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生命短篇小說
❶ 求傑克 倫敦《 熱愛生命》的內容簡介
《熱愛生命》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小說家傑克·倫敦最著名的短篇小說,這部小說以雄健、粗獷的筆觸,記述了一個悲壯的故事,生動地展示了人性的偉大和堅強。小說把人物置於近乎殘忍的惡劣環境之中,讓主人公與寒冷、飢餓、傷病和野獸的抗爭中,在生與死的抉擇中,充分展現出人性深處的某些閃光的東西,生動逼真地描寫出了生命的堅韌與頑強,奏響了一麴生命的贊歌,有著震撼人心魄的力量!一個美國西部的淘金者在返回的途中被他的夥伴——比爾拋棄了,他獨自在荒原上尋找著出路。冬天逼近了,環境十分惡劣,他沒有一點食物了,而且他的腿受了重傷不停的流血。他只能歪歪斜斜地蹣跚在布滿沼澤、丘陵、小溪的荒原上,非常艱難地前行著。就在他的身體非常虛弱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匹狼。他發現這匹病狼跟在他的身後,舔著他的血跡尾隨著他。就這樣,兩個瀕臨死亡的生靈拖著垂死的軀殼在荒原上互相獵取對方。為了活著回去、為了戰勝這匹令他作嘔的病狼,最終在人與狼的戰斗中人獲得了勝利,他咬死了狼,喝了狼的血。最終他獲救了,使生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生命就是不放棄自己。本書在作品選擇上,以突出刻畫人性,表現人與自然抗爭時所展示的強大生命力的作品為主。其次,也選擇了有關北美地區土著文化與殖民文化沖突的作品以及反映資本主義殘酷剝削的作品。所選作品共同為我們展示了一個遙遠且真實的世界:那寶藏與荒涼並存的阿拉斯加,波濤洶涌的太平洋, 形形色色的鮮活人物,人與自然的嚴酷搏鬥,人與人之間錯綜復雜的社會關系……傑克倫敦深刻、大氣的文字有如當頭棒喝,令讀者精神為之一振。其作品背景似與讀者很遠,但生存狀態卻又很近,能加強讀者的代入感,可讀性很強。
❷ 傑克·倫敦的《熱愛生命》
一切,總算剩下了這一點——
他們經歷了生活的困苦顛連;
能做到這種地步也就是勝利,
盡管他們輸掉了賭博的本錢。
他們兩個一瘸一拐地,吃力地走下河岸,有一次,走在前面的那個還在亂石中間失
足搖晃了一下。他們又累又乏,因為長期忍受苦難,臉上都帶著愁眉苦臉、咬牙苦熬的
表情。他們肩上捆著用毯子包起來的沉重包袱。總算那條勒在額頭上的皮帶還得力,幫
著吊住了包袱。他們每人拿著一支來復槍。他們彎著腰走路,肩膀沖向前面,而腦袋沖
得更前,眼睛總是瞅著地面。
「我們藏在地窖里的那些子彈,我們身邊要有兩三發就好了,」走在後面的那個人
說道。
他的聲調,陰沉沉的,乾巴巴的,完全沒有感情。他冷冷地說著這些話;前面的那
個只顧一瘸一拐地向流過岩石、激起一片泡沫的白茫茫的小河裡走去,一句話也不回答。
後面的那個緊跟著他。他們兩個都沒有脫掉鞋襪,雖然河水冰冷——冷得他們腳腕
子疼痛,兩腳麻木。每逢走到河水沖擊著他們膝蓋的地方,兩個人都搖搖晃晃地站不穩
跟在後面的那個在一塊光滑的圓石頭上滑了一下,差一點沒摔倒,但是,他猛力一掙,
站穩了,同時痛苦地尖叫了一聲。他彷彿有點頭昏眼花,一面搖晃著,一面伸出那隻閑
著的手,好像打算扶著空中的什麼東西。站穩之後,他再向前走去,不料又搖晃了一下,
幾乎摔倒。於是,他就站著不動,瞧著前面那個一直沒有回過頭的人。
他這樣一動不動地足足站了一分鍾,好像心裡在說服自己一樣。接著,他就叫了起
來:「喂,比爾,我扭傷腳腕子啦。」
比爾在白茫茫的河水裡一搖一晃地走著。他沒有回頭。
後面那個人瞅著他這樣走去;臉上雖然照舊沒有表情,眼睛裡卻流露著跟一頭受傷
的鹿一樣的神色。
前面那個人一瘸一拐,登上對面的河岸,頭也不回,只顧向前走去,河裡的人眼睜
睜地瞧著。他的嘴唇有點發抖,因此,他嘴上那叢亂棕似的鬍子也在明顯地抖動。他甚
至不知不覺地伸出舌頭來舐舐嘴唇。
「比爾!」他大聲地喊著。
這是一個堅強的人在患難中求援的喊聲,但比爾並沒有回頭。他的夥伴干瞧著他,
只見他古里古怪地一瘸一拐地走著,跌跌沖沖地前進,搖搖晃晃地登上一片不陡的斜坡,
向矮山頭上不十分明亮的天際走去。他一直瞧著他跨過山頭,消失了蹤影。於是他掉轉
眼光,慢慢掃過比爾走後留給他的那一圈世界。
靠近地平線的太陽,象一團快要熄滅的火球,幾乎被那些混混沌沌的濃霧同蒸氣遮
沒了,讓你覺得它好像是什麼密密團團,然而輪廓模糊、不可捉摸的東西。這個人單腿
立著休息,掏出了他的表,現在是四點鍾,在這種七月底或者八月初的季節里——他說
不出一兩個星期之內的確切的日期——他知道太陽大約是在西北方。他瞧了瞧南面,知
道在那些荒涼的小山後面就是大熊湖;同時,他還知道在那個方向,北極圈的禁區界線
深入到加拿大凍土地帶之內。他所站的地方,是銅礦河的一條支流,銅礦河本身則向北
流去,通向加冕灣和北冰洋。他從來沒到過那兒,但是,有一次,他在赫德森灣公司的
地圖上曾經瞧見過那地方。
他把周圍那一圈世界重新掃了一遍。這是一片叫人看了發愁的景象。到處都是模糊
的天際線。小山全是那麼低低的。沒有樹,沒有灌木,沒有草——什麼都沒有,只有一
片遼闊可怕的荒野,迅速地使他兩眼露出了恐懼神色。
「比爾!」他悄悄地、一次又一次地喊道:「比爾!」
他在白茫茫的水裡畏縮著,好像這片廣大的世界正在用壓倒一切的力量擠壓著他,
正在殘忍地擺出得意的威風來摧毀他。他象發瘧子似地抖了起來,連手裡的槍都嘩喇一
聲落到水裡。這一聲總算把他驚醒了。他和恐懼斗爭著,盡力鼓起精神,在水裡摸索,
找到了槍。他把包袱向左肩挪動了一下,以便減輕扭傷的腳腕子的負擔。接著,他就慢
慢地,小心謹慎地,疼得閃閃縮縮地向河岸走去。
他一步也沒有停。他象發瘋似地拼著命,不顧疼痛,匆匆登上斜坡,走向他的夥伴
失去蹤影的那個山頭——比起那個瘸著腿,一瘸一拐的夥伴來,他的樣子更顯得古怪可
笑。可是到了山頭,只看見一片死沉沉的,寸草不生的淺谷。他又和恐懼斗爭著,克服
了它,把包袱再往左肩挪了挪,蹣跚地走下山坡。
谷底一片潮濕,濃厚的苔蘚,象海綿一樣,緊貼在水面上。他走一步,水就從他腳
底下濺射出來,他每次一提起腳,就會引起一種吧咂吧咂的聲音,因為潮濕的苔蘚總是
吸住他的腳,不肯放鬆。他挑著好路,從一塊沼地走到另一塊沼地,並且順著比爾的腳
印,走過一堆一堆的、象突出在這片苔蘚海里的小島一樣的岩石。
他雖然孤零零的一個人,卻沒有迷路。他知道,再往前去,就會走到一個小湖旁邊,
那兒有許多極小極細的枯死的樅樹,當地的人把那兒叫作「提青尼其利」——意思是
「小棍子地」。而且,還有一條小溪通到湖裡,溪水不是白茫茫的。
溪上有燈心草——這一點他記得很清楚——但是沒有樹木,他可以沿著這條小溪一
直走到水源盡頭的分水嶺。他會翻過這道分水嶺,走到另一條小溪的源頭,這條溪是向
西流的,他可以順著水流走到它注入狄斯河的地方,那裡,在一條翻了的獨木船下面可
以找到一個小坑,坑上面堆著許多石頭。這個坑裡有他那支空槍所需要的子彈,還有釣
鉤、釣絲和一張小魚網——打獵釣魚求食的一切工具。同時,他還會找到麵粉——並不
多——此外還有一塊腌豬肉同一些豆子。
比爾會在那裡等他的,他們會順著狄斯河向南劃到大熊湖。接著,他們就會在湖裡
朝南方劃,一直朝南,直到麥肯齊河。到了那裡,他們還要朝著南方,繼續朝南方走去,
那麼冬天就怎麼也趕不上他們了。讓湍流結冰吧,讓天氣變得更凜冽吧,他們會向南走
到一個暖和的赫德森灣公司的站頭,那兒不僅樹木長得高大茂盛,吃的東西也多得不得
了。
這個人一路向前掙扎的時候,腦子里就是這樣想的。他不僅苦苦地拼著體力,也同
樣苦苦地絞著腦汁,他盡力想著比爾並沒有拋棄他,想著比爾一定會在藏東西的地方等
他。
他不得不這樣想,不然,他就用不著這樣拚命,他早就會躺下來死掉了。當那團模
糊的象圓球一樣的太陽慢慢向西北方沉下去的時候,他一再盤算著在冬天追上他和比爾
之前,他們向南逃去的每一寸路。他反復地想著地窖里和赫德森灣公司站頭上的吃的東
西。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至於沒有吃到他想吃的東西的日子,那就更不止兩天了。
他常常彎下腰,摘起沼地上那種灰白色的漿果,把它們放到口裡,嚼幾嚼,然後吞下去。
這種沼地漿果只有一小粒種籽,外麵包著一點漿水。一進口,水就化了,種籽又辣又苦。
他知道這種漿果並沒有養份,但是他仍然抱著一種不顧道理,不顧經驗教訓的希望,耐
心地嚼著它們。
走到九點鍾,他在一塊岩石上絆了一下,因為極端疲倦和衰弱,他搖晃了一下就栽
倒了。他側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地躺了一會。接著,他從捆包袱的皮帶當中脫出身子,
笨拙地掙紮起來勉強坐著。這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他借著留連不散的暮色,在亂石
中間摸索著,想找到一些乾枯的苔蘚。後來,他收集了一堆,就升起一蓬火——一蓬不
旺的,冒著黑煙的火——並且放了一白鐵罐子水在上面煮著。
他打開包袱,第一件事就是數數他的火柴。一共六十六根。為了弄清楚,他數了三
遍。他把它們分成幾份,用油紙包起來,一份放在他的空煙草袋裡,一份放在他的破帽
子的帽圈裡,最後一份放在貼胸的襯衫裡面。做完以後,他忽然感到一陣恐慌,於是把
它們完全拿出來打開,重新數過。
仍然是六十六根。
他在火邊烘著潮濕的鞋襪。鹿皮鞋已經成了濕透的碎片。氈襪子有好多地方都磨穿
了,兩只腳皮開肉綻,都在流血。一隻腳腕子脹得血管直跳,他檢查了一下。它已經腫
得和膝蓋一樣粗了。他一共有兩條毯子,他從其中的一條撕下一長條,把腳腕子捆緊。
此外,他又撕下幾條,裹在腳上,代替鹿皮鞋和襪子。接著,他喝完那罐滾燙的水,上
好表的發條,就爬進兩條毯子當中。
他睡得跟死人一樣。午夜前後的短暫的黑暗來而復去。
太陽從東北方升了起來——至少也得說那個方向出現了曙光,因為太陽給烏雲遮住
了。
六點鍾的時候,他醒了過來,靜靜地仰面躺著。他仰視著灰色的天空,知道肚子餓
了。當他撐住胳膊肘翻身的時候,一種很大的呼嚕聲把他嚇了一跳,他看見了一隻公鹿,
它正在用機警好奇的眼光瞧著他。這個牲畜離他不過五十尺光景,他腦子里立刻出現了
鹿肉排在火上烤得噝噝響的情景和滋味。他無意識地抓起了那支空槍,瞄好準星,扣了
一下扳機。公鹿哼了一下,一跳就跑開了,只聽見它奔過山岩時蹄子得得亂響的聲音。
這個人罵了一句,扔掉那支空槍。他一面拖著身體站起來,一面大聲地哼哼。這是
一件很慢、很吃力的事。他的關節都象生了銹的鉸鏈。它們在骨臼里的動作很遲鈍,阻
力很大,一屈一伸都得咬著牙才能辦到。最後,兩條腿總算站住了,但又花了一分鍾左
右的工夫才挺起腰,讓他能夠象一個人那樣站得筆直。
他慢騰騰地登上一個小丘,看了看周圍的地形。既沒有樹木,也沒有小樹叢,什麼
都沒有,只看到一望無際的灰色苔蘚,偶爾有點灰色的岩石,幾片灰色的小湖,幾條灰
色的小溪,算是一點變化點綴。天空是灰色的。沒有太陽,也沒有太陽的影子。他不知
道哪兒是北方,他已經忘掉了昨天晚上他是怎樣取道走到這里的。不過他並沒有迷失方
向。
這他是知道的。不久他就會走到那塊「小棍子地」。他覺得它就在左面的什麼地方,
而且不遠——可能翻過下一座小山頭就到了。
於是他就回到原地,打好包袱,准備動身。他摸清楚了那三包分別放開的火柴還在,
雖然沒有停下來再數數。不過,他仍然躊躇了一下,在那兒一個勁地盤算,這次是為了
一個厚實的鹿皮口袋。袋子並不大。他可以用兩只手把它完全遮沒。他知道它有十五磅
重——相當於包袱里其他東西的總和——這個口袋使他發愁。最後,他把它放在一邊,
開始卷包袱。可是,卷了一會,他又停下手,盯著那個鹿皮口袋。他匆忙地把它抓到手
里,用一種反抗的眼光瞧瞧周圍,彷彿這片荒原要把它搶走似的;等到他站起來,搖搖
晃晃地開始這一天的路程的時候,這個口袋仍然包在他背後的包袱里。
他轉向左面走著,不時停下來吃沼地上的漿果。扭傷的腳腕子已經僵了,他比以前
跛得更明顯,但是,比起肚子里的痛苦,腳疼就算不了什麼。飢餓的疼痛是劇烈的。它
們一陣一陣地發作,好像在啃著他的胃,疼得他不能把思想集中在到「小棍子地」必須
走的路線上。沼地上的漿果並不能減輕這種劇痛,那種刺激性的味道反而使他的舌頭和
口腔熱辣辣的。
他走到了一個山谷,那兒有許多松雞從岩石和沼地里呼呼地拍著翅膀飛起來。它們
發出一種「咯兒-咯兒-咯兒」的叫聲。他拿石子打它們,但是打不中。他把包袱放在地
上,象貓捉麻雀一樣地偷偷走過去。鋒利的岩石穿過他的褲子,劃破了他的腿,直到膝
蓋流出的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跡;但是在飢餓的痛苦中,這種痛苦也算不了什麼。他
在潮濕的苔蘚上爬著,弄得衣服濕透,身上發冷;可是這些他都沒有覺得,因為他想吃
東西的念頭那麼強烈。而那一群松雞卻總是在他面前飛起來,呼呼地轉,到後來,它們
那種「咯兒-咯兒-咯兒」的叫聲簡直變成了對他的嘲笑,於是他就咒罵它們,隨著它們
的叫聲對它們大叫起來。
有一次,他爬到了一定是睡著了的一隻松雞旁邊。他一直沒有瞧見,直到它從岩石
的角落裡沖著他的臉竄起來,他才發現。他象那隻松雞起飛一樣驚慌,抓了一把,只撈
到了三根尾巴上的羽毛。當他瞅著它飛走的時候,他心裡非常恨它,好像它做了什麼對
不起他的事。隨後他回到原地,背起包袱。
時光漸漸消逝,他走進了連綿的山谷,或者說是沼地,這些地方的野物比較多。一
群馴鹿走了過去,大約有二十多頭,都呆在可望而不可即的來復槍的射程以內。他心裡
有一種發狂似的、想追趕它們的念頭,而且相信自己一定能追上去捉住它們。一隻黑狐
狸朝他走了過來,嘴裡叼著一隻松雞。這個人喊了一聲。這是一種可怕的喊聲,那隻狐
狸嚇跑了,可是沒有丟下松雞。
傍晚時,他順著一條小河走去,由於含著石灰而變成乳白色的河水從稀疏的燈心草
叢里流過去。他緊緊抓注這些燈心草的根部,拔起一種好像嫩蔥芽,只有木瓦上的釘子
那麼大的東西。這東西很嫩,他的牙齒咬進去,會發出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彷彿味道
很好。但是它的纖維卻不容易嚼。
它是由一絲絲的充滿了水份的纖維組成的:跟漿果一樣,完全沒有養份。他丟開包
袱,爬到燈心草叢里,象牛似的大咬大嚼起來。他非常疲倦,總希望能歇一會——躺下
來睡個覺;可是他又不得不繼續掙扎前進——不過,這並不一定是因為他急於要趕到
「小棍子地」,多半還是飢餓在逼著他。他在小水坑裡找青蛙,或者用指甲挖土找小蟲,
雖然他也知道,在這么遠的北方,是既沒有青蛙也沒有小蟲的。
他瞧遍了每上個水坑,都沒有用,最後,到了漫漫的暮色襲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一
個水坑裡有一條獨一無二的、象鰷魚般的小魚。他把胳膊伸下水去,一直沒到肩頭,但
是它又溜開了。於是他用雙手去捉,把池底的乳白色泥漿全攪渾了。正在緊張的關頭,
他掉到了坑裡,半身都浸濕了。現在,水太渾了,看不清魚在哪兒,他只好等著,等泥
漿沉澱下去。
他又捉起來,直到水又攪渾了。可是他等不及了,便解下身上的白鐵罐子,把坑裡
的水舀出去;起初,他發狂一樣地舀著,把水濺到自己身上,同時,固為潑出去的水距
離太近,水又流到坑裡。後來,他就更小心地舀著,盡量讓自己冷靜一點,雖然他的心
跳得很厲害,手在發抖。這樣過了半小時,坑裡的水差不多舀光了。剩下來的連一杯也
不到。
可是,並沒有什麼魚;他這才發現石頭裡面有一條暗縫,那條魚已經從那裡鑽到了
旁邊一個相連的大坑——坑裡的水他一天一夜也舀不幹。如果他早知道有這個暗縫,他
一開始就會把它堵死,那條魚也就歸他所有了。他這樣想著,四肢無力地倒在潮濕的地
上。起初,他只是輕輕地哭,過了一會,他就對著把他團團圍住的無情的荒原號陶大哭;
後來,他又大聲抽噎了好久。
他升起一蓬火,喝了幾罐熱水讓自己暖和暖和、並且照昨天晚上那樣在一塊岩石上
露宿。最後他檢查了一下火柴是不是乾燥,並且上好表的發條,毯子又濕又冷,腳腕子
疼得在悸動。可是他只有餓的感覺,在不安的睡眠里,他夢見了一桌桌酒席和一次次宴
會,以及各種各樣的擺在桌上的食物。
醒來時,他又冷又不舒服。天上沒有太陽。灰濛蒙的大地和天空變得愈來愈陰沉昏
暗。一陣刺骨的寒風颳了起來,初雪鋪白了山頂。他周圍的空氣愈來愈濃,成了白茫茫
一片,這時,他已經升起火,又燒了一罐開水。天上下的一半是雨,一半是雪,雪花又
大又潮。起初,一落到地面就融化了,但後來越下越多,蓋滿了地面,淋熄了火,糟蹋
了他那些當作燃料的乾苔蘚。
這是一個警告,他得背起包袱,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至於到哪兒去,他可不知道。
他既不關心小棍子地,也不關心比爾和狄斯河邊那條翻過來的獨木舟下的地窖。他完
全給「吃」這個詞兒管住了。他餓瘋了。他根本不管他走的是什麼路,只要能走出這個
谷底就成。他在濕雪裡摸索著,走到濕漉漉的沼地漿果那兒,接著又一面連根拔著燈心
草,一面試探著前進。不過這東西既沒有味,又不能把肚子填飽。
後來,他發現了一種帶酸味的野草,就把找到的都吃了下去,可是找到的並不多,
因為它是一種蔓生植物,很容易給幾寸深的雪埋沒。那天晚上他既沒有火,也沒有熱水,
他就鑽在毯子里睡覺,而且常常餓醒。這時,雪已經變成了冰冷的雨。他覺得雨落在他
仰著的臉上,給淋醒了好多次。天亮了——又是灰濛蒙的一天,沒有太陽。雨已經停了。
刀絞一樣的飢餓感覺也消失了。他已經喪失了想吃食物的感覺。他只覺得胃裡隱隱作痛,
但並不使他過分難過。他的腦子已經比較清醒,他又一心一意地想著「小棍子地」和狄
斯河邊的地窖了。
他把撕剩的那條毯子扯成一條條的,裹好那雙鮮血淋淋的腳。同時把受傷的腳腕子
重新捆緊,為這一天的旅行做好准備。等到收拾包袱的時候,他對著那個厚實的鹿皮口
袋想了很久,但最後還是把它隨身帶著。
雪已經給雨水淋化了,只有山頭還是白的。太陽出來了,他總算能夠定出羅盤的方
位來了,雖然他知道現在他已經迷了路。在前兩天的游盪中,他也許走得過分偏左了。
因此,他為了校正,就朝右面走,以便走上正確的路程。
現在,雖然餓的痛苦已經不再那麼敏銳,他卻感到了虛弱。他在摘那種沼地上的漿
果,或者拔燈心草的時候,常常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他覺得他的舌頭很乾燥,很大,
好像上面長滿了細毛,含在嘴裡發苦。他的心臟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他每走幾分鍾,心
里就會猛烈地怦怦地跳一陣,然後變成一種痛苦的一起一落的迅速猛跳,逼得他透不過
氣,只覺得頭昏眼花。
中午時分,他在一個大水坑裡發現了兩條鰷魚。把坑裡的水舀干是不可能的,但是
現在他比較鎮靜,就想法子用白鐵罐子把它們撈起來。它們只有他的小指頭那麼長,但
是他現在並不覺得特別餓。胃裡的隱痛已經愈來愈麻木,愈來愈不覺得了。他的胃幾乎
象睡著了似的。他把魚生吃下去,費勁地咀嚼著,因為吃東西已成了純粹出於理智的動
作。他雖然並不想吃,但是他知道,為了活下去,他必須吃。
黃昏時候,他又捉到了三條鰷魚,他吃掉兩條,留下一條作第二天的早飯。太陽已
經曬幹了零星散漫的苔蘚,他能夠燒點熱水讓自己暖和暖和了。這一天,他走了不到十
哩路;第二天,只要心臟許可,他就往前走,只走了五哩多地。但是胃裡卻沒有一點不
舒服的感覺。它已經睡著了。
現在,他到了一個陌生的地帶,馴鹿愈來愈多,狼也多起來了。荒原里常常傳出狼
嗥的聲音,有一次,他還瞧見了三隻狼在他前面的路上穿過。
又過了一夜;早晨,因為頭腦比較清醒,他就解開系著那厚實的鹿皮口袋的皮繩,
從袋口倒出一股黃澄澄的粗金沙和金塊。他把這些金子分成了大致相等的兩堆,一堆包
在一塊毯子里,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藏好,把另外那堆仍舊裝到口袋裡。同時,他又從
剩下的那條毯子上撕下幾條,用來裹腳。他仍然捨不得他的槍,因為狄斯河邊的地窖里
有子彈。
這是一個下霧的日子,這一天,他又有了餓的感覺。他的身體非常虛弱,他一陣一
陣地暈得什麼都看不見。現在,對他來說,一絆就摔跤已經不是稀罕事了;有一次,他
給絆了一跤,正好摔到一個松雞窩里。那裡面有四隻剛孵出的小松雞,出世才一天光景
——那些活蹦亂跳的小生命只夠吃一口;他狼吞虎咽,把它們活活塞到嘴裡,象嚼蛋殼
似地吃起來,母松雞大吵大叫地在他周圍撲來撲去。他把槍當作棍子來打它,可是它閃
開了。他投石子打它,碰巧打傷了它的一個翅膀。松雞拍擊著受傷的翅膀逃開了,他就
在後面追趕。
那幾只小雞只引起了他的胃口。他拖著那隻受傷的腳腕子,一瘸一拐,跌跌沖沖地
追下去,時而對它扔石子,時而粗聲吆喝;有時候,他只是一瘸一拐,不聲不響地追著,
摔倒了就咬著牙、耐心地爬起來,或者在頭暈得支持不住的時候用手揉揉眼睛。
這么一追,竟然穿過了谷底的沼地,發現了潮濕苔癬上的一些腳櫻。這不是他自己
的腳營,他看得出來。一定是比爾的。不過他不能停下,因為母松雞正在向前跑。他得
先把它捉住,然後回來察看。
母松雞給追得精疲力盡;可是他自己也累壞了。它歪著身子倒在地上喘個不停,他
也歪著倒在地上喘個不停,只隔著十來尺,然而沒有力氣爬過去。等到他恢復過來,它
也恢復過來了,他的餓手才伸過去,它就撲著翅膀,逃到了他抓不到的地方。這場追趕
就這樣繼續下去。天黑了,它終於逃掉了。由於渾身軟弱無力絆了一跤,頭重腳輕地栽
下去,劃破了臉,包袱壓在背上。他一動不動地過了好久,後來才翻過身,側著躺在地
上,上好表,在那兒一直躺到早晨。
又是一個下霧的日子。他剩下的那條毯子已經有一半做了包腳布。他沒有找到比爾
的蹤跡。可是沒有關系。餓逼得他太厲害了——不過——不過他又想,是不是比爾也迷
了路。走到中午的時候,累贅的包袱壓得他受不了。於是他重新把金子分開,但這一次
只把其中的一半倒在地上。到了下午,他把剩下來的那一點也扔掉了,現在,他只有半
條毯子、那個白鐵罐子和那支槍。
一種幻覺開始折磨他。他覺得有十足的把握,他還剩下一粒子彈。它就在槍膛里,
而他一直沒有想起。可是另一方面,他也始終明自,槍膛里是空的。但這種幻覺總是縈
回不散。他斗爭了幾個鍾頭,想擺脫這種幻覺,後來他就打開槍,結果面對著空槍膛。
這樣的失望非常痛苦,彷彿他真的希望會找到那粒子彈似的。
經過半個鍾頭的跋涉之後,這種幻覺又出現了。他於是又跟它斗爭,而它又纏住他
不放,直到為了擺脫它,他又打開槍膛打消自己的念頭。有時候,他越想越遠,只好一
面憑本能自動向前跋涉,一面讓種種奇怪的念頭和狂想,象蛀蟲一樣地啃他的腦髓。但
是這類脫離現實的邏思大都維持不了多久,因為飢餓的痛苦總會把他刺醒。有一次,正
在這樣瞎想的時候,他忽然猛地驚醒過來,看到一個幾乎叫他昏倒的東西。他象酒醉一
樣地晃盪著,好讓自己不致跌倒。在他面前站著一匹馬。一匹馬!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
的眼睛。他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霎時間金星亂迸。他狼狠地揉著眼睛,讓自己瞧瞧清楚,
原來它並不是馬,而是一頭大棕熊。這個畜生正在用一種好戰的好奇眼光仔細察看著他。
這個人舉槍上肩,把槍舉起一半,就記起來。他放下槍,從屁般後面的鑲珠刀鞘里
拔出獵刀。他面前是肉和生命。他用大拇指試試刀刃。刀刃很鋒利。刀尖也很鋒利。
他本來會撲到熊身上,把它殺了的。可是他的心卻開始了那種警告性的猛跳。接著
又向上猛頂,迅速跳動,頭象給鐵箍箍緊了似的,腦子里漸漸感到一陣昏迷。
❸ 《熱愛生命》主要講了什麼
《熱愛生命》是美國現實主義作家傑克·倫敦的作品,是短篇小說《北方故事》中最富藝術感染力的一篇。
《熱愛生命》描寫了一個彈盡糧絕、孤獨無援的淘金者7天7夜的求生經歷。小說一開始就以毫無雕飾的冷峻筆調,把讀者帶進北極圈內的荒野峽谷這樣一個特定的自然環境。置身於其中的主人公,面對嚴酷的現實,不得不擊碎空幻的黃金夢,而以自己作為勞動者的素質、潛能和意志,去對付自然界的暴虐,竭盡全力改變自己危在旦夕的命運。在走出極地的漫漫跋涉中,連續5天的飢餓和疲勞,使他幾乎失去思考力,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宿,什麼時候啟程,一到垂危的生命閃爍起火花,他就慢慢地向前匍匐著,滾動著,一隻過路的熊向他發出了試探性的咆哮,他也用生死攸關時刻激發出的勇力支撐自己站起來,對著黑熊發出渴望生命的喊叫,竟然嚇跑了這只龐然大物。
三三兩兩的狼從他面前溜過,也避開這個雖然力已殆盡,卻仍然顯示生命存在的「奇怪動物」。在他身後爬行過的地方,留下了斑斑點點的鮮血。就在臨近北冰洋的時候,他發現一隻飢餓的病狼用它那昏暗無光的眼睛死盯著他,一路舔著他留在地上的血漬。他一路爬行,病狼一路跛行,兩個奄奄一息的生靈在荒原展開了一場生死格鬥。每當病狼向他貼近,急促的喘息聲便使他驚醒,病狼立刻被嚇得一跛一跛地跳開,這場可怕的拉鋸戰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終於,狼的牙扣在了他的手上,他順勢扼住狼的牙床,用另一隻手把狠抓住,經過一番掙扎和搏鬥,他把全身重量都壓在狼的身上,但兩手已無力把它掐死,就用牙緊緊咬住狼的咽喉。半個小時後,一股暖和的液體流進他的喉嚨,他翻過身來,又陷入昏迷之中。三個星期後,他躺在捕鯨船上,向人們不連貫地談到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就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象徵性地表現了人生道路上的危難,一個在死亡威脅面前一息猶存,拼搏不止的形象,蘊含了人類在克服困難、戰勝死亡的斗爭中所表現出來的韌性和力量。作品發表於西方世界精神文化危機的年代。當時,流行一時的「世紀未文學』專注於表現死亡、病態和自戕,加重了社會的悲觀厭世情緒,《熱愛生命》則以毫無雕飾的寫實,頌揚人強烈的生存願望和頑強的生命力,揭示了用拼搏去實現希望的樸素真理,這無疑給灰色濃重的沉鬱文壇吹進一股強勁的清風。由於作品包含著積極的人生意義,在十月革命勝利後的蘇聯,它曾被看作教育鼓舞年輕一代創造新生活的精神食糧。據克魯普斯卡婭回憶,列寧生前很喜歡這篇小說,在他逝世前兩天,還讓人給他讀這篇作品。小說敘述語言格調冷峻,造成一種嚴酷的氣氛,以加深環境在讀者心目中引起的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