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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墙内父亲

发布时间: 2022-10-02 13:36:51

A. 有谁看过萨特的《恶心》,能否说一下内容梗概

内容梗概:在书中设定主人公得了一种病症,并指出这种病症是每个人都可能得的,因此罗根了有时处在不适状态中而犯“恶心”,我们也可能犯“恶心”。罗根丁在搏斗,他企图摆脱他的真实存在,与过去的一个或某些艺术品、甚至一段爵士音乐(someofthesedays这段时光的一瞬)来认同,去达到某种自由。这就是萨特在此书中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存在与自由”。

作者简介:让-保罗·萨特是20世纪法国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存在主义的鼻祖。1905年出生于法国巴黎一个海军军官的家庭,1924年,以优异成绩考人巴黎高等师范学院,专攻哲学。二战结束后不久,萨特和梅洛·庞蒂、阿隆、波伏娃创办了《现代》杂志,这份杂志成为存在主义的重要论坛。从此,萨特辞去教职,成为一位职业作家,活跃在法国和世界政治、文化舞台上,直到1980年逝世。

恶心》是本世纪最重要的小说之一,它总结并体现了萨特的生活和思想,因而是作
家小说创作的最高成就。这部短小精干但思想上极有挑战意味的小说以日记的形式写成,主人公安东纳·洛根丁是一个孤独的学者,他为了撰写一个18世纪默默无闻但令人难以捉摸的贵族的传记,来到了凄凉的布威尔城。洛根丁对生活中微乎其微的偶然性的发现引发了一场生存危机,于是他决定以小说写作来逃避这场危机。他要写一部小说去深深触动读者,迫使他们去获取他自己已经取得的解脱意识。�

《恶心》很可能就是洛根丁期望写成的那部书。这就使作品成了一部自我创造的小说,一部叙述自己的诞生、颂扬艺术的威力并补偿生存之平庸的小说。正是萨特后来对这种可能性的蔑视,才使他在50年代否定自己的早期作品,并完全放弃了小说的创作。当萨特30多岁还是位不知名的哲学教师时,就写出了一些很有影响的小说,对读者在个人与社会的本质问题上的自我陶醉提出了怀疑。萨特几年间辛勤创作的短篇小说集《墙》于1939年出版。作为短篇小说集标题的《墙》这篇小说,以西班牙内战期间一名等候处决的共和派死囚的口吻,用第一人称写成,它是许多同类小说中的典型:将某个单个的人置于一个摧毁其坚定信念的环境之中。小说集的另一个出色的中篇小说《领袖的童年》,纵览了一个伪善者的一生,描写他如何由一个年轻时的恶棍变成了一个暴戾的显贵人物。

�继《墙》受到普遍好评之后,萨特又雄心勃勃地开始创作另一部关于自由的小说,并准备以《路西弗》为标题。后来发展成一部系列小说,取名为《自由之路》。萨特计划在1945年至1949年间完成的这个四部曲,实际上只完成了前三部,此后便放弃了小说创作。书中的主人公哲学教授玛第厄·特拉吕被认为是洛根丁的延伸,他由热衷于艺术上的解脱,继而发展到积极地投身于现实世界,以社会责任为己任。《自由之路》的第一部《理性时代》(1945),通过复杂的情节和众多的人物,反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法国的精神状态,但重点却描绘玛第厄和他的情妇玛赛儿如何支配他们的自由:她是否应当流产,他是否要与她结婚。�

三部曲的第二部《延缓》(1945)又增加了一些人物,包括一些历史人物如张伯伦、达拉第和希特勒等。这一部在技巧上更富有创造性,全书共8章,给人们描绘了一幅1938年9月里一共8天时间内法国全貌的绝妙图画。小说通过一系列突然的时间转换和同时发生的事件,展示了一个与未来割断联系并因此而迷茫不安的社会。

在不很成功的续集《心灵之死》(1949)里,各种各样的人物都经历了1940年6月的战争大灾难。与此同时,萨特小说中明显的政治和哲学色彩变得越来越重。后来,他决定用比文学创作更直接的方式表现自己的哲学和政治观点。

�第二次世界大战对萨特影响很大,改变了他对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看法。战争使他认识到,写作是一项社会活动;同时也给他提供了一个以写作实现团结目的的机会。萨特作为剧作家是从德国战俘营中开始的,当时他创作并演出了描写秘密抵抗力量的剧本《巴理奥纳》(1940)。

获释后,在德国占领下的巴黎,出于当时实际情况的需要,萨特写了许多剧本,展现了处在危险环境中的人——正如当时德国法西斯铁蹄下的法国人民一样,他们需要理智地去实现自由。《苍蝇》(1943)再现了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故事。主人公俄瑞斯忒斯对是否应向埃癸斯托斯复仇而犹豫不决。埃癸斯托斯曾谋杀了主人公的父亲阿伽门农国王,篡夺了王位,而今正厚颜无耻地躺在死去国王的床上和俄瑞斯忒斯的母亲同床。《苍蝇》虽然通过了德国的检查,但对法国的观众来讲,这部剧很明显是作家向他们发出的号召,唤醒人们为摆脱外强奴役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萨特在德国占领时的另一部剧作《间隔》(1944),是他最杰出也是上演次数最多的剧本。剧中故事发生在地狱一个幽僻的房间里,三个人物开始接受惩罚——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惩罚,每一个人竭力从精神上折磨另外两个人,反过来每个人又受他人的折磨。正如其中一个人在少有的清醒时刻所说,“他人,就是地狱。”他们三人堕入萨特式的地狱都是罪有应得,因为当他们可以选择实际上是个人生活的行为时,都选择了一个不真实的自我。

B. 巴金的短篇小说100-300字左右

父亲的书房里有一件奇怪的东西。那是一只俄国的木制三角琴,已经很破旧了,上面的三根弦断了两根。这许多年来,我一直看见这只琴挂在墙角的壁上。但是父亲从来没有弹过它,甚至动也没有动过它。它高高地挂在墙角,灰尘盖住它的身体。它凄惨地望着那一架大钢琴,羡慕钢琴的幸运和美妙的声音。可是它从来不曾发过一声悲叹或者呻吟。它哑了,连哀诉它过去生活的力量也失掉了。我叫它做“哑了的三角琴”。
我曾经几次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把这个无用的东西挂在房里。父亲的回答永远是这样的一句话:“你不懂。”但是我的好奇心反而更强了。我想我一定要把这只三角琴弄下来看看,或者想法使它发出声音。但是我知道父亲不许我这样做。
而且父亲出门的时候总是把书房锁起来。我问狄约东勒夫人(管家妇)要钥匙,她也不肯给我。
有一天午后父亲匆忙地出去了,他忘记锁上书房门。狄约东勒夫人在厨房里安排什么。我偷偷地进了父亲的书房。
哑了的三角琴苦闷地望着我。我不能忍耐地跑到墙角,抬起头仔细地看它。我把手伸上去。但是我的手太短了。我慢慢地拉了一把椅子过去,自己再爬上椅子。我的身子抖着,我的手也在打颤。我的手指挨到了三角琴,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地忽然缩回了手,耳边起了一个响声,我胆怯地下了椅子。
地上躺着那只哑了的三角琴,已经成了几块破烂的旧木板。现在它不但哑,而且永远地死了。这个祸是我闯下来的。
我吓昏了,痴痴地立了一会儿,连忙把椅子拖回原处,便不作声地往外面跑。刚刚跑出书房门,我就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什么事情?跑得这样快!”这个人捏住我的两只膀子说。
我抬起头看,正是我的父亲。
我红着脸,不敢回答一句话,又不敢挣脱身子跑开,就被父亲拉进了书房。
三角琴的尸首静静地躺在地上,成了可怕的样子,很显明地映在我的眼睛里。我掉开了头。
“啊,原来是你干的事!我晓得它总有一天会毁在你的手里。”父亲并不责备我,他的声音很柔和,而且略带悲伤的调子。父亲本来是一个和蔼的人,我很少看见他恶声骂人。可是我把他的东西弄坏以后,他连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却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放了我,一个人去把那些碎木板一片一片地拾了起来细看,又小心地把它们用报纸包起来,然后慎重地放到橱里去。
他回到书桌前,在那把活动椅上坐下,头埋在桌上,不说一句话。我很感动,又很后悔,我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抚摩他的膀子。我说:“父亲,请你饶恕我。我并不是故意毁坏它的。”
父亲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亮起来。“你哭了!”他抚着我的头发说。“孩子,我的好孩子!……我并不怪你,我不过在思索,在回忆一件事情。”他感动地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父亲,你又在想念母亲吗?”
“孩子,是的,”父亲松了手回答说。他揩了一下眼睛,又加了一句话:“不,我还在想一件更遥远的,更遥远的事情。”
他的眼睛渐渐地阴暗起来。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又抚着我的头说:“这跟你母亲也有关系。”
我在两岁的时候便失掉了母亲,母亲的音容在我的记忆中早已消失了。只有书房里壁炉架上还放着母亲的照像,穿着俄国女人的服装,这是在圣彼得堡摄的;我就是在那个地方出世,我的母亲也就是死在那里。
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这一两年来每天晚上在我睡觉以前父亲总要向我讲一件关于母亲的事,然后才叫狄约东勒夫人带我去睡。关于母亲的事我已经听得很多了。我这时便惊讶地问:“父亲,怎么还有关于母亲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孩子,多着呢,”父亲苦笑地说,“你母亲的好处是永远说不完的。……”
“那么快向我说,快说给我听,”我拍着父亲的双膝请求道。“凡是跟母亲有关的话,我都愿意听。”
“好,我今晚上再告诉你罢,”父亲温和地说。“现在让我静静地思索一下。你出去玩玩。”他把我的头拍了两下,就做个手势,要我出去。
“好,”我答应一声,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完全忘记了打碎三角琴的事情。
果然到了晚上,用过晚餐以后,父亲就把我带到书房里面去。他坐在沙发上,我站在他面前,靠着他的身子听他讲话。
“说起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父亲这样地开始了他的故事,他的声音非常温和。“是在我同你母亲结婚以后的第二年,那时你还没有出世。我在圣彼得堡大使馆里做参赞。
“这一年夏天,你母亲一定要我陪她到西伯利亚去旅行。
你母亲本来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子。她爱音乐,又好旅行。就在这一年春天她的一个好友从西伯利亚回来,这位女士是《纽约日报》的记者,到西伯利亚去考察监狱制度。她在我们家里住了两天。她向你母亲谈了不少西伯利亚的故事。尤其使你母亲感到兴趣的,是囚人的歌谣。你母亲因为这位女士的劝告和鼓舞,便下了到西伯利亚去采集囚人歌谣的决心。我们终于去了。
“我们是六月里从圣彼得堡出发的,身上带着监狱与流放部的介绍信。我们在西伯利亚差不多住了半年。凡是西伯利亚的重要监狱与流放地,我们都去看过了。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流放地还容易听见流放人的歌声。在监狱里要听见囚人的歌声却很难。监狱里向来绝对禁止囚人唱歌,犯了这个禁例,就要受严重的处罚。久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连本来会唱歌的人也失掉了唱歌的兴致。况且囚人从来就不相信禁卒,凡是禁卒叫他们做不合狱规的事,他们都以为是在陷害他们。所以每次禁卒引着我们走进一间大监房,向那些囚人说:‘孩子们,这位太太和这位先生是来听你们唱歌的。你们随便给他们唱一两首歌罢。’那时候他们总是惊讶地望着我们,不肯开口。如果他们给逼得厉害了,他们便简单地回答说:‘不会唱。’任是怎样强迫,都没有用处。
一定要等到我们用了许多温和的话劝他们,或者你母亲先给他们唱一两首歌,他们才肯放声唱起来。这些歌里面常常有几首是非常出色,非常好的。例如那首有名的《脚镣进行曲》与《长夜漫漫何时旦》,便是我们此行最好的成绩。你母亲后来把它们介绍到西欧各国和美洲了。但是可惜这样的歌我们采集得不多。
“这些囚人大部分是农民,而俄国农民又是天生的音乐家。他们对音乐有特殊的爱好。在他们中间我们可以找出一些人,只要给他们以音乐的教育,他们就能够成为音乐界的杰出人物。我们在西伯利亚就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我们第一次听见的《长夜漫漫何时旦》便是从他的口里唱出来的。
“这是一个完全未受过教育的青年农人,加拉监狱中的囚犯。我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我们把来意告诉狱中当局的时候,在旁边的一个禁卒插嘴说:‘我知道拉狄焦夫会唱歌,’典狱便叫他把拉狄焦夫领来。
“拉狄焦夫来了,年纪很轻,还不到三十岁。一对暗黑的大眼,一头栗色的细发,样子一点也不凶恶,如果不是穿着囚衣,戴着脚镣,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杀人犯。他站在我们的面前,胆怯地望着我们。
“‘拉狄焦夫,我听见人说你会唱歌,是不是?’典狱问。
“他微笑了一下,温和地答道:‘大人,他们在跟我开玩笑。……很久以前,我还在地上劳动的时候,我倒常常干这种事情。现在完全忘掉了。’“‘你现在不想试一试吗?’典狱温和地问,‘这两位客人特地从远道来听你唱歌。不要怕,他们不是调查员,他们是音乐家。’“这个囚人的暗黑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线亮光,似乎有一种快乐的欲望鼓舞着他。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坦白地说:
‘我还记得几首歌,在监狱里也学到了一两首。既然你大人要我唱,我怎么好拒绝呢?’“听见这样的话,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你母亲便问道:
‘你现在可以唱给我们听吗?’“他望了望典狱,然后望着你母亲,略带兴奋地说:‘太太,没有乐器,我是不能够唱歌的。……如果你们可以给我一只三角琴,那么……’“‘好,我叫人给你找一只三角琴来,’典狱接口说,‘你明天到这里来拿好了。’“‘谢谢你,大人,’拉狄焦夫说了这句话以后,就被带出去了。
“第二天我们到了监狱,禁卒已经找到了一只旧的三角琴。典狱差人把拉狄焦夫叫了来。
“他现出很疲倦的样子,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地走进来,很觉吃力。可是他看见桌上那只三角琴,眼睛立刻睁大起来,脸上也发了光。他想伸出手去拿,但是又止住了。
“‘拉狄焦夫,三角琴来了,’典狱说。
“‘你大人可以允许我拿它吗?’他胆怯地问。
“‘当然可以,’典狱说。禁卒就把琴放在拉狄焦夫的手里。他小心地接着,把它紧紧地压在胸上,用一种非常亲切的眼光看它。他又温柔地抚摩它,然后轻轻地弹了几下。
“‘好,你现在可以唱给我们听了!’你母亲不能忍耐地说。
“‘我既然有了三角琴,又为什么不唱呢?’他快活地说。
‘可是这几年来我不曾弄过这个东西了。最好我能够先练习一下,练习三天。……太太,请你允许我练习三天。那时候我一定弹给你们听,唱给你们听。’他的一双暗黑的大眼里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我们有点失望,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得附耳同典狱商量。典狱答应了这个囚人的要求。拉狄焦夫快活地去了,虽然依旧拖着脚镣,依旧被人押着。
“三天以后,用过了午饭,我们又到监狱去,带着铅笔和笔记本。典狱把我们领到办公室隔壁一间宽大的空屋子里,那里有一张小小的写字台,是特别为你母亲设的。
“囚人带进来了。两个带枪的兵押着他。我们让他坐下。
一个禁卒坐在门口。
“拉狄焦夫把三角琴抱在怀里,向我们行了一个礼,问道:
‘我现在可以开始吗?’“‘随你的便,’你母亲回答。
“他的面容立刻变得庄严了。这时候秋天的阳光从玻璃窗射进屋子里,正落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上半身。他闭着眼睛,弹起琴弦,开始唱起来。他唱的是男高音,非常柔和。初唱的时候,他还有点胆怯,声音还不能够完全听他指挥。但是唱了一节,他似乎受到了鼓舞,好像进到了梦里一样,完全忘掉了自己尽情地唱着。这是西伯利亚流放人的歌,叫做《我的命运》。这首歌在西伯利亚很流行。但是从没有人唱得有他唱的这么好听。
“一首歌唱完了,声音还留在我的耳边。我对你的母亲小声说:‘这个人真是天生的音乐家!’她也非常感动,眼睛里包了泪水。
“尤其使人吃惊的是那只旧的三角琴在他的手里居然弹出了很美妙的声音,简直比得上一位意大利名家弹的曼陀林。
这样的琴调伴着这样的歌声,……在西伯利亚的监狱里面!
“他的最后一首歌更动人,那就是我方才说过的《长夜漫漫何时旦》。我完全沉溺在他的歌中的境地里了,一直到他唱完了,我们才醒过来。我走到他的面前,热烈地跟他握手,感谢他。
“‘请你设法叫典狱允许我把这只琴多玩一会儿,’他趁着典狱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偷偷地对我说,‘最好让我多玩两三天。’“我去要求典狱,你母亲也帮忙我请求,可是典狱却板起面孔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已经为你们破过一次例了,再要违犯狱中禁例,上面知道了,连我也要受处罚。’他一面又对拉狄焦夫说:‘把三角琴给我。’“拉狄焦夫紧紧抱着琴,差不多要跪下地哀求道:‘大人,让我多玩一些时候罢,一天也好,半天也好,……一点钟也好。……大人,你不懂得。……这生活,……开恩罢。’他吻着琴,像母亲吻孩子一样。
“‘尼特加,把三角琴给我拿过来!’典狱毫不动心地对禁卒说。
“禁卒走到拉狄焦夫面前,这个囚人的面容突然改变了:
两只眼睛里充满着血和火,脸完全成了青色。他坚定地立着,紧紧抱着三角琴,怒吼道:‘我决不肯放弃三角琴。无论谁,都把它拿不去!谁来,我就要杀谁!’“我们,你母亲和我,都吓坏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典狱一点也不惊惶,他冷酷地说:‘给他夺下来。’“他这时候明白抵抗也没有用了,便慢慢地让三角琴落在地上,用充满爱怜的眼光望着它,忽然倒在椅子上低声哭起来。他哭得异常凄惨,哭声里包含着他那整个凄凉寂寞的生存的悲哀。这只旧的三角琴的失去,使他回忆起他一生中所失去的一切东西——爱情、自由、音乐、幸福以及万事万物。
他的哭声里泄露了他无限的悔恨和一个永不能实现的新生的欲望。好像一个人被抛在荒岛上面,过了一些年头,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忽然有一只船驶到这个荒岛来给了他一线的希望,却又不顾他而驶去了,留下他孤零零地过那种永无终结、永无希望的寂寞生活。
“我们听见他的哭声,心里很不安,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夫妇引起来的。我们走到他面前,想安慰他。我除了再三向他道谢外,还允许送他十个卢布。
“他止了泪,苦笑地对我说:‘先生,我不是为钱而来的。
只请你让我再把三角琴玩一下,——只要一分钟。’“我得到了典狱的同意,把琴递给他。他温柔地抚弄了一会儿,又放到嘴唇边吻了两下,然后叹了一口气,便把它还给我。他口里喃喃地说:‘完了,完了。’“‘我们不能够再帮忙你什么吗?’你母亲悲声地问,我看见她还在揉眼睛。
“‘谢谢你们。我用不着什么帮助了,’他依旧苦笑地说。
‘不过你们回去的时候,如果有机会走过雅洛斯拉甫省,请你们到布——村的教堂里点一支蜡烛放在圣坛左边的圣母像前,并且做一次弥撒祝安娜·伊凡洛夫娜的灵魂早升天堂。’说到安娜这个名字,他几乎又要哭了出来,但是他马上忍住了。他向我们鞠了一个躬,悲声地说:‘再会罢,愿上帝保佑你们平安地回到家里。’“门开了,两个兵把他押了出去;脚镣声愈去愈远。一切回到平静了。刚才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但是我们夫妇似乎都饮了忧愁之酒。你母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这个拉狄焦夫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凄然地问。
“‘谁知道!’禁卒耸了耸肩头说,‘他的性情很和顺,从来不曾犯过狱规。无论你叫他做什么事情,他总是服从,永远不反抗,不吵闹,不诉苦。可是他不爱说话,很少听见他跟谁谈过话。所以我简直没法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总之,他跟别的囚犯不同。’“‘那么他犯的是什么罪呢?’你母亲接着问。
“‘事情是很奇怪的。在雅洛斯拉甫省的布——村里,有一天教堂中正在举行婚礼,新郎是一个有钱的中年商人,新娘是本村中出名漂亮的小家女子。一个青年男子忽然闯进来,用斧头把站在圣坛前面的新娘、新郎都砍倒了。新娘后来死了,新郎成了残废。凶手并不逃走,却丢了斧头让别人把他捉住。他永远不肯说明他犯罪的原因,也不说一句替自己辩护的话,只是闭着嘴不作声。他给判了终身惩役罪,也不要求减刑。从此他的口就永远闭上了。他在这里住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听见他像今天这样说了这么多的话。他的事情,只有魔鬼知道!’禁卒一面说,一面望着桌上的三角琴,最后又加了一句,‘三角琴也弄坏了。’“你母亲就花了一点钱向禁卒买来了三角琴。她把它带回圣彼得堡。我们以后也没有机会再看见拉狄焦夫。我们临去时留在典狱那里的十个卢布,也不知道他究竟收到没有。
“说来惭愧,我们所答应他的事并不曾做到。雅洛斯拉甫省的布——村,我们始终没有去过。第二年你母亲生了你,过了两年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临终时还记住她允许拉狄焦夫的蜡烛和弥撒,她要我替她办到,她要我好好保存着这只三角琴,以便时时记起那个至今还不曾实践的诺言。可是我不久就离开了俄国,以后也就没有再去过。
“现在你母亲睡在圣彼得堡的公墓里,三角琴挂在墙上又被你打碎了,而雅洛斯拉甫省布——村的教堂里圣母像前那支蜡烛还没有人去点过,为安娜做的弥撒也没有人去做。……
孩子,你懂得了罢。”
父亲说话的时候常常抚摩我的头发。他说到最后露出痛苦的样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钢琴前面,坐在琴凳上,揭开钢琴盖子,不疾不徐地弹着琴,一面唱起歌来。这首歌正是《长夜漫漫何时旦》。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地感动过。父亲的声音里含得有眼泪,同时又含得有无限的善意。我觉得要哭了。我不等父亲唱完便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口里不住地唤道:“我的好爸爸!……我的唯一的善良的父亲!”
父亲含笑地望着我,问:“孩子,怎样了?”我从模糊的泪眼里看见父亲的眼角也有两颗大的泪珠。“啊,父亲,你哭了!”我悲声叫道。
父亲捧起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温和地说:“孩子,你也哭了。”

C. 短篇小说||心安即是归处

文创首发,文责自负!

生活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掉,然后让你成长。”爱情是这样,友情也是这样,不经历深夜痛哭、雨里前行、夜里独醉这些事情,你永远都会天真如向阳花,不懂何为人生。

陈飘走进的一家豪华酒店。这家酒店顶层有一个漂亮的楼顶花园。在过去的很多时间里,她时常和马东去那里看夜景,谈恋爱。

走进房间,一切布置都是温暖亲切的,柔软的地毯、清新的空气、毫无压力的灯光。

陈飘做了深呼吸,拉上窗帘,调暗灯光,躺在了床上。

每天的失眠,让她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抢最后的那一口空气,有可能下一秒,就沉下去。

将自己置身于白色的床垫、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头之中。这是她最后的努力。

可是两个小时以后,她站在了楼顶上。楼顶的风很大,万家灯火就在脚下。失眠到了一定的地步,脑子里全是凝聚不散的迷雾。走路,感觉不到力量,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是晃来晃去的。那些高楼,也是晃来晃去的。

她已经算不清这样保持睁着眼睛多少个小时了。即便这样吹着高处的风,她的头脑仍然无法清醒。她很累,很累,很想睡一会儿,做一个梦,哪怕是一个烦扰不休的梦。

站在楼顶花园的边缘,目光之下,灯火璀璨,那就是人间。多少欢乐和悲伤,都在同时发生。没有人会一直幸福。

她冷得发抖。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跳下去,开始那个梦。

也许,和整个世界告别,只需要闭上眼睛……

恍惚中,记忆像幻灯片快速回闪……

童年时,吊灯昏黄窄小简陋的家,气氛是阴郁的,这种不快乐从父亲身上不停地散发出来,感染到每一个角落,童年的时候,陈飘甚至不敢与他同在一个屋里待着,害怕父亲突然爆发的怒气,还有憎恶的眼神。喝醉以后,眼神阴沉,操起手边任何一样东西,丢向母女俩。最可怕的一次是,过年母亲在厨房用圆铁勺做蛋饺皮。

父亲在屋里独自喝酒,酒瓶空了,叫女儿进去。陈飘当时正埋头绞肉馅儿没听着。

抬头,突然看见父亲双目血红。空的酒瓶从三尺外砸过来,当胸砸在了女儿胸口。陈飘的妈妈扔下铁勺,跑过来,挡在他们之间。

陈飘扭头跑出去。屋外冰天雪地,胸口痛得发闷,跑出大门的时候,风就像刀一样割过肌肤。

跑过了十几步之后,又扭头跑回去。正看到爸爸妈妈扭作一团。母亲瘦小的身体好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而扭曲着怪异的角度,竭力抵挡的父亲冲出来的疯狂。

陈飘拉着母亲一起跑,然后在河边哭叫,说了很多十几岁女孩子绝望后会冒出来的,歇斯底里的蠢话,而妈妈一直默默地流泪,最后抱着女儿的头说,“会好的,那是你爸爸。”

高中时每天坐公交上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一个人。每天都能在同一辆公交车上碰见一个男生,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每次陈飘看见他的时候,他都特别沉默地站在一个角落里,他长得特别好看,个子很高,长长的睫毛,陈飘从未觉得一个男生会有多漂亮,但见到他之后我才明白“帅”这个词的含义。

那时候每天六点半陈飘都必须挤上公交,而每天都能在公交车上看见他,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也许因为我住得实在太偏僻,公交车上穿着校服的,只有他们俩。

但陈飘知道,他并不是我们学校的,因为他的校服和我的有很大的不同,中间有好多次他们都互相看见了对方,就在陈飘脸红打算低下头的时候,他竟然冲我笑了笑。

少女怀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飘觉得,也许就是他的那个笑容,让陈飘觉得他很特别,他的笑容就像一颗种子埋在陈飘心里,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发芽生长,直到把喜欢结成果子,送给他。

其实有好几次他就站在她旁边,陈飘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总之那时候喜欢一个人大概就觉得他什么都好吧,他每次都看看陈飘,然后笑一笑,不说话。作为女生陈飘也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只能回一个淡淡的微笑。

直到那天的一个意外,那天妈妈在陈飘的书包里放了几百块钱,是补习班的学费,陈飘因为疏忽书包没有拉严,就被一个小偷盯上了。钱被拿出来的时候陈飘浑然不觉,车上那么多乘客,只有他跑过来抓住那个人的手。

陈飘看得出来他有些害怕,身上的汗浸透了短袖,可他仍旧盯着那个人,紧紧抓住对方,陈飘大声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这才有几个乘客出面,按住小偷,等公交车开到公安局的时候,他已经浑身都湿透了。

陈飘走过去把手绢递给他,说:“谢谢你啊,你可真厉害。”他仍旧回头看着陈飘,然后笑了笑。等到了公安局,要做笔录时,他竟转身要走,警察拦住他说:“要做完笔录才可以走,再说你这是见义勇为,回头还要到你学校表扬表扬你呢。”

他连忙摆手,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只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证件,打开后,那上面的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上面写着“聋哑人证明”,那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陈飘的心情。

他突然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墙边,低着头来回搓着手,陈飘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像是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突然被人挖了出来,陈飘突然觉得有些残忍,他本可以不帮我的。

警察愣了一下,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把陈飘叫进去,等陈飘出来时他已经走了。陈飘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那辆公交车上见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哪所学校就读,陈飘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高考结束之后的那年夏天,母亲突然病逝,母亲曾经是那样一个年轻健美的姑娘,此时却已经变得消瘦单薄,下葬那天,外婆哭天抢地咒骂不休,说父亲狠心,不就是没了一个娃,居然这么狠心,恨一辈子,陈飘终于知道那个埋藏多年的秘密,母亲在他两三岁的时候,又有过一个孩子父亲梦寐以求的儿子,但是母亲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独自坐车到城里,将孩子做了人流,回来以后,面对暴怒的父亲,只说了一个理由。我想飘飘过得好。家里的条件就是这些,母亲早已料到弟弟出生以后,面对的是什么,又知道父亲对儿子的渴望和热切,所以经用了这样决绝的办法成全了陈飘。

父亲想要一个儿子,陈飘的出生是让父亲失望的,母亲的行为又给了他致命一击,或者在父亲眼里陈飘才是侩子手,陈飘的存在就是原罪。

一切的憎恨和厌恶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解释,从此以后,陈飘拒绝再和父亲说话。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当天,陈飘便开始整理行李,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父亲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不说话,陈飘不出声,父亲也不说话,最后蹲下来把一样东西放在了陈飘的皮箱上,然后转身走了,那是一张存折写着陈飘母亲名字的存折,就这样,陈飘拖着一个简单的皮箱,坐火车来到了上海,住进了大学宿舍,安顿下来之后,她仔细盘算了存折里的金额,给自己找了几份家教和兼职的工作,用以维持生活。

高二那年在上海打暑假工,陈飘在一家高级酒店当服务员,马东是一家公司高管,到这座城市出差时住进这家酒店看见了陈飘,在随后的岁月里,马东一次次的温暖了陈飘孤寂的生命,他请陈飘吃饭,给她买了很多衣服,他带她去旅行,去丛林探险,划竹筏。还在河边放天灯。自然而然地从牵手,到相拥,再到一起醒来。他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想要的,没想到要的,都给她。从小就没怎么体会到父爱的陈飘以为那就是爱情,以为幸福不过如此,然而有时候美好就像一场幻影,伸手触碰却瞬间破灭,那些陈飘不知道的是到底藏了马东多少秘密。

马东从来都是对她说和她在一起是因为爱情,陈飘也知道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明明知道不可以,却难以自控地沉迷下去。甜蜜和扎心,往往就在一个他太太来电的瞬间转换。他有一个儿子上小学了,男人说永远不会离婚,也永远不会娶她,如果她还是割舍不下,只能一辈子依赖这个男人,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小三,真傻啊!越渴望占有,就越无力。一夜又一夜地哭泣,一天比一天苍老,她为此暴瘦,失眠,酗酒。

这个月的某天,她发现了自己的第一道皱纹。这一次,她是真的决定要离开。只是,觉得,前面,没路了,但双脚,还习惯于走向他。习惯了所有的开销都是那个男人给的,陈飘不知道,如果每个月他不再给自己钱了,自己去找一份工作,她没有一技之长,她能不能习惯?

这种关系,永远没有合适的方式。只有黏或者断。这个世界,彼此相爱,无法相守的人太多了。谁也无法评说这爱是不是正确。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另一个人、时间、地点、缘分,都错了。不需要刻意躲避。你只是要晓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保护你、保护心不受伤。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受伤,去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男人?

她在楼边伫立,颀长的脊背楚楚动人,头发乱飞,迷茫地看着远方。一阵鸣笛声划破了夜空。楼下,警车呼啸,人群聚集。

有人从酒店的房间里跳下去了。

陈飘猛然间清醒,原来绝望的人,不止她一个。也许在这个酒店的每一层,都有一个想自杀的人。有的人,比她更坚决。她坐了下来,发着抖,在冷风中抱紧双臂。楼下,警车的灯光闪个不停,人越聚越多。

陈飘从房子里搬了出来,这一次出来,就不回去了。永远不见他!永远不再相信爱情!离开那座城市,远走高飞。把从前所有的包和首饰都卖了。

她在一个地方租了房子,报了夜大,然后用三年时间从公司杂工做到部门主管的位置,她说年轻时犯的错误,是不能被原谅的,所以从那以后她没靠过任何一个男人,哪怕自己已经扛不下去了,也只能靠自己。

关于物质生活的不舍,只需要正视自己的贪心就行了。总有一天,会发现,其实自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她从不偷懒,时刻将自己的心念控制在积极正面的范围。自己能做的事情,全部自己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想办法自己做,为自己挡下各种困难,不但不让别人操心,连让别人担心的机会都不给。

如今为自己是一个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而感到骄傲。就连有了什么不好的情绪,自己去散个步,回家洗个热水澡就解决了。这些年,除了感觉到疲惫,她很少感觉到过多的负面情绪,也极少找人倾诉什么,

所以,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和决定,陈飘爸爸都是觉得理所当然的,他从不管他,从上大学时就不给他任何钱,她自己打工挣学费,她也不回家,因为妈妈不在了以后她己经没有家了,好像她天生就是一个来去自由的侠客,一切了然于心中,没有她搞不定的事情。

加班到又冷又饿的陈飘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家小店。当她推开店门的时候,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抬头,吧台上,正在磨咖啡豆的男人,是他!看到了他,毫无预料,生猛真实,那一瞬间,所有的元神都归位了。

他抬起头看了陈飘一眼,已经多年不见了,陈飘记忆里的他仍旧是那个少年般的模样,可人就是很奇怪,心心念念的人,不管变化多大,都能一眼认出。

陈飘就傻傻地站在那里,他看见陈飘起初没觉得惊讶,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似乎记起陈飘来了,那种惊讶和意外陈飘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起身冲着陈飘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他变得比过去高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还是那么好看。

阵飘盯着他说:“你记起我了?”他点头,仍旧一直对陈飘笑着。陈飘见过好多种笑容,却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干净的笑容,当时也顾不得肚子饿了,便在他身边坐下,掏出手机打字给他看。

“那天从公安局出来之后,你去了哪里?”他盯着陈飘的屏幕看了半天,然后拿过去在下面打字。

“我妈病了,我和爸爸带她去别的城市看病,就再没回去过。”

“那后来呢?”

“病没看好,我妈走了。”他把头埋得特别深,当时好怪自己那么鲁莽,但实在是分别太久,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陈飘只能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起头看着陈飘,摇了摇头,笑了笑。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把手机用没电后,又找来纸笔和他聊,也就是在那一晚,了解了他的一切。知道了他叫穆云。

他并非天生不能发声,而是在六岁那年得了一场重感冒,村里的赤脚医生不懂试敏,直接用药,感冒好了,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听力特别好,除去不能说话以外,他和常人并无区别。

陈飘与他相识时,他在那个离他们学校不远处的一所聋哑学校上学,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世事难料,就在他去公安局之后他母亲便重病不起,他便又随父母去别的城市生活了,他们多年之后才有缘重逢。

很多感情就是这样,它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沉在岁月里,淌在时光里,感情不会说话,它只会越来越沉,等到哪天满了,感情就会浮起来,什么就都明白了。

陈飘和穆云从平日里的两三条短信,到后来每天几十条上百条,陈飘对穆云的感情和依赖也越来越深。他不像别的男生那样脾气很急,或者喜欢提出各种各样的意见和要求,他永远都是等陈飘说完,或者耐心地陪着陈飘,回想起曾经的感情,陈飘倒觉得错过也好,起码换来遇见他。说真的,这么多年追他的人不少,她从未追过别人,但这一次表白这事儿还是陈飘主动的。

穆云自然是受到了惊吓,拒绝了陈飘好多次,后来陈飘说他再不答应我就绝食了,他才勉强同意。她知道他顾虑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是在自卑中度过的,他说他没办法用嘴说出“我爱你”。他的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他不想他爱的人,连句温暖的话都听不到。

陈飘说:“你只要每天能对我笑,我就特知足了。”后来他真的傻乎乎地每天都拍一张笑脸发过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陈飘决定嫁给他。

爱上一个人,只想把世间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一个人。

穆云给陈飘发微信说:“飘飘,这一世与你相逢已是我幸,有你的时刻,心里都会有一朵朵云开,每天都是一朵朵暖阳。白云爱飘飘,从不停歇,直至白头!

陈飘笑了,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

穆云说:“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变成诗人啦!”

陈飘的鼻子一酸,岁月里的深情,随缘便是自在,心安即是归处……

D. 应该是史铁生的一篇文章 前面是我来到一座楼,走到楼上,望见楼下有个男人,在墙内,墙外面好像有人,不

史铁生(1951年1月4日—2010年12月31日),中国作家、散文家。1951年出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1969年去延安一带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回到北京。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到尿毒症,靠着每周3次透析维持生命。后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自称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2010年12月31日凌晨3时46分因突发脑溢血逝世,享年59岁。

个人作品编辑
短篇小说
1 1979年 爱情的命运
2 1979年 法学教授及其夫人
3 1980年 午餐半小时
4 1980年 我们的角落
5 1981年 绿色的梦
6 1981年 神童
7 1981年 树林里的上帝
8 1982年 在一个冬天的晚上
9 1982年 黑黑
10 1983年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11 1983年 白色的纸帆
12 1983年 夏天的玫瑰
13 1984年 奶奶的星星
14 1984年 足球
15 1984年 春夏秋冬
16 1984年 老人
17 1985年 来到人间
18 1985年 命若琴弦
19 1986年 毒药
20 1986年 我之舞
21 1987年 车神
22 1989年 小说三篇
23 1990年 钟声
24 1993年 第一人称
25 1994年 别人
26 1998年 老屋小记
27 1999年 死国幻记
28 2000年 两个故事
中篇小说
序号 发表时间 作品名称
1 1984年 山顶上的传说
2 1984年 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
3 1986年 插队的故事
4 1987年 礼拜日
5 1988年 原罪·宿命
6 1988年 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
长篇小说
序号 发表时间 作品名称
1 1997年 务虚笔记
2 2006年 我的丁一之旅
随笔散文
序号 发表时间 作品名称
1 1981年 秋天的怀念
2 1985年 合欢树
3 1989年 文革记愧
4 1990年 好运设计
5 1991年 我与地坛
6 1991年 我二十一岁那年
7 1992年 黄土地情歌
8 1992年 相逢何必曾相识
9 1992年 散文三篇
10 1992年 随笔十三
11 2002年 病隙碎笔
12 2004年 记忆与印象
13 2010年 扶轮问路
14 2010年 妄想电影
其它作品
序号 发表时间 作品名称
1 1983年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2 1986年 随想与反省
3 1988年 答自己问
4 1988年 自言自语
电影剧本
序号 发表时间 作品名称
1 1987年 死神与少女
2 1991年 边走边唱

E. 有名的关于爸爸的文章或小说或散文。

背影
朱自清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籍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淡,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贴;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再三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座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只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立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惟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2)李森祥《台阶》
父亲总觉得我们家的台阶低。
我们家的台阶有三级,用三块青石板铺成。那石板多年前由父亲从山上背下来,每块大约有三百来斤重。那个石匠笑着为父亲托在肩膀上,说是能一口气背到家,不收石料钱。结果父亲一下子背了三趟,还没觉得花了太大的力气。只是那一来一去的许多山路,磨破了他一双麻筋草鞋,父亲感到太可惜。那石板没经石匠光面,就铺在家门口。多年来,风吹雨淋,人踩牛踏,终于光滑了些,但磨不平那一 颗颗硬币大的小凹。台阶上积了水时,从堂里望出去,有许多小亮点。天若放晴,穿堂风一吹,青石板比泥地干得快,父亲又用竹丝扫把扫了,石板上青幽幽的,宽敞阴凉,由不得人不去坐一坐,躺一躺。 母亲坐在门槛上干活,我就被安置在青石板上。母亲说我那时好乖,我乖得坐坐就知道趴下来,用手指抓青石板,划出细细的沙沙声,我就痴痴地笑。我流着一大串涎水,张嘴在青石板上啃,结果啃了一嘴泥沫子。 再大些,我就喜欢站在那条青石门槛上往台阶上跳。先是跳一级台阶,蹦、蹦、蹦!后来,我就 跳二级台阶,蹦、蹦!再后来,我跳三级台阶,蹦!又觉得从上往下跳没意思,便调了个头,从下往上跳,啪、啪、啪!后来,又跳二级,啪、啪!再后来,又跳三级,啪!我想一步跳到门槛上,但摔了一大跤。父亲拍拍我后脑勺说,这样是会吃苦头的!
父亲的个子高,他觉得坐在台阶上很舒服。父亲把屁股坐在最高的一级上,两只脚板就搁在最低的一级。他的脚板宽大,裂着许多干沟,沟里嵌着沙子和泥土。父亲的这双脚是洗不干净的,他一般都去里洗,拖着一双湿了的草鞋唿嗒唿嗒地走回来。大概到了过年,父亲才在家里洗一次脚。那天,母亲就特别高兴,亲自为他端了一大木盆水。盆水冒着热气,父亲就坐在台阶上很耐心地洗。因为沙子多的缘故,父亲要了个板刷刷拉刷拉地刷。后来父亲的脚终于洗好了,终于洗出了脚的本色,却也是黄几几的,是泥土的 颜色。我为他倒水,倒出的是一盆泥浆,木盆底上还积了一层沙。父亲说洗了一次干净的脚,觉得这脚轻飘飘的没着落,踏在最硬实的青石板上也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我们家的台阶低!父亲又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这句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
在我们家乡,住家门口总有台阶,高低不尽相同,从二三级到十几级的都有。家乡地势低,屋基做高 些,不大容易进水。另外还有一说,台阶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应高。乡邻们在一起常常戏称:你们家的台阶高!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家有地位啊。
父亲老实厚道低眉顺眼累了一辈子,没人说过他有地位,父亲也从没觉得自己有地位。但他日夜盼着,准备着要造一栋有高台阶的新屋。
父亲的准备是十分漫长的。他今天从地里捡回一块砖,明天可能又捡进一片瓦,再就是往一个黑瓦罐里塞角票。虽然这些都很微不足道,但他做得很认真。于是,一年中他七个月种田,四个月去山里砍柴,半个月在大溪滩上捡屋基卵石,剩下半个月用来过 年、编草鞋。大热天父亲挑一担谷子回来,身上着一片大汗,顾不得揩一把,就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他开始“磨刀”。“磨刀”就是过烟瘾。烟吃饱了,“刀”快,活做得去。
台阶旁栽着一棵桃树,桃树为台阶遮出一片绿阴。父亲坐在绿阴里,能看见别人家高高的台阶,那里栽着几棵柳树,柳树枝老是摇来摇去,却摇不散父亲那专注的目光。这时,一片片旱烟雾在父亲头上飘来 飘去。
父亲磨好了“刀”。去烟灰时,把烟枪的铜盏对着青石板嘎嘎地敲一敲,就匆忙地下田去。
冬天,晚稻收仓了,春花也种下地,父亲穿着草鞋去山里砍柴。他砍柴一为家烧,二为卖钱,一元一担。父亲一天砍一担半,得一元五角。那时我不知道山有多远,只知道鸡叫三遍时父亲出发,黄昏贴近家门口时归来,把柴靠在墙根上,很疲倦地坐在台阶上,把已经磨穿了底的草鞋脱下来,垒在门墙边。一个冬天下来,破草鞋堆得超过了台阶。
父亲就是这样准备了大半辈子。塞角票的瓦罐满了几次,门口空地上鹅卵石堆得小山般高。他终于觉得可以造屋了,便选定一个日子,破土动工。造屋的那些日子,父亲很兴奋。白天,他陪请来的匠人一起干,晚上他一个人搬砖头、担泥、筹划材料,干到半夜。睡下三四个钟头,他又起床安排第二天的活。我担心父亲有一天会垮下来。然而,父亲的 精力却很旺盛,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在屋场上从这头走到那头,给这个递一支烟,又为那个送一杯茶。终于,屋顶的最后一片瓦也盖上了。接着开始造台阶。 那天早上父亲天没亮就起了床,我听着父亲的脚步声很轻地响进院子里去。我起来时,父亲已在新屋门口踏黄泥。黄泥是用来砌缝的,这种黏性很强的黄泥掺上一些石灰水豆浆水,砌出的缝铁老鼠也钻不开。那时已经是深秋,露水很大,雾也很大,父亲浮在雾里。父亲头发上像是飘了一层细雨,每一根细发都艰难地挑着一颗乃至数颗小水珠,随着父亲踏黄泥的节奏一起一伏。晃破了便滚到额头上,额头上一会儿 就滚满了黄豆大的露珠。等泥水匠和两个助工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把满满一凼黄泥踏好。那黄泥加了石灰和豆浆,颜色似玉米,红中透着白,上面冒着几个水泡,被早晨的阳光照着,亮亮的,红得很耀眼。
父亲从老屋里拿出四颗大鞭炮,他居然不敢放,让我来。我把火一点,呼一声,鞭炮蹿上了高空,稍停顿一下便掉下来,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啪那条红色的纸棍便被炸得粉碎。许多纸筒落在父亲的头上肩膀上,父亲的两手没处放似的,抄着不是,贴在胯骨上也不是。他仿佛觉得有许多目光在望他,就尽力把胸挺得高些,无奈,他的背是驼惯了的,胸无法挺得高。因而,父亲明明该高兴,却露出些尴尬的笑。 不知怎么回事,我也偏偏在这让人高兴的瞬间发现,父亲老了。糟糕的是,父亲却没真正觉得他自己老,他仍然和我们一起去撬老屋门口那三块青石板,父亲边撬边和泥水匠争论那石板到底多重。泥水匠说 大约有三百五十斤吧,父亲说不到三百斤。我亲眼看到父亲在用手去托青石板时腰闪了一下。我就不让他 抬,他坚持要抬。抬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按着腰。 三块青石板作为新台阶的基石被砌进去了。父亲曾摸着其中一块的那个小凹惊异地说,想不到这么深了,怪不得我的烟枪已经用旧了三根呢。 新台阶砌好了,九级,正好比老台阶高出两倍。新台阶很气派,全部用水泥抹的面,泥瓦匠也很用心,面抹得很光。父亲按照要求,每天在上面浇一遍水。隔天,父亲就用手去按一按台阶,说硬了硬了。再隔几天,他又用细木棍去敲了敲,说实了实了。又隔了几天,他整个人走到台阶上去,把他的大脚板在每个部位都踩了踩,说全冻牢了。
于是,我们的家就搬进新屋里去。于是,父亲和我们就在新台阶上进进出出。搬进新屋的那天,我真想从台阶上面往下跳一遍,再从下往上跳一遍。然而,父亲叮嘱说,泥瓦匠交代,还没怎么大牢呢,小心些才是。其实,我也不想跳。我已经是大人了。而父亲自己却熬不住,当天就坐在台阶上抽烟。他坐在最高的一级上。他抽了一筒,举起烟枪往台阶上磕烟灰,磕了一下,感觉手有些不对劲,便猛然愣住。他忽然醒悟,台阶是水泥抹的面,不经磕。于是 ,他就憋住了不磕。正好那会儿有人从门口走过,见到父亲就打招呼说,晌午饭吃过了吗?父亲回答没吃过。其实他是吃 过了,父亲不知怎么就回答错了。第二次他再坐台阶上时就比上次低了一级,他总觉得坐太高了和人打招呼有些不自在。然而,低了一级他还是不自在,便一级级地往下挪,挪到最低一级,他又觉得太低了,干脆就坐到门槛上去。但门槛是母亲的位置。农村里有这么个风俗,大庭广众之下,夫妇俩从不合坐一条板凳。
有一天,父亲挑了一担水回来,噔噔噔,很轻松地跨上了三级台阶,到第四级时,他的脚抬得很高,仿佛是在跨一道门槛,踩下去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硌,他停顿了一下,才提后脚。那根很老的毛竹扁担受了震动,便“嘎叽”地惨叫了一声,父亲身子晃一晃,水便泼了一些在台阶上。我连忙去抢父亲的担子,他却很粗暴地一把推开我:不要你凑热闹,我连一担水都挑不动吗!我只好让在一边,看父亲把水挑进厨房里去。厨房里又传出一声扁担沉重的叫声,我和母亲都惊了惊,但我们都尽力保持平静。等父 亲从厨房出来,他那张古铜色的脸很像一块青石板。父亲说他的腰闪了,要母亲为他治治。母亲懂土方,用根针放火上烧一烧,在父亲闪腰的部位刺九个洞,每个洞都刺出鲜红的血,然后拿出舀米的竹筒,点个火在筒内过一下,啪一声拍在那九个血孔上。第二天早晨,母亲拔下了那个竹筒,于是,从父亲的腰里流出好大一摊污黑的血。这以后,我就不敢再让父亲挑水。挑水由我包了。父亲闲着没什么事可干,又觉得很烦躁。以前他可以在青石台阶上坐几个小时,自那次腰闪了之后,似乎失去了这个兴趣,也不愿找别人聊聊,也很少跨出我们家的台阶。偶尔出去一趟,回来时,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
我就陪父亲在门槛上休息一会儿,他那颗很倔的头颅埋在膝盖里半晌都没动,那极短的发,似刚收割 过的庄稼茬,高低不齐,灰白而失去了生机。
好久之后,父亲又像问自己又像是问我:这人怎么了?
怎么了呢,父亲老了。
(3)爸爸的花落了
林海音
我的衣襟上有一朵粉红色的夹竹桃,我已是毕业的学生的一员了,在毕业典礼还未开始的时候,我回想起六年前的事情,猜测爸爸还会不会从病床上站起来,给我送花夹袄。
英子:已经这么晚了,等起来洗脸,扎辫子,换制服,再去学校准迟到,爸爸又不准小孩乘车,不如……(话还没有说完,妈妈进来了)
妈妈:怎么,还没有起来,都这么晚了,快起来,快起来。
(妈妈催促到)
英子:好妈妈,今天晚了,就不去上学了吧!(英子在向妈妈撒娇)
(妈妈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英子:就知道做不了主(眼珠子在眼睛里转来转去)
(不一会儿,爸爸来到床边)
爸爸:这么晚了,还不起。
英子:爸,晚了(英子不敢望着爸爸,英子有点发抖)
爸爸:晚了也得去,怎么可以逃学!起!(爸爸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见我不动声色,爸爸气极了。
英子:啊!(爸爸把我拖起来,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英子:爸爸别打了,别打了。我去,我去(爸爸把我从床头打到床尾)(宋妈妈把我抱上洋车,我没有说再见,直接上车了。在洋车里,我一面抽抽搭搭地哭着,一面检查自己的伤痕,一条条鼓起来的鞭痕,是红的而且发着热)
英子:爸爸真坏,自己女儿也打。(英子的泪子又流出来了,我把裤腿往下拉,盖住下面的伤痕,英子害怕被同学耻笑)
英子:报到。(老师点点头,没有罚我站,大概是因为外面下着雨的缘故吧!)
老师:想杨看,你们是不是听爸妈和老师的话?昨天的功课做好了没?功课全带来了吗?早晨跟爸爸妈妈告别了吗?……(我听到这儿,鼻子抽搭了一下,幸好我的眼睛是闭着的,泪水不至于流出来)
英子:老师?(英子的肩头被拍了一下,急忙睁开眼,原来是老师,他用眼神告诉我,有人在外面)
英子:是爸爸,爸爸怎么来了?(英子望着窗上,自言自语)(爸爸点头示意出去,我看着老师,征求他的同意,老师也点点头,表示答应我出去)
英子:爸爸,你怎么来了?(英子不敢正视爸爸的眼睛,爸爸没有说话,打开了一包袱,拿出花夹袄,递给我,看我穿上了,又拿出两个铜板)
当当当,钟声响了,毕业典礼开始了。
英子:爸爸,您会来吗?(英子向门口里去)……
毕业典礼毕业了
(一进家门,看见石榴大盘底下有几粒没有长成的小石榴)
英子:是谁把爸爸的石榴摘下来的?你们谁不知道爸爸最喜欢这些花草?(英子真的很生气)
妹妹们:是它们自己掉下来的。(妹妹们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英子捡起了小青石榴,静静地望着它)
老高:大小姐,你妈妈刚从医院打电话来了,叫你赶快去,你爸爸已经……你到了医院好好儿劝劝你妈,这儿就数你大了!就数你大了!
英子:老高,我知道什么事了,我就去医院。(我从来没有过这么镇定,这样安静。)
(英子把小学毕业文凭,放到书桌的抽屉里,再出来。在上去医院的车子前,我希望着垂落的夹竹桃)
(默念着)英了:爸爸的花儿落了,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4)贾平凹 《酒》
我在城里工作后,父亲便没有来过,他从学校退休在家,一直照管着我的小女儿。从来我的作品没有给他寄过,姨前年来,问我是不是写过一个中篇,说父亲听别人说过,曾去县上几个书店、邮局跑了半天去买,但没有买到。我听了很伤感,以后写了东西,就寄他一份,他每每又寄还给我,上边用笔批了密密麻麻的字。给我的信上说,他很想来一趟,因为小女儿已经满地跑了,害怕离我们太久,将来会生疏的。但是,一年过去了,他却未来,只是每一月寄一张小女儿的照片,叮咛好好写作,说:“你正是干事的时候,就努力干吧,农民扬场趁风也要多扬几锨呢!但听说你喝酒厉害,这毛病要不得,我知道这全是我没给你树个好样子,我现在也不喝酒了。”接到信,我十分羞愧,便发誓再也不去喝酒,回信让他和小女儿一定来城里住,好好孝顺他老人家一些日子。
但是,没过多久,我惹出一些事来,我的作品在报刊上引起了争论。争论本是正常的事,复杂的社会上却有了不正常的看法,随即发展到作品之外的一些闹哄哄的什么风声雨声都有。我很苦恼,也更胆怯,像乡下人担了鸡蛋进城,人窝里前防后挡,惟恐被撞翻了担子。茫然中,便觉得不该让父亲来,但是,还未等我再回信,在一个雨天他却抱着孩子搭车来了。
老人显得很瘦,那双曾患过白内障的眼睛,越发比先前滞呆。一见面,我有点慌恐,他看了看我,就放下小女儿,指着我让叫爸爸。小女儿斜头看我,怯怯地刚走到我面前,突然转身又扑到父亲的怀里,父亲就笑了,说:“你瞧瞧,她真生疏了,我能不来吗?”
父亲住下了,我们睡在西边房子,他睡在东边房子。小女儿慢慢和我们亲热起来,但夜里却还是要父亲搂着去睡。我叮咛爱人,把什么也不要告诉父亲,一下班回来,就笑着和他说话,他也很高兴,总是说着小女儿的可爱,逗着小女儿做好多本事给我们看。一到晚上,家里来人很多,都来谈社会上的风言风语,谈报刊上连续发表批评我的文章,我就关了西边门,让他们小声点,父亲一进来,我们就住了口。可我心里毕竟是乱的,虽然总笑着脸和父亲说话,小女儿有些吵闹了,就忍不住斥责,又常常动手去打屁股。这时候,父亲就过来抱了孩子,说孩子太嫩,怎么能打,越打越会生分,哄着到东边房子去了。我独自坐一会儿,觉得自己不对,又不想给父亲解释,便过去看他们。一推门,父亲在那里悄悄流泪,赶忙装着眼花了,揉了揉,和我说话,我心里愈发难受了。
从此,我下班回来,父亲就让我和小女儿多玩一玩,说再过一些日子,他和孩子就该回去了。但是,夜里来的人很多,人一来,他就又抱了孩子到东边房子去了。这个星期天,一早起来,父亲就写了一个条子贴在门上:“今日人不在家”,要一家人到郊外的田野里去逛逛。到了田野,他拉着小女儿跑,让叫我们爸爸,妈妈。后来,他说去给孩子买些糖果,就到远远的商店去了。好长的时候,他回来了,腰里鼓囊囊的,先掏出一包糖来,给了小女儿一把,剩下的交给我爱人,让她们到一边去玩。又让我坐下,在怀里掏着,是一瓶酒,还有一包酱羊肉。我很纳闷:父亲早已不喝酒了,又反对我喝酒,现在却怎么买了酒来?他使劲用牙启开了瓶盖,说:“平儿,我们喝些酒吧,我有话要给你说呢。你一直在瞒着我,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原本是不这么快来的,可我听人说你犯了错误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怕你没有经过事,才来看看你。报纸上的文章,我前天在街上的报栏里看到了,我觉得那没有多大的事。你太顺利了,不来几次挫折,你不会有大出息呢!当然,没事咱不寻事,出了事但不要怕事,别人怎么说,你心里要有个主见。人生是三节四节过的,哪能一直走平路?搞你们这行事,你才踏上步,你要安心当一生的事儿干了,就不要被一时的得所迷惑,也不要被一时的失所迷惘。这就是我给你说的,今日喝喝酒,把那些烦闷都解了去吧。来,你喝喝,我也要喝的。”
他先喝了一口,立即脸色彤红,皮肉抽搐着,终于咽下了,嘴便张开往外哈着气。那不能喝酒却硬要喝的表情,使我手颤着接不住他递过来的酒瓶,眼泪唰唰地流下来了。
喝了半瓶酒,然后一家人在田野里尽情地玩着,一直到天黑才回去。父亲又住了几天,他带着小女儿便回乡下去了。但那半瓶酒,我再没有喝,放在书桌上,常常看着它,从此再没有了什么烦闷,也没有从此沉沦下去。
希望对你有帮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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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020-05-02
描写父亲的散文
1,《父爱是山》 书中收录了《父亲与烟和酒》\陈沫吾、《品读父亲》\陈沫吾、《生命的意义》\陈沫吾、《话端阳》\陈沫吾、《感恩父亲》\陈沫吾、《筷子。鞭子。扇子。儿子》\陈沫吾、《生命与艺术》\陈沫吾、《我伟大的母亲》\陈沫吾、《我的父亲》\陈沫吾、《我的公公》\刘丽、《父亲给了我什么?》\陈琳。 2,老爸,父亲节快乐 一个让人感动的日子--父亲节。父亲,一个温暖而伟大的名字。从呱呱落地的婴儿开始,父亲就用他的双手托起了养育我们成人的重任。想起父亲,就想到那首歌:“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眼里的泪就要不由自主的掉下来,父亲为我们的一生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3,我的爸爸 我爸爸去哪儿了。那天,我叫爸爸吃饭,很久很久也没见他出来,我以为他在厕所里,直到下午,当我去厕所的时候,才想起爸爸——原来他不在厕所里。 4,我的父亲 早些年读过朱自清的《背影》,一直纳闷那朴实的文字里究竟有什么会让人感动。在语文课上我问过老师,在书中我问过朱自清,在心里,我问过自己。《背影》一文中,那再简单不过的语言,再真实不过的父子之情,甚至连煽情都来不及,却使文中的主人公和读者都潸然泪下。 5,爱的礼物 今天你伤了我的心! 因为听说你居然要把我送给你的玉坠项链,当做生日礼,送给个并未深交的女同学。而那项链却是在你十五岁生日时,我从脖子上摘下,再当场为你挂上的。 (5)短篇小说墙内父亲扩展阅读父亲影响力的大小主要取决于3个因素,首先是父亲的人格。 《三字经》中五代的窦燕山5个儿子都成了当朝官员,在当时是个成功父亲典型。他在做父亲以前曾经是个奸滑的商人,后来改过做了一个受人尊重的好人,这才有了成功培养5个儿子的佳话。从他的故事就可看出父亲的人格力量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其次,父亲影响力的大小还要看他在社会中的地位如何。最后,还要看父亲在家庭中的地位。 父亲的优点是心胸开阔,实践范围相对母亲要广泛一些,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比较理智,看得长远。而且成熟的父亲应变能力也较强。所以我认为父亲在家庭中的作用主要是两个。一是建立良好的家风,二是做好家庭关系的导演。父亲不必像母亲那样事事都关心到,但是关键时候必须能够缓解家庭矛盾,减少冲突。为父之道,也讲究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 参考资料:网络--父亲
54 浏览497172019-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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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 (1) 如果把母爱比做是一枝盛开的百合,在每个角落中散发着它迷人的芳香,那么父爱就是一株茉莉,它在某个角落中默默地吐着它那清新的芬芳!向来只有赞颂母爱的伟大,可又有谁知道父爱的含蓄! 父爱这字眼是多么的平凡,但这种爱是多么的不平凡。 一株茉莉也许没有让人沁脾的芳香,但它永远会让你感到清新,感到幽雅,父爱就是这样,犹如茉莉一样静静地开放。无论你在何方,父亲那慈爱的眼睛定会伴随你一生。 我就快升到初中了,课业较繁重,单完成作业就要拖到准点才做,九、十点才完成功课,对此父亲常常抱怨我不抓紧时间。我很习惯与这样完成作业,一次写着写着,太晚了,竟伏在桌上。父亲叫醒我并狠狠的批评:“你这样怎么能行呢!我就不信你明天还有精神听讲。平时不抓紧时间到晚上才用功有什么用!讲你多少次,就是不听!”说完,一点也不同情我,并给了我一个耳光走出我的房间把门一摔,好响的声音。我立即关了灯,躺到床上。心里感到莫大的委屈,心想:“别人可以不完成作业,我这样做有什么错的?只是拖拉点,有错吗?能怪我吗?”这个耳光打得我眼泪哗哗像沸水一样,总觉得父亲太不近人情了。 父亲不再与我说话,我也不理他,还时常用敌视的眼光。我为此心痛极了,难受极了。我每天都在记忆里重新翻寻那一番话,总觉得我没错。一天,我在写字台上发现这样一张纸,其文如下: 孩子,我不是存心要打你,只是狠铁不成钢。别人家孩子早早把作业完成,还在楼下玩,你每天这样学,身体怎么撑得住,爸爸多希望你能抓紧每分每秒地学,不让时光匆匆流逝,可你不能只看到每天晚上那点时间呀。 爱你的父亲 我看到那张纸条上分明有拭去的泪水的痕迹,我有些动摇我的意志了。我写了封回信;爸,我不是存心要气你,以前的事是我不对,那样对待你是我不好。可你要理解我。别人的孩子抓紧时间完成作业后,就出去玩,我不能。父亲的用心良苦我都知道。 儿子我泪如雨下,心里莫大的懊悔层层泛上。我把这封信塞到父亲的衣服口袋里。在这一刻开始,我终于体会到了父爱的伟大。我

F. 结合内容分析,《台阶》中父亲是怎样一个人

初中语文教材中《台阶》一文,是当代作家李森创作的短篇小说。文中的父亲,是一个勤劳、要强而又谦卑的典型农民。他的形象,是千千万万劳动人民的美好品质的化身。

父亲是勤劳的。为了修一座有高台阶的新屋,他辛苦劳作了大半辈子,耗尽了一生的心血。为了新屋,父亲付出了岁月、青春以至健康。他起早贪黑出工,为了多挣工分;上山砍柴卖,一角一角地攒钱;别人丢弃的砖头瓦片,一块一块积累。终于,在他的漫长而艰辛的准备之下,新屋造好了!

父亲是要强的。他坚信:台阶高,屋主人的地位就高。所以,看到别人家的台阶“高高在上”,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造一座有高高台阶的新屋。他不甘心低人一等,所以立下宏愿,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自立于受人尊重的行列。为了这份志气,即使要付出一辈子的努力,他也心甘情愿!

父亲是谦卑的。有高高台阶的新屋造好了,可是,他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却总感觉不大自在,于是一级一级往下挪,直挪到最下面一级。这就是中国农民特有的谦卑。他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却又在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比之前更低调了。

正因为如此,后来父亲挑水闪腰之后,才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他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劳动已经成为他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只有劳动,才能体现他的生命价值。现在因受伤不能劳作了,生命似乎没了依托,自然就“若有所失”了。

文中的父亲,是中国老一辈农民的典型代表,他具有勤劳能干、朴实善良、坚韧不拔、不甘人后、目标远大、谦虚低调等美好品质,如今选入初中教材,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G. 有哪些歌颂父亲,表达父爱的短篇小说或者名著

《父子的世界》罗伯特.M.皮尔西格
《我与父辈》 阎连科
《我爱你,爸爸》考夫
《傅雷家书》 傅雷
《聆听父亲》 张大春
《父亲》 梁晓声
《我爱你,爸爸》 (英)考夫

H. 【短篇小说】纸婴儿

        1

我叫云云,出生在一个偏僻却繁华的小镇。我出生那天天气极寒,仅在那一天之内,镇上鸡犬牛羊死亡共计108只。我清楚地记得,在襁褓里的我看到的不是父母欣喜幸福的目光,而是一种担忧和愤怒。

“这是个预兆,是那个巫女的预言!”爸爸在屋外对着妈妈嘶吼着,妈妈不作声,埋头哭泣。

巫女的故事发生在100年前。那几年,小镇没有下过一滴雨,饥渴的人们拖着疲乏的身体对天跪拜,他们口唇干裂,全身俯在干旱灼烫的土地上双手合十,渴望得到上天的垂怜。身旁草木被晒的焦黄枯萎,庄稼也结不出一粒粮食。很多人迁离了这里,一切都看起来没了希望。

就在这时,小镇来了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她自称是巫女,能够给小镇求来雨水。报酬就是金银财宝。

巫女制作法坛开始求雨,一天一夜,大雨终于滂沱而至。人们欢天喜地,视巫女如神。

临走那天,巫女被众人请求留下一个预言,巫女合目,口中默念咒语,手指跳跃许久,睁开眼来,告诉众人:“100年后的今天,这个小镇出生的女孩子会携带戾气,给小镇带来无穷的灾难和死亡。”

我就是那个出生在巫女预言日的镇上唯一的女孩子。从我出生开始,预言就开始了。

在我出生第二年夏天,暴雨无休无止地落在小镇上,整整七天七夜,汇集的雨水如恶魔般吞噬了整个小镇。我记得那天,妈妈抱着我坐在房顶上,四处都有人哭喊,人们辛勤建起的家园被这场大雨冲为废墟,我们等了许久,天黑之前爸爸乘着一个木筏带我们离开。

这几年来我见过很多的灾难,尽管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却总认为这与我有关。就是因为那个巫女的预言。

2

这一年,年仅七岁的我虽还在上小学却已有了初中的文化水平。大家称我为神童,学校应以我为傲,恰恰相反,校长无时不刻地想让我离开这里。

这一天是六月十三日周五,热烈的阳光烤炙着大地,大家都很热很热,因为除去阳光,还有这四周萦绕在建筑物上的大火。四处有人奔走呼号,夹杂学生们的哭泣,老师的呼喊,一片混乱。

我的身材在众人身边显的矮小,他们撞来撞去,又将我推倒在地,我没有哭,爬起来将身体蜷缩进一个草丛里,没有人会伤害我。

我好像记得,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学校发生的第三次大火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已经停息,校长一瘸一拐地靠近草丛发现了我,他伸过手来拉我,我也伸出一只手去回应,然而他没有牵住我的手,而是用力地拉住我的手腕将我从草丛中拽了出来。

他用力握着我的手腕走的很快,我踉踉跄跄跟着,期间没有说一句话。他带我来到操场上。这时,我看到了爸爸妈妈。妈妈扑过来抱住我,边哭边帮我擦去脸上的灰。我将校长刚才握过的红彤彤的手臂藏在身后,对妈妈扯出一个微笑。

临走前校长找了爸爸妈妈谈话,他们离得我很远,可我仍旧能清清楚楚听到。

“云云是那天出生的孩子吧!”校长压抑着身体里的情绪将这句话说的很慢。“是那个巫女的预言!”

父母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没有为我反驳什么。

“云云不需要过来上学了,她的智商也不需要上小学了。”校长满脸怒色,“请放过学校,和孩子们吧!”

从那天以后,我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我讨厌那个校长,将灾难都推给我,又将我与正常的生活剥离。随着平静生活的延续,我对校长的仇恨,有增无减。

有一天,我在墙角捡到了一枚图钉。

然后不自觉的,将我心中憎恨的名字刻在了墙上,我刻的很慢,一笔一划都描的很深。

当将校长名字刻完的那一刻,我又将名字整个划去。就在那天晚上,我听到了父母在卧室里小声的对话。他们说那个校长死了,在办公室写东西的时候,突然就死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否与我有关。可我从此以后的乐趣,就是在墙上刻字,我的耳朵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在我所听到的故事里,所有坏人位置的人,我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名字都要被我刻在墙上,然后划去。

听说小镇上这阵子好多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我可能真的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我把坏人都杀死,妈妈会不会夸我是个好孩子?

可是我却不敢告诉他们。

3

有一天,我家门前来了好多人,他们叫嚣着要杀死我。他们说这一切的死亡和灾难都是因为我。

爸爸妈妈第一次为我站出来,拦住人群,说根本没有什么巫女的预言,云云什么都没做,云云是无辜的。

人群很久才散。

那天晚上妈妈来到我的房间,抱着我睡觉。我很少与妈妈这么亲近,心中竟有些恐慌。

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到妈妈双手掐住我的脖子要杀死我,我拼命挣脱险些窒息。惊醒时还是黑夜,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

此后妈妈连续几夜都来抱着我睡觉。我每天都会做同一个噩梦。

第十三天,妈妈睡着了,再也叫不醒。

爸爸疯狂地抱着妈妈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妈妈依旧沉睡着。

“是不是你!”爸爸对我怒吼着。

我摇头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爸爸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我的房间看我,他也不让我见始终沉睡着的妈妈。

可我能听到,在深夜来临之际,爸爸会来到我的门前停驻许久,我知道他还爱着我,尽管他再也没有推开门进来看看我。

这天晚上,我做梦了。

梦中是个明亮的清晨,晨光温柔斜照在教室的的窗棱上,教室里面有几个女高中生,有两个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还有一个女孩安静的在窗口剪纸。

“你在剪什么?”有一个女生凑了过来,将头搭在剪纸女孩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婴儿吗?”

“是我未来的孩子哦。”剪纸女孩笑盈盈侧过头去,“她会是个女孩,名字叫云云。”

剪纸女孩长的很好看,跟我有着相似的眉眼,我也再熟悉不过,她就是我年轻时的妈妈。

为什么会梦到妈妈从前的记忆,是我太想她了吗?

没事的时候我仍然喜欢听故事和刻字,我将名字刻的很深很慢,甚至一天之内,我只能刻出名字的一笔。随着时间的拉长,房间的墙壁上刻满了名字。大部分已被划地认不出。

外面没有人再来找过我,可能是我减缓了刻字的速度,也可能他们怕惹祸上身。

4

这几天,爸爸没有再来过我的门口,我听到他在卧室里的叹息声,又时常听到他愤恨地捶打墙壁,我听到了他嘴里要说出却没有说出的名字:张天一。

这天,那个人来了,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我悄悄走出去,在楼梯口看到爸爸愤怒地将那个叫张天一的男人赶了出去。

那个人让爸爸不高兴,是我亲眼所见,于是我转身,将那人的名字刻在了楼梯旁边的墙壁上。

几天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他来到我家,非要来和我玩。他总是在身后跟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刻这么多字,我不理他,兀自刻着脑海中的名字,他倒识趣,自己在一旁去辨认那些被我划的斑驳不堪的名字,抓耳挠腮地怎么也认不清。

我写完便顺手划去手下的名字,狡黠的笑容从我脸庞一闪而过,却被他尽收眼底。

“姐姐你为什么要笑。”他问我,我没理他。黝黑的长发遮住了我阴婺的半张脸。“姐姐写的这些都是名字吗,被划去名字的人会怎么样。”他接着问,我侧头瞪了他一眼。

“不会怎么样。”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慌张,可看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小孩啊,我为什么要害怕!加速划着手中的名字。

“张天一……他是谁?”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念着我还未划尽的手下的名字。我的手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他看到我的表情突然有些慌乱,颤巍巍后退两步,我紧跟上前抬手将他推下楼梯。

我看着他从楼梯上层层滚落,嘴角绽起微笑,掉下楼梯的他昏死过去。我看到台阶磕破他的头流出的血,沾满了台阶并在他身旁流了一地。

听到外面匆忙赶来的脚步声,我突然有些慌张,急忙跑回自己的屋子。

那天晚上,下了雨。划来天地的闪电让我恐慌不安,爸爸出门了,整个房子都格外寂静。我偷偷跑入妈妈的房间,钻进妈妈的被子里,抱着妈妈的身体,拼命亲吻她。可她没有醒来。

几天后,我又见到了那个男孩,他的头上缠着纱布,对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他早就不记得那天是谁将他推下楼梯。

奇怪的是,爸爸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斥责我,而仅仅是让我照顾他。

爸爸走后他留在我身边,悄悄靠近我的耳畔对我小声说道:“我说,是我不小心掉下楼梯的哦!”

他对我咯咯的笑,看到他的笑我时常惶恐,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杀人的事。他会不会告诉爸爸,爸爸会掐死我吗!

“你叫什么?”我想知道他的名字,然后将他的名字刻在我手下,最后划去。

就没有人再知道我的故事。

“我叫安安!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没有回应他,起身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拿起手中的工具,开始刻下他名字的第一笔。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他紧跟我不放,为了防止他看到我在写他的名字。我回答了他,“云云!”

他在一边乐开了花,又悄悄靠近我:“云云姐姐,我在医院里,看到一个叫张天一的死了,你知道吧。”

他的眼神突然变的可怕,仿佛他有着孩子的身体,灵魂却是一个睿智的老者,他仔细盯着我的脸,捕捉着每一点蛛丝马迹。

“你的爸爸叫张天成,好像是那个人的哥哥哦,我看到你的爸爸好像哭的好伤心哦。”

“他是爸爸的弟弟?!”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有提到过。我的心里惊恐起来,躲避他的目光。他随即笑容满面,声音再次变的灵动娇嫩:“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哦!”

我的身体猛的一颤,他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穿透我的耳膜,砰砰击打我的心脏。

他一蹦一跳地远离了我。

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看来这次,下手要快些了。

5

那一天,安安来找我,不停地跟我说话,“云云姐姐,我昨天梦到你的妈妈了,她告诉我,她的纸片人找不到了,姐姐知道在哪里嘛?”

听到“纸片人”三个字的时候我身体一震。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我自己也会经常忘记。

        我之所以能够对过往记忆犹新,并能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根本不是云云。

    云云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而我是妈妈高中时亲手剪出的纸片人,不知在何时成了一个灵体,在孩子死的那一刻,我进入了她的身体,准确来说,我是纸婴儿,不是云云。

“云云姐姐知道在哪里嘛?”

安安又问了一遍,打断我的思路。

“不知道!”我答,起身远离了他。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这天,我又做梦了,是重复以前的高中教室剪纸女孩的梦,不同的是,这次剪纸女孩回答的不一样。

“你在剪什么?”有一个女生凑了过来,将头搭在剪纸女孩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婴儿吗?”

“是我未来的孩子哦。”剪纸女孩笑盈盈侧过头去,“她会是个男孩,名字叫安安。”

是因为我总是见到安安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一周之内,我刻完了他的名字,在墙上用力的划着,当开始看不清墙上的字迹,我的心里轻松起来,他死了,就没人会知道我的秘密。

可是,心里的这份阴霾没有散去,巨大的恐慌时常掩盖我,我经常会失眠,或者是我根本不想睡去,因为最近总是做噩梦,一些莫名其妙的噩梦。

所以这段日子,我总是不睡觉,人们能在深夜听到我手拿图钉在墙壁上刻字的声音。

“哗哗哗……哗哗哗……”低沉嘈杂的声音会传入每个心怀鬼胎的人的耳朵里,继而,闯入他们的梦中。

6

    我想我要被发现了,我杀了太多的人,我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个男孩安安或许,或许已经将我的罪行公诸于众。我的父亲或许,或许马上会将我掐死。

我的门被推开,明亮的光线让我感觉难受,我蜷缩在一个角落,不敢看进来的人。

“云云!”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爸爸的声音,我微微露出眼睛去瞄一眼,看到了爸爸的脸,我的心里开心起来,却不敢上前去拥抱他,他的脸熟悉又陌生,仿佛时间太久,面容我已经记不清楚。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模糊看清是那个叫安安的男孩,我开始变地紧张起来,他没有死,他的名字被我划在墙上,他不可能没有死!除非他根本不是安安!

爸爸吃惊地看着四周被我划的斑驳不堪的墙壁,而后安安走过来蹲在我面前,身后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拉长压在我身上,让我有些透不过气,他声音冷肃:“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

我似乎看到安安身后的爸爸正目光凌冽地盯着我。我躲避他们的眼睛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我写过多少名字已经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远远的听到的故事里,大家都说他们是坏人,还有让爸爸妈妈不开心的,也都是坏人。

男孩向爸爸揭露,在一个隐匿的角落里,有妈妈的名字,爸爸怒气冲冲地甩开遮蔽物,明亮的光线照着角落里妈妈的名字,那个名字没有划去,明晃晃地闪着大家的眼睛。

那段时间,我总会做噩梦,梦到我的妈妈要杀死我,妈妈那双嫩白的手一直攀附在我的脖子上,她用力地掐着我的脖子,表情挣扎痛苦却又足够狰狞。

于是我鬼事神差地将妈妈的名字也刻在了一处隐蔽的墙壁上,与众不同的是,那个名字我一直没有划去,所以妈妈昏迷了。或许只有我死了,妈妈才能醒过来。

还没有结束,安安继续向爸爸讲述着我是如何杀死校长,杀死无辜的人群,杀死他的弟弟。

我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因为事实真正如此。

爸爸高大的身体走过来,没有拥抱我,而是像妈妈一样掐着我的脖子怒吼着:“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杀死!你简直就是个恶魔!”

“你们没有想过把我杀死吗……咳咳…只是……动手的…不是你…而已……咳咳咳……”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手下的力道开始加重,我拼了命的将话讲了出来,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在云云刚出生的那一刻,妈妈亲手掐死了她,爸爸在一旁鼓动着。

在临死之前,我用指甲,在墙壁上,抠出了父亲名字的最后一笔,霎时。父亲轰然倒地。是的,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心中的恐慌让我把爸爸的名字也刻在了墙壁上,只差最后一点。

我倒地惊恐抽吸着周围的空气,爸爸的身体落在我身旁,安安静静的。

男孩安安说话了:“如果你是我就好了,你的父母就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你究竟是谁?!”我问。

“恨我吗孩子?”他的身影突然变的高大,长发飘然遮住了脸颊,她上前拥住我,然后便,消失了,我记得那个拥抱和她身上的香味,是妈妈的……

这一切都太荒诞了,这可能根本就不是现实,而是一个梦。当我发现这一切都不在我操控之内的时候,我又突然意识到,这也根本就不是我的梦。

当我想起脑海里总是出现妈妈的记忆的时候,又突然明白,或许这一切根本都是妈妈的一场梦。

7

“恨我吗,孩子?”空气中回荡着这句话,我蜷缩在角落,哭着喊:“妈妈……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云云,妈妈是爱你的。可是你是会带来厄运的,所以妈妈才不得已将你杀死。你看这一切你不喜欢对不对。”

“妈妈,我不想死……”

“妈妈也不想,你是从我腹中一天天长大的,妈妈怎么舍得,可是孩子,你为什么偏偏要那一天出生。预言说,那一天的女孩子会带来死亡和灾难就像你所见的这样。妈妈是不得已的,你就恨我吧!”

“妈妈,我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的。”

“孩子,你已经死了,难道你忘了吗,现在的你只是我曾经剪的纸片人啊!”

进入云云身体太久了,我眼前经常浮现她所见的一切,做着本属于她的梦,所以我时常恍惚地认为我就是她了。

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一个纸婴儿,我所幻想的成为灵体的梦,只存在于母亲的梦中。周遭环境开始变的虚空,我知道,妈妈快要完成她的梦醒来了,到那时,我将不复存在,而云云的死,也将成为理所当然。

“不!”我怒吼着“妈妈,你让我存在的目的,就是想让那个预言变成现实,你在为你亲手杀死云云找借口,云云是无辜的!”

“孩子,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走廊昏黄的灯光不停闪烁着,周围的墙壁开始扭曲,我的腿愈发柔软轻盈,我知道妈妈要毁掉梦境,毁灭我,我突然就害怕了。“妈妈,妈妈……我不要死……我不会再杀人了,妈妈原谅我……”

我模糊看到妈妈在楼梯下等我,温柔地张开怀抱。“云云”,她流着泪,喊着我的名字对我微笑。

“妈妈!”我抬腿向楼下走去,可是楼梯骤然成了一处无底洞,我在妈妈面前掉落下去。妈妈的身影在我面前模糊了。我的身体消失了,灵魂化作一张渐渐没有意识的纸片人,向下向下,飘落飘落……

巫女的预言说,生于那一天的女孩子,会给小镇带来死亡和灾难,所以几乎没有女孩在那一天出生,所有那一天出生的女孩子,也被自己亲生父母杀死了。我仍然记得,在我灵体进入云云之前,云云的死,是妈妈动的手。

“云云,不是你的错,你会是个好孩子……厄运都是我的……”我用最后的意识对那个孩子说着。

“妈妈,我也叫云云,我也是你的孩子……”我默念着,从本不该存在,到终于消失了。

8

“云云……”妈妈从噩梦中醒来,夜还黑着。

“做噩梦了?”爸爸被妈妈惊醒。

妈妈起身打开抽屉,抽屉最里面里有个纸盒子,纸盒子里放着一张纸剪的小女孩。是她高中时剪出的。

“云云……”妈妈哭着抱着纸婴儿,爸爸抱着她安慰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你听说过吗,当初说出预言的那个巫女,其实根本不会什么法术,她只是见到了从小镇迁出来的人,听闻了他们的故事,并且恰巧,她懂一些星象,就在快要下雨的那几天,她去了小镇,虚张声势后,坐得财宝。至于那个预言,也只是信口胡诌的,事实上只是迷信的人们自己愿意继续编篆出那个故事罢了。

I. 【短篇小说】柿子树:过好自己,放过父母!

1.

有一年6月份我带孩子在老家度假,当时孩子小,加上农村里瓜果梨桃比较多,所以就多呆了几天。

一天早晨,一觉醒来7点多,发现父母都不在家,摸摸锅盖,热的,心想,他们又上山干活了。

从我记事起,父母就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做饭,上山干活。农忙的时候,趁着早,去地里先干一阵儿活了;农闲的时候,到山上去溜一圈,看一看地里的果树,庄稼,瓜果蔬菜。约摸七八点钟的时候,回家吃早餐,那时,我和姐姐也就刚好睡醒了。

小的时候不懂事,我和姐姐经常睡懒觉,父母每次出门,都把我们反锁在家,有时醒来,害怕,还会哭闹,埋怨他们。

如今,我们长大了,父母也老了,却依然保留了这样的习惯,一年四季,风雨不误,哪怕就是到地里看一看,心里也踏实。

我带着孩子,洗漱利索以后,见父母还没回来,便登上台阶,来到平房上,只见街上陆陆续续走过几位神色慌张的人,都朝着村东头儿去了。

恰巧,母亲从北街过来,也是脸色紧绷。进门儿后,转身把门关上,只听母亲喊我:“起来啦?喂孩子了吗?”

“还没有呢,一起吃饭吧。”我回答。

“行,不用等你爸吃饭,他一早儿帮大光家拾掇房子去了。”母亲边说着,边洗了洗手,之后,端桌子上炕,摆好饭菜,碗筷,自己也上炕坐下,准备吃饭。

“今天街上怎么那么多人啊?”我好奇地问。

“高胜老师走了,上吊了。”母亲低头,假装不经意,小声地说。

“啊,真的假的?”我咬的那口馒头,差点没从嘴里掉出来。

“我刚路过他们家门口,好多人,已经咽气了。”,母亲面色沉重。“我上山的时候,还看见他嘞,弄个铁锨撅着搂子,从家里出来,看见我,还笑呵呵地打招呼,问他,说是去果园溜达溜达去。结果这一会儿的功夫,哎……

我回来路上,老远就听见有人哭,一打听才知道,是高盛老师,在村后面的一棵柿子树上吊死了。”

“天哪,怎么这样啊?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我除了惊讶,脑袋一片空白,事情太突然了。

2.

说起高盛老师,他们这一大家子,在村里都是有头有脸有文化的人,兄弟四人,两位老师,一位村书记,还有一位自己做生意,风生水起。

在那么小的一个小山村里,他们是榜样一样的存在,让人羡慕不已。所以小时读书的时候,母亲经常会拿高盛兄弟的故事,鼓励和鞭策我们。

在那个土里土气的小山村,有知识有文化的教师,倍受人们尊重。特别是戴着眼镜,话不多,和颜又悦色,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教师,不管男女老少,碰见他们,都会尊称一声“老师”。

但是,除了中一位,他比我父亲还大几岁,教过我初中数学。因为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他家老婆又好热闹,爱攒局打个牌,所以,村里的人见面,不但不叫他老师,还挨着辈分叫,比如我父亲就叫他“大侄子”。

我父亲“大侄子”老早就退休了,看看孙子孙女,打打牌,不时轮流到三个孩子家住住,烦了,就回老家种种地,现在生活惬意,引来不少人羡慕。

“退休了,不就应该这样吗?高盛老师这是怎么了,怎么选择了这条路呢?”我心里一团疑问。

3.

“你说,他这辛辛苦苦教了半辈子书,好容易熬到退休,一个月七八千的退休金,老婆跟着享点福不好吗?这才几天呀,就这么走了,咋想的,要不说,这男人就是太自私了。”

母亲边儿吃着饭,边唠叨着,从惋惜,到愤怒,为高盛媳妇抱起不平,恐怕只有像她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操劳了半辈子的女人们才懂吧。

“就是哈,他家婶子这怎么活呀!”我也附和着,“毕竟男人是女人的天,高盛婶子的天塌了。”

“他俩结婚时,高盛家里穷得叮当响,小媳妇比他小好几岁,不嫌弃他,就看好高盛脾气好,有文化。熬了半辈子,这不正好时候嘛,退休了,爱动弹,看看孩子,不爱动弹,两口子自己吃吃喝喝,图个乐呵,不好吗?说走就走,没想想活着的人怎么过呀!”母亲说着,抽过一张纸巾,转身擦了擦眼睛。

“女人啊,就是命,嫁人就像赌博,凭运气。平时高盛老师去上课,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儿,都得他媳妇儿自己打理着,小媳妇要强,也能干,从来不闲着。即便高盛在家,她也抢着干活了,说她家高盛是读书人,没干过重活。

这下,高盛甩手一走,又把媳妇一个人给撂下了,这女人一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他为啥呀?是不是两口子吵架了?”我问。

“吵啥架啊,年前那会儿,高盛媳妇身体不好,做了个小手术,高盛天天照顾,洗衣,做饭,挺细心的,夫妻俩感情好着呢。

刚听说,高盛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把地扫了,院子也收拾了一下,就说上山溜达去,跟平时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夫妻俩,哪有一辈子不吵架的,即便是吵架,也不能说走就走啊。更何况高盛媳妇那么好的脾气,有啥可吵的?”

“真是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知道为啥呢?肯定有想不开的事儿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努力让气氛缓和,平静下来。

4.

正吃着饭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口喊:“在家吗?”

这时院子里的狗也狂叫起来。

“进来吧,狗拴着呢。”母亲透过开着的窗户,朝门外喊去。

只见五婶儿推开门,进来了,响亮叮当的声音,穿过不大的院子,传过来,“你家胖胖越长越俊哈,毛儿铮亮,一看就是我哥喂得好。”

“快进来吧,吃饭了没?我们这刚吃饭,一起吃点儿吧。”母亲说着下地去拿了一双筷子。

“五婶来了,一块吃点饭吧。”我也忙着打招呼,不忘逗着身边不满3岁的女儿,“快问五姥姥好。”

“不吃啦,刚吃过饭过来的。老二家闺女像妈妈哈,没白忙活,哈哈......”五婶儿说着,抬头看向我母亲,问:“我哥呢?”

“一早帮大光家收拾房子了,你找他有事儿?”我母亲说着,把筷子放到了桌边。

“不吃了。我来找我哥帮忙拾掇兔子去,昨天傍晚儿,我弟让孩子骑摩托车送了一只兔子,是他们在山上套的。”

“行啊,那不着急的话,等你哥回来我告诉他。”母亲说着,夹起一口菜放到嘴里,再看看旁边吃饭的孩子,又说:“我们老大要生二胎了,“打算衫”帮我们做好了吗?”

“不是还有两三个月吗?来得及,就差扣子了。”

五婶是村里有名的巧手,缝衣做饭,样样在行,什么神虫,燕子,灯碗,寿桃......, 各种各样的面食,花样百出,美不胜收,谁家里要办个喜事,都喜欢请她帮忙。

五婶儿天性乐呵热情,别人只要委托她帮忙,她从不拒绝,哪怕自己熬夜拉黑,也得给人把活儿干好。

这不,我姐要生二胎,母亲委托她给孩子做一个“打算衫”,我们那边的风俗说,孩子出生后穿过 “打算衫”,一辈子都会打算日子,过日子。

“你说说,高盛怎么想的,好容易退休了,好日子来了,这把老婆一撇,自己走了。”五婶儿心直口快,终于没忍住,跟我母亲聊起这个轰动全村的事件。

“是呢,他家老婆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呀?”

不说还好,一说,我母亲鼻子就酸了。她就是这样的人,眼泪浅,看个电视剧也会忍不住跟着角色一起掉眼泪,以前我奶奶总说她,就是心太软。

“刚刚我看到他儿子回来了,没带老婆和孩子。”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带老婆孩子呢?”母亲问。

“你不知道吧,他家儿子初中没毕业就跟着出去打工,这么些年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娶了个城里媳妇,要不是看上高盛的老师身份,工资高,以后帮衬着,人家也不同意这门亲。”

“哦,是吗?”

“听说,去年初生孩子了,让高盛夫妻俩去看孩子,儿媳妇时不时地说点儿闹心的话,无非就是嫌弃高盛儿子不中用,赚不了钱,还游手好闲之类的。老两口儿为了儿子,贴了不少钱。前两个月,好像又去看孩子了,听说,儿媳妇跟儿子吵架,说的话挺难听,两口子终于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都说养儿防老,听听都气得慌。”母亲附和着。

“按道理,高盛这么有知识有文化,两个孩子可没让他省心。女儿还好一些,好歹嫁了人。但是,他儿子天天转转悠悠的,重活不想干,轻活儿又嫌挣钱少,到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这么些年,不都指着高盛的那点工资嘛。

结婚之前给买房子,结婚以后给看孩子,换车子,小夫妻俩不上班,指望父母养,现在都颠倒了,老子成孙子了。”五婶儿消息灵通,跟母亲唠叨着。

“是吗?还真没听说,我去年没怎么在家,帮老二看孩子,过年时才回来。这一天到晚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哈。”母亲对听到的这些话,惊讶不已。

“要我说,这养孩子吧,从小,该让他们吃苦就让他们吃苦,不能宠着疼着不舍得使唤,不然根本不知道疼父母。

还有啊,这当父母的,帮忙,那是情分,不帮,那是本分。孩子不能总指望着父母帮你过日子吧。老二,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五婶儿说得有点激动,转向我,问道。

“对,对,那当然对啦,父母能把子女辛辛苦苦养大,很不容易了。做子女的,有本事,就好好孝敬父母;没有本事,也尽量不拖累父母。这不就是儿女应该做的吗?”

我一阵脸红,忙着回答五婶儿,也不忘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心里却在反思,想想父母一路走来,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心酸血汗,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不免惭愧不已。

“好了,我得走了,你要不要一块儿出去看看去?”五婶说着,站起身来。

“行,那你等等我。”母亲说着,放下筷子,下地穿鞋,回头对我说:“一会儿你收拾一下,碗筷放在盆儿里就行,我回来刷。”

说完,母亲跟着五婶儿,一起出了门。

5.

收拾完家务,洗刷完碗筷,我陪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水,洗衣服。过了好半天,一切收拾利索之后,我正打算到街上走走,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妹啊,咱妈在家吗?”姐姐清脆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

“出去有一会儿了,你啥时候回来呀?”

“我下午吧,上午带着孩子看奶奶去,之后再回来。”

“好的,那我告诉妈妈一声。”说完,我并没有急着挂电话,继续说:“你知道吗?高盛老师走了。”

“知道,听说了。”

“天哪,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前前后后也就不过半天的时间而已。”

“市教委先知道的,为此,我们还开了个紧急会议,这么刚散会嘛。”

“你们开什么紧急会议啊,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关于退休教师的心理健康问题,接下来,我们要加紧这方面的知识普及,和健康管理了。”

“哦哦,那也是,你们教委是得多关心一下老教师们,退休后,心理上突然放空,也挺难受的。”说到心理问题,我倒是产生了些共鸣。

“是的呢,尤其像高盛老师这样,自尊心强,教学成绩好,学生口碑也好,平时待人又和善,肯定受人尊重啊。退休后,难免有落差,失去了生活的重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感,时间久了,可能心理会抑郁。”同为教育工作者,我姐感同身受,情绪有些低落,痛惜失去一位优秀前辈。

“我不跟你多说了,下午回来再说吧。”

“好的。”

5.

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可能是临近中午,各自回家准备午饭;又或者,好奇心过去,人也四散回家了。

不一会儿,父亲从后街上走过来,

“姥爷,姥爷来了。”孩子兴奋地喊着,忙不迭地朝我父亲跑过去,被他那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抱起,举得高高。

孩子的笑声,稍微淡化了一上午的阴郁气息。

“你妈呢?”父亲边问我,边推门进院子。

“跟我五婶儿一块儿出去了,说是去高盛家看看。”

“噢,”我爸没再说什么,进屋后,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猛地喝了两口水。

“爸,大光家房子收拾好了吗?”我问。

“哪儿那么快,还得一天。我中午不在家吃饭,趁你妈不在,我先喝两口。”我爸咧咧嘴,做了个鬼脸,转身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仰脖,一饮而尽。

“姥爷,这是什么?”女儿好奇地盯着透明的大酒罐。

“好东西。”父亲神秘兮兮地逗着孩子。

“好东西是什么?”女儿继续问。

“蝎子,蛇,鹿茸,药材根儿,......"父亲认真地显摆着自己的酒罐子,而一旁蹲着的小外孙女,也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回应,胡诌:“哦,还有大妖怪......”

这场景,肯定不能用“对牛弹琴”形容,应该是“驴唇不对马嘴。”

“高盛老师这一走,算是解脱了。”我爸终于,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这个话题。

“他妈还不知道呢,幸亏眼睛看不见,刚才摸着墙根儿上了后街,问过路的人,谁家在哭?是不是有丧事?”

“真是可怜,这么大岁数了,谁敢告诉她呀。”我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了老人的模样:白发苍苍,两眼盲;形单影只,侧扶墙。“不过,她眼睛看不见,怎么还自己住啊?”

“老太太犟,硬要自己住呗,平时都是高盛老师给她送一日三餐,听说今天早晨没去送,所以她摸索着,出门来看看。”父亲继续说着。

“这老太太,也是个能人,一辈子吃了不少苦,老爷子走那会儿了,老四还读书呢,老太太愣是咬着牙,供着孩子把书读完,把婚结了。

但是吧,老了以后,糊涂了,脾气古怪了,天天骂人。对儿子和媳妇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媳妇们受不了,儿子们可逃不掉。

现在老家里,就俩儿子,老二还经常不在家,只能指望着高盛老师伺候,拾掇。”

“这天天跑上跑下,端水送饭,打扫收拾,高盛老师也够忙的,退休的生活比不退休还累。”我忍不住也唠叨了几句,替别人操起心来。

6.

正说着话,母亲从外面回来,看见我父亲在家,忙问:“中午在家吃饭吗?”

“不在家吃,就回来看看。”

“那我不着急做饭了,我刚刚从高盛家回来,唉,帮不上啥忙,就陪着宽慰了几句。”我妈边说着,边开始摘菜,洗菜,“他们女儿带着孩子也回来了。”

“女婿没来?那么说,到底还是离了。”我爸拿了个小板凳坐下,点起一支烟,抽起来。

“啊?他家闺女离婚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忙问。

“具体也不知道,闹了好长时间了,女婿总打人,特别是喝了酒,就撒风,往死里打老婆,离了也好,不然早晚出人命。”我妈接过话茬。

“哎呀,这一家,听着就脑袋大,估计高盛老师也是被堵心地难受,过不下去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压抑得有点烦躁。

“听说换衣服时,袜子破着洞,秋衣裤也都打着补丁。都知道他们两口子平时节俭,但是这年头,穿补丁衣服也不多见了。赚那么多钱,都没舍得花自己身上,一辈子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哦,对了,我姐今天下午回来。”我实在承受不了这事件的冲击,更感受到了生命之重,重得让人窒息。连忙打断母亲的话,转移话题。

这一天,感觉整个村子的云都是灰色的。

写在最后:

尼采说过:“ 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便能生存 。”

有的人坚若磐石,可以为了孩子,为了父母,为了爱人,奋起抵挡住生活中的风雨坎坷;可是,当他们老了,肩膀脆弱了,谁又能为他们挡风遮雨呢?

儿女?父母?爱人?还是自己?

压倒骆驼的,是主人给放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人的,是亲人给添置的各种生活琐事。

生而为人,注定苦难重重,好好爱自己,也好好爱最亲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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