相对,卢瑶眼中满溢的警惕之色,使得温言心中一痛。无尽的思念如今都化作一句“好久不见!”

卢瑶没有再看他,只说了句“不如不见!”拉着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子木一步三回头的朝温言和李阳挥手告别,直到两人消失在拐角处。

11

回家的路上,子木发现妈妈很生气,他几次试图和妈妈说话,她都没有理他。

回到家,卢瑶换了身衣服,走进厨房做饭,子木爬在厨房的玻璃门边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卢瑶心下不忍,把他叫进来问道:“那个叔叔最近每天都去学校接你吗?”

子木耷拉着小脑袋,瓮声瓮气的答道:“也不是每天都去,隔几天来一次。”

说完他抬起头,面带希冀的看着卢瑶问道:“妈妈,老师和同学们都以为他是我爸爸,说我们长的一模一样,他是我爸爸吗?”

卢瑶听着孩子的问话,心中一阵烦闷,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子木来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卢瑶问道:“你喜欢他吗?”

“喜欢!”子木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如果他要带你走,让你永远离开妈妈,你还会喜欢他吗?”卢瑶继续问道。

“我不要离开妈妈,我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也不喜欢他了。”子木一下子哭着扑进卢瑶怀里说道。

卢瑶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心里默默的念着:“儿子,对不起,妈妈舍不得离开你!”

虽然得到了儿子的保证,卢瑶还是不放心,她打电话向李阳要了温言的电话号码,电话一打过去李阳就不停的向她道歉,卢瑶无奈,又哄了她半天才挂断电话。

卢瑶看着电话号码,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拨过去了,电话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被接起来了。

“瑶瑶?”温言看见熟悉的电话号码试探的问道。这个号码从李阳那里得到后,他每天都要在手机上输入无数次,就是没有勇气拨出去,害怕她又一次带着儿子逃走。

“关于子木,我们见面聊聊吧!”卢瑶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好......”温言还要说点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不一会卢瑶发来一条短信“明早9点,你来公司找我!”

12

温言按时来到卢瑶的公司,虽然他已经来过无数次,但是光明正大的被带进卢瑶的办公室还是第一次,心里不禁有些欢喜。

卢瑶看见他进来,招呼他坐下后,吩咐小艾倒一杯咖啡进来,小艾出去片刻就端着一杯咖啡进来放在温言面前,临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帮他们关上了门。

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尴尬,卢瑶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是不会把子木给你的。”

温言看着她浑身带刺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这都是因他当年懦弱种下的苦果,如今轮到自己来尝也是罪有应得。

“我不是来和你抢儿子的,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卢瑶听见他不抢儿子,从昨天开始就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眼中防备的神色也淡了许多,她刚要说话,好像又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不抢,那你爸妈呢,他们也不抢吗?你能做得了他们的主吗?”卢瑶语带轻蔑的说道。

“他们三年前就出意外去世了。”温言语气略带伤感。

卢瑶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恨在听见温言父母过世的消息时,瞬间一扫而空。她怔了一会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节哀!”

两人一时无言,过了好一会,温言才开口说道:“他们其实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卢瑶惊讶的抬起头望着温言,温言继续说道,他其实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七岁的时候才被现在的父母收养。

养父母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从小对他特别严厉,小时候为了得到父母一个肯定的赞赏,他每天都学习到深夜,从来不敢懈怠。

从小到大,他都在为了让父母更加喜欢他的路上不断奔跑,忽略了身边其他的人和事,他以为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应有的相处模式。

直到他遇见卢瑶,她既温柔又善解人意,他为了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和父母发生了冲突,但是最后还是伤害了她。

卢瑶听完后,心情复杂难辨。看着温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13

半年后,子木幼儿园要举办毕业典礼,子木闪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卢瑶问道:“妈妈,我能邀请爸爸和我们一起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卢瑶伸手点了点他光洁的额头,温柔的看着他说道:“怪不得今天特别勤快,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子木双手抱着卢瑶的胳膊不停地晃着,撒娇道:“行不行嘛!”

卢瑶无奈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子木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去给温言打电话。

子木毕业典礼这天,他开心的拉着两人在校园里炫耀了一圈,他要让那些以前笑话他没有爸爸的小朋友们看看,他爸爸既高大又帅气。

温言和卢瑶全程微笑着陪着儿子胡闹,子木在上台领讲的时候,快速的把卢遥的手放在了温言的手里坏笑着跑开了。

卢瑶想要抽出来,温言却紧紧地握住,不让她动弹。

『贰』 短篇小说|离了吗

警察赶到时,王德林的胳膊还在流血,他一边捂着左臂上的伤口,一边破口大骂小范。

此时的章萍萍正和小范抓着扭打在一起,全没有了往日的斯文,像两只为情打架的公兽掐在了一起。两个女人,一个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一个扭着对方的胳膊,头发零乱,衣冠不整,甚至脸上还有抓痕。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扭打在一起。

警察带王德林在附近的诊所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好在伤口不深。

王德林、章萍萍和小范三个人被带到派出所的三个不同的房间里,同时进行笔录。

小范和王德林谈恋爱已有两三年的时间,这是单位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人们在背后里议论,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小范是单位里的日语翻译,年轻,业务能力强,经常出国,比较时尚。王德林呢,从外表上看有些老气横秋,不修边幅,看上去邋里拉遢。穿一件深蓝色的外衣,似乎多少年都没有洗过,没有换过,蓝色已经发旧,变得暗淡。

大家议论,小范看上王德林哪了?年轻姑娘找谁不行,非要找个四十多岁的大半老男人?小范比王德林小13岁。

要说起王德林,他有些小才气。比如画水粉画不错,过去单位里有展销活动,或是有文艺演出,少不了让他画广告宣传画。据说王德林还烧得一手好菜,什么红烧狮子头、海参葱段他都拿手。或许是因为这个,迷住了小范的胃。

但是,半路上又杀出个章萍萍。章萍萍部队大院出身,自己也当过三年兵,平时喜欢穿国防绿的上衣,蓝裤子,据说是空军的打扮。章萍萍总是一幅英姿飒爽的样子,走路的时候,挺胸抬头,有些趾高气昂。

章萍萍有个特别爱好,就是争强好胜。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争到手。章萍萍做事干巴利落脆,一就一,二就是二,老子说了算,别和我争。

章萍萍打心眼里看不上小范,你不就是个日语翻译吗?不过是所里引进了日本技术,我还是英语翻译呢,小日本有什么好,能和老美比吗?顺带着看扁了小范。

章萍萍已经37岁,比王德林小五岁。37岁没有结婚,基本上都属于了剩女。章萍萍看上王德林,是因为王德林送给了章萍萍一幅画,这幅画打动了章萍萍高傲的芳心。

她开始向王德林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没两天,王德林成了章萍萍裙下的俘虏,并得到了章萍萍的特别优待。两个人很快坠入爱河,如胶似漆,山盟海誓,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两个人经常在军博附近散步,被单位里的人看到过许多次,自然有人会把这消息告诉小范。

小范也不是善茬,你敢抢我老公?尽管两个人只是恋爱阶段,还没有登记结婚,不受法律保护。但小范想,我已经是你王德林的人,你竟敢在外面公开的招猫逗狗,两人还手挽着手的散步。你敢,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于是,这天小范将一把锋利的菜刀装进军挎里,远远地注视着王德林和章萍萍。她悄悄地跟在他们后边,趁王德林和章萍萍他们不注意,抡圆了胳膊,向着王德林劈头盖脸地抡了过去。

锋利的菜刀划破了绿色粗帆布,重重地砍在了王德林的左胳膊上,王德林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下,小范冲着章萍萍抡了过去,但章萍萍看到王德林胳膊上流出的血,她一闪身,躲了过去,算是她捡了便宜。

在派出所里,小范拿出了三张做人流的医院证明,证明自己是王德林的人。派出所里的女民警很同情小范,但表面上仍是一脸严肃地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们没有结婚,不受法律保护,为什么不检点点?吃亏的都是我们女同志。你怎么就不注意呢?”

小范只顾哭,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喜欢的男人场上换人了。

单位办公室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让去领人。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办公室主任和干事小田,一起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对三个人进行了一番法治教育,把他们放了回来,并让单位再加强教育。

王德林写了一份深刻的检讨,赔了小范两万块钱。三个人的全年奖金都泡汤了。

两个月后王德林和章萍萍结婚了,章萍萍算是打了个大胜仗。她永远都是那样的趾高气昂的样子,走路时抬头挺胸,而且目中无人。不就是那点奖金嘛,扣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结婚后,章萍萍搬出了爸妈家的部队大院。她生下个大胖小子,做月子时也没住在爸妈家,和王德林住在一间12平米的小平房里,厨房在院子里,上厕所要出了小院,去胡同的公厕。从她家走到车站还有挺长的一段路。夏天小平房会漏雨,要用大盆小碗的接雨水。冬天家里要生炉子取暖,她的手上裂了多道口子,腰背也没有先前那么挺直了。

几年后,章萍萍见人的第一句话就是:“离了吗?”

唉,争哪门子强。鞋子穿在自己脚上,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人间文品】 品人间美文,赏人间美景,让我们一起携手经营着人生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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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短篇小说《买菜》

文/晴天过后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四,传统意义上的“小年”,一大早,老陈就起来了,他要赶早去菜市场买菜。

辛辛苦苦在外一年,怀揣着一卷钞票回来,老陈心里乐滋滋的,关上门,他小心地打开大箱子,从一堆衣服下面拿出个纸包,这是他一年的辛苦钱。

拿着钱仔细数了几遍,抽出两张来,想了想,又拿出两张,过年了,买点好吃的吧!照原样包好纸包,再一次塞进衣服下面,合上箱子,打开门,冲在猪圈忙活的老伴叫了声:“老婆子,老婆子,我去买菜啦!”

老伴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只隐约听见“饺子......剁馅......”许是要包饺子吧?老陈摇摇头,这个老婆子!

腊月的县城真是热闹,菜市场里人山人海,老陈推着自行车随着大流前行,左顾右盼,许久不回来,什么都是新鲜的。

菜市场里的摊位不多,有人就把架子车、农用三轮车摆在了街道两边,把本来就不怎么宽阔的街道挤得更像是羊肠子,有人为了拉客,还把车子往街心挪,如果有车辆通过,就更加拥挤。

“咦,这不是老陈吗?回来啦?听说你赚了不少钱呀!”一个大嗓门跟老陈打着招呼,老陈看了看左右,没有认识的人,他兀自走着。

“哟,挣大钱了,不理人了呀?”身后有人拍了拍老陈的肩膀,那个大嗓门继续嚷嚷着,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老陈一回头,是村里的“二流子”赖子李,他强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是李兄弟啊,抱歉,刚没注意到你。”

赖子李哈哈一笑,“你老哥是怕我让你请吃饭吧?”说完,一手搭上老陈的肩膀,两人在人海中并排行走,老陈想甩开他的手,却始终没有好意思,都是一个村的,哪怕名声再不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感觉到老陈的别扭,赖子李嘴角扬起一抹笑,不时跟老陈打着哈哈,还不时凑到摊贩面前问一问蔬菜价格。

到一辆三轮车前,菜很丰富,价格也合宜,老陈要买,可赖子李还要往前走,老陈不解地说:“就在这儿买吧,要到哪里去?”

“再看看,再看看,时间还早呢。”赖子李说着,一把扯过老陈继续向前走。

穿过人群,赖子李来到一家门店前停下,笑着说:“就是这里,走,进去。”

老陈抬头一看,这是一间小店,没有任何招牌,想着赖子李的名声,老陈直犯嘀咕。

仔细看去,里面还不少人,两个穿大棉袄的妇女戴着印有“有机蔬菜”的小围裙,正在按单装菜、过称,忙得不亦乐乎。

赖子李不管不顾地拉着老陈要进店,锁好自行车,进得门来一看,一间小店被货物占的满当当的。老板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对小酒窝浅浅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乎也会说话,见了他们就热情招呼:“李大哥你们来啦!”

赖子李笑着说:“生意这么好,也不换个大门面?”

“好啥呀,每年就是腊月好一点,平时闲得慌啊!”老板娘呵呵笑着,嘴里说着客套话。

“这位大哥好是眼生,可是第一次来小店?”老板娘向老陈飞了个媚眼问道。

“是啊,这是我们村的老陈,我把他拉来的!”赖子李一拍老陈的肩膀,拍得他一哆嗦,看着赖子李冲老板娘使了个颜色。

老板娘走了过来,“陈大哥,随便看看,我给你便宜点!”说着,领着二人往里面走,招呼着:“随便看!”

“你忙去吧!”赖子李跟老板娘说着,老板娘看了看老陈,又是一笑,小酒窝能让人醉死。

“那我忙去了,腊月了,的确人手紧。”老板娘看着老陈说道,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老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老板娘又是一笑,一摇一摆地走到店门口招呼着客人。

赖子李看着老陈还直愣愣地盯着人家,一撞老陈胸口,“还看呢?都走远了。”

老陈诺诺不言,装作挑选菜品的样子。

赖子李也不在意,继续说着:“她叫翠花,是我高中同学,死了丈夫。”

“是个寡妇?”老陈问。

“嗯,可怜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

老陈听完,沉默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选着菜,等把菜单拿到收银台时,老板娘又过来了。

“两位哥哥选好了?呀,这么照顾我生意,谢谢啦!”嘴里娇声说着,眼神又媚媚地瞟向老陈。

结了帐,老陈站在门口等着店员配好菜,赖子李却在店里帮着老板娘招呼客人,配菜。

过了一会,老板娘招呼道:“陈大哥,你的菜配好了,麻烦你来提一下。”

老陈凑过去一看,好大一尼龙袋子,已经封了口,他笑了笑,这店做事真靠谱,包都打好了。

等老陈拎着菜往自行车后座一捆,正想问问赖子李,眼前却不见了人影,想问问老板娘,见她忙着,也没好意思再问。

七七八八又买了一些东西,自行车后面已经满满当当了,本想再买点,老陈寻思一会回去不好拖,也就作罢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菜店的老板娘,骑车也特得劲。

回到家,哼着小调,见到在院里洗衣服的老伴,皮肤灰暗 ,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一把枯燥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莫名地,老陈又想起那个风韵的女人。

“回来了,买了啥?”老伴见到老陈,两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要过来看看他买了些什么东西。

老陈把自行车靠墙停好,边卸着货边回道:“买了些鸡鸭鱼肉,一些蔬菜。”

老伴一愣,“家里种了菜,你还买啥子蔬菜?”

老陈清理着东西,头也不抬,“家里能有什么?几颗大白菜?我这买的是菇子,菠菜,你能有?”

“行,行,行,说不过你!你在哪里买的?”老伴一边查看一边问。

“赖子李带着去的。”老陈依旧没有抬头,嘴里回答着。

“啥?老板是那个风骚女人?”老伴一声大叫,冲过来揪着老陈的衣领问。

老陈愣了,老伴一向说话细声细气,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过?他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可是菜不好?”

老伴一松他的衣领,“倒也不是,你知道那女人是干嘛的吗?还有赖子李,你还跟他混在一起!”

“碰巧碰上的,有啥子问题?”老陈很是不解,拿把刀划了一下封口的尼龙袋,从内里掏出菜来,都是新鲜的,他举了举,示意老伴看。

老伴瞟了一眼,又盯着老陈看了半响,看得老陈心里只发毛。

“你常年在外,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口碑,有两家老头都为了她散尽家财,跟老伴离婚了,赖子李更是,天天围着她打转。”老伴嘴里说着,接过菜刀,又看了看老陈,语带警告地说:“你小心点!”说完,拿着菜刀去了厨房。

老陈心里一惊,想起那个女人,心虚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块票了,买东西只花了两百多,想着离开店子结账的时候,多塞给那女人的一百块钱。

幸好,幸好,出门只带了四百块钱。老陈暗想,压下心底那不该有的涟漪。

『肆』 好的短篇小说长啥样

短篇小说国内遇冷?短篇不如长篇?好短篇长啥样?

来看看方方、赵玫、孙甘露、路内四位知名作家从短篇小说的写作切入,畅谈小说世界。

(本文源于文学论坛“甜美的时光片断”)

短篇不是给长篇练手的

人们往往对“第一次”难以忘怀:方方记得第一部出版作品是短篇小说集《大篷车上》,“那时长江文艺出版社找我,我还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路内记得25岁那年自己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发表在《萌芽》上,“200元的稿费够我一个月的生活”。

他们都从短篇开始结缘文学。但耐人寻味的是,这些年长篇小说似乎比短篇更受青睐。“虽然短篇小说大师爱丽丝?门罗获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但在中国,作家似乎对长篇更偏爱,更把第一篇长篇的创作当做标志性事件。”袁筱一问:“大家怎么思考短篇和长篇的关系?现在还写不写短篇?”

在方方看来,写长篇还是短篇有一个时间分配的问题。她这一代中国作家于1980年代前后开始写作。“以当时的经历、阅历、知识储备和写作技术的成熟程度,都还没有力气写长篇。”

到1980年代中期,中篇小说出现了。“它比短篇容量大,写起来比较尽兴,又不需要花长篇那么久的时间。所以中篇小说一下吸引很多人,我就是其中之一。”1990年代后,方方以写中篇为主,基本没写短篇。直至去年,才又拾起写短篇的笔头。

“其实西方对中篇小说没有一个严格的概念。”孙甘露表示,“在我看来就两种――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或者说比较长的短篇和比较短的长篇,小长篇和短长篇。实际上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根本无法互相替代。有一种庸俗的论断说‘写短篇练练笔’,这句话不成立,好的短篇根本无法写成一个好长篇,这不是冲点水就可以做成的。”

人们对短篇的理解庸俗了

路内也不认同“短篇是作家起手”这类说法。他说:“有的作家也可能从诗歌、戏剧起手。我们总把长篇和短篇的关系看成一种对抗,还觉得短篇是弱势。我们谈短篇小说时一定会谈到长篇,谈长篇小说时却不一定谈到短篇。”

“但我觉得,如果有对抗,也不是两种文体的对抗,而是一个作家身体内两种特质的对抗。为什么短篇衰落、长篇兴盛?我感觉问题在于短篇小说在逐渐庸俗化,长篇小说逐渐功利化。这可能导致短篇小说更多地为读者服务,长篇小说更多为作者自己的问题服务。”

路内解释,长篇功利化是“有个文学野心在那,需要长篇完成里程碑式的东西”,“也可能牵涉到出版野心,出版社对作家也是有要求的。长篇必然会受到功利化的影响,适度范围内也不是坏事。”

那什么是短篇庸俗化?路内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当下的短篇小说被狗血和鸡汤影响,出版界也欢迎这类作品。加上影视对小说的冲击――需要你写出影视化的东西。简而言之,快餐式。”

“短篇小说变得庸俗,作家对短篇小说的理解变得庸俗,读者对短篇小说的理解也庸俗起来。我们把短篇小说当做一种快速解乏的文化产品。这不是指责,而是一个有意思的文化现象。这和当下我们对小说、对文学认识和教育的不足也有关系。”

他表示人们工作紧张,各种不适,可以通过运动唱歌而非短篇小说解乏。“因为短篇小说是一种心绞痛的快速死法,它其实不提供解乏功能,不提供人生经验和情感解决方案,不提供励志和温暖。好的短篇小说,套用拉纳德的一个短篇集的名字:有人喜欢冷冰冰。”

未来是网络小说的天下吗?

说起长篇小说,方方也提到了网络小说。“现在年轻人写长篇比较多,特别网络作家一上手就是长篇,哗哗哗一直写下去。”

对这块有些陌生的领域,方方评价:“网络小说的好处在于野生野长、充满活力。但确实没有人来把关。它的用词、句式、技术还是比较弱的。但它进步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快得多,所以我还是很看好的。”

“我认为网络小说最大的问题可能是不够讲究。它们讲究情节快速递进,要求故事迅速发展,吊着每天有人看他的东西。对十年磨一剑、起承转合、结构追求什么的,它不讲究。当然年轻人不挑技术,只要给我一个故事框架和几个人物就够了。”

赵玫认为网络小说的现状是泥沙俱下,“当然也有好的网络小说,但它与金钱的关系和传统作家与金钱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此外,赵玫表示文学本身是很严谨的东西,但是网络小说对语言的修炼不会这么多。“我原来写作是第一遍手稿,然后誊一遍。后来即便上网打字,我的第一遍稿也一定要在纸上写。把文字从纸张转到电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觉得网络文学这个东西先要定义一下。我们现在讲的网络文学是所有在网上发表的东西,这太笼统了。其实(网络文学)应该是指在专门网站上发表的,比如穿越、玄幻、言情等类型文学,然后每天更新,下面有打赏阅读。”孙甘露说。

他曾听闻有网络作家一天更新上万字。“他们的创作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写的。从单位时间来讲必须是噼里啪啦就下去了。我们写东西是来回琢磨,一句话这样讲那样讲,这个字在前面在后面,弄了半天,一年半年出来一篇东西。可能这些老朽的想法都要被扫干净,以后可能就是网络的天下,文学就改了。”

“但一个行当总会出现一些高手,从理论上看,我乐观其成。”

“像王朔出来时人家骂他,当时施蛰存就讲过,你不要看不起这些粗俗的流行的东西,当时《诗经》出来的时候就是粗俗流行的东西。随着时代转变,所谓小说就是通俗的,就是闲话,不是很高的东西。”

至于好小说会在哪里,孙甘露表示:“俄罗斯有个谚语说‘眼对眼,看不见脸’,凑太近了反而不知道对方长啥样。我们需要时间和距离从旁观察。”

来源|澎湃

图书介绍

华语短经典第一辑全8册

云淡风轻+巫和某某先生+早安北京+水鬼+虚拟+平安夜+信使之函+在屋顶上牧云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云淡风轻――方方短篇小说选

方方是当代文坛颇为活跃的女作家,其作品多次获《小说月报》百花奖、中国女性文学奖等多种重大奖项,在社会各界已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多部小说被译为英、法、日、意、葡、韩、泰等文字在国外出版。本书收录了方方新作《云淡风轻》《天蓝》以及她的经典短篇代表作共12篇,其中《云淡风轻》被评为2016年花地文学榜年度短篇小说。

巫和某某先生――赵玫短篇小说选

赵玫是较早以女性主义意识写作的作家,她的小说多具浪漫主义色彩。其作品梦幻、诗意,带着忧伤,真切感人,先后获得庄重文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多种重大奖项。本书收录《巫和某某先生》《无调性短歌》《谁让梦想变得低沉》等13篇赵玫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

早安,北京――徐坤短篇小说选

徐坤的短篇小说在文化反讽、女性命运和都市情爱等几个方面有多重探索,表现出女性知识分子独有的智慧与锋芒。其作品获过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冯牧文学奖等国家及省部级奖项及各大期刊奖30余项,被翻译成英、德、法、俄、日语等出版。本书收录了作者开始创作以来发表过的影响较大的短篇小说8篇,其中《厨房》获过第二届鲁迅文学奖,《遭遇爱情》《狗日的足球》《早安,北京》获过《小说月报》百花奖,《鸟粪》获得《小说选刊》优秀小说奖。

水鬼――苏童短篇小说选

苏童对创作短篇小说尤为偏爱,格非曾说:“毫无疑问苏童是中国当代短篇小说的大师、巨匠,代表了短篇小说最高的程度”。其作品获有茅盾文学奖、英仕曼亚洲文学奖、华语传媒文学大奖、鲁迅文学奖、布克国际文学奖提名等国内外重要文学奖项。本书收录了《水鬼》《拾婴记》《骑兵》等短篇小说代表作11篇。

虚拟――毕飞宇短篇小说选

毕飞宇是中国当代最具实力的小说家之一。前期创作以中短篇小说见长,后期转向长篇小说写作。《哺乳期的女人》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玉米》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推拿》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本书收录《哺乳期的女人》《怀念妹妹小青》《地球上的王家庄》等9篇毕飞宇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

平安夜――李洱短篇小说选

李洱被誉为中国先锋文学之后最重要的代表作家之一。其作品获有茅盾文学奖、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被翻译成德语、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石榴树上结樱桃》得到德国总理默克尔的高度推崇,德媒评其为“配得上它所获得的一切荣誉”。本书收录《平安夜》《儿女情长》《夜游图书馆》等8篇李洱短篇小说代表作。

信使之函――孙甘露短篇小说选

孙甘露是先锋文学代表作家之一。作品有英、法、日等多种译文,被收入海内外多种文学选集。本书收录了其成名作《访问梦境》以及《信使之函》《请女人猜谜》等孙甘露最具代表性短篇小说5篇。

在屋顶上牧云――路内短篇小说选

路内,2007年以长篇小说《少年巴比伦》而受到关注,被认为是当代文坛出现的最让人惊艳的小说家,被评论家称之为中国70一代最好的小说家之一。其文字幽默畅快,而又伤感缠绵,常常让人“微笑着读他的文字,却忍不住悲伤”。著有“追随三部曲”,《花街往事》《慈悲》等。曾获首届《人民文学》新人长篇奖,《GQ》中文版年度作家、华语文学传媒奖年度小说家。本书收录了路内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8篇。

『伍』 短篇小说|异常案件调查8

第8章 来访的偷窥者
宋天的行李并不多,季哥的越野车一趟就装完了,此时他坐在车上等着宋天和房东交接出租房的事宜。
没一会,就看到宋天就从楼里跑出来了。
“办完啦,我们走吧,季哥。”听声音就知道宋天挺开心。
“东西都拿完了吧。”季哥把正在看的手机收了起来,发动车子。
宋天坐上副驾驶,边绑好安全带边说:“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房东人还挺好的,有些小地方破损也没让我赔,看来我真的否极泰来了,要转运了。”
“我那边环境肯定比这边好,但就是不能下楼就能有吃的了。”
“有时间我就可以自己做啊,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在外面吃,季哥,等行李放好了,我们去超市买点吃的,我亲自下厨做一顿,不是吹,我厨艺还行。”
“哈,是吗?那我要沾沾你的光了。”
大概开了半小时,就到季哥家了,在地下停车场两人把行李一次性推进电梯,季哥按亮了11层的按钮。
这个小区应该是这片最好的小区,人车分离不说,小区绿化做得相当好,看来宋天每天可以下楼跑步了。
进了屋子,很简洁的布局,最让宋天喜欢的是阳台,没有其他楼层的遮挡风景一览无遗,对着一条河,简直是宋天的梦中情房。
“不过,猫呢?”宋天转头问季哥。
“还在宠物店寄养,我一会拿回来。”
季哥刚回答完手机就响了,他走向阳台接起,说了几句,挂掉后和宋天说。
“忽然有个采访,我估计晚点回来,你自己随意吧,这是钥匙。”说完,把备用钥匙留给宋天,就匆忙离开了。
“额,走了。”
不过宋天环视房间,确实有猫咪的饭盆,窝,储物间里也堆满了猫粮猫砂和罐头,看来养猫是真的,不过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异味,也很整洁。
宋天打开主卧的门,季哥的房间是很简单的灰色基调,房间里只有床、办公桌和开放式衣柜,里面的衣物一览无遗,全是西装。
“我应该是睡客房吧。”,客房比主卧小一些,也很简单,基本的东西都有,宋天把自己的衣物都放进衣柜里,笔记本和书本摆放在桌子上,终于有点要开始新的生活的样子了。
主卧里有洗手间,宋天也可以独享客用卫生间,这样即使两个人住也不会有冲突,挺好的。这里离公司也很近,骑个共享单车就可以了,连公车都不用挤,生活一下得到巨大的提升,好像做梦一样,宋天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心想这下要好好用心考公务员了,争取早日上岸。
看了一会书,不知不觉已经7点多了,季哥还没回来的迹象,应该也不回来了吧,宋天在厨房翻了翻,虽然有些食物,但还是决定煮泡面吃,本来还想露一手的,居然有点沮丧。
第二天,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毛茸茸的。
“哇!!”好大一张脸,原来是一只脸盘巨大的金渐层。
宋天虽然没养过猫,但这猫也太可爱了吧!!眼睛大大的,抱起来好软呀。
“看来季哥回来了。”昨天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赶紧洗漱吧,你还要上班吧。”这时季哥从洗手间里出来。
“噢!对!季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我看你都睡了就没叫醒你了。她叫元宝。”季哥指了指宋天身边的小猫。
“金元宝呀。”宋天低头看着在脚边转的小猫。
“她很少叫的,不会打扰你学习的。我早餐已经买好了,你赶紧吃吧,要来杯咖啡吗?”
“好啊!”
忙碌的星期一过得还挺快的,转眼就下班了,宋天顺路在超市买了些食物,反正不需要付房租了,工资完全够用了。
打开房门,元宝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给小元宝开了个罐头,然后清理猫砂,给自动投喂机灌满猫粮,没个五分钟就做完了,养猫原来这么简单呀。
“早知道,我也养一只了。”
电视上在播放新闻,是一则抓捕地铁色狼的新闻,感觉现在这类新闻挺多的。宋天在厨房给自己做了晚饭,自己吃饭还真有点无聊,季哥上午说了这几天不会回来,又不常住,为什么买这么贵的房子,把自己搞成房奴整日奔波。
“哎,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房奴呀。老妈那么努力给人当保姆,也是为了支持我买房结婚吧。还是去看书吧,早日考上公务员,也容易找到老婆。”
就这样,每天上班、下班、喂猫、看书的日子就过去了一个月,季哥还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一个月也住不了这个房子几天。
忽然有一天,门铃响。
宋天心想,季哥不会没带钥匙吧,但还是急忙起身去开门,毕竟一个月都没见过面了。打开门,门外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面容憔悴的。
对方倒是先开了口,“我找季文记者。”
“他不在。”
“我原先和他约好了,但中途发生了些事情就耽搁了,最近又联系不上他。”
“他出差了,都一个月没回家了。”
“你是他助手吗?那和你说也行。”
“嗯……是,那你进来吧。”
男人主动走到靠近阳台的餐桌前坐下来。
宋天去厨房给男人倒了一杯水,元宝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水刚放下,门外就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原来是季哥回来了。
进门的季哥看了一眼屋里的男人,对宋天说:“是你朋友吗?”
“?”宋天觉得奇怪,“不是你约的采访对象吗?”
季哥这时才注意观察起男人,还真是自己的采访对方。
“但你和那时完全不一样呀。”季哥把文件包和外套放在沙发上,也坐到餐桌上来了。
男人面对着季哥和宋天,感觉整个人就像紧绷的蚕蛹,手指紧握着放在大腿上。
“之前找你,不是说了想说说我遇到的事情。”
“嗯,你说吧。”
男人开始叙述起自己的事。
“我叫林竹,36岁,在一所高中负责行政工作,平时也不是特别忙,遇到放假还有一大把的时间,虽然也有很多同事和朋友介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遇上可以成家的女人,应该是工资太低的原因。”
宋天心想这人不就是我考不上公务员的未来吗?
那人还在继续说,“人啊,失败多了,就不想再尝试了,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在网上迷恋上了偷窥视频,只要没人注意就想看。”
“什么类型的偷窥?”
“比如女人上厕所那种,一想到女人脱下裤子,撒尿拉屎的样子,我就很兴奋!”
“……”宋天和季哥眯着眼睛有点欲说还休的样子,但也没打断男人的话。
“后来光花钱买视频来看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得参加组织。”
“什么样的组织?”
“就是专门教你偷拍的组织,当然门类分得很细,有分场所的,也有分情景,还有分角色的。但我加入那个就是专门拍女厕所的。他们会先提供拍摄教程,包括怎么选择安装地点,怎么躲开保安,怎么购买针孔摄像头等,拍摄成功后提交三段视频就可以正式加入他们的群,分享更多的视频。”
回忆之前的事情时,男人脸上还有少许兴奋的表情,但接下来男人沉默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吗?”季哥用询问的方式诱导男人说下去。
“一张脸。”
“?”
“我安装的摄像头机位都很低,正对着女人的部位,好几年都没出现过问题,可有一天,我手机上感应通知又有女人来上厕所了,我就照旧在无人的地方打开手机观看,可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头正在看我,那人明显注意到了摄像头,他在和我对视,我被吓到了,删掉软件,关掉手机。后来一个星期我都没敢打开手机,我夜不能寐,终日恐慌,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那人是弯腰探头看的摄像头吗?”
“不是,他是伸头看的,太不可思议了。”
“那你后来有打开摄像头吗?”
“没有,摄像好像坏了,连接不上没有影像了。我为了确认,一个月后我回到了那个安装摄像头的厕所,结果我刚摸进去,就被警察抓了,因为我手机里有太多偷窥的视频,警察又去我家里的电脑上翻出不少视频,我被关了几个月,工作自然也丢了。可最让我在意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男人送走后,季哥在阳台上抽烟,宋天则在厨房煮咖啡,感觉大家都要缓缓。
“季哥咖啡泡好了。”
季哥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在餐桌前坐下了。
宋天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一杯放在季哥面前,自己手里也有一杯。元宝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季哥刚坐下她就跳到季哥的腿上趴着。
“忙了一个月,一回家就听到这种重口味的事,即使是天仙我也没兴趣看她拉屎撒尿。”
“人类的性癖真是多种多样呀,我有点消化不良了,晚饭都有点不想吃了。季哥,这个案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啊,明天我去那家安摄像头的百货看看。”

『陆』 【连载短篇小说】《夏了南城,暖了北港》第二章

文丨蜜汁南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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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不住逝水流年,逃不开此间少年。

第二年春,潘老太太原本硬朗的身体一下垮了下来,没熬过一季,便撒手离了人世。

老爷子一夜之间也似老了下来,憧憬上儿孙满堂,常侍膝下。

他行军打战多年,下属居政坛高位者多,动用了那点人脉,将潘志栋从国外调将了回来。

这年正是九四年夏。

南城也顺利从春温转入夏热。

城里来人时正是农历五月初五浴兰节。

潘家院里的那棵广玉兰花开得正茂,郁郁葱翠,满院里尽是栀子香。

潘帷手上捧着阿婆的灰坛,在划龙舟的热闹喧嚣下离了这居住了十三年之久的家乡。

故事里的人,就像村上春树所写: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再相逢。

潘帷再见陆晋,已觉少年非彼时模样。

立夏后,天总显得阴晴不定。

这座七十年代中期座立的军区政治部,林荫幽邃,甬道宛转,红砖楼宇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浓绿之中。

车子缓缓停下。

日头已爬上大片云彩,洒下缕缕霞光,丝丝小雨飘扬,清脆干爽。

下车前,潘帷听到阿公的一声低喃,像是对着他怀里阿婆的骨灰坛,有些失意,像叹息,让人似真似假。

“我们那朝离开,便已是十几年一恍。”

咤一回来,却是一人黄土加身。

潘帷眼眶一热,方才找出的一把雨伞,被她紧攥在掌心,垂了眸。

阿婆去世前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大体都说了什么,她当时只顾着哭了,也没全听进去,只记得自己哭咽着问了。

“阿婆,人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要死?”

“福享完了,灵魂要飘回天上,所以就死了。”

“阿婆,你的福享完了么?”

“是阿,享完了。”

“那阿帷分一些给阿婆,阿婆就不走了么?”

老人没有回答。

“等阿帷福享完了,还能见阿婆么?”

那孩子抽咽着,哭得不依不饶。

只是阿婆也没有回答了。

她最后说的是:囡囡,要好好的。

人死了,还会回来么?

大门前方有抹严整的松枝绿,领头的士官迈着军人的步伐走了过来,开车门,施了个军礼,胖墩墩的,开口声音浑厚,有微不可察的喜色。

“老爷子,我们侯您许久了。”

老人端坐闷哼一声,让人肃然。

“陈副官,志栋人呢?”

陈副官满是赘肉的脸上堆着笑,看着喜人,阿帷想起那西游记里的笑佛弥勒菩萨。

“参赞听说少爷带人钻院里的防空洞,逮人去了。”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凹凸处积着一洼水,荡漾着落日余晖,满地油菜花开得正好。那废弃的防空洞就在眼前,门口已经站满了一群警卫排的士兵。

饶是阿帷平静,南城也没有这种场面,不由一愕。

阿副官说,那防空洞已多年不用,里面道路错综复杂,容易迷了方向。陆晋和潘淮带院里小孩进去,确实混账得很。

待走近,黑溜溜的洞口刚冒出个人影,潘志栋长腿一迈,便逮着其中的潘淮,几个孩子见着这般阵仗,也吓得脸色发白。

陆晋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蓄着白胡子的老头拧住耳朵,疼得他呀呀直叫。

“老祖宗,您拧慢些,疼着呢。”

那老头全然不理,吹胡子瞪眼,手上使了劲,“小子不知道疼是怎么写。”

陆晋是真疼着了,大声嚷嚷:爷爷,你真不是我亲爷爷。

老头儿一板眼,拖着他就往路的另一方向走,远远还能听到那少年的声音。

“咱回去滴水认亲,老子要认亲。”

一路絮絮叨叨,很是好笑。

阿帷眼睛含笑。

潘淮犯错,讨了潘正国的饶少了一顿打,让去跪祠堂了。

夜里吃饭时,陆晋拎着好几个粽子跑了进来。阿公见他便端起脸,要训话,苏言识色,忙打哈哈。

“潘爷爷,您家的姑娘少了挂着的鼻涕,变漂亮了。”

潘帷听了,一口气提起来,放不下,红了耳瓜子,只差把脸藏进碗里。

潘爷爷闷哼一声,吃饭,不理他了。

陆晋腆着脸便要讨好,还是潘爸爸发了话。

“小子别贫了,粽子放下到祠堂带阿淮挨家道歉去。”

他也乐得不用挨骂,一个标准的军姿喊了声yes,大大方方找潘淮去了。

夏夜里总夹着一味难耐的闷热,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风扇颤巍巍地晃着,寂静的夜里充满了欢快的虫鸣。

潘家世代为将帅,祖母更是宫里一位格格,阿爸说,格格出嫁前被刺客挟持,宫中侍卫追至惠芳宫内,刺客经过榕树下,正巧被白蚁咬断的榕树枝压倒,格格得以解救,至此,她对这榕树爱护有加,出嫁时,也一并将它移植入府。

潘家迁入这军区政治部,也带了它出来。

眼前榕树绿叶葱翠,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陆家的爷爷要在树下摆棋局,嘴里念叨着老家伙你终于回来了,又有人陪他下棋钻研棋谱了。

潘爷爷被他缠得没法,只得让阿帷到他屋里把棋拿出来,在树丫上支了灯,要大战三百回合。

那陆爷爷见着潘帷,眼都亮了,说这女娃好看,要拿她做陆晋的童养媳。

“老头儿,你若输了,阿帷可就是我家陆晋的媳妇了。”

那陆晋叼着根狗尾巴草刚跨进潘家大院便听着他爷爷的话,吓得魂都丢了,忙跑了过去。

“老祖宗,你可不能弄父母之聘媒妁之言那一套,我可不依阿!”

老眼瞪小眼,看得让人乐。

陆晋见着潘帷笑出声眉睫一挑,直直瞪了她一眼。

潘帷不好意思,干呵两声,望天。

开棋后,陆爷爷连输两局,胡子翘得老高,要耍赖,嘴嚷着:不成不成,这局不算,重来重来。

伸手要弄乱棋盘。

陆晋眼疾手快,忙捉着他作乱的手。

“爷爷,诚信是至高至善的美德啊!”

样子痛心疾首,仿佛他阿爷犯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早先说是要给他找媳妇,是记着了。

陆爷爷赖不成,挂不住脸,撒手不玩了,催陆晋回家拿他前几年在古玩街里淘到的唐代官窑青花瓷茶器,要喝起功夫茶。

几个孩子正襟危坐,听着老辈儿讲□□那些遥远的故事。

大低白日里奔波,累了。

潘帷一沾床便堕进了梦乡,梦里她还在南城,时间回到前天睡醒的那一刻,日子往常。

朦胧中转醒时,外面已经下起瓢盆大雨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劈下,屋子照得发亮。

阿帷急急关了窗户,把窗帘拢上。

听着走廊有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有人敲她的门。

“丫头,外边打雷,害怕吗?”是厨房里的婆婆。

潘帷把门打开,便见着她,慈祥的样儿,让她想起了阿婆,鼻子一酸,便要落泪。

潘婆婆笑了。

“乖儿,可不许哭鼻子。”

陪她睡了。

潘婆婆小时候被卖进潘家,冠了潘姓,侍奉着潘家几辈儿了,潘家的人见着她,要比待潘正国还尊敬。

这潘婆婆管着潘家老小的饭菜。

起初潘帷不懂阿公总要趁她走远时在饭菜里加味精,后来才知道,这潘婆婆做菜是从不放味精的,你若强要放,她要跟你急。

潘家的人不挑嘴,吃着便习惯了,只是阿公几年在外,嘴叼了,不放吃不下。

陆晋几次来蹭饭,都嚷着:婆婆,怎么又没撒味精了。

独个儿进了厨房,被里间的婆婆拿锅铲赶出来,他要耍赖,便被她轰出家门。

“你若不吃,找你爷爷去。”

他两条眉毛都打结了。

“我爷爷小气,不管我饭了。”

便拉着婆婆的手撒起娇来。

“阿婆你最好了,我个儿小,还等长个呢,就给我加加呗。”

陆晋不知道,潘家厨房是没有味精的,他也不知道,爷爷在他闹着时,早背着潘婆婆加放进去了。

南国嵬坡上种植着成排的松柏,一年四季绿意浓浓,坡下有一条小泾流,炎炎夏日,潘帷总背着阿婆到河里游泳捉泥鳅,每次都弄得自己一身泥,傻傻地拎着用塑料瓶装着的几条泥鳅回家,便被手上抓着柳条儿的阿婆吓一跳。

潘司令直笑:军人的后辈儿,野了点。

暑假里让她去学了从潮汕地区传入的功夫茶,说是修身养养性子。

浴兰节夜潘正国让阿帷在陆家爷爷面前砌了一壶茶,老人见了脸上蓄着的八字胡飞扬,说是:阿帷好手艺好手艺啊。

便总爱让人往苏家跑。

那家的老人似顽童,藏着许多有年代的小人书,潘帷见了他的连环画,爱得撒不了手。

“阿帷识货。”高兴得很,撺掇要她带回家,一边唉唉叹息着这玩意儿不惹自家小子的喜爱。

潘帷看着,想着陆晋的模样,原是一家子遗传。

陆家吃晚饭时还等不来陆晋的人。

阿帷眼睛弯得像月牙儿,温糯的样子。

“陆爷爷,我帮您叫叫他吧。”

她来北港几日里总不见妈妈的影,阿爸告诉她是忙着在外地开画展,见着玄关里放着的旅行箱,便知是阿妈回来了,里间传来欢快的说笑声,她却拘谨得不知怎办。

阿帷记着那人不喜她。

硬着头皮走进去,乖顺的样子,带着浓浓的吴侬软音。

“阿妈。”

坐在沙发上被陆晋逗得欢喜的潘妈妈瞬间冷了脸色,沉声应了她,却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阿帷绞着衣角,手心直发凉。

潘淮见她尴尬,忙开口。

“阿帷,去洗洗手吧,要吃饭了,妈妈刚还念叨着你怎还不回来呢。”

潘淮见着谁都那么温文尔雅,阿帷心里感激他。

她见少年一双凤眼盯着她,又紧张起来。

“陆晋,你爷爷让你回家吃饭了。”结结巴巴的。

那看着她的人眼神里多了一分戏谑,左眼下方朱砂泣血入眼媚态毕现,叫她红了脸。

她听着那家伙抱怨着,嚷嚷着麻烦真麻烦。

吊儿郎当的跑出去了。

洗碗时她问了潘婆婆。

“婆婆,我阿妈待人好么?”

老人听她说起潘妈妈便笑了,接过递过来的洗好的盘子。

“傻丫头,你阿妈是很好的人,现下她糊涂了,会喜欢阿帷的。”

会喜欢麽对于未蒙几面的阿妈,阿帷有说不来的怯懦,是怕极了那双柳叶眉下的厌色。

她想起来时阿公发的一通气。

老人家年龄不轻,吼人时底气那是很足的。

阿公说:“军人的后辈儿得有军人的出息。”

他说了:北港是你的家,哪有人不敢回家的道理。

一板一眼看得潘帷直缩脖子。

她只是待得战战兢兢。

所有人都说妈妈很好,潘帷做了结论,她对别人都好,只是真不喜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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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短篇小说 | 秘密

文 | 滑稽的菠萝

无戒学堂故事创意课第2天,5887字,累计5887字。

“妈妈,妈妈,我们要去哪里?爸爸呢?”5岁的张磊用他肥嫩的小手扯住女人的衣角,天真的声音回荡在摆满行李的屋子里。

女人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额,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摸了摸张磊的头:“儿子,你爸爸去上海做生意赚了大钱,不回来了。”

5岁的张磊扑朔着眼睛,眼泪掉下来:“我想爸爸,我要爸爸。”

张磊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跟着妈妈从县里搬来浔城投奔亲戚,就读了我们小学,成为了我的同桌。

我依然还记得他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张磊,我的梦想是成为上海的大富翁。”

老师不禁莞尔,同学们也都乐不可支,不过张磊看起来对这些笑声毫不在意,眼神坚定,表情严肃。

待到他走下讲台,坐到我身边,我才好奇的问他:“你为什么要去上海做大富翁啊?”

他却是老成的看了我一眼,悄悄凑到我耳边说:“这是个秘密。”

张磊的成绩很好,一直名列前茅,所以他很轻松的就考上了浔城第一中学的初中,而我则是差了几分,与一中失之交臂。

我以为可能不会再遇到这个小学同桌了,可当我走进二中高一3班教室的时候,虽然张磊现在变得又高又瘦,还戴了副黑框眼镜,与小学时的样子差异挺大的,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意外的,我和他又成了同桌。

他学习很刻苦,但成绩始终处于中游水平,因为他每堂课只听半节,剩下的半节课都在手机上看课外书,比如《聪明的投资者》《穷查理宝典》《金融学》。

我惊叹于他课外书的高深,因为有一次我发现他竟然在看《资本论》。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看这些书?”

他笑了笑说:“因为只有看这些书,才能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

我想起他小学的时候对我说的话,我又问他:“是因为那个秘密吗?”

张磊扭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说:“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记得,谢谢你还记得。”

03

高考前的一个学期,他就像变了个人,每天红着眼睛啃书,疯狂的做习题,他桌子上除了学校发的大批大批模拟卷,还有他自己去买的真题。

他的成绩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蹭蹭”往上涨。

直至高考前一个月,我们50人的班级,800多人的年级,他从班级27名,年级405名,一模窜到了班级第11,年级前一百,二模则是班级第六,年级前五十。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成绩单,简直不敢相信我的五感。

他却轻描淡写的说:“高考不过是我前进路上的一块小石头而已,如果它阻碍了我,那么我踢开它就好了。”

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你拥有这么大的动力去完成一件事?”

他头也不抬的,一板一眼的说道:“秘密就是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04

在他强而有力的学习劲头带动下,我高考的成绩足足提升了近50分,考上了上海的某所二本院校,而他则没有任何意外的进入了复旦,学金融。

由于我们都在同一个城市,加上十来年的交情,所以大学期间偶尔也会出来聚一聚,聊一聊近况。

大三下学期的某个周末,我们坐在咖啡厅里,他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份证券公司的实习工作,打算一边工作一边考研。

我艳羡不已,他依旧是学霸一枚,我说我只能专心考研,没办法兼顾。

他笑了笑,没多表态,而是在手机上摆弄了一番,然后示意我看微信。

我点开微信,发现是两张照片,是一张老照片和一张美图秀秀修改过的照片。

老照片上坐着一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个5.6岁的小孩子,而另一张则是那个年轻人老了的样子,却是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打扮。

没等我说话,他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爸爸,我7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家,来上海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了,我想,他老了以后,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惊讶的说:“这……这就是你的秘密?”

张磊点点头。

许多年前就想知道的秘密,一朝解密,我没有觉得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反而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眼前的张磊脸含笑意,我回忆着每一次看到他时的样子。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去努力揭开这个秘密。

我的好奇心上来了,便问他:“你父亲抛弃了你们娘俩,你为什么还要找他?”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正是如此,我才想要问问他,当初他为什么一去不回了。”

05

上海是这么偌大的一个城市,茫茫人海,张磊又该去哪里寻找他的父亲?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年代,可能他也会通过网络手段去寻找吧,发动广大的网友,去人肉这个抛妻弃子的老渣男。

不过张磊也算是很执着的了,如果换作是我,恨归恨,可是也不至于会如此执着。

可人与人之间本就不相同,正如我高考加足了火力只能提高不到50分,而张磊却能从二本线都达不到的程度,火箭喷射般考上名校。

再次见到张磊,他已经是证券公司的金牌操盘手了,他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在业内打出了不小的名气,虽然借了一股熊市分化行情的东风,但成功永远都是站在准备的人那一边的。

依旧是那个咖啡厅,不同的是,他已经即将进入他的高亮时期,而我依旧是一名学生。

“抱歉,我注意了所有见过的人,并没有你的父亲。”我说。

而张磊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找到,但我通过网络,让人帮我比对了一些人的照片,似乎找到了一些线索。”

“噢?那你去验证了吗?”我急忙问道。

他摇了摇头,说:“目前工作正在上升期,走不开,过了这段时间,我就打算去。”

太多年了,我对这件事的好奇心也积攒他太多年,所以我也很想见证这件事。

“如果正好是我放假,能否带上我?”

张磊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沉吟片刻后说:“既然这样,我去的时候会联系你的。”

06

张磊所说的线索居然在我的家乡浔城。

我们乘坐高铁,五个小时后到达了浔城火车站。

我们打了一辆的士,开到庐山脚下的一间农家乐停下。

张磊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那间农家乐的门头:老张头农家乐。

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表情从先前的轻松,渐渐紧绷,到现在的眉头紧锁。

我没有上前打扰他,我不过是一个局外人,是一个旁观者,所以我便也静静地等在一旁。

良久,他开口对我解释,可听起来又像是在自语。

“我小的时候,妈妈突然有一天对我说:父亲在上海赚了钱,不回来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上海的繁华世界就像是一只巨兽的大嘴,看起来有无数的诱惑,可人走进去却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我当时并不明白,但看到母亲落寞的神情,我的心里滋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

我的母亲把青春献给了那个男人,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后来我跟着母亲来到了浔城,投奔爷爷奶奶,我的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可除了爷爷奶奶,我们已经无依无靠。

他好歹还算有些良心,赚了钱,为他自己的父母添置了一些房产,于是我和母亲也不必和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

我努力赚钱,不仅仅是为了找到他,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抛下我们,更是想要脱离他对我们的这种束缚。

我们住了他的房子,母亲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爷爷奶奶家,为他们做些事,虽然爷爷奶奶对我并没有不好,相反他们常常对我宠爱有加。

但我仍然讨厌他们。”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缓缓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你已经有远大的前景,你可以选择带你母亲离开,和他们一家人成为陌生人的。”

他的眉头微微松开,看着我苦笑:“我这十六年来,都是为了这个答案在学习,你让我就这样放弃,我不甘心。”

我还想劝他,可这时,一个鬓角微白的50多岁妇人端着一个簸箕从农家乐的门里走了出来,看向我们的方向,却是停住脚步。

我发现张磊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眼睛却是盯住那个妇人。

“妈。”

07

我惊愕于这件事情的结果,我们明明是来寻找张磊的父亲,可沿着线索,却找到了他的妈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跟着这娘俩来到了农家乐后院。

张磊的母亲把簸箕放在地上,让我们稍微等一等,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进了与后院连接,加盖的厨房里。

厨房的顶上烟囱正“突突突”的冒着白烟,张磊的母亲却进去了半天都没有出来,我看了看那门口,又看了看张磊。

张磊丝毫不着急,像一根柱子一样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看到张磊的母亲,拖着一个男人从厨房门口露出头来,那个男人留着板寸头,发色黑白相间,看起来有些憔悴,也是经历了不少生活的摧残的。

但我一眼就认出他来,那人正是张磊的父亲。

张磊的父亲还在推耸着他母亲,似乎不想到院子中来,只是他的头微一撇,看向我们站的方向,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张磊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而看见他父亲的那一刻,转身就走。

我急忙拉住他。

“你不想得到答案了吗?”

“不想了。”

我不自觉松开了手,张磊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张磊的母亲急忙追了出来,大声呼喊着张磊的名字,可张磊却始终没有回头。

我有些手足无措,却是张磊的母亲拉住了我的手。

“你是小磊的同学吧,小磊不懂事,你留下来吃个饭吧。”

08

饭席上,几杯酒下肚,借着酒劲,问出了原本应该是张磊想问的那个问题。

“叔叔,你当年为什么要抛下张磊他们母子?”

男人叹了口气,本来喝着水的他,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二两酒,一口干掉,开口说道:“我不过是没用的人,我想让他们母子能过得好一些。”

张磊的母亲急忙抢过酒瓶放在我脚边,瞪了那男人一眼,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一个故事在我面前展开。

16年前,张磊的父亲张建军在当地与人合伙办企业,而母亲柳秋萍则是在公司里做会计。

原本一路顺风顺水,企业即将走上正轨的时候,张建军发现了他的合伙人赌博欠了许多债务。

本来张建军只需要将那合伙人的股份收购,作为公司的绝对股东也就罢了,可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正是这件事,让张建军夫妇万劫不复。

那合伙人挪用了客户资金。本来挪用客户资金这件事,理应通过会计,而会计是柳秋萍,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却不想那合伙人其实早就买通了张建军的秘书,偷了公司印章,在柳秋萍那里把钱给提了出来,面上是用于投资,其实是被他拿去还债了。

当张建军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那合伙人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公司资金亏空了一大块,银行账目对不上,贷款也给停了,公司立即从盈利变成了亏损,同时那几个客户听闻了消息,也把张建军这个公司法人给告上了法庭。

本来这件事张建军如果把责任推给柳秋萍,那么张建军就能少吃几年牢饭,但柳秋萍也得入狱服刑。

张建军当机立断,把责任全部担下,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同时告知警方合伙人已经出逃的事实。

经过律师的调停,法院给出判决,张建军判十六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而柳秋萍判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两年。

那一年,张磊才5岁。

柳秋萍对我说:“我听了他爸爸的话,骗了小磊16年。

他爸爸不想让他一辈子待在小地方,所以编造了那个谎言。

我告诉他,让他成为有钱人,就能和他父亲站在同一个平台对话了。

他也是真的争气,现在在上海发展得很好。我们看到他现在这样,也就心满意足了。”

柳秋萍抹了一把眼角,说:“他爸爸当初是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才进了牢里的,这么多年来,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愧疚,很多次我都忍不住要说出真相。”

“秋萍。”张建军拍了拍柳秋萍的肩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我的意思,不用再解释了,我已经受过了这苦,再苦也没几年了,我只想用我最后的时间,多陪陪你,秋萍。”

09

我从农家乐出来,心里沉甸甸的,张磊的父亲患了肝癌,虽然接受了治疗,但癌细胞已经逐渐扩散开来,医生说他好好调养,也不过三五年的寿命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不知道这个误会是不是造就张磊的源头,但这个误会实在太残忍。

我打电话给张磊,得知他在学校里,我立即打了车回区。

看到张磊的时候,他正坐在学校篮球场旁的阶梯观众席上,地上满是烟头。

“结束了?”我还没说话,张磊却是先开了口。

我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

“他是不是生意失败破产了?还是玩物丧志坏了事?他那种人,抛妻弃子都做得出来,什么报应都不为过,我只是没有想到,我母亲还愿意接受他这个人渣。”

原来,张磊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可我知道了这是个误会,我必须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陪我抽支烟吧。”依旧不让我说话,他发了支烟给我。

我接过烟,在他身边坐下。

我再一次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却好似算好了一般,抢在我前面。

“我准备回上海了,你呢?跟我一起吗?”

没等我回答,他就又说:

“走吧。”

张磊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学校的景色,说:“我想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心中有些急了,大声说道:“你爸爸得了癌症,快死了。”

张磊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是冰冷中带着些快意:“关我什么事,这是报应。”

我急得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去表达,冲上前去把张磊推倒在地上。

我大声吼道:“关于你爸爸的一切都是个误会,误会啊,他是为了你和你妈妈……”

“误会?误会?”张磊推开我,再次把我打断:“你说抛妻弃子是误会?”

我这人一急就舌头不灵光,让我和一枚学霸吵架,简直就为难我,我干脆想都没想,一拳挥出去打在他脸上。

10

我和张磊两人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坐在篮球场边上的观众台阶上抽着烟。

我最后如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然后他就不发一言的坐到了现在。

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学校里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

“还记得你看过的经济学讲义吗?”

他没有说话,我便自顾自的说道:“是杠杆理论。仇恨为支点,用你的努力学习,得到大成就,这就是你父亲的初衷。”

我吞下一口烟,从鼻子里喷出来。

张磊依旧没有说话,但我发现他低着头,烟已经快要烧到滤嘴,上面有长长的烟灰。

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着,因为天有些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我伸手去触碰他的肩膀。

他却站了起来背对着我。

“陪我再去一次农家乐吧。”

11

这一次的见面,张磊是真的平静了许多,虽然没有表现出热情,但我们却和他的父亲一起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等菜吃饭。

张磊的母亲柳秋萍很开心,一个劲的端菜上桌,很快桌子上便摆了满满一桌菜,整得就像是宴席一样。

开席,柳秋萍给张磊和我倒上酒,张建军指了指自己杯子说:“我也喝点。”

却不想这次抢过酒瓶的却是张磊,他把酒瓶放在地上说:“酒不够。”

张建军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眼角却是湿润起来。

柳秋萍急忙拿了瓶矿泉水,给张建军倒上。

一餐饭,张磊和张建军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互相敬酒,但气氛却不如之前那么僵硬了。

12

三年后,张磊大婚。

我包了个两千的大红包给他,这对于我来说,已经算很大的红包了。

我来到他家的公寓,等着接亲的队伍到来。大红的喜字高高挂起,粉红色的纸花挂满了天花板,还有各色气球,以及大红的床单和被单,床上面用红枣、花生、桂圆、瓜子拼成“百年好合”四个字。

我看见他的父母都在婚房里忙活着,他的父亲气色比三年前好了许多。

我知道,他把父母都接到了上海,用最好的资源为他的父亲续命。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衷心为他觉得开心。

“头车来了,头车来了,放鞭炮。”

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子音响起,我哭笑不得,原来那是一挂假鞭炮,被他们整得这么激动。

没一会儿,西装革履,抱着白纱新娘的张磊出现在了客厅里。

张磊看到我,十分高兴,把新娘放进了房间里,就出来与我说话。

略微寒暄几句之后,他忽然对我说:“我准备开公司了。”

“噢,挺好,回头我去你那儿打工,工资给开高点。”

他却是微微一笑说:“愿意当我的合伙人吗?”

(全文完)

『捌』 【短篇小说】她绑架了谁

01

清晨,薄雾在这个幽静的山村上空还没有散去,村子里的人们还懵懂未醒,就被一个凄厉的女人的呼救声吵醒了。

大家吃惊之余,纷纷起身,循着这凄厉的叫声,人们渐渐聚集到了村子外面的荒树林子里。

只见荒树林子里的浓雾还未消散,在一棵一人粗的大树上,五花大绑的绑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身上横七竖八的缠着一道道的小拇指粗的绳子,齐肩的头发凌乱的遮盖着半张脸,衣衫狼狈,瑟瑟发抖。

人们在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有年青的大胆后生,试探着上前,一把揪掉了女人遮眼的黑布,这一看不要紧,大家都惊叫了起来。

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脸色顿时苍白,她转身抓住身边呆若木鸡的儿子:“大山,这不是你媳妇儿?她,她怎么在这里?”

02

阿丽早早的就醒了,她看着窗外朦胧的晨曦,听着耳边丈夫大山的鼾声,眉头不耐烦的拧了起来。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大山,嫌弃的抓住被角往自己身边裹了裹,似乎想把这鼾声隔到被子外面去。

可是这鼾声却象长了腿一样,粘着她的耳朵,怎么也甩不掉。

她气急败坏的踢开被子爬起来,胡乱的套上衣服,趿拉着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的一角,鸡圈里传来鸡的叫声,看到阿丽走过来,鸡叫的更加的欢快。

阿丽嘟囔着脸走到鸡圈跟前,把掰下的白菜叶子切碎了,拌上麸皮倒在食槽里。

她刚直起腰,就听见东屋里婆婆在说:“阿丽,你起来了?先把汤热在炉子上,馍也蒸上。一会儿大山起来就能直接吃上热乎饭,赶着去上班,晚不了。”

“知道了”。

阿丽不耐烦的应了一句,走进厨房。

先把昨晚烧好的汤热上,再把另一口铁锅里加上水,放上篦子,拿了几个馍放在上面,盖上锅盖,点着了火。

她这才腾出空来,到脸盆里洗了一把脸,把齐肩的头发梳理一下扎了个把子。

她眺望着山村远处的薄雾,想着不知道谁家的媳妇,跟她一样,也要早起伺候婆婆和丈夫,连个懒觉都不得睡。

她环顾这个简陋的院子,想想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要在这里被消磨殆尽,不由的心气不平起来。

她恨恨地进了西屋,语气硬邦邦的对着丈夫说:“你咋还不起?太阳都老高了,难道饭做好了还得给你端进来不成?”

大山被她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情愿的慢慢爬起来穿着衣服。

吃饭的时候,婆婆不停的支使阿丽,一会儿切咸菜,一会儿去给大山煎鸡蛋,她一顿饭下来,吃的断断续续的,心里胃里都不舒服。

03

伺候大山上班走了,

阿丽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几天前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叫阿旺的男人的对话框。

她亟不可待的问阿旺:“我跟你说的,你都考虑好了吗?”

阿旺发了一个笑脸:“莫着急,你说的事情可以做,但是这个风险太大了,要付定金的。”

“什么事情都没定下来,我怎么给你钱?”

“讲真的,要是准备行动了,我可是要找人、去买东西了,你不给我定金,我怎么买?万一你反悔了呢?”

“那你跟我说一下,你到底要怎样做?”

04

大山下班回家,阿丽已经做好了晚饭,吃过饭后,夫妻俩回了房。

两个人一人拿着一部手机,各自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刷手机,彼此到没有一句话说。

眼看着到了晚上9点的光景,大山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了阿丽一眼:“阿丽,时候不早了,咱休息吧。”

阿丽眉头一拧:“你除了吃就是睡,还有点别的事儿不?”

“那你还让我干啥?”

“自从嫁到你家,你就没好好陪我说过话,跟你过得真是没意思。”

“那以前我们不也这样吗?那时候你咋没说呢?”

“你跟我没话说,你在手机上跟谁聊天呢?”

“也没谁,你不理我,我就上网随便逛逛呗!”

“那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要看我的,你也把你的给我看看。”

阿丽气不打一处来:“大山,你越来越能耐了,我年纪轻轻的跟着你,一辈子就这样闷在这个破地方,想想就要发疯。别人家的男人,都去大城市打工,开眼界,你倒好,就窝在这个穷地方,一点想法都没有,还整天跟我没一句话说,这日子过得啥意思?”

“阿丽,我妈这么大岁数了,身体不好,我爹又不在了,我能把她一个人丢家里,出去打工吗?再说了,我挣的钱,不是也能养活你跟妈嘛!”

“呸!就你挣的钱,刚够家里吃饭的,一点多余的花销都没有,你妈就是个病秧子,花钱的无底洞,时不时的还得我家里贴补,还好意思说!”

大山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起身走到阿丽身边:“阿丽,你嫌弃我吗?那你干嘛嫁给我?你花钱也太不知道节省了,我一心一意的想跟你过日子呢!”

阿丽一时语塞,她父母离得远,不敢闹的太厉害,只好别过脸不再看大山,大山扳过她的肩膀,想跟她亲热,她挣了挣,终究还是顺从了。

05

阿丽跟阿旺又在微信上联系,终于在把自己的私房钱3000元转账给阿旺以后,得到了阿旺的行动时间。

大山今天下班回来的晚了点儿,阿丽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心里就砰砰直跳。

她反反复复的走到院门口张望,在天擦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大山骑着电动车的身影。

阿丽有点失望,却又松了一口气,她没好气的把饭盛出来,摆到桌上,叫着婆婆准备吃饭了。

吃完饭回房,她立即拿出手机在微信上跟阿旺联系:“怎么回事?大山怎么就回家了?”

阿旺回复:“今天时间上没对上,没有截住大山,你说的下班时间,没见着他呀!”

阿丽想想也对,今天大山是回来的晚点。

她生气的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再行动呢?”

“你别着急呀,你今晚得找机会出来一趟,咱们好好计划一下,不能再出现今天的意外了,我们也好事成之后拿钱走人。把你银行卡带上,我得看看,不然事成之后,你不给我其余的钱了怎么办?”

阿丽想了想,答应了。

06

等大山睡着以后,阿丽悄悄的出了门,按照跟阿旺说好的见面地点,来到了村子边上的荒树林子。

她打着手电筒,听见夜猫子的叫声,在林子里象人在嘿嘿的笑,她在漆黑的夜色里瑟瑟发抖,头皮一阵阵发麻。

就在她紧张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接着嘴就被捂住了,她根本来不及呼救,就被拖到了林子里面。

她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拖着她的人,是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

她几乎吓晕过去,一句话也说不来。

其中的一个男人把她摔在地上,压着嗓子说:“阿丽,你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阿旺!”

阿丽看着这个阴森森的男人,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阿旺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想出这么愚蠢的法子,让我们绑架你丈夫,然后把他吓走,好带着你出门打工。可是,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绑架你比较好。”

他蹲在她面前:“银行卡在哪里?”

阿丽挣扎了起来,阿旺甩手给她一个耳光。

从阿丽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银行卡,问出了密码,阿旺和那个男人把阿丽绑在了一棵一人粗的树上,她嘴里被塞上了一团烂布,眼睛也被蒙起来。

“我现在就去银行取钱,如果密码不对,你就活不成了。”

07

清晨的街市,还有些寒冷,一个年轻的女人早早的就在路边摆好了摊位。

她的摊位上放着刚刚上市的青菜,疲惫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孤独和愁苦。

她坐在三轮车的一侧扶手上,看着马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低下头哈着自己冻僵了的双手。

一个男人骑着电动车停在了她的摊位旁。

“菜怎卖的?”

“一块五一斤。”

那个男人挑了一捆菜,付完钱走了。

女人呆呆的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曾经跟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生活在

一个虽不富裕,却安静悠闲,经常被薄雾笼罩的村庄里。

那个男人不会说话哄她,却舍不得让她早出晚归的挣钱,而是自己天天外出打工养家。

那个家,有三间瓦房,婆婆住东间,他俩住西间。

院子里还有一个鸡圈。

『玖』 短篇小说|抉择

01

整整一上午,舒静都死死地盯着校门口,她在等莫凡的到来,她在等属于自己的一世深情。

钢铁的校门早已锈迹斑斑,校门口两边种着黄瓜和豆角,边角的地方种着一小块韭菜。莫凡喜欢吃韭菜,韭菜包子、韭菜饺子、韭菜炒香干所有韭菜做的菜和食物他都爱吃。

五年前来到这里时,舒静看见老校长和几位老师在这里种菜,她当时还提议为何不种些花草,夏天树木丛生百花齐开,觉得是乡村一景。

然而,老校长却笑了笑缓缓的说道:“在农村,最不缺的就是花呀草呀,你要喜欢过几天让孩子们带你去村东头的山坡,那里遍地都野花非常漂亮,如果喜欢也可以摘一些放到办公室,反正多的很都是野生的。但眼下这点地,咱们都种菜,因为咱们这里买菜不方便,总让乡村来送也不好意思。”

果然,等到夏天时所种的蔬菜拔地而起硕果累累。因为大部分老师都是外地的,所以大家吃住都在这里。每当做饭时,厨房的大师傅就会去校门口摘菜,现摘现吃既新鲜味又美。

舒静经常摘黄瓜吃,农村土生土长种出的黄瓜就是好吃。以前,在家时她也会洗半截黄瓜当水果吃,但那个黄瓜一点都不香。并且每次一吃,她妈还会喊道吃半根就好了,剩下的还要做菜了。

她家在天津市,家庭条件其实挺不错,但妈妈总是很节俭,以前穷日子过怕了。

02

大学毕业后,她选择了教师行业,立志做一名爱岗敬业的好教师。那时,全家人全部举手表示支持,但随后她的选择却让父母极其不理解。

她选择到山西的一个小山村做特岗老师,山西是他父亲出生的地方。但在她父亲很小时就举家搬迁到天津,所以跟山西的牵挂早已隔断。

两代人的艰苦奋斗终于在大城市安家,没想到唯一的女儿却要选择重回农村,连一向开明的父亲这次都严厉反对女儿的选择。

父亲甚至提出自己养活女儿一辈子,也不忍心女儿去受苦。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舒静悄咪咪的收拾好行李包,打小她就是一个有主意的孩子,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不回来。父母只能在唉声叹气声中,告诫女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旦觉得不喜欢了就立马回来,没人会笑话她。

03

其实,在做出这个选择时,舒静也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她知道父母最后一定会顺从自己,但她最怕的是莫凡。

与莫凡的相遇,她总觉得是命中注定。

小时候,他们是邻居玩伴。一起读同一所幼儿园,一起读初中和高中,在高中毕业时确定恋爱关系。这就是别人口中的青梅竹马,以前是好朋友,之后是你侬我侬的恋人。

上大学时,因为彼此的爱好不太相同,所以两人选择了不同的学校。舒静从小就励志当老师,她敬爱所有的老师,也希望自己能成为别人喜欢的老师。莫凡喜欢计算机,整天沉迷于编写程序。

美好的爱情始于心动,两颗心一靠近便胜似千言万语。在紧张繁忙的学业里,他们争分夺秒的享受这在一起的时光,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

未来,我会是你的新娘,你是我的新郎,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世间男女千千万万,今生今世只求你一人相伴。

对于,舒静的决定莫凡虽然心有不悦,但他还是选择了支持。因为他觉得舒静只是一时兴起,娇滴滴的她肯定待不了几天就哭着喊着跑回来了。到那时,他在已拯救的身份出现,一定会给她所有的温暖和呵护,他要做她的英雄。

可是,五年过去了,舒静没有一点要回来的意思,反而每天给他讲与孩子在一起的乐事。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终于还是不够了解她,她似乎铁了心在那里呆一辈子。

他开始着急,然而比他更急的是他的父母。起初,他妈妈是喜欢舒静的,但四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动静,他妈便开始有了想法。

“儿子,感情这事得靠缘分勉强不得,四年了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及证明你们没有缘分。”当然这只是莫妈妈惯用的开场白,真的深意在后面。

“你张姨家的娅娅还记得吧,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玩过那,现在人家在银行里边上班,我偷偷打听了是有编制的。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女大十八变,娅娅现在不仅特别的漂亮,还特别有气质。”

莫凡在脑海里搜索关于那个娅娅的一切,确实对于婚姻娅娅比舒静更合适。但他不甘心自己的曾经的执著就这么被放弃,他想如果舒静肯回来,那此生只爱她。

04

莫凡决定去地址上的那个小山村,虽然舒静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四年,但他却一次也未去过。因为寒暑假舒静都会回来,他也曾提出去看她,但舒静都让他先忙工作,自己一切都很好。

一个程序员确实忙的昏天暗地,昼夜不分也是家常便饭。所以每次舒静一推辞,他便心安理得的去睡觉玩游戏了。毕竟,她就是她命定的新娘。

一路转了多少趟车,莫凡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做过高铁,做过大巴车,还有山轮车,最后话步行了十多里这才算到了。

一眼看见风尘仆仆的莫凡,舒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舒静的办公室布置特别简单,一张破旧的桌子一台十几年的老电脑,还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那个银白色的行李箱被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还记得当初还是自已为她选的。

上完课后,舒静赶紧跑回宿舍。她虽然多次拒绝,但都是想让他好好休息,即使心里十分想念但却不忍心剥夺他的休息时间。

她吩咐大师傅中午包点韭菜饺子,韭菜是三年前她亲手种下的,专门为他种下的。

她满心欢喜,他心事重重。穿越山水的见面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美好,莫凡很快说出自己的意图。这次,他想要她一个准备的答案。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也许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沉淀,他们终究不是活在偶像剧里。

一个答案,要么辞掉工作结婚,要么·······。虽然这个问题在自己的心中闪现过千百次,但舒静还是心慌意乱。

五年来,她已经和这里融为一体,孩子的欢声笑语,乡亲们的淳朴热情,她感觉自己活得很真实也很快乐。

回去,该怎么和孩子们告别,该怎么与自己告别。

不回,该怎么向自己爱情交待?

中午的韭菜饺子莫凡没有吃,因为看到舒静的态度,他说完扭头就走了。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们和喜欢的工作,另一边是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她又该如何抉择,她好像早已做出来抉择。

“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我的学生会毕业,到时候我就会回去。”这是舒静的选择。

三年,莫凡在痛苦地默念的。他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父母,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自己。

“如果我们有缘,我会在六月十八日,我们相恋十五周年的纪念日来找你。如果我没有出现,就当从来没有相遇过。”

今日正好的六月十六日,艳阳高照大地,东边山头的花香阵阵传来。舒静死死地盯着生锈的大门,她在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日过正午她的等待还在继续着·······。

『拾』 原创短篇小说《禳》

        一种介于“哒哒哒”和“啦啦啦”之间的弹舌音,从她嘴里发出;从她那条弹簧似的舌尖上发出。舌尖在柔软而坚硬的上颚上连续敲击,声音急促有力、节奏明快、悦耳动听。对!没错!这令鸡愉悦的声音确定是从胖婆娘嘴里发出来的。开饭啦!再啰嗦一句:我是一只鸡;一只雄赳赳气昂昂、毛色艳丽的公鸡;一只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花鸟鱼虫、博学多才的公鸡;一只爪大腿长脖颈粗、身高体健尾巴翘、行动敏捷、英勇顽强,一跳二三米、一飞能冲天的大个子公鸡,总之我不是一只普通的公鸡。

亮晶晶的麦粒像幸福的春雨撒在地上,一把接着一把。“唰唰唰”有的掉在柔软的泥土上;有的触到坚硬的地面轻轻的一蹦又轻轻的落下;有的蹦到墙壁上再反弹回来;有的直接蹦到草丛里。我带着我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冲向这幸福的“春雨”。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点夸张,其实我只有八位妻子。这八位妻子个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她们除了每天努力为胖婆娘下蛋,还要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也须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保护她们。每天都要和她们其中的二三个交配,甚至更多,让她们产下受精蛋。这蛋只为胖婆娘换取人民币,与我的传宗接代毫无关系。

我不能理解胖婆娘和她的矮冬瓜丈夫嘴里发出的“叽叽咕咕”是什么声音?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听懂那舌尖敲击上颚发出的、介于“哒哒”“啦啦”之间的声音。这是他们模仿我们鸡类的语言,是正宗的鸡语,意思是:“开饭啦。”

胖婆娘自从那天跌了一跤,被矮冬瓜搀起来,搭在肩上进了房门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我亲眼看见胖婆娘跌了一跤。那天,她手里提着半桶水,和她肥胖身躯极不相称的细脚腕子一拐一拐。右手提着水桶猛地向前一甩,借着惯性,左脚向前一迈,左手向后画弧,右手提着水桶向后再一摆,右脚向前一迈,左手向前再画弧。一甩、一摆、一画弧、一……不好!迈出的左脚下有一颗驴粪蛋一样的石头,我急得扇起翅膀,“喔喔嘎”叫了一声,意思是让她小心。可她还是踩在那“驴粪蛋”上了。肥胖的身体向左前方扑倒,一头短发经过岁月长期拾掇,已经服服帖帖地粘在头皮上,所以她那夹杂着白发的黑头发并没有顺势飘起。沟壑纵横的老脸瞬间扭曲,两根香肠嘴唇张得大大的,身躯已经分不出哪部分是胸,哪部分是腰了。总之除了头颅和面目可辨,其余就是一堆肉。“一堆肉”坠落在泥土上,沉闷的“砰”一声随之传来,水桶“哐啷”撞到地面上向前倒去,桶里的水“哗”的一下泼在了“驴粪蛋”上,也泼在了“一堆肉”上。紧随着是“妈呀”的一声。这声音从胖婆娘的嘴里发出,具体什么意思我不知道,猜想可能是“好疼”。听到声音的矮冬瓜从炕上弹起来,趿拉着一双破布鞋,双手急速摆动,飞出门外,扑到胖婆娘身边。“瞎眼睛婆娘啊,你怎么走的路啊?这么平的院子……”这样的声音从矮冬瓜的嘴里发出来,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清楚,据猜测应该是关心胖婆娘、心疼胖婆娘的话吧。冬瓜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半蹲着把“一堆肉”捞起来,伏在自己肩上,吃力地背着。一堆肉盖在冬瓜上,冬瓜滚进了屋子。

从那天起,每天由矮冬瓜拘着一捧麦粒撒向院子,嘴里发出的“哒哒”“啦啦”声让人很不习惯,充斥着敷衍了事、极不情愿,一点没有胖婆娘的声音悦耳动听、让人兴奋。我想念胖婆娘;想念那介于“哒哒哒”和“啦啦啦”之间的弹舌音;想念那急促有力、节奏明快的呼唤;甚至想念那富有弹性的舌头和柔软而坚硬的上颚。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按时醒来。“扑楞”一下跳下鸡架,再“扑楞”一下跳上院墙,最大限度地伸长脖子。“喔哦喔……”自从胖婆娘睡在炕上不起来,我每次都要使劲使劲地叫,比以往叫的声音响,叫的时间长!

伴着“喔哦喔”黑夜结束,白天来临。然后白天又结束,黑夜又来临。我组织八位娘子陆续进窝、上架之后就轻轻卧在窝口。咦?天都黑透了,冬瓜院子里的路灯还不熄,是他忘关了吗?肯定不是的。冬瓜和他的胖婆娘在这山沟沟里半辈子,靠天吃饭,靠地生存,无儿无女,省吃俭用。卖粮食是主要经济收入,还要靠我的八位老婆下蛋卖钱贴补家用,平时连屋内的电灯都舍不得开,更别说路灯了。一定有什么事!八位老婆也因为灯光的缘故迟迟不愿入眠,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胖婆娘。

  “可能死了吧!”平时就“话多惹鸡烦”的小六说。

我小小的鸡心“咯噔”一下!我这只英勇顽强、身经百战的战斗鸡,曾经多次成功击退黄鼠狼的偷袭;多次顺利防御鹞子的空袭,庄里的大狼狗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但这一个“死”字竟然让我有了恐惧的感觉。

“闭上你的臭嘴。”我愤怒的说:“都闭上你们的臭嘴”!

苍白无力的土黄色灯光照耀着积了油垢的厨房窗;挂着烟渍的炕眼门;堆着柴草的木椽青瓦棚。浮着菜叶的流水道也亮晶晶的,像鬼魅的目光。这些脏兮兮、不整洁、最深最深的那种隐私,在夜里路灯下比白天坦露得更清楚。昏黄的光束里飞舞着尘埃颗粒,我还知道这叫“布朗运动”,不过现在才知道路灯下也能看到这现象。一群群蚊蝇飞蛾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那一抹昏黄被熙熙攘攘搅得支离破碎。八位娘子都沉沉地呼噜着,我这小小的鸡脑子里充斥着介于“哒哒”“啦啦”之间的弹舌音。胖婆娘啊!

一阵熟悉的趿拉布鞋声音,一股熟悉的酸臭味道靠近了我们的窝。一只暖烘烘的大爪子伸进来了,我并没有发动攻击,因为我知道是矮冬瓜的手,我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曾经拥有九位母鸡,就在半年前还是这样的夜里,这样的趿拉鞋声音和酸臭味道,这只暖烘烘的大爪子伸进我们的窝,抓走了曾经的小二。她也有美丽丰腴的胸脯和粗壮的大腿。第二天一早她就被胖婆娘揣在怀里,去了十几公里外的集市,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这次“大爪子”抓走的是我的老婆——羽毛洁白,温顺可人,丰满性感的小白鸡。小白鸡在温暖的梦里被冬瓜抱进了屋里。我该怎么办呢?我知道“人有人道,鸡有鸡命”。我还听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说辞。因此小白鸡被抓走并没有牵扯到我的鸡心,也没有困扰到我的鸡脑。随着路灯熄灭,我也渐入梦乡。

“喔哦喔……”

打完最后一番鸣,我突然像丢了魂似的不知所措。是思念小白鸡?还是想念胖婆娘?话又说回来,已经五天没见到胖婆娘了。“扑楞”一下我跳上了冬瓜家的窗台,旧玻璃已经很不透明了,但我一眼看到了炕上露出棉花的破旧被子;已经和土炕融为一体的破旧褥子;还有夹在被子和褥子之间的胖婆娘。她沟壑纵横的老脸像昨夜的灯光一样昏黄,颤颤巍巍的眼皮挤在一起,两条肥厚的香肠唇微微张着,一翕一动,破旧被子也跟着一起一伏。胖婆娘啊!胖婆娘!

“嘘,哦嘘,哦嘘哦嘘!”

这是冬瓜驱赶我的声音,我们鸡耳朵的构造最害怕听到这种纯粹的振动发出的声音。我连飞带跳从窗台上转移到院墙上,我喜欢站在院墙上看人间、鸡间的一切。我看见冬瓜左手拎着被绑住腿子的小白鸡,右手捏着一把锋利的刃片子从屋里出来。只见他走到下水道跟前蹲下。用他的蹄子踩住小白的爪子,小白的头被折到后面连同翅膀攥在一起,右手食指和拇指揪掉她脖子上的一撮毛,露出了紫红色皮肤,接着冬瓜捏紧刃片子,在裸露的紫红色皮肤上轻轻一剌。小白猛地挣扎了一下,发出“咕”的一声,黑红的鸡血随着那“一剌”喷涌而出,顺着下水道里那鬼魅的目光流去了。看着小白和胖婆娘一样,一动不动,我隐约知道了这就是“死”。和我以前听说的不一样,以前只听说“死”就和睡着了一模一样,可这明明还有痛苦、挣扎、流血。我顿时开始害怕“死”;开始思念小白鸡;开始后悔跳上窗台只顾着看了胖婆娘,而没有多看一眼小白鸡。

  小白鸡被反复烫洗、拔毛,再开膛破肚、剁成小块。厨房窗子蒙上了一层薄雾。我总感觉小白还在下蛋,只是卧到了冬瓜的锅里。中午她卧到了盘子里,一会又会卧到冬瓜和胖婆娘肚子里。也许小白跑到胖婆娘肚子里会叫醒沉睡的她,想到这,我也就不再为小白悲伤了。

“喔哦喔……”

天又亮了,胖婆娘还没有醒来。冬瓜换上了系鞋带的鞋匆匆出门去了。直到下午领回来一位长相不怪异,但穿着怪异的人。他不是本村人,这点我很确定!黑色的帽子四方四正、有棱有角,帽子下趴着一只死癞蛤蟆般的发髻,发髻周围奓着长长的乱发,驴子一样的瘦长脸,和胖婆娘一样透着昏黄。长眉毛、小眼睛、薄嘴唇、大黄牙这些极不协调的五官散乱摆放在昏黄里。漆黑的袍子从脖子裹到小腿,左侧袍襟短,右侧袍襟长,长的一侧从右一直裹到左后侧,才被一排疙瘩扣子扣在一起。袍子下露出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医生?不对吧,人们把医生称为白衣天使。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菩萨一般不走路,都是乘着一朵云彩来的。那他一定是一位上仙,我想他怀里肯定揣着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上仙跟随冬瓜,脚步轻盈地飘进屋去了,我急忙凑到门口,听见他们叽叽咕咕。

“摔跤都能摔得昏迷不醒,这明显不是病,此中必有蹊跷,要‘禳’!”

“定有孤魂野鬼在此作恶,看我捉鬼降妖!”

  黑夜又一次降临了人间,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比冬瓜家的路灯亮多了。刚上架卧下正在想“禳”是什么?听说生病了要治,还头一次听说要“禳”。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酸臭味又来了,只不过这次大爪子拎起来的是我。一点也没有反抗,因为我非常想看看上仙怎么个“禳”法;想看看胖婆娘能不能被“禳”醒。

  我也被绑住了腿子,安放在供桌上,和我一起安放在供桌上的还有一个正方形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粮食,仔细分辨应该有五种粮食,各色彩旗插在粮食里,仔细分辨应该也有五种颜色。两只高耸的烛台上,烛火像蠢蠢欲动的大跳蚤。香炉里端端正正燃起了三炷香,裁成正方形的麻纸摆了厚厚一摞,还有一只木鱼和一柄铃铛。冬瓜为上仙找来一个装着麦草的袋子垫在小板凳上,上仙跪了上去,点头示意了一下,冬瓜立刻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揭起几张麻纸点燃。一张一张地揭,一张一张地烧。上仙左手持锤儿敲一下木鱼,发出“当”的一声;右手握铃铛摇两下,响起“叮叮”声。

“叮叮当、叮叮当……”

本来冬瓜烧纸的火烟熏得我鼻子发酸、眼睛发热、脑袋发晕,可这“叮叮当”却让我愉悦起来了。上仙伴着节奏轻快的“叮叮当”,嘴里开始发出了鸡听不懂的语言。

“宗师黑煞,铁门闭煞,龙神不见,恶鬼不知,太上老君赐我一把剑,斩去鬼魅永无踪。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恶人恶鬼远离身,恶事不进我家门。管食将军来除恶,引水童子镇门庭。紫气腾腾自然兴,念起经来祥光升。打开金亮门,点燃莲花灯。太上老君自听经,听得经来碧波清。太上老君心欢喜,启奏玉帝上天庭。合家大小免灾星,吉神护佑永安宁。求子之人念我经,满堂儿孙福寿增。求财之人念我经。一本万利转回程。求名之人念我经,金榜题名振家庭。有病之人念我经,千年疾病根除清。天留雨,佛留经。人留子孙草留根!”

“……”

上仙手上动作娴熟得有点机械化,嘴上振振有词,不过嘴里的语句慢慢都被“啷啷啷”“啦啦啦”“嗡嗡嗡”代替了。他眉头紧锁,双眼半闭,嘴唇微动,甚至嘴唇不动。他的神情使我想起一句话:“目似瞑,意暇甚”。这明快的节奏,动听的调子,还有“暇甚”的意境令我昏昏欲睡。不过,上仙也打了个哈欠。于是他匆匆结束了念经的议程,准备开始下一项活动。

他扶了扶帽子,正了正衣领,神情极其严肃认真地嘱咐冬瓜:“我纸烧到哪,你就把五谷粮食撒到那,药渣水甩到那!”只见他左手摇铃,右手捏着几张麻纸,在烛火上点燃,踱开步子向东边墙壁移去。冬瓜急忙抓了一把五谷粮食,拿起稻草束在泡药渣的破碗里一蘸,抬头挺胸,紧随其后。走到东墙前,他念念有词:“一拜东方甲乙木,东方青帝显威灵”,纸灰落在东墙前,五谷粮食、药渣水撒向东墙;上仙转身踱向南墙,念念有词:“二拜南方丙丁火,南方赤帝显威灵”,纸灰落在南墙前,五谷粮食、药渣水撒向南墙;又踱向西墙,“三拜西方庚辛金,西方白帝显威灵”;踱向北墙,“四拜北方壬癸水,北方黑帝显威灵”;踱向正中,“五拜中央戊己土,中央黄帝显威灵”。最后回到供桌前,重新燃起一叠纸,念念有词:“坐在天堂多灵念,弟子凡间烧宝香。宝香焚在金炉内,全家清吉保平安。”伴着一阵急促而渐弱的铃铛声,这项议程也落下帷幕。上仙伸伸腰,甩甩腕,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了出去,如释重负的样子。冬瓜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这下我要给你婆娘叫魂,你站在炕边要应声,应声你会吗?”上仙说。

冬瓜连忙回答:“会、会、会”。

见他捏起一张黄符,在烛台上点着,在胖婆娘的全身上下来回比划,嘴里默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牛鬼蛇神扫出门,急急如律令”,燃着的黄符被使劲扔出了门外,仿佛“牛鬼蛇神”也被他扔出去了。他自言自语道:“牛鬼蛇神扫出门了吗?”冬瓜应声:“扫出门了!”。接着他两手用力一拍,双手合十,食指交错,在胖婆娘头顶绕一圈,再踱向门口。上仙从炕边到门口来回走动,口中念道:“三魂快附体,七魄快上身,三魂七魄收回来了吗?”

        “收回来了。”冬瓜一本正经地应着。

这样反反复复,大约半柱香时间,上仙额头上的汗珠都下来了。看得我鸡皮上满是疙瘩。

上仙做完法,又拿出几张黄符,嘱托冬瓜把不同的符贴在不同位置。冬瓜连连点头,谨记尊嘱。他这才卸下严肃认真的表情,对冬瓜说:“好了,保证你婆娘到明日午时三刻活蹦乱跳!”冬瓜陪着笑脸忙忙道谢!

由于我的昏昏欲睡,“禳”的许多细节都没能记住。总之“禳”的过程复杂,“禳”地点也复杂,除了正房堂厅还有厨房、驴圈、鸡窝、台阶上、台阶下、院子内、院子外……用的道具还复杂,除了前面说的,还有筛子、红头绳、五河水,四方土、雷击木……

  天快亮了,马上我又要跳上院墙引吭打鸣了,可是我的腿还被绑着,胖婆娘还没有醒来。忽然,冬瓜拿上刃片子,拎着我的翅膀,向下水道走去。如大梦初醒:我要挣扎!我要反抗!我要看见胖婆娘醒来!可是很快我的头也被折到后面,和翅膀根一起被卡在冬瓜的左手虎口里,被绑着的腿子也被踩在蹄子下,喉咙上一抹剧痛使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无谓的挣扎。像一只飞蛾钻出坚硬的甬,我的灵魂从血涌的刀口钻出来,我的世界嘎然而止了。前所未有的轻盈和飘飘欲仙的感觉竟然让我忘掉了刚才的痛苦。灵魂的飞蛾在空中飘啊飘、飞啊飞。飞到半空中,又飞到院墙上,看着自己的肉体被烫洗拔毛、开膛破肚、剁成碎块。飞到厨房顶,看着碎块在锅里翻滚。

我又飞到正房顶,看见冬瓜端着我的肉小碎步跑进正房,把盆子放在供桌上,立刻双手抓住自己耳朵,嘴里嘶嘶地吸了几口着气。冬瓜用毛巾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点起三柱宝香,端端正正插在香炉里,又认认真真磕了三记响头。盆子里散发出我的味道,那味道夹杂着麦粒的鲜香。昨晚我被完完整整地摆在供桌上,现在我被零零碎碎地摆在供桌上。

“该禳的禳了,土也安了,魂也叫回来了,符也贴了,神也献了,这下没事了!”上仙捋着没有胡须的下巴,咽下一口唾沫说。

冬瓜点头哈腰:“是!是!是!多亏先生了!”

“先生,这么一大盆鸡肉,神可能也吃饱了,要不咱们吃吧!”冬瓜也咽下一口唾沫说。

“也好!也好!神也就尝尝仙气!”上仙又咽下一口唾沫。

肉盆挪到了炕桌上,上仙和冬瓜各抓起一条我那肥壮的大腿,嚼得嘴角流油,剩下的碎块三下五除二都跑进上仙和冬瓜肚子里。胖婆娘还是脸色昏黄、双眼紧闭、嘴巴微张。冬瓜把热气腾腾的汤汁用勺子灌进胖婆娘嘴里,胖婆娘颤抖了一下就不动了,香肠唇被烫出了微红的颜色。上仙回头看看说:“看你婆娘脸上都有了血色!”

“是啊!是啊!有劳先生了!”冬瓜还是点头哈腰使劲感谢完上仙,又去我家里抓出了我的小四,用绳子绑住双腿送给了上仙。小四眼神像冬瓜一样木讷。上仙装模作样地推脱了几下,就抱起了我的小四。冬瓜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胖婆娘醒过来了似的。

最后飞到大门口,和冬瓜一起目送上仙抱着小四悠悠地飘走了。

飞吧!飞吧!我喜欢这飞翔的感觉!

幸福总是短暂的,马上,我就被一双无形的大爪子拉着、拽着、撕扯着,来到一个比黑夜还黑的地方。借着幽暗的灯火,我看见远处群山连绵;近处河流蜿蜒,但那山是白骨堆积的山;这河是血水流淌的河。四处布满了鬼魅的目光,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令人闻之欲呕。遍地的残破肢体、内脏、手脚、头颅,到处都是森然恐怖,充斥着无尽的阴森气息。我看见了小白鸡被煮得肥腻烂熟的大腿;小四被烤得皮酥肉嫩的翅膀;还有小二被炸得骨肉酥脆的胸脯。突然,两小鬼搀着一个熟悉的影子飘了过来。

没错!就是胖婆娘,双眼仍然紧闭,嘴唇依旧微张,只是脸色像月光一样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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