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短篇小說手機在線閱讀
⑴ 巴金著名中篇小說(2個)
我個人認為激流三部曲——《家》《春》《秋》和《團圓》較好,也比較有名,以下為詳細內容:
《滅亡》(中篇小說)1929,開明
《無政府主義與實際問題》(理論)與克剛等合著,1927,上海民鍾社
《從資本主義到安那其主義》(理論)1930,上海自由書店
《死去的太陽》(中篇小說)1931,開明
《復仇》(短篇小說集)1931,新中國
《霧》(「愛情的三部曲」之一,中篇小說)1931,新中國
《海的夢》(中篇小說)1932,新中國
《春天裡的秋天》(中篇小說)1932,開明
《海行》(散文集),又名《海行雜記》,1932,新中國
《光明》(短篇小說集)1932,新中國
《雨》(「愛情的三部曲」之二,中篇小說)1933,良友
《砂丁》(中篇小說)1933,開明
《電椅》(短篇小說集)1933,新中國
《抹布》(短篇小說集)1933,北平星雲堂書店
《家》(「激流三部曲」之一,長篇小說,又名《激流》)1933,開明
《萌芽》(中篇小說,又名《雪》)1933,現代
《新生》(中篇小說)1933,開明
《旅途隨筆》(散文集)1934,生活
《將軍》(短篇小說集)1934,生活
《巴金自傳》(傳記)1934,中華
《電》(「愛情的三部曲」之三,中篇小說)1935,良友
(《霧》、《雨》、《電》合訂為《愛情的三部曲》1936,良友)
《點滴》(散文集)1935,開明
《神·鬼·人》(短篇小說集)1935,文生
《巴金短篇小說集》(1-3卷)1936-1942,開明
《生之懺悔》(散文集)1936,商務
《沉落》(短篇小說集,又名《淪落》)1936,商務
《憶》(回憶錄)1936,文生
《發的故事》(短篇小說集)1936,文生
《長生塔》(童話集)1937,文生
《雷》(短篇小說集)1937,文生
《短簡》(散文集)1937,良友
《控訴》(散文集)1937,重慶烽火社
《春》(「激流三部曲」之二,長篇小說)1938,開明
《夢與醉》(散文集)1938,開明
《感想》(散文集)1939,重慶烽火社
《黑土》(散文集)1939.文生
《秋》(「激流三部曲」之三,長篇小說)194O,開明
《利娜》(中篇小說)1940,文生
《火》(共三部,第二部又名《馮文淑》,第三部又名《田惠世》,長篇小說)1940—1945,開明
《星》(英漢對照,中篇小說)1941,香港齒輪編輯社
《無題》(散文集)1941,文生
《龍·虎·狗》(散文集)1941,文生
《還魂草》(短篇小說集)1942,文生
《廢園外》(散文集)1942,重慶烽火社
《小人小事》(短篇小說集)1943,文生
《憩園》(中篇小說)1944,文生
《第四病室》(中篇小說)1946,良友
《旅途雜記》(散文集)1946,上海萬葉書店
《寒夜》(長篇小說)1947,晨光
《懷念》(散文集)1947,開明
《靜夜的悲劇》(散文集)1948,文生
《納粹殺人工廠—奧斯威辛》(散文集)1951,平明
《華沙城的節日—波蘭雜記》(散文集)1951,平明
《巴金選集》(短篇小說、散文等合集)1951,開明
《慰問信及其他》(散文集)1951,平明
《生活在英雄們中間》(散文通訊合集)1953,人文
《英雄的故事》(短篇小說、散文合集)1953,平明
《保衛和平的人們》(散文、通訊合集)1954,中青
《巴金短篇小說選集》1955,人文
《巴金散文集》1955,人文
《談契河夫》(理論)1955,平明
《大歡樂的日子》(散文集)1957,作家
《堅強的戰士》(散文集)1957,少兒
《明珠和玉姬》(兒童短篇小說集)1957,少兒
《—場挽救生命的戰斗》(報告文學)1958,中青
《巴金文集》(1—14卷)1958—1962,人文
《巴金選集》(短篇小說、散文合集)1959,人文
《新聲集》(散文、短篇小說合集)1959,人文
《友誼集》(散文集)1959,作家
《豬與雞》(短篇小說)1959,作家
《贊歌集》(散文集)1960,上海文藝
《李大海》(短篇小說集)1961,作家
《傾吐不盡的感情》(散文集)1963,百花
《賢良橋畔》(散文集)1964,作家
《大寨行》(散文)1965,山西人民
《巴金近作》(第1、2集,散文集)1978—1980,四川人民
⑵ 魯迅的小說《故鄉》全文
魯迅的小說《故鄉》:
我冒著嚴寒,回到相隔二千餘里,別了二十餘年的故鄉去。
時候既然是深冬;漸近故鄉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船艙中,嗚嗚的響,從篷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了。
阿!這不是我二十年來時時記得的故鄉?
我所記得的故鄉全不如此。我的故鄉好得多了。但要我記起他的美麗,說出他的佳處來,卻又沒有影像,沒有言辭了。彷彿也就如此。
於是我自己解釋說:故鄉本也如此,——雖然沒有進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涼,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變罷了,因為我這次回鄉,本沒有什麼好心緒。
我這次是專為了別他而來的。我們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公同賣給別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須趕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別了熟識的老屋,而且遠離了熟識的故鄉,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門口了。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風抖著,正在說明這老屋難免易主的原因。幾房的本家大約已經搬走了,所以很寂靜。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親早已迎著出來了,接著便飛出了八歲的侄兒宏兒。
我的母親很高興,但也藏著許多凄涼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談搬家的事。宏兒沒有見過我,遠遠的對面站著只是看。
但我們終於談到搬家的事。我說外間的寓所已經租定了,又買了幾件傢具,此外須將家裡所有的木器賣去,再去增添。母親也說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齊集,木器不便搬運的,也小半賣去了,只是收不起錢來。
「你休息一兩天,去拜望親戚本家一回,我們便可以走了。」母親說。
「是的。」
「還有閏土,他每到我家來時,總問起你,很想見你一回面。我已經將你到家的大約日期通知他,他也許就要來了。」
這時候,我的腦里忽然閃出一幅神異的圖畫來: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這少年便是閏土。我認識他時,也不過十多歲,離現在將有三十年了;那時我的父親還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個少爺。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
這祭祀,說是三十多年才能輪到一回,所以很鄭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講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
我家只有一個忙月(我們這里給人做工的分三種:整年給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長工;按日給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種地,只在過年過節以及收租時候來給一定人家做工的稱忙月),忙不過來,他便對父親說,可以叫他的兒子閏土來管祭器的。
我的父親允許了;我也很高興,因為我早聽到閏土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彷彿年紀,閏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親叫他閏土。他是能裝弶捉小鳥雀的。
我於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閏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親告訴我,閏土來了,我便飛跑的去看。
他正在廚房裡,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這可見他的父親十分愛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許下願心,用圈子將他套住了。他見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沒有旁人的時候,便和我說話,於是不到半日,我們便熟識了。
我們那時候不知道談些什麼,只記得閏土很高興,說是上城之後,見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東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鳥。他說:
「這不能。須大雪下了才好。我們沙地上,下了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鳥雀來吃時,我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麼都有:稻雞,角雞,鵓鴣,藍背……」
我於是又很盼望下雪。
閏土又對我說:
「現在太冷,你夏天到我們這里來。我們日里到海邊檢貝殼去,紅的綠的都有,鬼見怕也有,觀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賊嗎?」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我們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豬,刺蝟,猹。月亮底下,你聽,啦啦的響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輕輕地走去……」
我那時並不知道這所謂猹的是怎麼一件東西——便是現在也沒有知道——只是無端的覺得狀如小狗而很兇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見猹了,你便刺。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來,反從胯下竄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這許多新鮮事:海邊有如許五色的貝殼;西瓜有這樣危險的經歷,我先前單知道他在水果店裡出賣罷了。
「我們沙地里,潮汛要來的時候,就有許多跳魚兒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兩個腳……」
阿!閏土的心裡有無窮無盡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們不知道一些事,閏土在海邊時,他們都和我一樣只看見院子里高牆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過去了,閏土須回家裡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廚房裡,哭著不肯出門,但終於被他父親帶走了。他後來還托他的父親帶給我一包貝殼和幾支很好看的鳥毛,我也曾送他一兩次東西,但從此沒有再見面。
現在我的母親提起了他,我這兒時的記憶,忽而全都閃電似的蘇生過來,似乎看到了我的美麗的故鄉了。。。。。。
(2)理論短篇小說手機在線閱讀擴展閱讀:
一、中國網上時間:2006-10-19,文章來源:新華網的文章《藤井省三:「所有日本學生都讀過《故鄉》」》講述了魯迅作品在日本的故事,文章正文如下:
1、魯迅作品收入中學教科書
談到魯迅對普通日本人的影響,藤井省三以日本的教科書為例對這一問題進行了說明。他說在日本中學的語文教科書中收錄了魯迅的《故鄉》,現在有五家出版社出版中學語文教科書,這五家出版社的教科書中都有《故鄉》。
《故鄉》在日本的普及有一個過程,1952年有一家出版社的教科書收錄了《故鄉》,後來逐漸增加,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後,所有的教科書都收錄了這一作品。這就等於說,中日邦交正常化34年來,所有的日本學生都讀過魯迅的《故鄉》。
日本的高中語文教科書收錄最多的是《藤野先生》和《孔乙己》,收錄《藤野先生》是從中日交流的角度出發,《孔乙己》中的主人公孔乙己是科舉制度的犧牲品,與考試有關,考試對日本高中生來說是最現實的問題,對《孔乙己》容易理解。《阿Q正傳》對中學教科書來說太長,中學生和高中生理解起來也有一定困難。所以沒有收錄到中學教科書。但從大學學習中國文學的學生的論文來看,寫《阿Q正傳》和《故鄉》的最多。
2、日本魯迅研究重實證
關於現在研究魯迅的意義,藤井省三認為,魯迅是中國現代文學的開山鼻祖,這一點不僅在中國,在東亞、在歐洲和美國都有定論。要了解中國現代文學必須研究魯迅。魯迅文學對國民具有引導的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說,魯迅對現代中國的影響是極為重要的。
魯迅是在日本留學的時候發現文學改造國民性的力量,開始文學活動的,魯迅受日本明治時期的影響,在當時的時代氛圍中考慮自己國家的命運,從這個意義上說,在魯迅的思想中也反映了當時中日兩國的關系,因此,研究魯迅有助於人們認識當時中日兩國的歷史。
談到日本魯迅研究,藤井省三認為最大的特點之一是日本的實證研究很強,當然中國也有很多實證研究,但總起來看,實證研究和理論研究各佔一半。日本的實證研究所佔比例為70%到80%左右,理論研究只佔20%至30%,這是日本魯迅研究的特點。
另外,魯迅對中國的研究者來說,是本國的作家,很多中國人研究魯迅自身及其作品,不涉及比較。對日本人來說,魯迅是外國作家,因此容易把魯迅和日本作家進行比較,在日本,魯迅比較研究成果多,世界其他地區的研究者研究魯迅時,也有類似情況。
關於自己的魯迅研究,藤井省三回顧說,上個世紀80年代,主要研究俄羅斯文學經由日本對魯迅發生了什麼樣的影響,如安特萊夫對魯迅的影響等,並與日本如何接受俄羅斯文學影響進行比較。
進入90年代,研究魯迅《故鄉》的閱讀史,出版了《魯迅〈故鄉〉的閱讀史》一書,僅從魯迅小說《故鄉》於1921年發表後被閱讀和評論的變遷情況,運用傳播美學和接受美學的批評方法展示20世紀現當代文學的空間,其中涉及了許多文學史未曾涉及的領域,與傳統的文學史大不相同。
3年前,他把魯迅在日本、韓國、新加坡、台灣的影響加以比較,出版了《魯迅事典》一書。
二、讀魯迅先生的《故鄉》,很多人都會有不同的感想,感想文章部分正文如下:
《故鄉》來自短篇小說集《吶喊》。一個小說家的短篇小說到底怎麼樣,有時候,單篇看不出來,有一本集子就一覽無余了。舉一個例子,有些短篇小說非常好,可是,放到集子里去,你很快就會發現這個作家有一個基本的套路,全是一個模式。好的短篇集一定是像《吶喊》這樣的,千姿百態,但是,在單篇與單篇之間,又有它內在的、近乎死心眼一般的邏輯。
「沒有做穩奴隸」的閏土:
就小說的人物刻畫而言,《故鄉》寫閏土和寫楊二嫂的筆法其實是一樣的,也是兩個半圓:一個屬於敘事層面,一個屬於輔助層面。但是,這里頭的區別非常大,非常非常大。
寫女流氓楊二嫂,無論在敘事層面還是輔助層面,魯迅是一以貫之的,也就是所謂的魯迅式的「冷眼」。很冷。同樣在輔助層面,魯迅寫閏土卻是抒情的和詩意的。這一點在魯迅的小說里極其罕見。
作為象徵主義小說,在小說的大局方面,魯迅是極為精心的,有他的設計。千萬不要以為魯迅寫小說是隨手的,他的小說寫得好只因為他是一個「天才」,屬於「妙手偶得」,不是這樣。在過去的幾十年裡頭,中國文壇有一個不好的東西,一說起作家的「思考」就覺得可笑,這就很悲哀。
思考是人類最為重要的精神活動之一,是精神上的本能,它的作用不能說比感受力、想像力重要,至少也不在感受力、想像力之下。
在《故鄉》里頭,呈現流氓性的當然是圓規。自然是閏土。問題來了,寫楊二嫂,魯迅是順著寫的,一切都符合邏輯。寫閏土呢?魯迅卻是反著寫的。我們先來看魯迅是如何反著寫的——
在輔助層面,魯迅著力描繪了一個東西,那就是少年的「我」和少年的「閏土」之間的關系。我把這種關系叫做自然性,人與人的自然性。它太美好了。
在這里,魯迅的筆調是抒情的、詩意的,這些文字就像泰坦尼克號,在海洋里任意馳騁。我必須補充一句,在「我」和「閏土」自然性的關系裡頭,「我」是弱勢的,而「閏土」則要強勢得多,這一點大家千萬不要忽略。
但是,來到敘事層面,魯迅剛剛完成了對閏土的外貌描寫,戲劇性即刻就出現了,幾乎沒有過渡,魯迅先生寫道:
他(閏土)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到:「老爺!」
人與人的自然性戛然而止。一聲「老爺」,是階級性。它就是海洋里的冰山,它擋在泰坦尼克的面前。泰坦尼克號,也就是魯迅的抒情與詩意,一頭就沖著冰山撞上去了,什麼都沒能擋住。弱勢的「我」成了「老爺」,而強勢的「閏土」到底做上了奴才。魯迅在這些細微的地方做得格外好,大作家的大思想都是從細微處體現出來的,而不是相反。
在這里,所有的抒情和所有的詩意都在為小說的內部積蓄能量,在提速,就是為了撞擊「老爺」那座冰山。這個撞擊太悲傷了、太寒冷了,是文明的大災難和大事故。在這里,我有幾點需要補充。
第一,奴性不是天然的,它是奴役的一個結果。從閏土的身上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一點。在閏土的天然性和奴性之間沒有過渡,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黑洞。這個黑洞里全部的內容,就是閏土如何被奴役、被異化的。
這一點非常值得我們思考。它其實是不需要寫的。每個人都知道黑洞里的內容。小說家魯迅的價值並不在於他說出了人人都不知道的東西,而是說出了大家都知道、但誰也不肯說的東西!
第二,在閏土叫「我」老爺的過程中,什麼都沒有發生。也就是說,在閏土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非脅迫性的,它發自閏土的內心。
在小說的進程里,這座冰山本來並不存在,但是,剎那間,閏土就把那座冰山從他的內心搬進了現實,閏土的搬運的速度之快甚至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我」都來不及左轉舵和右轉舵。那是閏土的本能,那是一個奴才的本能。
魯迅到底安排「我母親」出現了。「我母親」告訴閏土,「不要這樣客氣」「還是照舊(自然關系)」,閏土說:「那時是孩子,不懂事。」這才是閏土內心的真實。不能說「閏土們」的內心沒有理性,有的。這個理性就是奴性需求。
「懂事」就是喊「老爺」,就是選擇做奴才,做「做穩了」的奴才,或者說,做「做不穩」的奴才。在魯迅的眼裡,奴役的文化最為黑暗的地方就在這里:它不只是讓你做奴才,而是讓你心甘情願地、自覺地選擇做奴才,就像魯迅描寫閏土的表情時所說的那樣。魯迅是怎麼描寫閏土的表情的?又「歡喜」又「凄涼」。
這兩個詞用得太絕了,是兩顆子彈,個個都是十環。可以說是神來之筆。這兩個詞就是奴才的兩只瞳孔:歡喜,凄涼。
第三,五四那一代知識分子,或者說作家,有兩個基本的命題:反帝、反封建。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也沒有任何疑問。
不過我想指出,在大部分作家的眼裡,反帝是第一位的,是政治訴求的出發點,這個也可以理解,民族存亡畢竟是大事。魯迅則稍有區別,他反帝,但反封建才是第一位的。封建制度在「吃人」——它不讓人做人,它逼著人心甘情願地去做奴才。
第四,在變革中國的大潮中,五四一代的知識分子,或者說作家,在階級批判的時候,大家都有一個基本的道德選擇,那就是站到被侮辱與被損害的那一頭,他們在批判「統治者」。這是對的。毫無疑問,魯迅也批判統治階級,但是,有一件事情魯迅一刻也沒有放棄,甚至於做得更多,那就是批判「被統治者」、反思「被侮辱」的與「被損害」的。魯迅的批判極其另類。
他的所謂的「國民性」,所針對的主體恰恰是「被統治者」。在現代文學史上,這是魯迅和其他作家區別最大的地方。當絕大部分的知識分子、絕大部分作家都在界定「敵人是誰」的時候,魯迅先生十分冷靜地問了一句:「我是誰。」在魯迅看來,「我是誰」的意義遠遠超出了「敵人是誰」。其實,一部《吶喊》,它的潛台詞就是這樣的一個問題:我是誰。
香爐和燭台:
我只能說,魯迅先生太會寫小說了,家都搬了,一家人都上路了,小說其實也就結束了。就在「沒有小說」的地方,魯迅來了一個回頭望月。通過回望,他補強了小說的兩位主人公,也就是「故鄉」的兩類人:強勢的、聰明的、做穩了奴隸的流氓;迂訥的、蠢笨的、沒有做穩奴隸的奴才。
同樣是一個象徵的還有閏土所索要的器物,那就是香爐和燭台。香爐和燭台是一個中介,是偶像與崇拜者之間的中介。它們充分表明了閏土「沒有做穩奴隸」的身份,為了早一點「做穩」,他還要麻木下去,他還要跪拜下去。無論作者給我們這些讀者留下了怎樣一個光明的、充滿希望的尾巴,那個漸漸遠離的「故鄉」大抵上只能如此。
⑶ 劉心武的短篇小說《班主任》原文是什麼
你願意結識一個小流氓,並且每天同他相處嗎?我想,你肯定不願意,甚至會嗔怪我何以提出這么一個荒唐的問題。
但是,在光明中學黨支部辦公室里,當黑瘦而結實的支部書記老曹,用信任的眼光望著初三(3)班班主任張俊石老師,換一種方式向他提出這個問題時,張老師並不以為古怪荒唐。他只是極其嚴肅地考慮了一分鍾左右,便斷然回答說:"好吧!我願意認識認識他……"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公安局從拘留所把小流氓宋寶琦放了出來。他是因為卷進了一次集體犯罪活動被拘留的。在審訊過程中,面對著無產階級專政的強大威力與政策感召,他渾身冒汗,嘴唇哆嗦,作了較為徹底的坦白交代,並且揭發檢舉了首犯的關鍵罪行。因此.公安局根據他的具體情況--情節較輕而坦白揭發較好,加上還不足十六歲--將他教育釋放了。他的父母感到再也難在老鄰居們面前拋頭露面,便通過換房的辦法搬了家,恰好搬到光明中學附近。根據這幾年實行的"就近入學"辦法,他父母來申請將宋寶琦轉入光明中學上學。他該上初三,而初三(3)班又恰好有空位子,再加上張老師有十幾年的班主任工作經驗,又是這個年級班主任里唯一的黨員。因此,經過黨支部研究,接受了宋寶琦的轉學要求,並且由老曾直接找到張老師,直截了當地擺出情況,問他說:"怎麼樣?你把宋寶琦收下吧?"
正象你所知道的那樣,張老師思忖的目光剛同老曹那飽含期待、鼓勵的目光相遇,他便答應下來了。
二
張老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趁他頂著春天的風沙,騎車去公安局了解宋寶琦情況的當日,我們可以仔細觀察他一番。
張老師實在太平凡了。他今年三十六歲,中等身材,稍微有點發胖。他的衣褲都明顯地舊了,但非常整潔。每一個紐扣都扣得規規矩矩,連制服外套的風紀扣,也一絲不苟地扣著。他臉龐長圓,額上有三條挺深的抬頭紋,眼睛不算大,但能閃閃放光地看人,撒謊的學生最怕他這目光;不過,更讓學生們敬畏的是張老師的那張嘴,人們都說薄嘴唇的人能說會道,張老師卻是一對厚嘴唇,冬春常被風吹得爆出干皮兒;從這對厚嘴唇里迸出的話語,總是那麼熱情、生動、流利,象一架永不生銹的播種機,不斷在學生們的心田上播下革命思想和知識的種子,又象一把大條帚,不停息地把學生心田上的灰塵無情地掃去……
一路上,張老師的表情似乎挺平淡。等到聽完公安局同志的情況介紹、翻完卷宗以後,他的臉上才顯露出強烈的表情來--很難形容,既不全是憤慨,也不排除厭惡與蔑視,似乎漸漸又由決心佔了上風,但憂慮與沉重也明顯可見。
張老師從公安局回到學校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他掏出疊得很整齊的手絹,一邊擦著腦門上的汗,一邊走進年級組辦公室。顯然同組的老師們都已知道宋寶琦將於明天到他班上課的事了。教數學的尹達磊老師頭一個迎上他,形成了關於宋寶琦的第一個波瀾。
三
尹老師和張老師同歲,同是一個師范學院畢業,同時分配到光明中學任教,又經常同教一個年級。他們一貫推心置腹,就是吵嘴,也從不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總是把想法傾巢倒出,一點"底兒"也不留。
尹老師身材細長,五官長得緊湊,這就使他永遠擺脫不了"娃娃相",多虧鼻樑上架著副深度近視鏡,才使他在學生們面前不至有失長者的尊嚴。
在這1977年的春天,尹老師感到心裡一片燦爛的陽光。他對教育戰線,對自己的學校、所教的課程和班級,都充滿了閃動著光暈的憧憬。他覺得一切不合理的事物都應該而且能夠迅速得到改進。他認為"四人幫"既已揪出,掃盪"四人幫"在教育戰線的流毒,形成理想的境界應當不需要太多的時間。不過,最近這些天他有點沉不住氣。他願意一切都如春江放舟般順利,不曾想卻仍要面臨一些復雜的問題。
關於宋寶琦即將"駕到"的消息一入他的耳中,他就忍不住熱血沸騰。張老師剛一邁進辦公室,他便把滿腔的"不理解"朝老戰友發泄出來。他劈面責問張老師:" 你為什麼答應下來?眼下,全年級面臨的形勢是要狠抓教學質量,你弄個小流氓來,陷到作他個別工作的泥坑裡去,哪還有精力抓教學質量?鬧不好,還弄個'一粒耗子屎壞掉一鍋粥'!你呀你,也不冷靜地想想,就答應下來,真讓人沒法理解……"
辦公室的其他老師,有的贊同尹老師的觀點,卻不贊同他那生硬的態度;有的不贊成他的觀點,卻又覺得他的確是出於一片好心;有的一時還拿不準道理上該怎麼看,只是為張老師憑空添了這么副重擔子,滋生了同情與擔憂……因此,雖然都或坐或站地望著張老師,卻一時都沒有說話。就連擱放在存物架上的生理衛生課教具 --耳朵模型,彷彿也特意把自己拉成了一尺半長,在專注地等待著張老師作答。
張老師覺得尹老師的意見未免偏激。但並不認為尹老師的話毫無道理。他靜靜地考慮了一分鍾,便答辯似地說:"現在,既沒有道理把宋寶琦退回給公安局,也沒有必要讓他回原學校上學。我既然是個班主任老師,那麼,他來了,我就開展工作吧……"
這真是幾句淡而無味的話。倘若張老師咄咄逼人地反駁尹老師,也許會引起一場火爆的爭論,而他竟出乎意料地這樣作答,尹老師彷彿反被懾服了。別的老師也挺感動,有的還不禁低首自問:"要是把宋寶琦分到我的班上,我會怎麼想呢?"
張老師的確必須立即開展工作,因為.就在這時,他班上的團支部書記謝惠敏找他來了。
四
謝惠敏的個頭比一般男生還高,她腰板總挺得直直的,顯得很健壯。有一回,她打業余體校柵欄牆外走過,一眼被裡頭的籃球教練看中。教練熱情地把她請了進去,滿心以為發現了個難得的培養對象。誰知讓這位長圓臉、大眼睛的姑娘試著跑了幾次藍後,竟格外地失望--原來,她彈跳力很差,手臂手腕的關節也顯得過分僵硬,一問,她根本對任何球類活動都沒有興趣。
的確,謝惠敏除了隨著大夥看看電影、唱唱每個階段的推薦歌曲,幾乎沒有什麼業余愛好。她功課中平,作業有時完不成,主要是由於社會工作佔去的精力和時間大多了--因此倒也能獲得老師和同學們的諒解。
頭年夏天,張老師接任這個班的班主任時,謝惠敏已經是團支部書記了。張老師到任不久便輪到這個班下鄉學農,返校的那天,隊伍離村二里多了,謝惠敏突然發現有個男生手裡轉動著個麥穗,她不禁又驚又氣地跑過去批評說:"你怎麼能帶走貧下中農的麥子?給我!得送回去!"那個男生不服氣地辯解說:"我要拿回家給家長看,讓他們知道這兒的麥子長得有多麼棒!"結果引起一場爭論,多數同學並不站在謝惠敏一邊,有的說她"死心眼",有的說她"太過分"。最後自然輪到張老師表態,謝惠敏手裡緊緊握著那根豐滿的麥穗,微張著嘴唇,期待地望著張老師。出乎許多同學的意料,張老師同意了謝惠敏送回麥穗的請求。耳邊響著一片揚聲爭論與喁喁低議交織成的音波,望著在雨後泥濘的大車道上奔回村莊的謝惠敏那獨特的背影,張老師曾經感動地想:問題不在於小小的麥穗是否一定要這樣來處理:看哪,這個僅僅只有三個月團齡的支部書記,正用全部純潔而高尚的感情,在維護"絕不能讓貧下中農損失一粒麥子"的信念--她的身上,有著多麼可貴的閃光素質啊!
但是,這以後,直到"四人幫"揪出來之前,濃郁的陰雲籠罩著我們祖國的大地,陰雲的暗影自然也投射到了小小的初三(3)班。被"四人幫"那個大黑干將控制的團市委,已經向光明中學派駐了聯絡員,據說是來培養某種"典型",是否在初三(3)班設點,已在他們考慮之中,謝惠敏自然常被他們找去談話。謝惠敏對他們的"教誨"並不能心領神會,因為她沒有絲毫的政治投機心理,她單純而真誠。但是,打從這時候起,張老師同謝惠敏之間開始顯露出某種似乎解釋不清的矛盾。比如說,謝惠敏來告狀,說團支部過組織生活時,五個團員竟有兩個打瞌睡。張老師沒有去責難那兩個不象樣子的團員,卻向謝惠敏建議說;"為什麼過組織生活總是念報紙呢?下回搞一次爬山比賽不成嗎?保險他們不會打瞌睡!"謝惠敏瞪圓了雙眼,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隔了好一陣,才抗議地說:"爬山,那叫什麼組織生活?我們讀的是批宋江的文章啊……"再比如,那一天熱得象被扣在了蒸籠里,下了課,女孩子們都跑攏窗口去透氣,張老師把謝惠敏叫到一邊,上下打量著她說:"你為什麼還穿長袖襯衫呢?你該帶頭換上短袖才是,而且,你們女孩子該穿裙子才對啊!"謝惠敏雖然熱得直喘氣,卻驚訝得滿臉漲紅,她簡直不能理解張老師在提倡什麼作風!班上只有宣傳委員石紅才穿帶小碎花的短袖襯衫,還有那種帶褶子的短裙,這在謝惠敏看來,乃是"沾染了資產階級作風"的表現!
"四人幫"揪出來之後,張老師同謝惠敏之間的矛盾自然可以解釋清楚了,但並沒有完全消除。
現在,謝惠敏找到張老師。向他匯報說:"班上同學都知道宋寶琦要來了,有的男生說他原來是什麼'菜市口老四',特別厲害;有些女生害怕了,說是明天宋寶琦真來,她們就不上學了!"
張老師一愣。他還沒有來得及預料到這些情況。現在既然出現了這些情況,他感到格外需要團支部配合工作,便問謝惠敏:
"你怕嗎?你說該怎麼辦?"
謝惠敏晃晃小短辮說:"我怕什麼?這是階級斗爭!他敢犯狂,我們就跟他斗!"
張老師心裡一熱。一霎時,那在泥濘的大車道上奔走的背影活跳在記憶的屏幕上。他親熱地對謝惠敏說:"你趕緊把團支部和班委會的人找齊,咱們到教室開個幹部會!"
五
四點二十左右,幹部會結束了。其他幹部們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張老師、謝惠敏和石紅三個人。
石紅恰好面對窗戶坐著,午後的春陽射到她的圓臉龐上,使她的兩頰更加紅潤;她拿筆的手托著腮,張大的眼眶裡,晶亮的眸子緩慢地游動著,豐滿的下巴微微上翹 --這是每當她要想出一個更巧妙的方法來解決一道教學題時,為數學老師所熟悉、所喜愛的神態。可是此刻她並不是在解數學題,而是在琢磨怎麼寫出明天一早同大家--也包括宋寶琦--見面的"號角詩"。
張老師同謝惠敏在一旁談著話。圍繞著接收宋寶琦需要展開的工作,已經全部落實。男生幹部們分頭找男生們做工作去了,跟他們講宋寶琦並不是什麼威震菜市口的 "英雄",而是個犯了錯誤的需要幫助的人。對他既別好奇乃至於敬畏,也不能歧視打擊,大家要齊心合力地幫助他。女生幹部將分頭到那幾個或者是因為膽小,或者是出於賭氣,宣布明天不來上學的女生家去,對她們和她們的家長講清楚,學校一定會保證女孩子們不受宋寶琦欺侮;對宋寶琦這樣的小流氓,消極躲避只能助長他的惡習,只有團結起來同他斗爭,進行教有,才能化有害為無害,並且逐步化無害為有益。張老師則要對宋寶琦進行家訪,對他以及他的家長進行初步了解,並進行第一次思想工作,石紅的"口角詩"明天一早將向大家強調:"讓我們的教室響徹向'四化'進軍的腳步聲!"
當石紅的"號角詩"快要寫完的時候,張老師同謝惠敏的談話結束了。張老師把攤在桌上、剛給幹部們看過的幾件東西往一塊斂。那是張老師從派出所帶回來的、宋寶琦犯案後被搜出的物品:一把用來斗毆的自行車彈簧鎖,一副殘破油膩的撲克牌,一個式樣新穎附有打火機的鍍鎳煙盒,還有一本撕掉了封皮的小說。小幹部們面對這些東西都厭惡得皺鼻子、撇嘴角。謝惠敏提議說:"團支部明天課後開個現場會,積極分子們也參加,擺出這些東西,狠狠批判一頓!"大夥都同意,張老師也點頭說:
"對,要利用這個機會,進一步抓好反腐蝕教育。"
沒曾想,臨到張老師收斂這幾件物品時,突然出現了矛盾,還鬧得挺僵。
別的東西都收進書包了,只剩下那本小說。張老師原來顧不得細翻,這時拿起來一檢查,不由得"啊!"了一聲。原來那是本文化大革命以前,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長篇小說《牛虻》。
謝惠敏感到張老師神情有點異常,忙把那本書要過來翻看。她以前沒聽說過、更沒看見過這本書,她見里頭有外國男女講戀愛的插圖,不禁驚叫起來:"唉呀!真黃!明天得狠批這本黃書!"
張老師皺起眉頭,思索著。他回憶起自己中學時代的情況。那時候,團支部曾向班上同學們推薦過這本小說……圍坐在篝火旁,大夥用青春的熱情輪流朗讀過它;倚扶著萬里長城的城堞,大夥熱烈地討論過"牛虻"這個人物的優缺點……這本英國小說家伏尼契寫成的作品,曾激動過當年的張老師和他的同輩人,他們曾從小說主人公的形象中,汲取過向上的力量……也許,當年對這本小說的缺點批判不夠?也許,當年對小說的精華部分理解得也不夠准確、不夠深刻?……但,不管怎麼說- -張老師想到這兒,忍不住對謝惠敏開口分辨道:
"這本《牛虻》可不能說成是黃書……"
謝惠敏的兩撇眉毛險些飛出腦門,她瞪圓了雙眼望著張老師,激烈地質問說:"怎麼?不是黃書?!這號書不是黃書什麼是黃書!"在謝惠敏的心目中,早已形成一種鐵的邏輯,那就是凡不是書店出售的、圖書館外借的書,全是黑書、黃書。這實在也不能怪她。她開始接觸圖書的這些年,恰好是"四人幫"搞法西斯文化專制主義最凶的幾年。可愛而又可憐的謝惠敏啊,她單純地崇信一切用鉛字新排印出來的東西,而在"四人幫"控制輿論工具的那幾年裡,她用虔誠的態度拜讀的報紙刊物上,充塞著多少他們的"幫文",噴濺出了多少戕害青少年的毒汁啊!倘若在謝惠敏最親近的人當中,有人及時向她點明:張春橋、姚文元那兩篇號稱"闡述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重要文章"大可懷疑,而"梁效"、"唐曉文"之類的大塊文章也絕非馬列主義的"權威論著"……那該有多好啊!但是,由於種種主觀和客觀上的原因,沒有人向她點明這一點。她的父母經常囑咐謝惠敏及其弟妹,要聽毛主席的話,變認真聽廣播、看報紙;要求他們遵守紀律、尊重老師;要求他們好好學功課……謝惠敏從這樣的家庭教育中受益不淺,具備了強烈的無產階級感情、勞動者後代的氣質;但是,在資產階級、修正主義的白骨精化為美女現形的斗爭環境里,光有樸素的無產階級感情就容易陷於輕信和盲從,而"白骨精"們正是拚命利用一些人的輕信與盲從以售其奸!就這樣,謝惠敏正當風華正茂之年,滿心滿意想成為一個好的革命者,想為共產主義這個大目標而奮斗,卻被"四人幫"害得眼界狹窄、是非模糊。豈止《牛虻》這本書她會認為是毒草,我們這段故事發生的時候,《青春之歌》已經進行再版了,但謝惠敏還保持著"四人幫"揪出前形成的習慣--把那些熱衷於傳播"文藝消息",什麼又會有某個新電影上演啦,電台又播了個什麼新歌呀這樣的同學們,看成是"沾染了資產階級思想"。就在前幾天,她發現石紅在自習課上看一本厚厚的小說,下課她便給沒收了。那是1959年出版的《青春之歌》,她隨便翻檢了幾頁,把自己弄得心跳神亂--斷定是本"黃書",正想拿來上交給張老師,石紅笑嘻嘻地一把搶了回去,還拍著封面說;"可帶勁啦!你也看看吧!"結果兩人爭吵了一場;後來她忙著去團委開會,倒忘記向張老師反映了,沒想到今天張老師竟比石紅還要石紅--親口否認這本外國"黃書"不黃!在謝惠敏心中,外國的"黃書"當然一律又要比中國的"黃書"更黃了。面對著這樣一位張老師,她又聯想起以前的許多細瑣沖突來。於是,往常畢竟占據支配地位的尊敬之感,頓然減少了許多。她微微噘起嘴,飛走的眉毛落回來擰成了個死疙瘩。
這時候,石紅寫完"號角詩",正准備給張老師和謝惠敏朗
誦,突然聽到張老師說:"這本《牛虻》可不能說成是黃書……"她這才知道那本被書原來就是《牛虻》,趕忙湊攏謝惠敏身邊去看,謝惠敏大聲質問張老師的話剛一出口,她便熱情地晃動著謝惠敏胳膊說:"別這么說!我聽爸爸媽媽講過,《牛虻》這本書值得一讀!這兩天我正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里頭的保爾·柯察金是個無產階級英雄,可他就特別佩服'牛虻'……"石紅早就想找本《牛虻》來看,一直沒有借到,所以她從謝惠敏手中拿過書來翻動時,心裡翻騰著強烈的求知慾:這本書寫的是什麼時代的事兒?故事發生在什麼地方?"牛虻"究竟是個啥樣的人?真的有值得佩服的地方嗎?……當她把破書還到張老師手上時,不禁問道: "讀這本書,該注意些啥?學習些啥?"謝惠敏咬住嘴唇,眯起眼睛,不滿地望著石紅,心裡怦怦直跳。張老師翻動著那本飽經滄桑的《牛虻》,他本想耐心地對謝惠敏解釋為什麼不能把它算作"黃書",但是這本書是從宋寶琦那兒抄出來的,並且,瞧,插圖上,凡有女主角瓊瑪出現,一律野蠻地給她添上了八字鬍須。又焉知宋寶琦他們不是把它當成"黃書"來看的呢?生活現象是復雜的。這本《牛虻》的遭遇也夠光怪陸離了。對謝惠敏這樣實際上還很幼稚的孩子。分析過於復雜的生活現象和精華糟粕並存的文藝作品,需要充裕的時間和適宜的場合。
想到這些,我們的張老師便把破舊的《牛虻》放入書包,和藹地對謝惠敏說:"關於這本書的事兒,咱們改天再談吧。看,快五點了,咱們趕緊聽聽石紅寫的'號角詩'吧,聽完分頭按計劃行動。"
石紅念的詩,謝惠敏一句也沒裝進腦子里去。她痛苦而惶惑地望著映在課桌上的那些斑駁的樹影。她非常、非常願意尊敬張老師,可張老師對這樣一本書的古怪態度,又讓她不能不在心裡嘀咕:"還是老師呢,怎麼會這樣啊?!……"
六
五點剛過,張老師騎車抵達宋家的新居。小院的兩間東屋裡東西還來不及仔細整理,顯得很凌亂。比如說,一盆開始掛花的
"令箭",就很不恰當地擺放在歪蓋著塑料布的縫紉機上。
宋寶琦的母親是個售貨員,這天正為搬家倒休,忙不迭地拾綴著屋子。見張老師來了,她有點寬慰,又有點羞愧,忙把宋寶琦從堂屋喊出來,讓他給老師敬禮,又讓他去倒茶。我們且不忙隨張老師的眼光去打量宋寶琦,先隨張老師坐下來同宋寶琦母親談談,了解一下這個家庭的大概。
宋寶琦的父親在園林局苗圃場工作,一直上"正常班",就是說,下午六點以後就能往家奔了。但他每天常常要八、九點鍾才回家。為什麼?宋寶琦母親說起來連連嘆氣,原來這些年他養成了個壞習慣:下班的路上經過月壇,總要把自行車一撂,到小樹林里同一些人席地而坐,打撲克消遣,有時打到天黑也不散,挪到路燈底下接茬打,非得其中有個人站起來趕著去工廠上夜班,他們才散。
顯然,這樣一位父親,既然缺乏豐富而有意義的精神生活,那麼,對宋寶琦的缺乏教育管束也就可想而知了。至於當母親的,從她含怨的敘述中,不難看出她是怎樣自食了溺愛與放任獨生子的苦果。
絕不要以為這個家庭很差勁。張老師注意到,盡管他們還有大量的清理與安置工作,才能使房間達到窗明幾凈的程度,但是一張鑲鏡框的毛主席像,卻已端正地掛到了北牆,並且,一張稍小的周總理像,裝在一個自製的環繞著銀白梅花圖案的鏡框中,被鄭重地擺放在了小衣櫃的正中。這說明這對年近半百的平凡夫婦,內心裡也涌盪著和億萬人民相同的感情波瀾。那麼,除了他們自身的弱點以外,誰應當對他們精神生活的貧乏負責呢?……
差一刻六點的時侯,張老師請當母親的盡管去忙她的家務事,他把宋寶琦帶進裡屋,開始了對小流氓的第一次談話。
現在我們可以仔細看看宋寶琦是個什麼模樣了。他上身只穿著尼龍彈力背心,一疙瘩一疙瘩的橫肉,和那白里透紅的膚色,充分說明他有幸生活在我們這個不愁吃不愁穿的社會里,營養是多麼充分,軀體里蘊藏著多麼充沛的精力。唉,他那張臉啊,即便是以經常直視受教育者為習慣的張老師,乍一看也不免渾身起栗。並非五官不端正,令人寒心的是從面部肌肉里,從毆斗中打裂過又縫上的上唇中,從鼻翅的神經質扇動中,特別是從那雙一目瞭然地充斥著空虛與愚蠢的眼神中,你立即會感覺到,彷彿一個被污水潑得變了形的靈魂,赤裸裸地立在了聚光燈下。
經過三十來個回合的問答,張老師已在心裡對宋寶琦有了如下的估計:缺乏起碼的政治覺悟,知識水平大約只相當初中一年級程度,別看有著一身犟肉,實際上對任何一種正規的體育活動都不在行。張老師想到,一些滿足於貼貼標簽的人批判起宋寶琦這樣的小流氓來,一定會說他是"滿腦子資產階級思想"。但是,隨著進一步地詢問,張老師便愈來愈深切地感到,籠統地說宋寶琦這樣的小流氓具有資產階級思想,那就近乎無的放矢,對引導他走上正路也無濟於事。
宋寶琦的確有嚴重的資產階級思想,但究竟是哪一些資產階級思想呢?
資產階級標榜"自由、平等、博愛",講究"個人奮斗"、"成名成家",用虛偽的"人性論"掩蓋他們追求剝削、壓迫的罪行。而宋寶琦呢?他自從陷入了那個流氓集團以後,便無時無刻不處於森嚴的約束之中,並且多次被大流氓"扇耳茄子"與用煙頭燙後腦勺。他憤怒嗎?反抗嗎?不,他既無追求"個性解放"、呼號"自由、平等"的思想行動,也從未想到過"博愛";他一方面迷信"哥兒們義氣",心甘情願地替大流氓當"炊撥兒",另一方面又把扇比他更小的流氓耳光當作最大的樂趣。什麼"成名成家",他連想也沒有想過,因為從他懂事的時候起,一切專門家--科學家、工程師、作家、教授……幾乎都被林賊、"四人帶"打成了"臭老九",論排行,似乎還在他們流氓之下,對他來說,何羨慕之有?有何奮斗而求之的必要?資產階級的典型思想之一是"知識即力量",對不起,我們的宋寶琦也絕無此種觀念。知識有什麼用?無休無止地"造反"最好。張鐵生考試據說得了個"大鴨蛋",不是反而當上大官了嗎?……所以,不能籠統地給宋寶琦貼上個"滿腦袋資產階級思想"的標簽便罷休,要對症下葯!資分階級在上升階段的那些個思想觀點,他頭腦里並不多甚至沒有,他有的反倒是封建時代的"哥兒們義氣"以及資產階級在沒落階段的享樂主義一類的反動思想影響……請不要在張老師對宋寶琦的這種剖析面前閉上你的眼睛,塞上你的耳朵,這是事實!而且,很遺憾,如果你熱愛我們的祖國,為我們可愛的祖國的未來操心的話,那麼,你還要承認,宋寶琦身上所反映出的這種問題,在一定程度上還並不是極個別的!
請抱著解決實際問題、治療我們祖國健壯軀體上的局部癰疽的態度,同我們的張老師一起,來考慮考慮如何教育、轉變宋寶琦這類青少年吧!
⑷ 三七二十三(王老莽短篇小說)
三七二十三(短篇小說)
王老莽
「呃,文駝背,看到起,你各人抻腦殼過來看哈,這兒,豬蔥嘴三兩,七塊錢一斤,三七二十三,兩塊三角錢。」
何二娃右手提著盤秤上的二號提繩,左手就著秤桿上平衡點懸空的秤砣,將秤桿上的刻度象徵性地在文駝背剛湊過來的眼前晃了一下,隨即便把砣繩熟稔地往提繩方向一抹,便收了秤。然後,他用飽浸油漬的左手,把秤盤頭那一小段稍顯彎曲的淺棕色的鹵豬肉拿出來,摁在案板上同樣浸滿油漬的厚實的圓菜板上問:「切不切?」
其實他邊問的時候就邊將那塊豬蔥嘴摁平,右手的菜刀也找到切入點。
「切哦,哪門不切吔?給我切薄點,再給我用佐料拌一下。」文駝背一邊回應著,一邊用拇指和食指緩緩地解開胸前的第二顆紐扣,伸手去衣服內袋掏錢,他穿的是當時國家幹部標配的深灰色卡嘰中山裝,由於他的駝背占據了衣服部分空間,造成前胸位置比較局促,紐扣一解,第一顆與第三顆紐扣之間即刻裂開一個豁口,形同剖開的雞腹。
文駝背緩慢地從內袋中掏出一疊對折著的人民幣,再從對折處將這那疊以角票為主的軟鈔展開。他按照何二娃的報價清點好二元叄毛錢,若有所思地向伸手來接錢的何二娃的婆娘顏幺妹遞去。
顏幺妹雖然是何二娃的老婆,「二娃燒臘店」的老闆娘,何家實際當家人。就在顏幺妹伸出的手已經觸碰到文駝背遞過來的鈔票,即最後成交的那一瞬間,文駝背突然將手和軟鈔縮了回來,他如夢初醒地嚷道:「啥子三七二十三咯,何二娃,你格老子麻我的咣咣嗦?」
何二娃聽到文駝如此叫囂,停下正在切肉的菜刀,朝文駝背喊道:「嘿,文駝背,你龜兒子說的啥子啊,麻咣咣?你說老子麻你的咣咣?格老子的笑話,幾兩燒臘,在得著個麻咣咣?嗇奈!」他說著就把豬蔥嘴肉拿起來比劃著問,「你說這砣肉是不是三兩?你各人看到稱的,是不是三兩?是哈,七塊錢一斤?是哈,三兩,三七二十三,你各人算,是不是二塊三?」——他以錯賬包來回的口氣捋了一遍,也算當眾復核。
顏幺妹見素來老實巴交的老公如此理直氣壯,底氣更加充足了,她將右手捏著的一把零錢往圍在肚皮位置的圍腰上的口袋裡一塞,張開手掌虎口,把左手的袖子連擼帶卷至倒拐子,又換左手把右手的䄂手擼起來,然後雙手叉腰嚷道:「我今天也真的是遇得到哦,文駝背,日馬你不給錢都只有那麼大回事。你龜兒嚼舌根子,想敗壞我們的名聲是不是?你稱二兩棉花去訪(紡)一下,吳家在土城西門口賣燒臘賣了上百年,好久耍過秤、算過歪歪帳?哪個書記哪個縣長沒稱過何家的燒臘?文化館的馬館長還說要給我們報啥子非物質遺產稅,」何二娃糾正道:「唉呀,日馬說那些做啥子嘛?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啥子遺產稅?說不來莫球說嘛。」顏幺妹兒也不管老公的批評指正,繼續沖著文駝背嚷:「我們兩口子啥時候整過別個的冤枉?你文駝背經常買我們的燒臘吃,哪回不是給你稱望秤,好久讓你吃過虧的嘛?麻你的咣咣?說話都喪德!」
文駝背遭何二娃兩口子輪番轟炸,已經由理直氣壯退回到理屈詞窮狀態,他一臉囧相,此刻他已經完全清醒了:三七二十三,不過是平時開玩笑的一個口頭禪,何二娃恰巧在算賬時遇到了這個口頭禪,結果造成了多算了兩毛錢,他絕對不是故意要多收他兩毛錢。當然他文駝也絕對不是為這多出來的兩毛錢去較個真,純粹是被這個口頭禪演算法搞懵了,想搞事情搞清楚。他只覺得這個賬算得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哪個地方不對勁,導致他從解開胸前第二顆紐扣到被何二娃、顏幺妹兩口子一頓臭罵把他罵醒之前,都讓他感到周身的別扭,如同有時候感覺身上癢,但怎麼撓就撓不到癢處。唉,文駝背突然悟出一個道理:人生其實真的沒有必要把每一個細節都搞得明明白白,只要無大礙就得過且過。比如三七二十一或者三七二十三,完全沒有必要去理論。他現在十分懊惱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大智若愚一次呢?現在,事態已不能以他的悟道而朝他期望的方向發展。解釋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免得越描越黑,適得其反。,他心一橫,就揣著明白裝糊塗,順水推舟吧。
「麻咣咣」是城口的方言,倘若不是要好的朋友間的玩笑,那就相當於是坑蒙拐騙的同義詞。生意人更忌諱。盡管文駝背說這話的時候也是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口氣,他欲通過這個半開玩笑半當真的方式來提醒何二娃:你的口算出了偏差,這個偏差類似四捨五入的五,是要讓買方蒙受損失的。文駝背沒料到這玩笑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因為他終究沒有找到令他困惑的問題的所在。
「管他媽三七二十三喲」——這句口頭禪誤導了何二娃算算賬,他想這就是症結所在。他後悔自己的小見,說:「算了算了,今天日子不好。幺妹對不起,是我文化低,我文化低。三七二十三,沒得錯,沒得錯!」顏幺妹一把拽過文駝背遞過來的這一筆由角分組成的貨款,狠狠地塞進位於腹部的圍兜口袋裡。她眼皮也不抬,顯然怒氣尚未全消。
「何二娃、顏幺妹,你們兩口子這個賬就是算錯了嘛。」在一旁看鬧熱多時的馬光成開口了,一副「大路不平旁人鏟」的架勢:「你兩口子不僅亂球算賬,還吃屎的還把別個屙尿的夯到起,硬是貓兒下了狗兒。」
這個馬光成是土城管閑事管出了名的。隨便哪家哪戶發生點吵吵嚷嚷的事,他幾乎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現場的那個人。叫做「十處打鑼九處有他」。今天這事兒又被他遇上了。馬光成得理不饒人地說:「這賬明明白白是你兩口算錯了,還欺負人,盡管你何二娃也請我喝過幾回小酒吃過幾回燒臘,」說到這里馬光成語氣顯得有一點吃人的嘴軟了,「雖說三兩燒臘是小事,但是做生意嘛,要講誠信,誠信為本。要講良心,要老少不欺。怎麼會是三七二十三嗎?你何二娃賬算錯了有情可原,畢竟你只喝了那點墨水。」說到文化,他自信心倍增。
「你馬光成那幾滴墨水也看得見,別個六七歲上學堂,你日馬十一歲才發萌,大哥莫說二哥,麻子點點一樣多。」顏幺妹懟道。
「我十一歲發萌哪門的?但我還是體體面面讀到小學畢了業的,拿了硬文憑的。」馬光成無比風光地回答,深感自己不僅有文化修養而且能夠見義勇為,他清了清嗓子說:「常言道『錯賬包來回』,這也不是好大回事,問題是你們不該還欺負人,更不該兩口子一起來欺負一個殘疾人。你顏幺妹更是混賬,你男客賬算錯了你本應撥亂反正,你卻狗仗人勢、為虎作倀。」馬光成像一個慷慨陳詞的五四青年,引得路過的人駐足傾聽。
顏幺妹被馬光成這番上綱上線的斥責徹底激怒了: 「嘿,馬光成,你個吃家飯管野事的。哪個是狗?哪個是狗?我看你才是是狗咬耗子多管閑事,我賣我的燒臘,我算我的帳,關你球事啊。我看你是干飯吃脹了沒得地方消化。」顏幺妹氣的臉青面黑,「馬光成,你說何二娃文化低,你文化高,你龜兒讀書的時候寫檢討哪門把睡午覺寫成睡牛覺哦?哪門把你老漢的政治面貌填成絡腮胡,把和你媽的母子關系填成男女關系,你有文化,球的個文化!還不是癩蛤蟆戴眼鏡假裝斯文。你說二娃三七二十三算錯了,那你說該是好多嘛?三七二十三,三十二十三,對錯有你球相干!」顏幺妹連珠炮似地一陣反擊,又氣又委屈地在越聚越多的人群中尋求公道。
「算了算了,為這么點小事傷了大家的和氣劃不來。都是我混賬,不該為這點小賬計較,要求復核。馬光成,這個事你就莫管了哈。」文駝背本來就是個怕惹事的和事佬,想到自己也只是開個玩笑,結果把玩笑開大了。
「你龜兒文駝背,老子幫你主持公道,你狗日倒成了縮頭烏龜。」遭到顏幺妹重創的馬光成罵起了文駝背。
「是是是,是我龜兒惹的禍,你是幫我,幫我。老馬你是小學本科畢業的文化人,莫和我一般計較,這件事就算了,到此為止哈。」文駝背希望到此為止,息事寧人。
「笑話。你說算了就算了哇?」馬光成想既然鑽進了刺林中就不怕刺扎了,他不依不饒起來。「今天要把問題說清楚,把道理弄明白,至於錢收多收少是你們的事,我也不管你們牛打死馬還是馬打死牛。但是必須要把這個賬算正確。」看來馬光成是賬不算清勢不休了。
「算就算,好大個雞公不得了。我就不信我今天這個帳錯的到哪兒去了。」一直悶在那裡的何二娃終於開了口,他伸開左手的五根手指,然後用右手去逐一往回掰:「文駝背來稱豬腦殼肉,我這個豬腦殼,七塊錢一斤,不貴噻,李良剛的豬腦殼早就是七塊五一斤了。」
馬光成不耐煩了:「何二娃,你莫在這兒牛胯扯馬胯,你只說你算賬的事。」馬光成果斷打斷何二娃。
「你龜兒子總要聽老子把話說完噻」何二娃忍住心中的怨恨,接著說:「他文駝背來買燒臘,用筷子抵到這一截,叫我比到他說的位置下刀,光是拱嘴肉啊。我一稱秤,3兩,平望,七塊錢一斤,七角錢一兩,三七二十三……」
「哈哈哈,哈哈哈」沒等何二娃說完,馬光成已經笑得淚眼婆娑:「哈哈哈,哎喲,笑死人咯,三七二十三,三七二十三......哈哈哈」馬光成用手掌抹去冒出眼角的淚水。
何二娃完全被馬光成洶涌澎湃的笑聲笑懵了。這時顏幺妹也好像也若有所悟,開始撓了撓頭。但是何二娃是一個十分固執的人,他堅持認為自己沒有什麼錯,於是再次扯高嗓門嚷道:「三七二十三,就是三七二十三。你笑個球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都聽到的噻,他還是堅持三七二十三沒錯咯。」馬光成要把把柄抓牢,證據坐實,他輕篾地笑道:「何二娃呀,何二娃,你這種水平做啥子生意喲,你硬是要把我笑死哦,你沒背過乘法口訣表啊?」
「我日你先人,你說老子錯了,那你說三七二十幾噻?」何二娃真的急了。
「喊你好生讀書,你要爬皂角樹!我呸,羞死你的活仙人,三七二十三?明明是三七二十四噻,哈哈哈,哈哈哈.........」
「啊?」何二娃與顏幺妹面面相覷。
「嗬嗬......」人群一片嘩然。
文駝背啪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如夢初醒的喊了一聲:「對對對,三七二十四,三七二十四,日馬的三七二十四才對,何二娃,顏幺妹,我文駝背倒差你一角錢,欠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