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吹鼓手
『壹』 好段:描寫「葬禮」的名家名段
拿著「引」字白紙帖的吳府執事人們,身上是黑大布的長褂,腰間扣 著老大厚重又長又闊整段白布做成的一根腰帶,在烈日底下穿梭似的 剛從大門口走到作為靈堂的大客廳前,便又趕回到犬門口再「引」進新 的弔客——一個個都累得滿頭大汗了。十點半鍾以前,這一班的八個 人有時還能在大門口那班「鼓樂手」旁邊的木長凳上尖著屁股坐這么賣棚一二分鍾,撩起腰間的白布帶來擦臉上的汗,又用那「引」字的白紙帖代替 扇子,透一口氣,抱怨吳三老爺不肯多用幾個人,可是一到了毒太陽直 射頭頂的時候,弔客象潮水一般涌到,大門口以及靈堂前的兩班鼓樂手 不換氣似的吹著打著,這班「引」路的執事人們便簡直成為來來往往跑 著的機器,連抱怨吳三老爺的念頭也沒工夫去想了,至多是偶然望一望 靈堂前伺候的六個執事人,暗暗羨慕他們的運氣好。 汽車的喇叭叫,笛子,嗩吶,小班鑼,混合著的「哀樂」,當差們擠來 擠去高呼著「某處倒茶,某處開汽水」的叫聲,發車飯錢處的爭吵,大門 口巡捕暗探趕走閑雜人們的吆喝;煙卷的辣味,人身上的汗臭;都結成一片,彌漫了吳公館的各廳各室以及那個佔地八九畝的園子。 (茅盾: 《子夜》第31頁)
舉行儀式時,我感到一種恐慌,一種對將來的預感,我站不住了。 最後屍首裝入棺材釘起來。然後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車上,就出發 了。我只伴送著走完了一條街。走到那兒,趕車的突然把車趕得飛跑 起來,老人跟著柩車跑——大聲啼哭,可是跑的動作時時使哭聲變得顫 抖,而且。忽斷忽續的。後來他的帽子掉了,可憐的老人並不停下來拾, 雖然雨打在他頭上,又颳起風來,雪雨不住地刺痛,擊打他的臉。他從 柩車這邊跑到那邊,好象他不了解這件殘忍的事一樣——他的舊大衣 的兩邊給風吹起來象一對翅膀似的。衣服的每一個口袋裡都裝著書凸起來,他的胳膊底下挾著一本特別大的書,他緊緊的抱在胸前。送葬的 行列經過時,過路人脫下帽子,在胸前劃·十字,有些過路人站住驚愕的 凝視著那司·憐的老人。不時有書從他的口袋裡滑出來,掉到污泥里,因 此,有人叫住他,叫他注意他的書掉了,他就站住,把書拾起來,還是跑 去尾隨著柩車。在街的一個角,一個襤褸的老太婆緊跟著他,最後一直 到柩車拐彎,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窮人>>笫 64—65頁)
卡拉特特的妻子決不能就把丈夫一人丟在墳墓里。而且那不幸的女人自己也不願意獨自一人活下去。這是風俗,同時也是職責,這種殉夫的事例在紐西蘭的歷史里是常見的。 卡拉特特的妻子出場了。她還很年輕。她的頭發亂披在肩膀上, 又號啕,又哽咽,哀聲震天。她一面啼哭,一面聲訴,模模糊湖的活音, 纏纏綿綿的悼念、斷斷續續的語句都頌揚著死者的品德,哀痛到極點 時,她躺到土墩腳下,把頭在地上直擂。 這時,啃骨魔走到了她的跟前。忽然那可憐的犧牲者又想爬起來, 但是那酋長手裡舞動「木擂」——一種可怕的大木槌——一下子又把地 *下去。她氣絕了。([法]凡爾納:《格蘭特船長的兒女》第664頁)
他向圍立在墓穴四周的人群掃了一眼,全是鬧源警察,全都穿著便服, 同樣的雨衣,同樣的筆挺的黑帽子,雨傘象佩劍一般握在手裡,這些奇 異的守靈人,不知風從哪兒把他們刮來的,他們的忠實顯得不真實。在他們後邊,排列成梯隊的市政府樂隊,穿著黑紅二色的制服,是匆匆召集來的,都拚命設法把自己金色的樂器在外套下保護起來。他們就這 樣圍在棺材周圍,它平放在那邊,一隻木製的匣子,沒有花圈,沒有鮮 花,但卻是的溫暖所在,正在這一無休止的雨滴之中安葬,雨水單調地拍濺著地面,始終如一,永無盡止。牧師早巳讀完了。沒有人注意 到。這里只有雨水,人們只聽到雨聲。牧師液配態咳嗽起來,先是一聲,接著好幾聲。於是低音喇叭、長喇叭、號角、短號,低音笛一齊奏鳴,傲慢而雄壯,樂器在雨簾中閃著金光,但是它們也沉沒了,消散了,停止了。一切全退縮在雨傘之下,雨衣之下了。雨始終不斷地下著。鞋子陷在泥濘之中,雨水匯成小河流入空的墓穴。([瑞士]杜侖馬特:《法官和他 的劊子手》第45頁)
舉行葬禮的一切早已准備好了。元老們把靈轎在火葬的柴堆旁邊 放了下來。范萊麗雅走了上去,闔上了死者的眼皮,又按照當時的風 俗,把一個銅幣塞到死人的嘴裡,以便他付給興隆,充作渡過波浪洶涌 的阿凱倫河的船錢。接著,這位寡婦在死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按照風俗大聲說:「再會了!按照老天安排的次序,我們會跟著你來的。」樂工開 始演奏哀樂,那些奉獻人就在樂聲中把好些指定作為犧牲的動物牽過 來殺死,把它們的鮮血與牛奶、蜜和葡萄酒摻和在一起,然後拿來灑在 火葬的柴堆周圍。 這一切完畢以後,送葬的人就開始向柴堆上面澆香油,拋擲種種香料,堆上不計其數的桂冠和花圈。花圈多極了,不但蓋滿了整個柴堆, 而且在柴堆四周厚厚地疊了起來。 一陣轟雷一般的鼓掌聲滾過馬爾斯廣場,回答這位年輕的凱旋者 和征服阿非利加的元帥對死者所表示的敬意。一陣火焰突然進發出 來,隨即迅速地蔓延開去。終於,整個柴堆發出無數蜿蜒飄動的火舌, 而且被一陣陣雲霧一般的芳香的濃煙所籠罩了。([意]喬萬尼奧里, 《斯巴達克思》第246頁)
泰戈爾達斯·穆克吉的年老妻子在連續發了七天高燒之後死了。 老穆克吉先生經營糧食生意發了大財。他的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孫男 孫女、女婿和親戚朋友以及僕人們全都趕來了,亂哄哄地象是在過大節 日。村子裡的人們也成群結隊地趕來參觀這一隆重而體面的喪儀。 女兒們哭泣著在母親的腳跖上濃濃地塗上了一層胭脂,在她的中 分的發縫里抹上了一道硃砂。兒媳婦們在婆婆的前額上敷上了檀香膏 沫,替婆婆裹上了貴重的紗麗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披在頭 上的紗巾拉得低低的,向婆婆行了最後的摸足禮。 五彩繽紛的鮮花,綠色的嫩葉,濃郁的檀香,各色的花環,一片『喧嘩 聲里使人嗅不出悲哀的氣息——這似乎是豪門的主婦在五十年後又一 次扮作新嫁娘起程到丈夫家裡去。 老穆克吉先生平靜地向自己老伴做了最後的告別,暗暗地抹去了兩滴淚水,開始勸慰起悲哀地哭泣著的女兒和兒媳婦來。 「訶利!訶利!」悶雷般的頌贊聲震撼著清展的天空,整個村子的人們眼隨著喪儀的行列出發了…… 火葬場在村外河邊沙灘上。在那裡焚燒屍體需用的木柴、檀香屑, 酥油、蜂蜜、松香、娑羅樹脂……早巳准備妥當。 ……當屍體被安置在寬大、堂皇的焚屍的柴堆上的時侯……大家齊聲呼喚著「訶利」的聖名,兒子拿著被婆羅門祭師的經咒凈化了的火把,點起了葬火……兒子手裡的火I這真是談何容易啊J把丈夫、兒子、 女兒、孫男孫女、親戚朋友、僕人——塵世間的一切,整個留在熊熊的火焰里,婆羅門老太太升天去了。([印]查特吉:《奧帕吉的天堂》 《外 國短篇小說》中冊第462—463頁)
好段:描寫「婚嫁」的名家名段
他抽出先前藏在靴靴中的紅紙裹著的筷子。他躊躇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地抖著。他仰起頭看。他有點膽怯,但是也只得鼓起勇氣把新娘頭上那張蓋頭帕一挑,居然挑起了那張帕子,把它搭在床檐上。一陣粉香往他的鼻端撲來。他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新娘一眼,他的心怦怦地跳動。但是他什麼都沒有看清楚,他的眼前只有一些搖晃的珠串和一張粉臉,可是他卻不知道是一張什麼樣的臉。他聽見旁邊有人低聲說:「新娘子高得多"。 (巴金:《秋》第239頁)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三馬拉的膠皮軲轆車當中,身上穿著紅棉襖,下邊是青緞子棉褲,腳上穿著新的紅緞子綉花鞋子,頭上戴朵紅絨花,後頭跟著一輛車,坐著兩個吹鼓手,四個老爺子和兩個媒人。馬的籠頭上 和車老闆的大鞭上,都掛著紅布條子。 車子進到郭全海的新家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下來,日頭卡山了。新 娘的車停在大門外。小嘎們都圍攏去,婦女們和男子也跟著上來,他們 瞅著頭戴紅花,身穿紅棉襖的劉桂蘭,好象從來不認識似的。劉桂蘭低 著頭,臉龐紅了。這紅棉襖是分的果實,原來太肥,劉桂蘭花一夜工夫, 改得十分合身,婦女們議論著她的容貌和打扮……(周立波:《暴風驟雨》第460頁)
不一會兒,曼古看見遠處有許多火把,時常有手的黑影,從漆黑的 罐子里取油,然後移向火把。在娶親行列的前頭,走著全區最的樂 隊。兩面鼓上飄著長長的綢條,掛著用珠子和貝殼做的裝飾;兩支笛子 的銅管在火把的晃動的亮光下閃出一道一道的金光;維那琴十分別致 地裝飾著深黃色的穗子。樂隊後面是一群騎馬的人,他們包頭上的漂 亮羽飾真象孔雀開屏一樣美麗。騎馬人的小鬍子修得整整齊齊,鬍子 尖傲慢地向上豎著。落在後面的人,狠狠地用腳後跟磕打他們那半死 不活的瘦馬的肋骨,企圖叫馬跳舞,或至少揚起那總是耷拉著、對什麼 都表示不滿的腦袋。有幾個騎馬的人,刺踢自己的鞍轡齊全、打扮漂亮 的馬,馬一跳動,險些兒摔下鞍子,他們大喊幾聲,企圖博得周圍的人同 情。緊跟著馬隊後面,莊重地走著四隻大象,大象的頭、脖子、胸和四肢 上拴著一串一串的小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在象背上搭起的轎子上, 坐著一群美麗的鄉村姑娘,她們羞羞答答,彼此緊緊地靠著。姑娘們的 雙頰緋紅,耷拉在耳下的墜子閃出彩虹般的各種顏色。陣陣的急風吹 散了她們的披肩和頭巾,她們迎風而行,真象在人間會過情郎後而急急 地飛返天宮的仙女。……在娶親行列的末尾,是一些徒步的士兵。他 們的衣服沙沙作響,散發出迷人的香味——在這個區里,當兵的所能贈 給姑娘們、並取得她們好感的的禮物,就是香水。([巴基斯坦] 卡斯米:《竊盜》 《艾.納,卡斯來短篇小說集》第?0—71頁)
於是到了彼得困難的大日子了。彼得坐在屋子前面的角落裡,明知他的眉頭緊皺著,感到這不大好,使新娘瞧著不愉快,但是不能將眉 毛放鬆一下,象被一根硬線縫住了。他蹙額望著客人們,搖著頭發,蛇 麻草撒到桌上,撒到娜泰里亞的面紗上。她也低著頭,疲乏地微閉眼 睛,面色慘白,害怕得象小孩,由於害臊全身抖索著。 「酒苦呀1」——一些通紅的,多毛的嘴臉,張著凸挺出的牙齒,轟 吼起來,已經是第二十次了。 彼得轉身過去,象一隻狼,不彎下脖頸,抬起面紗,用乾燥的嘴唇, 鼻子,向面頰上撞去,感出她的皮膚上一種象摸到緞子似的涼意,肩頭 近於恐懼的顫索。他很憐惜娜泰里亞,也覺得羞慚,但是擠坐成圈的酒 客們又喊起來: 「新郎官不會呀1」 「往嘴唇上去!」 「叫我吻起來才好呢……」 酒醉的女人聲音尖響著:「我來吻你1」 「酒苦呀!」——巴爾司基喊了。 彼得咬緊牙齒,把嘴按到新娘的濕潤的唇上,唇抖索著,她全身白 白的,似要融化的樣子,好象太陽下的雲兒。他們兩人都餓了,從昨天 起沒有給東西吃。彼得由於心神的驚惶,蛇麻草濃烈的氣味,又喝了兩 杯起沫的秦木良司基酒,感到自己醉了,又怕新娘覺察了出來。周圍的 一切都動搖了。一群難看的嘴臉形成紅色的泡沫,一會兒凝為色調斑 駁的一堆,一會兒飄散到各處。兒子帶著哀求和生氣的神情看著父親。 ([蘇]高爾基:《家宰》第22—23頁)
為了迎娶新娘子,套了四輛雙套大車。許多人都象過年過節一樣 打撈得漂漂亮亮,聚集在麥列霍夫家院子里的轎車旁邊。 彼得羅坐在葛利高里的旁邊。妲麗亞坐在他們對面,揮舞著一條綉 花手絹。每當車子走到低窪地方或者高岡地方的時候,正唱著的歌聲就 中斷了。哥薩克制帽的紅帽箍,藍色的和青色的制服和西服上身,結著白手絹的袖子,女人的綉花頭巾織成的彩虹,花裙子,塵土象輕紗的拖 裙一樣,在每一輛車後面飄揚。這就是迎親的行列。 幾輛車轟隆轟隆地滾進了院子。彼得羅領葛利高里走上台階,一 同來的參加迎親儀式的人也跟在他們後面走上來了。 門開開了,女媒是娜塔莉亞的乾娘——一個漂亮的寡婦,她一面鞠 躬,一面在微紫的臉上露著笑容迎接彼得羅o 「請喝一杯吧,儐相,為了您的健康。」 她遞過來一杯渾濁的、還沒有發酵的克瓦斯。彼得羅把鬍子向兩 旁分了分,喝了下去,在一片抑制的笑聲中哼哼著。 在儐相和媒婆鬥嘴的時候,按照規矩,向新郎的家族敬·了三杯伏特 力口。 娜塔莉亞已經穿好結婚禮服和戴上了面紗,許多人在桌子旁邊圍 住了她。瑪麗希珈手裡握著一根擀麵杖伸出去,格莉普珈神氣地搖晃 著一隻播種用的篩子。 圍坐在桌旁的新娘的親戚和家族都站起來了,讓著地方。 彼得羅把手絹的一頭塞到葛利高裏手裡,跳到長凳子上去,繞著桌 子把他領到正坐在聖像下頭的新娘面前。娜塔莉亞心跳得手都出了 汗,她握住手絹的另一頭。 等到大家都離開桌子的時候,有一個人俯下身去,往葛利高里的靴 筒里撒了一把小米:這是為了使新郎不要鬧出什麼蠢事來。([蘇]蕭洛霍夫:《靜靜的頓河》第120—125頁)
儀式按照法律進行。拉比穿著一身舊了的緞上衣,寫了結婚契約, 叫新娘和新郎碰一碰他的手帕,作為同意的表示。拉比又把筆尖在便 帽上擦了擦。有幾個看門的撐起了華蓋(他們是從街上叫來湊足人數 的)o菲謝爾森博士穿上一件:白袍子,它向人提醒他死亡的那天,而多 比遵照習俗的規定,繞著他走了七圈。編帶形蠟燭射出的光芒在牆上· 搖曳,黑影幢幢。把酒倒進了酒杯之後,拉比用悲傷的旋律唱了祝福 歌。多比只發出了一聲叫喊。其他的婦女們掏出了桃花手絹兒,拿在 手裡,站著做鬼臉。……觀在,給新娘戴上結婚戒指的時侯到了,可是新 郎的手開始發抖,想要把戒指套在多比的食指上可費了好人勁。按照 習俗,接下來是要弄碎一隻玻璃酒杯,可是菲謝爾森博士踢了幾腳還是 沒把那玻璃酒杯踩碎。女孩子們低下了頭,開心地你擰我一把,我擰 你一把,發出格格的笑聲。最後還是由一個學徒用腳跟把酒杯踩個粉 碎。連拉比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美]辛格,《市場街的斯賓諾莎》 《辛格短篇小說集》第42一43頁)
新郎在房間中央很起勁地跳著舞,—曲接著一曲,一刻不停地直跳 到精疲力盡為止。卡杜什卡——她是多麼美啊I——身子.軟得象條 蛇;頭上的花冠鬆散了,垂在臉上,但是這與她的風情甚至也很相稱。 她有時掙脫新郎的手,搖晃著兩條大腿,開始在新郎面前跳舞,有時她 又象旋風一般打轉,使得她頭上的花冠也隨著打起轉來,使那花冠上垂 下來的花梢拂到在她近旁的人的臉上。她轉著,轉著,後來突然鑽到跳 舞的人群中去了。新郎跟在她後面,有時追上她,有時又把她放走,他象 山羊般跳起來,兩只手往靴子上一拍,接著就伸開雙手,好象想去擁抱 她似的,跟在她後面狂奔,他邊跑邊唱: 我是個大老爺,在自己的田莊, 這個美人兒是我的鬱金香。 他不時把口袋裡的錢幣弄得鏗鏘作響,要不,就拿出兩個塔列爾往 空中高高一拋,再伸手將它們接住,扔給幾個吉普賽樂師。 「喂,吉普賽人!這還不是最後的賞賜!你們懂嗎?」([甸]米克 沙特;《奇婚記》第261—282頁)
好段:描寫「勞動」的名家名段
這時候的人們,已經跟打仗沖鋒的時候一樣了: 有的摔掉了草帽,有的脫去了布衫,所有的鐮刀都閃著亮光,好象人也飛、鐮刀也在飛、麥子電在飛,白楊套的麥地里好象起了旋風,把麥子一塊一塊吹倒 又吹成捆,從白楊套往村子裡去的路上,牛車、騾車、馱子、擔子,在寬處 象流水,到窄處象擰繩,村邊打麥場上的麥垛子一堆一堆壘起來。 (趙樹理:《老定額》 《趙樹理小說選》第423—424頁)
拉麥子的大車沖出村子,一輛、兩輛、三輛……車後邊捲起一股子 黃色的煙塵。鈴聲叮叮,馬蹄噠噠,紅纓鞭子噼拍響,趕車人唱著河北 小調兒,男子漢捏著嗓子唱女腔,招笑極啦! 不一會兒,大車開進了麥地里,跟車的社員們,手裡拿著繩子和木 權,一個個從車上跳下來,有一個人跳下來沒有站穩,鬧了個屁股墩兒。 剛剛停下鐮刀的社員們,都自動地跑過來,幫著搬麥子、歸堆和裝 車。 有的用權子挑,有的用手抓著,抱起麥個兒往車上扔。不一會兒, 每輛車都裝得象一座小山,上去幾個人在上邊擺,下邊有幾個有力氣的 小夥子,喊著號子搖著「絞桿」,那小胳膊一般粗的繩索,把麥個子緊緊 地纜住…… 一輛輛大車裝完了,裝得滿滿的,高高的,跟車的小夥子先把杈子從車下扔上去,人也爬上去,趴在車頂上,還在上邊打了個滾兒,跟割麥 子的人嘻嘻哈哈地說著笑話。車把式庄嚴而又高傲地搖著鞭子,順過 ,長套里的牲口,又靠在車轅子上,「駕哦」地一吆喝,大車便帶著響聲,順 著大路往回走,晃晃盪盪的,象一個吃飽了粳米干飯大燉肉的胖子。(浩然:《艷陽天》第1194—1195頁)
我們穿過密密的風雪爬上大堤,一看,喝! 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 我恍然大悟,這一定是萬金農業社的抽水站工地了。沉箱工程已近尾 聲,一條大管子象一條黑蟒一樣從坑底下吸水,一個蘆席搭的水泵房裡 機器卜卜——卜卜緊響。不少人穿著長筒膠皮靴、膠布褲,在冰水裡面 勞作著。高架空中的鋼索,把一塊塊水泥預制塊吊起來,然後送到下面去。安裝抽水機的基牆已砌起半截牆腳。順著巨大坑沿上,縱橫交錯地搭著的木跳板上,擔泥送土的人,上上下下,忙碌不堪。懸吊空中的電 燈,給風吹得搖擺不定,雪霧就象一卷白毯布在旋轉,在抖擻,在飛舞。(劉白羽:《一個溫暖的雪夜》 《建國以來短篇小說》上冊第337頁)
列文更注意地凝視著伊凡·帕爾米諾夫和他的妻子。他們正在離 他不遠的地方把乾草裝上車去。伊凡·帕爾米諾夫站在車上,接受,放 好,並且踏平大束的乾草,那是他的年輕美麗的妻子靈巧地遞給他的, 她先是一抱一抱地遞上來,後來才用叉子叉上。年輕的農婦從容地,愉快地,敏捷地勞動著。壓緊的乾草不容易叉上她的叉子,她先把乾草耙 松,用叉子刺進去,然後用敏捷的,有彈性的動作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壓 在叉上,然後立刻把她的系著紅帶的背一彎,她昂起身子,挺起她那白襯衣下面的豐滿的胸部,靈活地轉動起叉子,把一束束的乾草高高地拋 上車去。伊凡顯然想盡力免除她的不必要的勞動,連忙大大地張開兩 臂接了她投來的一束束的乾草,把它們平平地安放在車旦。當她把最後 剩下的乾草耙攏來了的時候,年輕的農婦拂去了落在她頸子上的草屑, 理了理垂到她那還沒有被太陽曬黑的白皙的前額的紅頭巾,她爬上車 來幫著捆打。伊凡指點她怎樣把繩子系在橫木上,聽她說了句甚麼話, 他大聲笑出來。在兩人的面孔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強烈的,年輕的,剛剛 覺醒的愛情。([俄]列夫·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第402頁)
過了那棵楊樹,一條條麥田如同耀眼的黃地毯那樣從大道直伸到 山頂。山坡上的麥子已經割完,捆成一束束,山麓的麥田卻剛在收 割,……六個割麥子的人站成一排,揮動鐮刀,鐮刀明晃晃的發亮,一齊 合著拍子發出「夫希,夫希!」的聲音。從捆麥子的農婦的動作,從割麥 人的臉色,從鐮刀的光芒可以看出來溽暑在烤他們,使他們透不出氣 來。一條吐出舌頭的黑狗從割麥人那邊迎著馬車跑過來,多半想要吠 叫一陣吧,可是跑到半路上卻站住,淡漠的看那搖著鞭子嚇唬它的簡尼斯卡,天熱得狗都不肯叫了!一個農婦直起腰來,把兩只手放到疼痛的背上,用眼睛盯緊葉果魯希卡的紅布襯衫。究竟是襯衫的紅顏色中了 』她的意呢,還是他使她想起了她的子女,那可不知道,總之她站在那兒 ,一動也不動,獃獃地瞧了他很久……([俄]契訶夫:《草原》 《契訶夫 小說選》第157頁)
那兩匹褐色馬已經往北跑去,消失不見了,可是基多知道;它們很快就會停下來,因為它們已經疲倦了,而這匹母馬卻可能繼續往前跑到湖床邊緣,回到它所熟悉的山裡去,在那兒卡車是無法追蹤的。他駕著 卡車筆直往前開,而且加快速度,不過一分鍾光景,他已趕到母馬後面。 他開到母馬的左邊,因為小馬駒在母馬的右邊跑著。他發現母馬的身 軀很大,懷疑它是否真是一匹野馬。他在母馬側邊行駛,眼睛打量著母 馬的側腹,想要找出一個火印來,可是這匹母馬好象不曾打過火印。接著,他透過他右首的車窗,看見套繩飛出去,落在母馬的頭上,他也看見 母馬的頭高高揚起,隨後又往後退。他把頭往右面轉過去,一面用左腳 的靴子踩著剎車,看見母馬拖著一個輪胎站住不動了,那自由的小馬駒望著母馬,緊緊挨在它身旁快步走著。於是他筆直往前,越過平坦的湖 ,床,朝著兩個黑點開去,這兩個黑點迅速擴大,直到變成那兩匹褐色馬, 它們正靜靜地站在那兒望著駛來的卡車。他把卡車駛到它們中間,當 它們飛跑起來的時候,站在左面的佩爾斯套住了一匹,蓋伊幾乎同時套住了另外一匹。([美]米勒:《不合時宜的人》 《當代美國短篇小說 集》第170頁)
好段:描寫「祭祀」的名家名段
時值八月中秋,是夜銀河耿耿,玉露零零,旌旗不動,刁斗無聲。姜 維在帳外引四十九人守護。孔明自於帳中設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盞 大燈,外布四十九盞小燈,內安本命燈一盞。孔明拜祝曰:「亮生於亂 世,甘老林泉,承昭烈皇帝三顧之思,託孤之重,不敢不竭犬嗎之勞,誓 討國賊。不意將星欲墜,陽壽將終。謹書尺素,上告穹蒼,伏望天慈,俯垂鑒聽,曲延臣算,使得上報君恩,下救民命,克復舊物,永延漢祀。非 敢妄祈,實由情切。」拜祝畢,就帳中俯伏待旦。 (羅貫中:《三國演義》 第900—901頁)
那婦人開了門,武松叫士兵去安排羹飯。武松就靈床子前,點起燈 燭,鋪設酒餚。到兩個更次,安排得端正,武松撲翻身便拜道:「哥哥陰魂不遠! 你在世時軟弱,今日死後,不見分明。你若是負屈銜冤,被人害了,托夢與我,兄弟替你做主報仇。」把酒澆奠了,燒化冥用紙錢,便放聲大哭,哭得那兩邊鄰舍,無不犧惶。那婦人也在裡面假哭。武松哭罷,將羹飯酒餚和土兵吃了,討兩條席子,叫士兵中門傍邊睡。武松把條席子,就靈床子前睡。那婦人自上樓去,下了樓門自睡。(施耐庵 羅貫中:《水滸全傳》第320—321頁)
這是魯鎮年終的大典,致敬盡禮,迎接福神,拜求來年一年中的好 運氣的。殺雞,宰鵝,買豬肉,用心細細的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裡浸得 通紅,有的還帶著絞絲銀鐲子。煮熟之後,橫七豎八的插些筷子在這類 東西上,可就稱為「福禮」了,五更天陳列起來,並且點上香燭,恭請福神竺嚴主月,拜的卻只限於男人,拜完自然仍然是放爆竹。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只要買得起福禮和爆竹之類的,——今年自然也如此。(魯迅;《祝福》 《彷徨》第2頁)
宗教的感情,過去的印象,帶著對於古式的祭祀的尊敬和純白無垢聖母的保護的象徵,籠罩著這一切。建在小酒店旁邊的,台階上散布著樹葉的教堂,象一個陰森的海灣一樣在開著。教堂裡面充滿了香氣, 黑暗中閃耀著燭光,四壁掛滿了水夫的供物。那些消失了的水夫的未婚妻,遭難者的寡婦,在一些多情的女郎身旁,帶著修長的黑紗和小小的光滑的頭巾,從死者的禮拜堂出來,垂著眼睛,靜悄悄地,彷彿黑暗的 預告似的,從這種人世間的嘈雜裡面通過。而相距不遠的海,那永遠是 這班強壯的男子的偉大的養育者和偉大的破壞者的海,也在騷動著,吵擾著,參加著這盛會…… ([法]羅逖:《冰島漁夫》第29頁)
『貳』 三姊妹出嫁是哪份卷子上的了
《三姊妹出嫁》,是高考文學類文本閱讀卷子上。
《三姊妹出嫁》,是汪曾祺短篇小說。
《三姐妹出嫁》原文:
三姊妹都有了人家了。大姐許了一個皮匠,二姐許了一個剃頭的,小妹許的是一個賣糖的。
麻皮匠的臉上有幾顆麻子,一街人都叫他麻皮匠。他在東街的「乾升和」茶食店廊檐下擺一副皮匠擔子。「乾升和」的門面很寬大,除了一個櫃台,兩邊豎著的兩塊碎白石底子堆刻黑漆大字的木牌----一塊寫著「應時糕點」,一塊寫著「滿漢餑餑」。這之外,沒有什麼東西,放-副皮匠擔子一點不礙事。麻皮匠每天一早,「乾升和」才開了門,就拿起一把長柄的笤帚把店堂打掃干凈,然後就在「滿漢餑餑」下面支起擔子,開始緔鞋。他是個手腳很快的人。走起路來腿快,緔起鞋來手快。只見他把錐子在頭發里「光」兩下,一錐子扎過鞋幫鞋底,兩根用豬鬃引著的蠟線對穿過去,噌一噌,兩把就緔了一針。流利合拍,均勻緊湊。他緔鞋的時候,常有人歪著頭看。緔鞋,本來沒有看頭,但是麻皮匠緔鞋就能吸引人。大概什麼事做得很精熟,就很美了。因為手快,麻皮匠一天能比別的麻皮匠多緔好幾雙鞋。不但快,緔得也好。針腳細密,楦得也到家,穿在腳上,不易走樣。因此,他生意很好。也因此,落下「麻皮匠」這樣一個稱號。人家做好了鞋,叫傭人或孩子送去緔,總要叮囑一句:「送到麻皮匠那裡去。」
這街上還有幾個別的皮匠,怕送錯了。他臉上的那幾顆麻子就成了他的標志。他姓什麼呢?好像是姓馬。
二姑娘的婆家姓時。老公公名叫時福海。他開了-片剃頭店,字型大小也就是「時福海記」。剃頭的本屬於「下九流",他的店鋪每年貼的春聯都是一「頭等事業,頂上生涯"。自從滿清推翻,建立民國,人們剪了辮子,他的店鋪主要是剃光頭,以「水熱刀快"為號召。時福海像所有的老剃頭待詔一樣,還擅長向陽取耳,捶背拿筋。剃完頭,用兩只拳頭給顧客嗶嗶剝剝地捶背,噔噔地揪肩胛後的「懶筋」--捶、揪之後,真是「渾身通泰"。他還專會治「落枕"。睡落了枕,歪著脖子走進去,時福海把你的腦袋擱在他弓起的大腿上,兩手扶著下騰,輕試兩下「咔叭"就扳正了!老年間,剃頭匠是半個跌打醫生。
這地方不知怎麼會有這么一個傳統,剃頭的多半也是吹鼓手。可能時福海也是個吹鼓手。他吹嗩吶,兩腮鼓起兩個圓圓的鼓包,憋得滿臉通紅。他還會「進曲」。好像-城的吹鼓手裡只有他會,或只有他擅長這個玩意兒。人家辦喪事,「六七」開吊,在「初獻"「亞獻」之後,有「進曲"這個項目。贊禮的禮生喝道:「進一曲!」時福海就拿了一面荸薺鼓,由兩個鼓手雙笛伴奏。唱一段曲子。曲詞比崑曲還要古內容是神仙道化」,感嘆人生無常,有《薤露》《蒿里》遺意,很可能是元代的散曲。時福海自己也不知道唱的是什麼,但還是唱得感慨唏噓,自己心裡都酸溜溜的。
時代變遷,時福海的這一套有點吃不開了。剃光頭的人少了「」水熱刀快"不那麼有號召力了。衛生部門天天宣傳挖鼻孔、挖耳朵不衛生。懂得享受捶背揪懶筋樂趣的人也不多了。時福海忽然變成一個舉動遲鈍的老頭。
時福海有兩個兒子。下等人不避父諱,大兒子叫大福子,小兒子叫小福子。大福子很能趕潮流。他把逐漸暗淡下去「時福海記」重新裝修了一下,門窗柱壁,油漆一新,全都是奶油色,添了三面四尺高、二尺寬的大玻璃鏡子。三面大鏡之間掛了兩個狹長的鏡框,裡面嵌了磁青研銀的蠟箋對聯,請一個擅長書法的醫生汪厚基濃墨寫了一副對子:
他還置辦了「夜巴黎」香水、「司丹康」發蠟。頂棚上安了一面白布製成的「風扇」,由滑車牽引,叫小福子坐著,一下一下地拉「風扇」的繩子,使理發的人覺得「清風徐來",十分爽快。這樣,「時福海記」就又興旺起來了。
大福子也學了吹鼓手。笙簫管笛無不精通。這地方不知怎麼會流傳「倒扳槳」「跌斷橋」「剪靛花」之類的《霓裳續譜》《白雪遺音》時期的小曲。平常人不唱,唱的多是理發的、搓澡的、修腳的、裁縫、做豆腐的年輕子弟。他們晚上常常聚在「時福海記」唱,大福子彈琵琶。「時福海記」外面站了好些人在聽。
三姑娘許的這家苦一點,姓吳,小人叫吳頤福,是個遺腹子。家裡只有兩個人,一個老母親,是個踮腳,走起路來一踏一貼的。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媽媽很慈祥,兒子很孝順。吳頤福是個很聰明的人,十五歲上就開始賣糖:賣糖和賣糖可不一樣。他賣的不是普通的藝院糖、花生糖,他賣的是「樣糖」。他跟一個師叔學會了一條手藝:能把白糖化了,倒在模具里,做成大小不等的福祿壽三星、財神爺、麒麟送子。高的二尺,矮的五寸,衣紋生動,須眉清楚;還能把糖里加了色,不用模子,隨手吹出各種瓜果,桃、梨、蘋果、佛手,跟真的一樣,最好看的是南瓜:金黃的瓜,碧綠的蒂子,還開著一朵淡黃的瓜花。
『叄』 趙樹理的一生及其作品
趙樹理
趙樹理(1906——1970),原名趙樹禮,沁水縣尉遲村人。現代著名小說作家。出生於貧苦農民家庭。193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中國文聯常務委員、中國作家協會理事、中國曲藝協會主席,曾任《曲藝》、《人民文學》編委、中國共產黨第八次代表大會代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二、三屆代表。
趙樹理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早在抗日戰爭時期,他就致力於革命文藝的通俗化、大眾化工作,寫出了許多反映農村社會生活、深受廣大群眾歡迎的小說,如《小二黑結婚》、《李有才板話》、《李家莊的變遷》、《福貴》等。全國解放以後,繼續深入農村生活,耕筆不輟,馳聘於中國文壇。短篇小說《鍛煉鍛煉》、長篇評書《靈泉洞》(上集),以及《實幹家潘永福》、長篇小說《三里灣》等,都令人愛不釋手。
十年浩劫中,趙樹理身心受到嚴重摧殘,於1970年9月23日含冤而死,終年64歲。
趙樹理是我國真正熟悉農村、熱愛人民的少有的傑出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真實地再現了我國農村幾十年來的巨大變革,而且具有獨特的民族形式和民族風格,在弘揚我國優秀民族文藝的傳統、促進革命文藝的大眾化方面,作出了富有成果的貢獻。
趙樹理小說與晉東南民俗
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有個小說流派「山葯蛋派」。這個流派以著名作家趙樹理為代表,因其作品具有新鮮樸素的民族形式,生動活潑的群眾語言,清新濃郁的鄉土氣息,而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這個流派還包括馬烽、西戎、束為、孫謙、胡正等一批小說家。在50年代後期,他們結成了一個作家群體,創作出眾多帶有「山葯蛋味」的優秀作品。如趙樹理的《小二黑結婚》、《李有才板話》、《三里灣》、《李家莊的變遷》、《登記》,馬烽的《三年早知道》、《我的第一個上級》,西戎的《蓋馬棚》、《姑娘的秘密》,孫謙的《傷疤的故事》,胡正的《兩個巧媳婦》,以及年青作家韓文洲、楊茂林、李逸民、義夫、成一等人的作品。
「山葯蛋派」的開創者趙樹理,以其巨大的文學成就被稱為現代小說的「鐵筆」、「聖手」,在現代文學史上佔有一席重要地位。他取得成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植根於晉東南這片家鄉的土壤,熟悉農村,熱愛人民,大量描寫了晉東南獨特的區域民俗事象,或作為作品深厚的民俗文化背景,或作為塑造人物形象,揭示人物心理,推進人物性格發展的手段,表現出了鮮明的民族特色。
趙樹理小說的可貴之處就在於:通過自己的審美加工,把混沌稚朴的民俗變成活生生的文學創作題村,具體深刻地反映了30年代到60年代太行地區的農村生活,為找們展出了一軸生動的農村風俗畫卷。
趙樹理小說幾乎涉及了晉東南民俗的各個方面,舉凡生產勞動、飲食居住、婚喪嫁娶、宗教信仰、民間文藝都有描寫,最突出的有以下三個方面。
一、家庭、家族和鄉里社會的民俗。在《三里灣》第二節里,介紹了王寶全、王金生的居住環境,按東西南北的順序介紹了窯洞房子及使用習俗。例如西邊四孔窯洞的分工是這樣的:金生、玉生兄弟倆已娶妻成家,各住一孔。王寶全老兩口住一孔。女兒玉梅住一孔,但卻是套窯,與父母住的那孔窯相通,有窗無門,進進出出必須經過父母的門。這表明,一方面閨女大了,需和父母分開居住;另一方面又因她未出嫁,要謹防越軌亂禮,和父母的窯洞串在一起,一舉一動都可受到父母的監督、約束。在這里,窯洞已不是簡單的物質客體,而是寄寓了傳統的民俗心理,成為一種綜合的文化現象。
《三里灣》還描寫兩個舊式大家庭的勞動分工、經濟分配、生活管理以及家庭內部成員之間復雜的關系,揭示了家長權威和舊倫理觀念對舊式家庭的影響。《李家莊的變遷》里「吃烙餅」這一晉東南鄉里民俗的描寫,更富有深刻的社會內涵。「吃烙餅」的民俗特點是,村裡發生了糾紛,由雙方當事人請村落的頭人、族長或地方上有影響的人物,在吃烙餅的過程中評理,地點設在村子的廟堂里。等評理人作出裁決後,輸了的一方要承擔責任並付給吃烙餅的費用。小說中寫農民張鐵鎖與村長李如珍的侄兒發生糾紛,村長武斷地評張鐵鎖輸理,霸佔了張鐵鎖的土地,並讓他付出吃烙餅的費用。張鐵鎖回家後氣憤之下說了幾句過頭話,被村長的人聽到,就把他們夫婦鋃鐺入獄,最後賠了土地與房產,才了結此難。作品深刻揭露了集神權、政權於一身的封建勢力代理人,依靠軍閥統治者支持,對勞動人民殘酷的壓迫。
二、戀愛婚姻習俗。趙樹理小說中有大量戀愛婚姻習俗描寫,藉以反映農民生活思想面貌和時代精神。《小二黑結婚》里的三仙姑,30年代嫁給於福時,剛剛15歲,是前後庄第一個俊俏的媳婦。但是在落後愚昧的迷信思想影響下,漸漸成了一個裝神弄鬼、爭艷賣俏的女人。她「雖然已四十五歲,卻偏愛當個老來俏,小鞋上仍要綉花,褲褪上仍要鑲邊」,每天都要塗脂抹粉,喬裝打扮一番。作者活畫出了一個病態心理和被扭曲了性格的女性形象,揭露了封建買賣婚姻帶來的惡果。《登記》里的小飛蛾本來已有個相好的叫保安,可是父母卻把她嫁給了張木匠。她雖然極不情願,可還得按照傳統婚俗頂著紅頭蓋,吹吹打打被抬到婆家,任青年小夥子鬧新房,照慣例在大年初一由兩個婦女攙著到各家磕頭、拜年,帶丈夫「回娘家」。後來因和保安交換了愛情信物,而被張木匠毒打,婆婆和鄰里也認為她「名聲不正」。小飛蛾的婚姻悲劇,也是由封建禮教造成的。《邪不壓正》則表現了婦女對以勢壓人的不合理婚姻的反抗,反映了當時錯綜復雜的階級矛盾和時代的變遷。《登記》中的「羅漢錢」,是小飛蛾和艾艾母女兩代人都曾用過的愛情信物,也是晉東南特有的習俗,有著深刻的象徵意義。
三、民間文藝表現手法的運用。趙樹理成功地借鑒民間文藝里「講故事」的手法,以故事套故事,巧設環扣,引人入勝,使情節既一氣貫通,又起伏多變。語言運用上,大量提煉晉東南地區的群眾口語,通俗淺近而又極富表現力,使小說表現出一種「本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