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中短篇小說
Ⅰ 解讀經典|短篇小說《碎媳婦》的結構分析
馬金蓮小說《碎媳婦》描寫了初為人婦的農村女人雪花,在婆家頭一年的生活狀態及內心的所思所感。小說文字質朴,情感真摯。尤其是整篇小說的結構安排堪稱精巧,值得借鑒。
下面分析該小說中運用的「一波三折」的寫作技巧:
原文第一句話是「算算日子,雪花知道該拾掇房裡了。」——簡單明了,設置懸念:什麼日子?後文中,作者寫「雪花拖著這樣的身子」,很明顯交代出雪花的孕婦身份。
緊接著,作者描寫雪花掃炕的細節,強調她心中的一些細微的感慨,巧妙揭示出人物的身份和生活環境。接下來「 掃到炕角的時候,雪花的動作慢下來,雙眼看著炕角,不由得記起剛來時節的情景。」這一句話,就把讀者思路帶回到雪花結婚當天的情景里,進一步確定雪花的「新媳婦」這一特徵,同時隱隱為婆家人性格埋下伏筆(沒有貼喜字,表明雪花不被重視,而雪花以為「 婆家人真是粗心,連這事也忘。」,說明了她的涉世未深和單純善良)。
接著,作者介紹了雪花出嫁之前在娘家的生活狀態:念過書,打過工,有媒人上門提親。 雪花媽對這門親事很滿意,而雪花始終糊里糊塗的,既興奮「又有點兒傷心,隱隱的不多的一點傷心,撕扯住了心裡的某個地方,傷心什麼,說不上來。」作者把雪花內心的迷茫和糾結刻畫地真實細膩。
以上,是該小說第一波起伏,主要採用倒敘方式進行,簡單交代了主人公背景。
接下來,作者用一句話把雪花從回憶往事拉回到現實生活「 雪花心裡胡思亂想,手頭其實一直沒有停。」對了,她還在掃炕呢。 炕上土大,雪花「看著塵土飛起,在半空浮一會兒,慢悠悠落回原地,心裡一個念頭也浮起來。開始隱隱約約的,慢慢就明晰起來。揣著這樣的念頭,她心裡有些悲壯,悲壯中摻著點兒傷心。」這一段很好的為後文做亂答數了鋪墊,又設出一個懸念:到底有什麼傷心事呢?作者筆鋒一轉,引出小說女二號嫂子這個人物。「嫂子在院里喚娃娃,聲音忽高忽低,喊幾聲,轉到窗前來,趴到窗口向里望。」接著,描寫了幾件雪花與嫂子日常生活中發生的雞毛蒜皮小事,刻畫出嫂子的品性和為人。嫂子精明、計較、狡猾。嫂子的性格與雪花形成強烈對比,雪花老實,隱忍,吃苦耐勞。
嫂子總暗地欺負雪花,而雪花又不敢反抗,忍氣吞聲。這一點被婆婆看在眼裡。 原文說「婆婆也看出其中的玄機來,便暗地裡點撥雪花,說人活著不能太老實。」,由此,引出女三號婆婆。嫂子對生活很不滿,時常發牢騷,話里話外埋怨婆婆。雪花夾在大家族縫隙中生存,每天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她並不笨,從日常瑣事中漸漸領悟著與嫂子及婆婆的相處之道(這幾段細致入微的描寫很有林黛玉進賈府「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嘩首的味道)。
雪花懷孕後,嫂子旁敲側擊問雪花喜歡吃酸還是辣。嫂子的潛台詞是想刺探軍情,好想招對付雪花。這里,作者寫得極妙,先寫雪花心裡咯噔一聲(洞悉嫂子在給自己下套),然後作者寫到「 那你懷的時節呢?她反問嫂子。」從這句話里可以看出,在妯娌間日日不休的明爭暗鬥中,雪花已經不再是先前的榆木腦袋了,她變聰明了,知道保護自己了。
嫂子生了兩個男孩,在婆家地位穩如泰山。在雪花面前,她倚老賣老,處處打壓雪花。 原文中寫「這種得意讓雪花心虛。雪花認定自己懷的是女子,聽上去她和嫂子懷孕時的跡象完全兩樣。雪花不敢給別人說這事,不由得想到丈夫。他要在,自己就不會這舉哪么孤單了。」這里,作者第一次牽出男一號丈夫。讀者不禁會問,雪花都懷孕待產了,她丈夫去哪兒了?別急,這是作者留下的懸念。
以上,是該小說的第二波起伏,主要仍採用倒敘方式推進。此時雪花內心已經成長不少,整天在鍋碗瓢盆間不斷摸索與婆家人相處之道。
作者再次把雪花的思緒拉回現實。原文中寫「掃罷炕,雪花靠住被褥緩了一陣兒。望著滿滿一簸箕塵土直納悶,居然掃了這么多。心裡卻輕松下來,覺得踏實多了。」接著,雪花繼續幹活:洗衣服、洗澡。洗澡時,她不覺自憐自愛起來,心裡想到「丈夫出門九十四天了,遠在縣城的工地,電話倒是偶爾來一次,都是公公婆婆接的。」這段話回應了前面設下的「丈夫去哪兒了」的懸念,也暗示出公婆對待媳婦的封建大家長作風,毫無人情味。
雪花掃炕的次日,她生下了孩子。此時,整個故事進入順敘。生娃前,雪花憂心忡忡,擔心婆婆沒給嬰兒做新衣服新被子。通過回憶嫂子與村裡女人的閑聊,側面說明了當地農村風俗,展現出當地的封閉、愚昧和落後,交代了故事的大背景。
雪花生了個女孩。婆婆有些失望,但不得不天天伺候她,言語中頗有怨氣。雪花這時才明白婆婆與嫂子之間的積怨,始於對這個大家族的控制權的爭奪。嫂子仗著自己生下兩個男孩為婆家傳宗接代的功勞,向婆婆耍橫,婆婆有苦說不出。明白內情後,雪花對婆婆體恤起來。
孩子生下來好久了,可公公一直沒給孩子取名字。嫂子的狡猾本性再次顯露,她話里話外揶揄雪花,說自己剛生完兒子,公公隔著窗戶就取好了名字。時間一久,雪花也不在意取名字的事了,她趁坐月子好好休養身體,在婆家辛苦一年,從未這樣休息過。後來,她給女兒取了個乳名,自己偷偷在心裡叫。
以上,是小說的第三波起伏。雪花已漸漸適應了婆家生活,從女孩變為女人。她把自己對生活的美好希望寄託給了剛出生的女兒。她的生活又看到了亮光。
雪花娘家媽來看她了,婆婆和親媽一起聊天,感嘆現在的媳婦比她們那時幸福得多。婆婆還不斷瞥炕上的雪花,那意思就是:你知足吧。生完女兒,雪花內心發生了深刻變化「 有了女兒,回頭打量之前的時光,感覺那些空落像夢一樣遙遠。」女兒給她平淡無味的生活帶來新希望。她憧憬著女兒未來的美好生活。
天快黑時下雪了,雪花趴在窗戶上望著外面的大雪,思緒紛飛。作者在這里用了整整一段描寫來借景抒情,點出小說主題思想,意韻深長,耐人尋味。「雪花真的很大,一片連著一片,一片壓著一片,前擁後擠從雲縫深處向下落。等飄到半空的時候,它們好像又不願意落向地面,猶豫著,悠悠然,又有點兒無可奈何地落到了實處。雪花飄落的情景,多麼像女兒出嫁,隨著媒人的牽引,她們飄落到未知的陌生的人家,慢慢將自己融化。汗水和著淚水,與泥土化為一片,融為一起,艱難地開始另一番生活。」
這是整篇小說的尾聲,隱隱暗示出農村勞動婦女一代代相似的命運,令人唏噓。作者在結尾對這些女性的命運給予了深切的同情,對她們的堅忍品性給出高度贊頌,有力升華了小說主題,使小說格調清新脫俗。
馬金蓮在《碎媳婦》中塑造的主人公雪花,是廣大農村婦女的縮影,代表了典型的傳統中國婦女,她們善良、勤勞、隱忍,踏實。嫂子和婆婆代表了被封建思想毒害的農村婦女,她們愚昧無知,狡猾可悲。最難能可貴的是,作者並沒有站在道德高地上,在褒揚雪花的同時,去刻意貶低嫂子和婆婆。她站在挖掘人性的角度,用一種冷靜克制的筆調,客觀地描寫出嫂子和婆婆的性格,筆端含著對她們的深深同情和憐惜(婆婆不讓嫂子接電話和嫂子給婆婆甩臉色的兩處細節,分別刻畫出這兩人的內心的委屈和掙扎)。這是作者高明之處,使小說人物真實可信,感染力極強。這種對卑微小人物處境的敏銳洞察,對她們性格的深入挖掘,體現出作者本人博大而深沉的情懷。不誇張地說,這種胸襟可以和曹雪芹相提並論。另外,小說中兩次出現「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這句話,皆出自村婦之口,反映出當地重男輕女封建愚昧的民風。讀後讓人心痛。
評論家說馬金蓮小說里有種罕見的「清潔精神」,深以為然。她有一雙慧眼,總能挖掘出藏在人性褶皺深處的最美好的東西,把它們用質朴的文筆呈現出來,不添油不加醋,只是還原和呈現,忠實於生活的本來面貌,令人深深感動。每讀一篇她的文章,我都會發自內心生出一股涌動向上的強大力量,心裡所有的美好被瞬間喚起。我想,這就是馬金蓮小說的最大價值。她在小說中宣揚的思想是樸素的,是普世的,屬於全人類,經得起人心和時間的檢驗。作為一名忠實的讀者,願馬金蓮的小說創作之路正如西海固厚重的黃土地那樣,永遠真誠,永遠熱淚盈眶。
2016.10.14
Ⅱ 中國現代經典短篇小說文本分析如何結合藝術效果和歷史視野
中國現代經典短篇小說文本分析可以結合藝術效果和歷史視野來進行,具體方法如下:
緊密結合藝術效果與歷史背景:
- 藝術效果的深層次剖析:分析短篇小說中的藝術手法、敘述技巧、人物塑造等,探討這些元素如何共同作用於文本,形成獨特的藝術效果。
- 歷史視野的融入:將文本置於其產生的歷史背景中進行考察,理解時代背景、社會變遷對作品主題、情節和人物的影響。這種結合有助於揭示文本背後的深層含義和歷史價值。
利用文學史作為思考支撐:
- 文學史視角的引入:將中國現代經典短篇小說置於更廣闊的文學史背景下進行分析,探討其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影響及與其他文學作品的關聯。
- 文學思潮的考量:分析文本與當時文學思潮的關系,理解其如何反映或推動文學潮流的發展。這有助於深化對文本藝術效果和歷史意義的認識。
強調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
- 傳統文化元素的挖掘:關注小說中融入的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如典故、民俗、哲學思想等,分析這些元素如何豐富小說的藝術內涵和文化底蘊。
- 多元性分析:通過對中國元素的探討,豐富分析的多元性,展現中國現代經典短篇小說在繼承和創新傳統文化方面的獨特貢獻。
按作品發表時序編排,強調永恆價值:
- 時序排列的邏輯:按照作品發表的時序進行編排,有助於讀者理解中國現代短篇小說的發展歷程,感受不同歷史時期作品的特點和變化。
- 歷久彌新的魅力:通過時序排列,展示作品經過時間考驗後的持久魅力,強調其文學價值的永恆性。
綜上所述,結合藝術效果和歷史視野進行中國現代經典短篇小說文本分析,可以更加全面、深入地理解作品的內涵和價值,揭示其在中國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
Ⅲ 如何賞析劉震雲的短篇小說《塔鋪》
劉震雲老師的短篇小說《塔鋪》為當代短篇小說的精品,此小說平易近人,通俗易懂,但又在喻示著國家要發生一種巨大的改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描寫出神入化,《塔鋪》表面為寫「我」求取功名之時所經歷的親情、友情、愛情,實則不然,讀劉老師的《塔鋪》,那平淡而有魅力的描寫是我們讀者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他們生活在歷史革命時期,農村青年不甘受試圖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生命運的過程。語言朴實,情感真摯,人物描寫刻畫精確生動,以形象幽默諷刺韻味,來展現那一時期的令人難過的辛酸。
塔鋪的用寫實手法描寫小人物生存狀態,按時間順序推進,層層剝繭的敘述方法,細致入微的描寫,平和淡然的意象,象老朋友聊天,娓娓道來,有波折起伏,卻順其自然。當然也有劉氏幽默存在。
Ⅳ 兩篇中短篇小說的文學評論
《心經》 張愛玲的短篇
人物分析: 但是有點長。。
張愛玲本身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而她的短篇小說《心經》更是讓很多人摸不著頭腦,或者說從心態上無法接受。甚至有部分人說根本不明白張愛玲為什麼要寫這樣一篇小說,一點兒都看不懂。其實,作品與讀者之間是有互相選擇的特性的,《心經》尤其體現了這一點。讀《心經》,先要明白張愛玲那種不落俗套、天馬行空、甚至帶點兒偏執狂的女性的思維方式和心態。這一點上如果能通達了,那《心經》也就不難讀了。就像題目暗示的,在這場畸形的愛戀中,每個人物心裡都有一本經,人人有異,本本不同。
很明顯,許小寒是一個非常聰明、早熟的女性。在文中可以看出來,小寒的身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男孩子喜歡她,她非常有魅力。典型的代表就是龔海立。龔海立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學習、前途,樣樣都好,也有女生喜歡他。但是,在許小寒和龔海立二者的關系中,很明顯,龔海立根本不是小寒的對手。張愛玲曾經說過:「我一向對於年紀大一點的人感到親切,對於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人稍微有點看不起,對於小孩則是尊重與恐懼,完全敬而遠之。」這句話放在任何一個聰慧、有自我意識的年輕女性身上都不為過。因為一般來說,在年輕的時候,女性在心理、生理各方面都比男性發育的要早,也更加敏感,所以,一個20歲的男性的心理成熟度有可能只是是跟一個15、16歲左右的女性差不多。像小寒這樣聰慧的女性不喜歡自己身邊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是可以理解的。許小寒那麼清靈、敏感、驕傲,而龔海立在相比之下那麼遲鈍、俗氣、笨重。
而她周圍的環境又為她的「畸戀」提供了可能性。首先就是時代的轉變。在中國古代,一般的家庭里是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而在張愛玲的時代就不一樣了。這篇小說是1943年寫的,當時,中國知識分子已經接觸到了新型的家庭模式,許峰儀無疑也是。父親不再是僅僅代表「嚴厲、父權、家長、尊敬」的符號。他可以以相對平等的姿態與女兒一起生活、玩樂。許小寒從小接觸到的父親是疼愛她的,親近的,平等的,而不是像以前的父親一樣:嚴厲的,高高在上的、需要去敬重的。這其實就是瓦解了中國傳統的「父」的形象。對傳統父權的反叛在作者張愛玲身上體現的非常明顯,張愛玲其實扮演了一個反叛者的形象,父親在她心裡沒有任何權威可言。既然父親不再是「不可觸及的權威」,那「愛」也就有了可能。試想一下,如果張愛玲的父親是傳統型的父親,擁有不可動搖的「父權」,那張愛玲有可能寫出這樣的文本嗎?如果許小寒的父親也是傳統「父權」的代表,那小寒還有可能愛上他嗎?其實,許峰儀在這篇文章中的地位已經下降了,不是一個「父親」,而只是一位「男性」,因為他已經失去了「父性」。跟一個沒有「父性」的、很優秀(文中說許峰儀有錢有權,且從字里行間可以推斷出他應該很優秀)的男性一起生活那麼久,有感情是符合情理的。
作為「父親」,許峰儀無疑是不合格的。他明明知道女兒對他的感情,但還一直配合、縱容,這是許小寒不能自拔的直接原因。另外,作為一個純粹的「男性」,他也是不合格的。從他對待三位女性的方式就可以看出。
第一是許太太。很多讀者非常疼惜許太太,說她是偉大的母親。但是對待這樣一個很好的女性,他是怎麼做的呢?隨著許小寒漸漸長大,她把許太太比下去了,她更年輕、更漂亮、更聰明。所以,許峰儀漸漸的把愛移到了許小寒身上。文中許太太提到:「我三十歲以後,偶然穿件美麗點的衣裳,或是對他稍微露一點感情,你就笑我。……他也跟著笑……我怎麼能恨你呢?你不過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所以,應該怪的是許峰儀。作為人夫,這種時候,這種行為,是他應該有的嗎?
第二個便是許小寒。毫無疑問,許峰儀是愛過許小寒的。小寒真的很優秀。在這種關系毫無威脅的時候,他可以安然的享受。但是,許小寒是要長大的。一方面,他不能再欺騙自己了,許小寒在漸漸的脫離「孩子」這個概念,走向一個成熟的女性。文中有提到許峰儀意識到了:「小寒——那可愛的大孩子,有著豐澤的,象牙黃的肉體的大孩子……」 、「峰儀猛力掣回他的手,彷彿給火燙了一下,臉色都變了,掉過身去,不看她」。許峰儀還沒有開放到可以與自己的女兒有什麼結果的地步,許小寒也到了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的年紀,所以,他必須得放棄,為了她,更為了自己。小寒的愛那麼狂烈,如果在這樣下去,指不定會造成什麼後果。他也想要健康、正常的生活。這種愛如此自私,必須要停留在不傷害他的利益的范圍內。沒有許小寒他照樣可以過的很好。所以,放棄小寒的時候他沒什麼太大的痛苦。因為他找到了替身。
就是第三個:段綾卿。他對這個女性的傷害不言而喻。他自己也知道,綾卿是放棄了更合適的龔海立、出於對自己的愛而跟著他的。他對綾卿的需要就是對小寒的補充。綾卿與小寒長的很像,但,她不是許峰儀的女兒。所以,許峰儀想要怎樣都可以。而補償,就是金錢、物質。
這就是許小寒愛的人。那麼不值。符合了張愛玲一貫的寫作路子,世俗。
其實就像許峰儀在文中說小寒的一句話:「天下的天真的女孩子,大約都跟你差不多罷!」這是一句反諷的話,但很好的概括了許小寒的特色:天真又卑鄙。天真體現在她愛的純粹以及對愛的堅持。她的愛是不摻雜任何別的成分的。比起許峰儀的自私、段綾卿的世故,她的愛無疑是最真誠的。她堅信許峰儀只會從許太太和許小寒中做選擇,她以為她控制了許峰儀,但她真的是太天真了,不是許峰儀的對手。所以,當她得知許峰儀和段綾卿的關系時才會反應那麼劇烈。從這一點來看,許小寒雖然比白流蘇就更天真一些。但同時,她是那麼自私、卑鄙。為了保住許峰儀的愛,她把自己的媽媽當做情敵,傷害了自己的朋友波蘭(當然,波蘭又報復回來了,這就是張愛玲的真實與世故),利用了龔海立,不惜撒謊、撒潑……這是張愛玲筆下又一個略帶畸形的女性形象,與同年發表的《沉香屑》、《金鎖記》、《傾城之戀》等作品中的女主角一樣,可憐又可恨。
但在我看來許小寒的某些特質是受到作者的肯定的,從文章開頭就可以看出來。許小寒出場時的氣質其實跟張愛玲本人的氣質很像,文中說她:「有一種奇異的令人不安的美」。她的價值在於她愛,她追求,她反抗。她有積極地熱烈的世俗的生活方式,囂張跋扈,就像張愛玲本人。「出名要趁早啊,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麼痛快。」
相比之下,許太太就像是一個反面。她以前不阻止許小寒與許峰儀之間的感情,因為她不敢相信;後來,段綾卿出現了,她也不去反抗,因為在她看來,愛就那麼幾年,愛過去了就沒了。她和許峰儀也是因為愛而結婚的,最後還不是淪落到這樣一種地步。她所要求的只是一個能過得下去的生活,一個表面上還完整的家。就像許峰儀走之前她說的關於葯的那番話,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等待著許峰儀愛完了之後回到她的平凡的生活中來。這也是一個悲劇女性的形象。
可以節選嘛
《邊城》 沈從文的短篇
翠翠是沈從文心目中的湘西苗族文化女神,是沈從文用「他者」(西方)的眼光看出來的湘西苗族幕的「本質」。
「翠翠在風日里長養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隻小獸物。人又那麼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平時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對她有所注意時,便把光光的眼睛瞅著那陌生人,作成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的神氣,但明白了人無機心後,就又從從容容在水邊玩耍了。」這個形象可以說是「優美、健康、自然」。不過這形象也含有深深的隱痛:「黃麂一樣……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隱喻苗族先人在漢族的壓力下,從中原地區向洞庭湖地區遷徙,並溯沅水退入湘西的深山裡。深山是他們最後的庇護所和自由天地,在這里他們是「在家的」。翠翠的形象取材於瀘溪絨線鋪的女孩、青島嶗山的鄉村女子和「身邊的新婦」沈夫人。《邊城》里的愛情故事,討論的是文化問題,性的話語和文化的話語交織在一起。翠翠的形象凝聚了沈從文的文化戀母情結,銘刻下沈從文對湘西苗族文化的無盡傷逝和眷戀。
翠翠的身世是個悲劇,翠翠的父親是個綠營屯戊軍人,嚴格地說,對苗族文化而言是一種異質(heterogeneity)。翠翠本身是漢文化(父系文化)和苗文化(母系文化)融合的產物。從翠翠父母的愛情悲劇里,我們可以看到漢文化同苗族文化的不平等關系,以及這種權力關系在苗/漢文化關繫上的歷史沖突和歷史悲劇(如乾嘉苗民起義)。
翠翠這個無所歸依的孤雛無疑是湘西苗族文化的象徵。
「在一種近於奇跡中,這遺孤居然長大成人,一轉眼便十三歲了。」爺爺這個閱盡人事、飽經風霜的老人是苗族古老歷史的象徵。「爺爺和翠翠」是苗族「民族古老,文化年輕」的形象的說明。爺爺目睹了翠翠父母的悲劇,「口中不怨天,心卻不能完全同意這不幸的安排」。「他從不思索自己的職務對於本人的意義,只是靜靜地很忠實的在那裡活下去」。「翠翠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給一個人,他的事才算完結!交給誰?必需什麼樣的人方不委屈她?」年邁衰老的爺爺是翠翠唯一的依靠,「假若爺爺死了」,翠翠這個歷史的孤兒能否加入到新的歷史的腳步中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