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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很色的短篇小說視頻

發布時間: 2024-08-26 22:17:47

『壹』 【短篇小說】姐弟倆(六)

      三九天氣,寒風刺骨,由於村小條件簡陋,偌大的教室里,只生著一個用土塊壘起的泥爐子。學校為了省錢,煤球里摻了過量的土,所以燃燒起來,沒有多餘的熱量。孩子們坐在教室里,趴在冰涼的土桌子上,手指僵硬,無法握緊鉛筆寫字。上自習的時候,吸鼻涕的聲音,不絕於耳。不僅是手動,腳也凍得夠嗆,就像踩在冰灘上,一股股寒流,從腳底直鑽骨髓。

      文文的同桌王二牛,凍得渾身哆嗦,盡管他不停地在地上磕著腳,可依然難抵寒冷,他蜷縮著身子,把雙手套在袖子里,齜牙咧嘴地呻吟著。文文看著王二牛,穿著依然是單鞋和單衣服,難怪凍得瑟瑟發抖?

      王二牛是個可憐的孩子,父親終日酗酒賭博,只要輸了錢就回家耍酒瘋,打老婆,罵孩子。王二牛的母親,在拳腳相加下,忍辱負重,生下了王二牛後,由於王二牛的父親,變本加厲地糟蹋,被迫丟下剛滿一歲的王二牛,離家出走了。

      王二牛在父親粗暴地對待下,艱難地活了下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王二牛在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會做飯,洗衣服。為了能討得父親的歡喜,為了能有一口熱飯吃,常常察言觀色,特別地懂事。

      誰都知道沒有媽的孩子,就是一棵草,王二牛穿的衣服,都是村裡好心人給送的,只要能上身,破破爛爛,也從不嫌棄。這不到了冬天,王二牛沒有棉衣棉褲,和棉鞋,實在抵擋不住冬日的寒流。文文看著可憐的王二牛,主動把自己的手套,讓給了王二牛,文文穿著趙桂花給縫制的新棉衣棉褲和棉鞋,心裡暖暖地,才體會到有媽的孩子,就是一塊寶!

      當又一場大雪,悄然而至時,教室里如冰窯一般,代課老師也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建議校長,提前給孩子們放寒假。文文和彤彤,終於盼來了放假。對於他們來說,寒假更有意義,他們不僅能過上新年,還能看到久別的爹——郝大海。

      剛進入臘月的門,趙桂花就不停地忙碌著,殺豬宰雞,炸油果子,蒸饅頭,忙的不亦樂乎。只有在白天,趙桂花會忘記煩惱,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心裡五味雜陳,她盼望著見到,分別一年的丈夫,可心裡又莫名地害怕起來。

      人間煙火處,年味漸濃時,美好的回憶,在年味中緩緩盛開。一群孩子們在一起跳皮筋,嘴裡唱著順口溜——二十三,灶王爺上了天,二十四寫大字,二十五擂大鼓,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蒙香斗,三十晚上坐一宿,大年初一街上走。

      正是小年的那一天,趙桂花剁了一隻自家養的土雞,准備給孩子們燉大盤雞時。郝大海提著行李,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當他出現在趙桂花的面前時,趙桂花似乎沒有往日的興奮和喜悅,她從郝大海的手裡接過提包,就忙碌著給倒水,做飯。

      郝大海並沒有覺察出趙桂花的異常,他去書房看望年邁的母親,趙桂花心慌意亂地做著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本該是一個團圓的日子,卻讓趙桂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趙桂花做好了飯菜,出去和小夥伴玩耍的姐弟倆,也回來了。彤彤眼尖,看到了大提包,知道了是盼望已久的爹回來了。郝大海正好攙著老母親走了進來,彤彤迎面跑了過去,抱住了郝大海的腿,親熱的問:

    「爹,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可想你了,我們一家團圓,可以高高興興地過大年了……」

      郝大海摟著彤彤的頭,微笑著問彤彤:「弟弟呢?他去哪兒了?」

      此時,文文正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剛一進門,看到郝大海後,不由地愣在了原地,還沒說一句話,身體在顫抖,口水就從嘴角流了出來。

        郝大海指著文文,用疑惑的眼神問趙桂花:

    「他是誰?文文去哪兒了?」

      趙桂花遲疑了半天,用哭泣的腔調,對郝大海說:

      「他就是咱們的文文……」

                                      未完待續

『貳』 短篇小說:男上尉和女少校

短篇小說:

男上尉和女少校

    鳳之翔  文

        窗外一陣摩托車聲,把柳軍猛地一下給驚醒了.他睜開眼睛,先看了看身旁,葉萍萍半裸著身子趴在那兒,一條豐滿光滑的大腿壓在他的身上,半個臉埋在被窩里,呼吸十分悠揚勻稱,沉甸甸的乳房隨著呼吸極有節奏地一起一伏.她人很美,睡相也蠻漂亮.難怪旅里那一幫弟兄們常在一起砸他的洋炮,說他憨人有憨福,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在家裡,而且還是個少校呢.

        在柳軍看來,什麼花不花玉不玉的,進了被窩還不都是一個樣兒!少校又咋哪?還能與其他女人有不同的滋味?想起昨天晚上她那個兇狠勁兒,柳軍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真想趁機在她渾圓誘人的屁股上捶一重拳。然而,葉萍萍渾身散發出的少婦特有的體香又使他握著的拳頭極不自然的松開了,一股異樣的黎明極易產生的強烈的沖動涌遍全身。但他沒有驚動她,只是用手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龐,又拉起被角,蓋在了她裸露的身體上。

        葉萍萍不知做得什麼美夢,極動情地哼了幾聲,嘴角微微動著,翻了一個身,又悄無聲息的睡去了。覺沉,是少婦們共有的特點吧。柳軍又轉過臉來看看這邊,不由笑了。三歲多的女兒媛媛睡覺很不老實,早就南北顛倒了,渾身一絲不掛,小被子已蹬到地下,枕頭竟墊在她的腰部,整個身體呈「凸」字型。

「寶貝,這樣睡覺可不舒服啊。」

        柳軍輕聲念叨著,給女兒重新安頓好,又回身躺進被窩里,皺起了眉頭。

        昨天晚上,為了女兒入托的事,上尉助理員柳軍和自己的少校妻子、通信助工葉萍萍美美的幹了一仗。

        本來,如果他倆的單位哪怕有一個小一點的幼兒園也就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偏偏他的單位建幼兒園的報告五年中上報了十次,卻連一點迴音也沒有;而他的單位又在幾十公里之外的遠郊縣。這也不要緊,如果媛媛的化驗單子不出錯,也不至於弄到為了孩子入托的事而影響事業心極強的男上尉的工作。偏偏市婦幼保健站把媛媛的化驗單子給弄錯了。請了兩個上午的假,排了兩次長隊,好不容易才抽了血,填了卡,結果出來後卻使他們目瞪口呆:化驗單子上明白無誤地寫著孩子患了乙型肝炎!

        這對於已被生活和工作中的無數煩惱弄得焦頭爛額的男上尉和女少校來說,無異於晴空一聲霹靂!上不了幼兒園事小,女兒的健康事大。趕緊投名醫,求專家,做復檢,結果卻出乎意料:一切正常。哪究竟是什麼地方不正常了?男上尉本來就是個遇事愛較真的人,何況是自己的女兒?馬上找到婦幼保健站,一查便水落石出。原來是保健站工作疏忽,張冠李戴了。那個身體極胖個子矮小圓如肉球的女站長很不耐煩的對男上尉和女少校說:「工作中的差錯是難免的嘛,你們說是不是?我們黨的原則一貫是有錯必糾嗎,改了就是好同志。我們還是很負責任的。這不,馬上就給你們更正過來了嘛。」

      「現在怎麼都這樣?錯事她們做了,好話也叫她給說盡了!」

      男上尉嘴裡嘟啷著。他礙於面子,還在陪著笑,女少校卻沒那麼好的耐心,早已拉著孩子飛出院門。她直想吐!

      等柳軍領著孩子拿著單子來到軍區機關幼兒園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園長是位五十多歲的男同志,他把入托表、體檢表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說:「本來你們這些基層幹部的孩子是不能入我們幼兒園的,只是雷處長打了電話,我們才給了你這個面子。可是床位空了好多天,也不見你來,只好讓給別人了。」

柳軍趕緊遞上一根煙道:「老園長,你再給想想辦法吧,全托沒有,日托也行啊!」

園長把手一攤,做出了無可奈何、想要送客的樣子。男上尉見再說也無濟於事,便退了出來……

「媛媛是我的心,是我的情,是我的愛,是我們的一切!」

女少校經常這樣做夢似的念叨著。

可是,孩子上不了幼兒園,別說受教育,就連他們每天的工作、生活,都難以運轉了。晚飯照例是男上尉掌勺。葉萍萍照例是六點一刻進家門。一進門,便詢問起下午辦理媛媛入托的情況來

還沒聽完匯報,女少校就尖著嗓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要是早托個人隨便填個化驗單,把媛媛送進軍區幼兒園,就不會有這擋子事了。哼,全世界就你認真!我還沒聽說過誰為了娃娃入托去醫院搞體檢的。真是個窩囊廢!」

大凡世上的男人,最反感別人罵自己的就是這句話了。試想,一個窩窩囊囊的男人還能在自己的老婆跟前挺起腰桿子來么?更何況這句話本來就有責罵男人「那方面」無能的含義。

柳軍當時火就不打一處來:「你說什麼?我是窩囊廢?你行!你行怎麼叫人家清編給清掉了?你行怎麼叫人家給發配到青海去了?你行怎麼找領導談了四五次都談不通?還說我窩囊,也不尿泡尿照照你自己!」

葉萍萍氣得一拳打在他的肩上說:「柳軍你這個該死的,你還真來勁了啊?」她斜了他一眼說:「那咱就擺一擺看誰行誰不行。」她一邊揀米,一邊對正在坐油的柳軍說,「你入伍都快十五年了,至今才是個洋肉串,還有什麼資格跟我這個專業技術少校比?」

葉萍萍說完這句話,露出一臉的嘲笑和得意,性感的嘴角向上一翹,很有些挑釁的味兒。

柳軍像是叫什麼噎住了似的,一言不發,埋頭幹活。停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論軍銜,本人是比你低;論職務,本人也不比你高;論對家裡的貢獻嗎,本人更不比你大。可這能怪我嗎?只能怪我父親沒能參加抗日戰爭卻給地主扛了長工;只能怪他老人家沒當上司令員只當了個飼養員;只能怪我沒找一個高級幹部做岳丈!再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沒本事了。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我也會步步高升的,而決不會像現在這樣還只是一個羊肉串!」

說到這,他偷看了女少校一眼,見葉萍萍已被他的話語所打動,便輕聲對她說:「少校同志,本人還有一件事沒來得及向你報告哩。」

女少校警惕起來。結婚五年來,他摸遍了她身上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而她呢 ,也摸透了他的脾氣性格。只要上尉同志說話時謙虛中帶有檢討的意味,準是他在街上買錯了東西或者又在單位里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說吧,啥事?別吞吞吐吐的。」她催促著。

柳軍很難為情的開了口,還不停的搓著手,「這次我回來,除了辦媛媛入托的事以外,還有一件頂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啥事?」

「我准備明年轉業。」

「什麼?」

女少校像是叫蠍子蜇了似的跳將起來:「你要轉業?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定了?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

面對女少校連珠炮般的質問,男上尉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我的姑奶奶,饒了我吧。這不是我的主意。你也不想一想,我工作幹得好好的,幹嘛要轉業?是旅里邊轉業摸底時摸上的。幹部科的李科長不是我老鄉嗎?他悄悄對我說,按照新編制,我們運輸科不是超編了嗎,上邊要求明年必須轉業一個,那兩個都是能耐小職務高後台硬的人,誰又能動得了他們?只有我一無後台二無靠山,兵齡長,進步慢,又接近最高服役年齡,正好拿我開刀。」

「你是大學生,又是技術骨幹,他們怎麼能讓你轉業?」女少校還有點想不通。

「嗨,這你就錯了。」柳軍搖著頭說,「這年頭誰還管這個?骨幹?骨幹頂屁用!你難道沒聽人家說嗎?現如今『關系是金子,鈔票是銀子,考核是樣子,工作是傻子』。咱們既沒有能擺到桌面上來的關系,又沒給領導辦過什麼象樣的事,你說,人家憑什麼留咱?」

一席話,說得葉萍萍長時間沉默不語。直到脫衣上床,她的嘴仍然噘得老高,臉拉得很長,都進被窩了,還是陰雲密布。柳軍本想用胳膊攬住她哄一哄,卻被一把打掉了,一轉身,只給了他一個光滑的脊背和肥肥的屁股。柳軍覺得下身不由得硬了一下。再哄,她竟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柳軍掃興極了,只好鑽到被窩,獨自生著悶氣。然而,葉萍萍身上散發出的那一陣陣只有成熟少婦身上才有的異樣的氣味兒使得他飢渴難耐,遲遲不能入睡。

正是八九月天氣,屋子裡仍很燥熱,已經睡熟了的葉萍萍竟蹬掉了蓋在她身上的薄棉被,使她的只穿著背心和褲衩的身體暴露無遺。望著她那高聳的晃悠悠的乳房和充滿女性曲線美的身體,柳軍的心裡滿了無限的愛意和遐想。他猛然記起一件事來:

前天上午,通信總站一個熟人來找他批點車材,他順便問了葉萍萍被編余的事。人家告訴他,據內部人士透露,葉萍萍被清編,而且一下子清到青海去,並非工作幹得不好,業務技術不過硬,「而是另有原因。」那人詭秘的說。

「另有原因?什麼原因?」柳軍緊張的問。

「聽說呀,」那人往他跟前湊了湊小聲說,「聽說是這么回事。今年初部里來人檢查工作,站里照例舉辦舞會,由政治處主任親自挑選了十多名姿色出眾的女舞伴。當然少不了你們葉萍萍。不知你知道不,你們小葉可是我們公認的站花哩!可一曲沒跳完,葉萍萍就抹著眼淚急匆匆的退出了舞池,站領導怎麼留也留不住,當時就揚長而去,把部長一個人晾在那裡了。據說那位部長為此大發雷霆,當場就把已經答應撥給站里的二十萬元收了回去,並連夜搬到地方賓館去住了。你想想,站里的頭頭們能輕饒了她嗎?」

柳軍陷入了沉思。但是,有一件事必須馬上問一下:「那麼,你們知不知道,那天跳舞時,小葉為什麼哭著離開呢?」

「小葉沒對你說起過?」

「沒有,她壓根就沒對我講過跳舞這檔子事!」

「那我就告訴你吧。不過,你聽了可別上火。」

那人壓低聲音說:「聽人講,那位部長來頭不小,愛好興趣也挺多,特能喝,特愛跳舞,搞那種事嗎,更是他的『業余愛好。』聽說他早就盯上小葉了,在跳舞時不但手腳不老實,把小葉樓得緊緊的,還利用轉花子的機會趁著酒勁美美的親了小葉一口哩。」

柳軍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很不高興的問道:「胡說 !你你又沒去跳舞,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打字室的女兵胡麗娜那天也陪一個領導跳舞,她說是她親眼看見的……」

柳軍氣得一拳砸在卓子上,粗聲罵道:「這個王八蛋!」

那人見他生氣了,竟不以為然的勸他說,「其實你們小葉也真是太小題大做了。孩子都有了,那種事,逢場作戲么,何必認真呢?不就被部長親了一口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別人想叫人家親人家還不親呢!你就全當叫蚊子叮了臭蟲咬了不就行了?有的人不就是『旱路不通走水路,』全靠老婆陞官發財么?那些人,誰得罪得起?別說你我,就是再大點的官恐怕都不敢!老弟,我勸你還是消消氣吧。」

氣得柳軍七竅生煙,破口大罵,當時就把那人趕出了辦公室……

葉萍萍仍在夢中,伸著手不知要抓什麼東西,卻抓住了柳軍的一隻耳朵,很痛,才使柳軍的思緒回到了屋子,回到了現實。孩子入不了托,老婆可能被清編去青海,自己明年又極有可能轉業,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柳軍感到自己彷彿被許多無形的繩索縛住吊在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挨地,兩只懸空的腳胡亂動著,卻不知該踏向哪裡,而哪裡又有他落腳的地方。

他倆手托在腦後,躺在暖哄哄的被窩里,一動不動,長吁短嘆。

窗外,太陽光已經很強,人們的說話聲、鳥兒的鳴叫聲、汽車的發動聲、摩托車刺耳的「突突」聲,匯成了一支熱鬧的黎明交響曲,徹底把夢游似的柳軍拖回了現實當中。

「究竟怎麼辦才好呢?」他又嘆了一口氣。

女少校終於睡醒了。她先是張大嘴巴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隨即又張開兩支白皙嬌嫩的長胳臂,很舒服的身了個懶腰。聽見柳軍還在那兒嘆氣,便教訓他:「行啦行啦。干嗎這么勞神?小心熬壞了身體。能幹就干,不能幹就轉。一個大活人還能在一棵樹上弔死不成!」

柳軍捏了一下她保養得極好的極富彈性的臉龐,半笑半怒的說:「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呢?可是說說容易做起來難呀。就說轉業吧。 我往哪兒轉?去了干什麼?現在地方上的事情也無非是這樣:一靠金錢,二靠關系。金錢我們沒有,關系我們有嗎?難啊!」他一下子撲上去重重的壓在她那散發著香味的誘人的身體之上,瘋狂的吻著、摸著、動作著……幾滴傷心的淚水滴在葉萍萍的脖子上、臉上,滴在她細膩光滑豐滿的胸脯上,滴在她的心裡。她吃驚的睜開因動情而微閉的眼睛,捧起他那張因連日憂愁勞累逐漸消瘦的臉龐,充滿柔情的對他說,「你真的愁的不行了嗎?」

「真的。」

「不要發愁。」她一翻身,又壓在他的身體上,重重的親了一下他的臉,柔聲說道,「你說的那些都對,又都不對。」她把泛著潮紅的臉緊貼在他那熱而結實的胸脯上,「我們是一沒金錢二沒關系,」她把「是」字的音拖得又長又重,「但是,我們誠實勤奮呀,我們有腦有手有知識啊。好賴我們還是軍隊幹部,總會給我們一碗飯吃吧。將來國家發展了,我們的出路會好起來的。你說對不對?再說,我們有一樣最寶貴的東西,難道你忘了?這可是當今社會上許多人都缺少的。」

「你指的什麼?」柳軍一臉迷茫。

「愛情。」她明媚如春的眸子里閃過一縷無比幸福快樂的光彩,「只要我們真心相愛,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對。你說的對極了!」

柳軍忘情的摟緊了她,又猛地一翻身,把她壓在了自己身子底下。動作太重,把床弄響了。

「你又在欺負媽媽!」

兩人回頭看時,女兒媛媛早已光著屁股站在她的小床上。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柳軍,怒目而視。

葉萍萍趕緊將女兒抱過來,一邊穿衣一邊說:「我的好寶貝,以後可不能光著很子在外面站著呀,這樣會感冒的。感冒了可要到醫院去打針呢。」

媛媛很懂事的點點頭。又問:「媽媽,爸爸老是這樣欺負你你怎麼不打他呀?是不是你喜歡爸爸這樣欺負你?」

葉萍萍的臉上騰起一絲紅雲,責怪道:「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回頭對正在洗臉的柳軍說,「喂,上尉同志,今天的活動是怎麼安排的?」

柳軍給她一個滿是肥皂沫的花臉說:「這樣吧,我帶著媛媛再去碰碰運氣。你哪,再到總站去一下,找你們主任和政委再把咱們的實際情況反映反映。如果一定要清理你,就給他們說把你安排在離城裡近一點的地方也行。青海咱們實在是去不成,也是堅決不去的!記住了啊?」

正在梳妝只顧在臉上塗抹的葉萍萍聽到他的話,很認真地點點頭。看著鏡子里那張漂亮的臉蛋和水汪汪的眼睛,她滿意地笑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柳軍一個戰友的母親在省保育院當院長,答應給他幫忙。當他拿著戰友寫的條子找到院長的時候,那位滿頭銀發和藹可親的老幼教工作者連聲說:「來吧,叫孩子來吧。現在就去辦手續。」

辦完一切手續後時已中午,肚子餓得咕咕叫。柳軍只好帶著媛媛去吃牛肉拉麵,這是這座城市獨有的一種名揚全國頗具特色的地方吃食。飯店本來就不大,人又多,座位十分緊張,人們只好蹲的蹲站的站,好不難受。柳軍實在餓極累極,趕緊買了票,安排媛媛在一個快要吃完的中年人身後站定,囑咐她一旦人家吃完,就將凳子佔住,「要不然,」他又一遍叮嚀道,「咱們就得站在大街上吃飯了。」

「媛媛知道。」女兒眨巴著眼睛說。

後來還是沒占上位子。柳軍只好蹲在地上,先給女兒喂。旁邊有個老太太,見他帶著孩子吃飯很難受,就要把凳子讓給他,柳軍推辭了,並沖老太太笑了一下。這一笑卻引來了老太太的一席話,「你們這些當兵的呀,也真是的,難道不知道在外邊吃飯容易得傳染病嗎?你們不心疼自己,也不心疼孩子嗎?」

柳軍除了一個勁的點頭之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又能說些什麼呢 ?

當喧囂飛揚了一天的浮塵在夜幕降臨時紛紛落到地面的時候,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柳軍也疲憊不堪地回到了他那個小窩,就如塵土落到地面一樣悄無聲息。孩子早已在他自行車後邊的座架上睡著了,小腦袋跟著自行車的顛簸來回搖晃,一幅委屈可憐的樣子。「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像外國人一樣有自己的小汽車開開,那小孩子就不會受這份洋罪了。」他想。

葉萍萍早就在狹小擁擠的家裡等著他們了。飯菜已經上桌,鍋里的冬瓜湯還冒著熱氣。女少校一臉的興奮和愉快,紅色的套裙把她本來就十分好看的身材襯托得更加楚楚動人。

柳軍一進門,鼻子嗅嗅,眼睛瞅瞅,一臉的驚喜:「嚯,今兒個太陽還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去你的。」

葉萍萍還想撒個嬌,卻看見車子後邊已經睡熟了的女兒,心疼得趕忙跑過去抱起來,一連親了好幾下,又罵柳軍道:「你真是個沒心肝的,把孩子弄病了我可跟你沒完!我的可憐的小心肝呀。」

等吃完晚飯,一切收拾停當,柳軍便把多虧戰友的母親幫忙,媛媛才入了全托的事給葉萍萍匯報了一遍,隨後又眉飛色舞的說,「你猜我今天碰到誰了?」

「碰見誰了?」

「高奇!」柳軍故意把字咬得很重。見女少校仍然張著嘴瞪著眼,又說,「就是我那個外號叫『四隻眼』家在齊齊哈爾的同班同學嘛。」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他,」女少校終於想了起來,「他不是前幾年轉業了嗎?」

「不錯,他是在四五年前轉業了,走的時候才是個正連職。可人家如今是省連通科技發展有限責任公司的副總經理,硬梆梆的副縣級,坐的是奧的!你猜人家工資是多少?說出來嚇死你:年薪十五萬!他聽了我的情況後對我說:『叫走就走吧。部隊又不養老,年齡越大越麻煩。你看那些師干團干,還不如我們。轉業後像個降價商品似的叫人家踢過來踢過去的,多寒磣人哪。就說咱老政委,多好的人哪。四十多歲,正是幹事的時候。說不要就不要了,地方上又沒啥關系,到現在工作還沒落實好。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死起來太早,干起來太老,除了老婆孩子,給誰誰都不想要。真是活受罪啊。我現在才發現如果幹不上去,軍裝是脫得越早越好。當然,我可不是挖牆腳。』他告訴我說他們新近成立了一個計算機中心,正好缺個懂行的。他知道我在這方面有專長,叫我去他那兒。並說地方上的事他全包了,工資待遇只會比部隊好,絕對不會比部隊差。我想了一下,把咱們的想法再給領導們反映反映,如果能留下繼續干那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咱對部隊還是有感情的。如果實在留不下,我就向後轉吧,。你說哩?」

葉萍萍自打結婚以來還是第一次這么認真的一字不拉的聽完了柳軍的講述,就如一個信徒聆聽教義那般虔誠。柳軍的一席話,把她帶進一個陌生的五彩斑斕的世界。她的思緒正沿著這條線向前延伸,延伸,擔心多於憧憬。直到柳軍搖著她「問你話哩」,她才回過神來說,「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她得意地對他說,「我可確實有好消息告訴你哩。」

柳軍搖了搖頭,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

「我不走了。」葉萍萍興奮地說,「今天我去找我們主任和政委,他們卻告訴我說總站黨委已經決定把我留下了,繼續回技術處干我的老本行。」

「肯定有原因吧?」柳軍狐疑的問。

「我當時還不是和你一樣不明就裡?」女少校依然那麼神采飛揚,「後來呀,我到機關一打聽,你猜怎麼著?原來部里那位部長被人告了。說他不但生活作風不檢點,更有嚴重的經濟問題。上邊派人一查,件件是實,他就到了台啦!」

「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哩。」

柳軍興奮異常。他一把將葉萍萍拉過來,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里說,「這幾年真是委屈你了。」他捧著她那張俊俏的臉頰端詳起來,只看得女少校紅暈泛起,春潮湧動,嗔怪道:「又不是不認識,興這么死看?」

「我發現你今天比任何時候都美麗動人。」

「我會永遠這樣美嗎?」她充滿希翼的問。

「會的。你會的。」他滿懷信心地說:「只要生活永遠美麗。」

夜色深沉,星星眨著多情的眼睛。他們已經躺在柔軟舒適的席夢思床上了,一床又薄又輕的被子裹住了他們。然而,那兩顆滾燙的心,那兩條激情奔涌的河流,那慾望四溢的火熱的肉體,那永恆不變的快樂和他們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又是什麼東西能裹得住的呢?

燈早已熄了,窗外天空中的星星依稀可見。如痴如醉的彈奏完了一曲愛的樂章之後,他們都有點累。他們並排躺著,互相能聽見對方的呼吸,勻稱悠然;能看見對方沒合上的眸子,一眨一眨。柳軍突然問道:「你說,你明天就回技術處上班去了?」

「對呀。」葉萍萍偎依在他溫暖的胸前輕聲說道。

「哪我呢?」柳軍有點失落的說,「我明天干什麼?明天會怎麼樣呢?」

「放心睡吧。明天會好的。」一陣睡意襲來,葉萍萍打了一個呵欠。

柳軍沒有答話。他在心裡對妻子,也是對自己說:是的,明天會好的。一定!

他把妻子樓得更緊了。

1998.6寫於蘭州

2004.12,2005.4改於天水

D

『叄』 短篇小說||愚蠢的肉體

01                                                                     

「愚蠢的肉體,你的精力已經滿足不了我,我已經聽到了遠方的召喚。」我聽見有人在小聲地跟我說話,但當我轉過身朝後面看去的時候,身後除了椅子和幾盆蔫了吧唧的綠蘿外什麼都沒有。我想,可能是我昨晚沒睡好,剛才打盹了。

「小何,正在開會呢,能不能專注點,你早上沒睡醒嗎?」我還沒抬頭就感覺周圍的同事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我抬頭看了一眼領導,劉總此時正黑著臉跟我說話,滿臉的不悅。好像我欠了她幾百萬似的,昨晚我可是按她的要求改方案加班到凌晨一點,我能不瞌睡嗎?

心中雖然有千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但嘴上還是平靜地說道:「對不起,劉總,昨晚改方案睡得遲,早上狀態不好,請您諒解。」

「真是愚蠢,這就是你給我的理由?昨晚的方案也改得一塌糊塗,會議結束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會議繼續。」我已經預想了一頓劈頭蓋臉地謾罵,她總是這么不合時宜地批評我們這些苦命的員工。類似這樣的批評大家都習以為常,我也習慣了,要不是為了工資,誰願意到這里看她的臉色。

愚蠢?對了,剛才也有人跟我說「愚蠢」這個詞,到底是誰?是我幻聽了嗎?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

會議結束後,預想的來了一次腥風血雨般地批評,領導故意把自己辦公室的門敞開,同事們都豎起耳朵聽著。很明顯,今天大家茶餘飯後又有新的談資了。只有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才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影響我的心情。女人嘛,總有那麼幾天心情不愉悅的時候,同為女人,我也理解。

總算是結束了渾渾噩噩的一天,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裡,順便叫了個外賣。簡單吃了晚餐後,又翻開筆記本電腦接著修改方案。我時常在想,我只是一個被公司壓榨的工作機器而已,一個有血有肉的賺錢工具,遲早有一天會有人將我代替。

「我叫何倩,本科學歷,保險專業,2016年畢業於……」

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以致於每一次的面試我都不斷重復這個平平無奇的簡歷,所以,我明白在一個本科生遍地的時代,一份可以簽正式勞動合同的工作對我有多麼的珍貴,對,我一定不能辭職。

想了很久,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里我也同樣聽到了各種辱罵我、貶低我的聲音。

02

「滴鈴、滴鈴。」

清脆入耳的鬧鍾聲驚擾了我的夢,不能說是美夢。是噩夢,是鬧鍾把我從裡面解救出來了。

簡單梳洗了一下,連BB霜都沒抹。自從工作以後,我已經不記得我化妝的樣子了。把牛奶跟麵包順手塞進包里,拖著疲憊的身體,極速向公交車站跑去。幸好,公交車剛到站。

我奮力地扒開一部分學生,拚命擠上了9路公交車,上公交車後長出了一口氣,這趟公交車要是趕不上必定是要遲到的。公交車上人擠著人,我感覺自己不是在往車廂裡面走,我是被別人推著走的。我想,能擠上公交車就已經很不錯了,再堅持半個小時就到站了。

公交車停站以後,我跌跌撞撞地下了公交車,又是一陣狂奔,剛好趕到八點前把卡打了。

自己氣喘吁吁,狼狽不堪的樣子正好被劉總看到了。我已經准備好了又挨罵的准備,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何,你天天踏著點來,這個月還有兩次遲到的現象,你就不能早點出門?你看,你們主管都已經開始進入工作狀態了。」劉總端著杯子已經在各部門巡查了,其餘同事都豎起耳朵聽著,生怕錯過了某些精彩的細節。

這個月又是第二次撞槍口上了,於是我輕聲應道:「劉總,知道了,下次保證不會遲到。」

我灰溜溜地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突然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難受,可能是昨晚又沒睡好。不管了,我先在桌子上偷偷打個盹。

「愚蠢的肉體,我已經受夠了你,你這么懦弱,我怎麼繁衍下去?」一個很清晰的聲音傳入我的大腦,像榔頭敲擊釘子那樣,在我的腦袋裡重擊。很顯然,那個聲音是從我的身體裡面傳出來的。

我有點害怕,我莫不是生病了?

我抬頭問我旁邊的同事,剛才有沒有聽見我說話,他說,沒有。

奇怪了,已經有兩次出現這樣的幻聽了,感覺有人在跟我對話,而且每次都是在這種半夢半醒的時候。我想可能是我最近工作狀態太差了,出現幻覺了。

我決定明天請假去看醫生,可是,請假又是個問題,我可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去面對整天黑著臉的劉總了。看醫生的事情暫且緩緩,等過段時間再說。

03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周的時間,一切正常,沒有之前的幻聽。我想,可能是我多心了。

最近真的是越來越忙了,公司的很多的活都壓到了我的身上,感覺真的是異常疲憊。每天晚上經常加班到八九點,每天早上也是早早出門,我幾乎全都在夜色中完成一天的通勤。

在我的心裡有很多的怨言,但無處傾訴。所以,只能把頭埋在繁忙的工作中,越埋越低,越來越沒有自由,越來越感到窒息。就這樣,循環往復。

不僅僅是我,我身邊的很多同事都有這種感受。

我們就像被壓迫的奴隸一般,尋找著屬於我們的自由,但自由從何而來?越是基層,就越要被壓榨嗎?

各種業績壓力,各種突擊檢查,像是從四面八方刮來的狂風,把我連根拔起,不留一絲喘息的機會。

公司每年年初的開門紅,就像一個魔咒一般。很多人都在這個過程中被淘汰,然後又有一批新人沖上來,再淘汰,再招聘。這種很壓抑的營銷模式一直在持續,但從未間斷。

明天是周末,但同時也安排了一場大型的營銷會。所以,還要准備相關的資料跟設備。明天又要加班了,我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休息一天了。

好幾個同事也都在加班,各自點了外賣。劉總早早回去了,她只管下達任務,明天早上見結果,過程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終於在八點半的時候把資料整理好了,發給劉總後,她直接打電話過來,又罵了我一頓。

「這個方案不合理,沒有突出我們產品的亮點。要激發客戶的需求,明天是理財的專場,收益能不能突出一點?」嘟、嘟、嘟,那邊傳來掛斷電話的聲音。很顯然,劉總已經不耐煩了。

我的腦袋嗡嗡在作響,好像要炸裂了一般。頭好痛,我的大腦已經很疲憊了,辦公桌上的咖啡已經續了好幾杯了。

不管了,先趴在桌子上睡十分鍾。

「愚蠢的肉體,看來沒辦法指望你了,我要找機會離開了,我要尋找新的宿主。」以前的聲音又在我的耳邊響起。

什麼?我猛地驚醒。剛才又有人跟我說話了,這一次很清晰,一字一句我都記得。

完了,我的身體真的出問題了。我堅持改完了方案,發給劉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明天無論如何我要去醫院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硬著頭皮向劉總打電話請假,她只答應給我兩個小時的假。

04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了醫院門口,進門後我問值班護士,出現幻聽掛什麼號?護士說,精神科。於是,我排隊掛了精神科的號。

坐診的醫生是個50歲左右的男人,在我的認知里,年齡大點的醫生總是比年輕的醫生要靠譜一點。

醫生雖然帶著口罩,但看起來像是蠻有經驗的樣子。

醫生開口問道:「小姑娘,什麼症狀?」

「醫生,您好。我最近老是聽到我的耳朵裡面有人在說話,好像是從我身體裡面傳來的。說著'愚蠢的肉體,看來沒辦法指望你了,我要找機會離開了,我要尋找新的宿主。'都是類似於這樣的話。」

「這種症狀出現多長時間了?還有沒其他的症狀?」

「大概一個月的時間了,隔一段時間會出現,總共是三次。除了這個,再沒其他症狀了。」

「這下我就明白了,不瞞你說,最近這樣症狀的人還不少,到我跟前看病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出現了這個症狀。」醫生滿臉自信地說道。

「什麼?這樣的人有很多?」

「是的,你最近是不是工作狀態很不好?總是加班,壓力也很大,時常休息不好,很抗拒上班。」

「醫生,你是神醫啊。我最近就是這樣的,我這是得了什麼病?」

醫生看著眼前驚訝的我,一字一句娓娓道來。「通常來說,這不是病。這是身體內部給你發出的某種信號,說明你的身體現在正處於警報的狀態,很可能因為休息不足和壓力過大造成猝死。現在有很多人都在過量的加班中猝死,這些人在猝死之前身體也會發出某種警告,只不過沒有引起本人的重視,所以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醫生,那我需要吃葯嗎?這個病什麼時候能好?」

「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放鬆自己的心情,對自己的身體好點,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謝謝醫生,我記住了。」

出了醫院,我的心情很復雜。曾經以為的幻聽,竟然是身體為了保護我,在出現了問題時讓我及時調整。

一直以為自己年輕,熬夜、加班對自己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卻忘了身體所能接受的極限。就像一台機器一樣,不能總是去運轉,這樣會燒壞機器的,時間長了要停下來歇一歇,前方的路才能有力氣走下去。

05

畢業5年了,自從在這個公司工作後,周圍的空氣都充斥著壓力跟壓抑。再繼續呆下去,我真的就在瀕死的邊緣了。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辭職。

「你要辭職?昨天不是去醫院看病了嗎?你得癌症了?」劉總看著我一早遞給她的辭職信一臉狐疑地說道。

「劉總,比癌症更嚴重的病。我在這個公司5年了,沒有一天感覺到快樂,我彷彿就是一個公司用來賺錢的工具,沒人考慮我的感受。在這里我活得很累,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會猝死的。」這些話在我的嘴裡說出來,真的讓劉總大跌眼鏡。在她的眼裡,我永遠都是一個活得唯唯諾諾的,不敢頂撞上司,可以被領導委派很多臟活、累活,都不敢有絲毫怨言的人。

「你有能耐了,翅膀硬了就要飛,看你能飛到哪裡去?」劉總在辭職報告上面簽了「同意」,辭職報告被遞給了人事部,我順利辭職了。

人事的主管也沒想到我能主動辭職。他說,就算是全公司的人都辭職了,也不會想到我會辭職。看來,大家眼裡的我都是一樣的,我從來都是個被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拿到離職證明的時候,我終於覺得自己的靈魂得到了解脫,再也不用被綁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了,再也不用拚死拼活地去工作了。

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想起好久沒吃的火鍋了,打電話約閨蜜出來吃了一頓。吃完後又跟她去旁邊的商業街逛了逛,買了幾件好看的衣服,買了點精緻的化妝品。又到家附近的超市逛了逛,買了點菜去做個晚餐。

晚餐是自己親手做的,我最愛吃的紅燒排骨跟清炒油菜,吃到胃裡滿是幸福的味道。好久沒有閑下來好好去吃一頓飯了,原來生活真的可以這么可愛跟美好啊!

吃完飯後外面散了會步,回到家後,做了一個小時的瑜伽,身體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放鬆。瑜伽過後,洗了澡,敷了面膜,很久沒有好好護膚了。這些做完以後還不到十點,想想這個時候,不久前的我還在回家的路上。

躺在床上不到半個小時就睡著了,睡夢中朦朧聽見有個聲音在說話。

「愚蠢的肉體,我終於也有家了,不用四處尋找新的宿主了。」

現在的我,換了一份新的工作,終於有充足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原來,我舍棄了那些低情緒的工作,我也沒有差到哪裡去。現在的我比以前更自由,更熱愛生活中的每一分鍾、每一秒。

『肆』 嬌俏閨蜜(短篇小說)

雨靈兒急忙回到家裡,支起畫板,她要把記憶中的桂瓊的裸體畫下來。

桂瓊是細紗車間的檔車工,十八歲,瘦骨嶙嶙,體重只有六十斤,但是小摸樣兒卻很俊。她貧血,臉上白廖廖的,沒有一點血色,白得像個玉人兒。

桂瓊家在輝縣盤上,也就是南太行的懸崖峭壁上。她家裡很窮,父親常年有病,卧床不起,母親到山裡挖葯材。家裡還有兩個妹妹,生活十分艱難。

淇縣朝歌紡織招工,桂瓊來面試,人事科的人一看,說體質太差,不要。雨靈兒看到了,心裡一動,這女孩瘦成這樣,很有特色,她想讓她給她當模特,畫出來的人體寫生一定很特別。

雨靈兒是廠辦公室的辦事員,跟人事科的人嘀咕了一下,桂瓊被錄用了。

雨靈兒是鄭州紡校畢業的,喜歡畫畫。雖然沒有什麼名氣,卻也在縣文化館舉辦的畫展上被選上一幅。那是一張人體寫生,一個胖丫頭,體重200斤,臉上的肉割下來能燉一大碗。

桂瓊的摸樣和胖妞形成了明顯的對照,雨靈兒想好好地畫,爭取往省里送。

雨靈兒的老公叫蕭舟,也是紡校畢業的,和雨靈兒是同班同學,在細紗車間當保全工。保全工就是機修工。

蕭舟和雨靈兒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蕭舟對雨靈兒十分疼愛,家裡的事從來不用她做,三天兩頭不是雞湯就是白木耳煨紅棗,還要放幾顆桂圓肉。蕭舟不喝酒不抽煙,不打牌不跳舞,一下班就趕緊回家,圍上花圍裙,家庭廚師就上任了。

蕭舟非常支持雨靈兒畫畫,除了幫助雨靈兒支畫架調水彩外,還給雨靈兒的畫提意見。雨靈兒覺得蕭舟雖然不會畫畫,卻是個優秀的鑒賞家,每次點評後,她都給他一個飛吻。蕭舟說,「我發愁吶!」雨靈兒說,「你愁什麼呢?」蕭舟說,「我擔心我老婆將來成了大畫家,要和我離婚哩!」雨靈兒說「那能呢!」說著丟下畫筆一頭鑽進了蕭舟的懷里。蕭舟抱著雨靈兒上了床,一個月後雨靈兒犯惡心,想吐,她懷孕了。

桂瓊分配在細紗車間,雨靈兒吩咐蕭舟要多照顧她一點。蕭舟第一次把桂瓊領回家,讓她脫光給雨靈兒當模特兒。桂瓊不肯,拿眼瞄著蕭舟,臉紅到脖子根。雨靈兒支開蕭舟,要他去菜場買一點荸薺,人家想吃哩!

雨靈兒留桂瓊在家裡吃飯,給她幾件不穿的衣服,臨走時還塞給她10元錢。桂瓊先不要,雨靈兒說你不要,我就不畫你了,桂瓊趕緊把錢塞進里邊衣服的兜兜里。

一天,下班時間過了好久,雨靈兒左等右等不見蕭舟的影子,她挺著個大肚子去廠門口瞅。只見蕭舟抱著一個女孩,飛也似的往醫務室跑。雨靈兒一看,蕭舟抱的正是桂瓊。

「桂瓊怎麼啦?」雨靈兒用手撫著肚子慢慢走向醫務室。原來,車間里三十八九度,桂瓊為了省錢,沒有吃飯就上了班,她暈倒了。

「傻孩子!」雨靈兒囁嚅著說。

桂瓊得了白血病,送到醫院搶救,死了。

桂瓊的人體寫生雨靈兒還沒有畫完,她要憑記憶把這幅畫作完成,但是,怎麼畫也不理想,畫不出桂瓊的靈魂。

「親愛的……」雨靈兒拉起蕭舟的手,想說又不敢說。

今天怎麼啦?老婆竟然喊她「親愛的」,結婚以來這還是第一次。不過,嬌滴滴的,挺受用的哩!

「你,你是不是……」蕭舟揣測雨靈兒的意思,是想「那個」,說,「不行哩,乖,你懷著孕,會傷了胎氣。」

「去你的吧,想得美!」雨靈兒嘟起了嘴,那上頭都好掛油瓶。

「那你想……」女王生氣了,老公慌了。

「我想讓你給我當模特兒!」雨靈兒正兒八經地說,聲音提得高高的。

「那……」蕭舟一下子懵了,這怎麼可能,我是男人啊!

「當男模特,想畫男性?」蕭舟說,「本人是標准男生哎,不是肚大腰圓的豬八戒,又不是小人國里的侏儒,畫出來效果不好吧。」

「沒有,老公你是個美男子,男生女相哎,連鬍子都不長,老天投胎時弄錯了位,否則你就是一個大美女哎!」

「我……」蕭舟下意識地對著鏡子照了照,紅著臉說,「那我也不能男扮女裝!」

「你扮不扮?」雨靈兒揪著蕭舟的耳朵,紅嘴唇貼在蕭舟的嘴唇上,蕭舟的嘴唇立馬就像抹了口紅似的。

「脫衣服,我在網上買來的,」雨靈兒一邊說,一邊從櫃子里拿出一堆女人的東西,「義乳,假臀,長發套,連衣裙,高跟鞋,全有!」

「啊!」蕭舟傻了眼。

雨靈兒給蕭舟貼上義乳,蕭舟的前胸出現了兩只高聳的乳峰,巍巍顫顫的。接著又給他戴上假臀,也就是假屁股,然後給他穿上一件透明的彈力衣,蕭舟渾身上下一下子就變成了女人的酮體。雨靈兒給他化妝面部,塗脂抹粉,嵌睫毛,描眉,抹口紅,最後把一個長發套戴在他的頭上。

花了一個禮拜,一幅美女寫生完成了,送到省里參展,獲一等獎。

雨靈兒心情十分好,她要蕭舟穿上西裝打上領帶陪她去逛公園,可是蕭舟死活不肯。他不知什麼時候買回來一件旗袍,這時候穿在身上,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地照。又坐在鏡子前面梳妝打扮,穿上紅色高跟鞋,戴上玉鐲、戒指,頭上的假發拖到後腰,一下子把雨靈兒看傻在那裡。

蕭舟辭退了工職,他整天在家不是化妝就是試衣服,花裙子買了一件又一件,綉花鞋,高跟鞋應有盡有。他給雨靈兒當裸體人,成了一個專職女模特。雨靈兒的人體寫生越畫越好,同一個面孔,不同的姿勢,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衣著,有嫵媚多姿的,有窈窕淑女型的,有婆娑起舞的,有三十年代上海灘貴婦人的,沉魚落雁,傾國傾城,派專人送到上海、北京,成了搶手貨。

蕭舟的靈魂蛻變了,他的內心涌動著一股暖流,烈火在他胸中燃燒,整個人像鑽進了蠶繭一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機。他去醫院做了去喉結手術和豐胸手術,服用雌激素,說話的聲音變得很細。他開始愛唱歌,愛跳舞,他的歌喉宛轉,舞姿翩翩,他終於向雨靈兒提出要去做變性手術。

雨靈兒欲哭無淚,眼睜睜看著老公走上了人生的蝶變路。再沒有小兩口打情罵俏,再沒有親吻擁抱、雲雨之歡,在無限憂郁和失落中,她產下了一個女嬰。

「我們不是夫妻做閨蜜吧!」蕭舟對雨靈兒說,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曉娟」,對雨靈兒生的寶寶特別疼愛。

「姐,我給你按摩按摩!」曉娟無微不至地照料著雨靈兒。他們同歲,雨靈兒的生日比曉娟大三天,他是雨靈兒的妹妹。

「寶貝兒,給小姨抱抱!」曉娟接過雨靈兒懷里的小囡,親吻著。

曉娟做了變性手術,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她又渴望當一個母親,又去做了第二次手術,摘入了子宮,來了月經。

曉娟再也不能站著尿了,她坐在馬桶上,尿液淅淅瀝瀝從器官再造的陰唇里流出來,心裡涌動著女性的溫柔。

她用淡藍的紙巾挹干陰部的尿液,塞進雪白的衛生巾,戴上月經帶,在鏡子里照了照自己的妝容,心裡有一種融融的感覺。

「我是淑女,女嬋娟!」曉娟的內心滋生著一種慾望,她想結婚,當新娘。

她去了夜總會,跟一個醜陋的男子上床。她懷孕了,生下一個男孩。

男孩很漂亮,她完成了心願。

『伍』 【短篇小說】鄰家小妹(一、二、三)

第一章  摘楊梅

小時候,還是生產隊時期,那時物資匱乏,生活艱苦,連飯都吃不飽。

每到現在這個季節,我就會和同村的小夥伴相約到山上去摘楊梅。

有一位鄰家小妹經常跟著我們上山摘楊梅。她因為年紀太小,每次一天辛苦下來,都摘不到多少楊梅。

我們怕小妹會哭,也怕小妹回家後,家裡人會不高興。

所以,每次下山回家的時候,我們都會把自己的楊梅分些給她。

「小妹,我們分些楊梅給你。」

然後,大家你一捧我一捧地把自己的楊梅分給小妹。結果小妹籃子里的楊梅,反而比我們的還多。

小妹很高興,

「謝謝哥哥!謝謝哥哥!」

「哈哈哈!」

「不用謝!」

只要小妹高興,我們都高興。

大家今天雖然收獲不大,但我們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今天沒有摘到多少楊梅,明天再來吧!我們小夥伴們有的是時間和快樂。

第二章  割豬草

我和小妹在同一所小學讀書。我讀三年級,小妹讀一年級。

下午放學後,我們兩人各挎著一隻小竹籃,裡面放著一把割草刀。歡呼雀躍,唱著歌兒,來到門前不遠處的小河堤上割豬草。

這條小河水流很長,河水清澈,緩緩地由東向西流淌,漫延數里,流入外鄉。

河堤上長滿了很多不知名的樹,鬱郁蔥蔥,儼然成了我們的樂園。我們把竹籃往河堤上一丟,就開始玩打石子。

夕陽西下,橘紅的光芒照在我們臉上,把我們白皙的小臉映照的紅嫩紅嫩。

我們不知打石子打了多久,直到打累了,才停下來。伸直腰,看看夕陽沉得更下了,已經不是那麼耀眼的光芒四射了。我們趕快找到竹籃和割草刀,割豬草。

當我們割滿豬草准備回家的時候,村莊里已經炊煙裊裊。

小妹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她的爸爸已經重病在身,渾身浮腫,不久病逝了。小妹爸爸生病三年來,家裡一直省吃儉用,因為治病欠下巨額外債。

小妹爸爸不在了,小妹和媽媽哭幹了眼淚。小妹媽媽考慮再三,無奈地對小妹說:

「你爸走了,媽要去生產隊干農活,弟弟妹妹又小,需要人帶,現在沒有人能幫媽,你們三姐妹,你是老大,只有你能幫媽媽了,你就不要去上學了,回家幫媽媽帶弟妹做家務吧。」

小妹聽完,哭了一天,只能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從此,小妹痛苦地告別了學校,成了專職小保姆。小妹每天除了帶弟妹,還要剁豬草、喂豬、做飯。

小妹不能去割豬草了。我下午放學後,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河堤上割豬草。

第三章  看電影

我初中畢業後,回到了生產隊干農活。小妹的弟妹上了小學,不用帶了,小妹和我一起跟著大人去田地干農活。空餘時間,我們又在一起玩了。

晚上,我們最盼望的就是看電影。大隊買了一部小型電影放影機,每月放影四次,每次放兩夜。每次一般會有兩塊電影正片和一塊《新聞紀錄片》。

我們大隊是山區,人口不多,但村莊分散,有十個生產小隊,從坑口到坑屋,有十幾里地。

每次放電影,第一天晚上在外坑放,第二天晚上在內坑放,輪回放映。

我和小妹通常是早早吃了晚飯,就焦急地走在通往放電影場的路上。

小妹媽媽白天在生產隊干農活,晚上要幹家務活。小妹要去看電影,只能把弟妹一起帶上。

每個生產隊的村莊前,都有一個很大的曬谷場。電影就在曬谷場上露天放映。在曬谷場邊沿埋上兩根柱子,掛上銀幕,就可以放電影。

輪到在我們生產隊放電影的時候,我們就早早地搬張凳子去,擺在曬谷場上霸好位置。有時連晚飯都來不及吃,就傻傻的等候電影放映。

農村人活多、忙,晚飯吃得很晚,如去別個生產隊看電影,只能餓著肚子去,看完電影再回來吃晚飯。

我們趕到電影場,他們本村莊和附近村莊的人來得很早,早已經把凳子擺在好位置上坐好,邊嗑炒南瓜子或吃炒花生,邊等著看電影。

我們沒有搶到好位置,只能在僻靜的地方站著看電影。

經過長時間的等待,電影終於開始放映。但每次總是要先放完時長三十分鍾的《新聞記錄片》,然後才放正片。

電影正片多是戰爭片,記憶最深刻的是《地雷戰》、《地道戰》、《南征北戰》、《戰上海》、《偵察兵、》、《英雄兒女》《渡江偵察記》、《智取華山》、《野火春風斗古城》等。

每次我們總是感到還沒看過癮,電影就映完了。

看電影我們一向是風雨無阻。下雨天,我們就頭戴斗笠,身披農用塑料薄膜避雨,像浪漫情人雨中散步。

天色愈晚,雨愈大,落在斗笠、塑料農膜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冬天的夜晚,去看電影,有些寒冷,我就戴起帽子,穿起了棉襖。特別是突然颳起寒風不停地朝我進攻,把我的臉吹得冰冰涼,手腳凍得生疼。凍得小腿彈三弦。我還是拚命的忍住刺骨的寒冷,堅持到電影放映結束散場,我們才肯回家。

(待續)

『陸』 【短篇小說】巨嬰

01

因為對文案不滿意,苛刻的老闆又讓加班,這讓快樂的星期五抹上了不開心的色彩。加班的過程中,老公張明打了三四個電話來催促,怎麼還不回家。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點,婉茹終於下班了。

剛好有一輛末班車,但是人特別多,密密麻麻的人頭一個挨著一個。婉茹強忍住惡心的感覺,應著頭皮擠了上去。車行駛時到一半時,不知道誰放了一個長長的臭屁,臭烘烘的味道,像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炸開。婉茹不小心吸進了一口,引起喉嚨一陣惡心。

旁邊不知道何時擠過來一個膘肥大漢,一身的T恤早已被淋漓大汗浸透,酸臭酸臭的味道直鑽入鼻孔。還有不知道誰的臭腳丫味兒、狐臭味兒、香水味……在這趟末班車里,像唱戲的角兒一樣輪番登場。

此時的婉茹,特別想念老公的寶馬車,想念那種在自家車里舒適又寬敞的感覺。婉茹和張明剛結婚,張明爸媽不僅為他們全額買了一套房,還給他們小倆口置辦了一輛寶馬車。

按理說,婉茹上班的地方比較遠,最需要一輛車,但是,那寶馬車是張明父母全款買下的,結婚的時候,婉茹家裡並沒有給婉茹多少陪嫁錢,所以婉茹不好意思開口讓張明把車讓給她開。一般來說,張明有空的時候,或者是婉茹要求的時候,張明都會去接送婉茹。但想著老公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所以今天婉茹沒有讓老公張明來接。

還好,在車里擠了沒多久,婉茹就到站了。回到家裡,客廳的燈是暗的,但內屋卻還亮著燈。

聽到開門悶宏聲,老公張明歡快地跑了出來,那拖鞋在地上摩擦出的「啪啪」聲,看得出張明等待媳婦兒歸來的迫切心情。看到婉茹的身影,他高興地抱住婉茹,在她熱得通紅的臉蛋上「啪啪」親了兩口:「老婆!你回來啦!」

婉茹笑了笑,推開他:「行了行了。我還要做飯呢。」

「嗯,你快做飯。我快餓死了!」老公張明催促著她快做飯,說完,又急匆匆地跑回到了屋裡玩起游戲來。

張明不能「耽誤」太長時間,因為那頭兒還有寢室的哥們在等著他歸隊殺敵,他可不能坑隊友呀。他幾乎每天下班都要和他的這些好哥們玩上幾把游戲,一來是增進彼此感情,二來還可以放鬆心情。平時還好,但今天的這幾把游戲特別重要。因為這個賽季,他們幾個人說好了要一起晉級的。張明和幾個哥們打了賭,今晚誰贏的人頭最多,誰就請大夥兒一起到外頭吃宵夜。

聽到內屋傳來「嗷嗚嗷嗚」的叫聲,一會兒笑,一會兒罵,一會兒喊。婉茹實在不明白,一個游戲而已,至於那麼激動嗎?她面無表情、心無波瀾地擇著菜,腦子里想著要怎麼把文案再改進改進,是否要去圖書館查閱一下相關資料,或者打電話向前輩討教討教?好幾次好不容易冒出了一點兒靈感,又被屋裡「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嚇得逃遁了。

婉茹喜歡一邊做家務,一邊想事情,因為這樣可以為她節省很多時間。但弊端是,她經常因此放錯了調味料,或者是忘記放鹽,要麼就是會燒糊菜。
等婉茹做燜好米飯,炒好菜時,已經晚上10:20了。同樣是餓的兩眼發暈的婉茹,喊著老公張明的名字催促他趕快出來吃飯。喊了幾聲沒見人影,婉茹失了耐性,索性自己一個人吃起來。

或許是餓極了,飯菜格外的香。

老公張明走了出來,也被這股好聞的味兒勾得垂涎欲滴:「哇,好香啊!」說完,乾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在飯桌上,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吃了幾口,他感覺到不對勁:「怎麼味道這么甜?這西紅柿炒雞蛋你是不是沒放鹽?」

婉茹解釋道:「沒有吶,我放了鹽。不過可能我今天放了點糖調味兒,所以口感偏甜。不放點糖,西紅柿會酸的嘛。」

誰知道話剛落音,老公張明的臉像一張會變的撲克牌一樣,刷的一下陰沉了下來:「誰告訴你炒西紅柿就一定要放糖的?你難道不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嗎?你為什麼要放糖?」

婉茹無奈:「因為西紅柿很酸啊,而且你不覺得放一點糖會更好吃嗎?」

「你他媽神經病吧!酸了就一定要放糖?那為什麼我媽炒的時候不用放糖也很螞橡冊好吃?」張明氣得將筷子往盤子上一摔,那明黃色的筷子觸碰到盤子的邊如物緣,噼里啪啦地摔到了地上。張明最討厭婉茹做錯事狡辯了!

婉茹不明白張明為什麼突然發那麼大的火,就為了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值嗎?她被張明的火氣轟得火冒三丈,她很想爆粗口話罵他,恨不得賞他一個大耳光。但是,理智叫她要忍住,不要和這瘋子一般見識,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後彎下腰撿起地上掉落的筷子,繼續默不作聲地吃著自己的飯。

「他媽的,做什麼菜都要放糖!你是不是不放糖你就要死啊?是不是啊?」

「什麼B玩意兒,成天就知道放糖放糖!真他媽自私,做自己愛吃的口味,絲毫不考慮別人!」

「不中用的東西,整天除了會花錢就是會花錢,什麼事也不會做,什麼事也做不好!老子娶你有啥用!要吃你自己吃吧,老子不吃了!」

……

生了氣的張明,一直在埋怨婉茹,嘴裡絮絮叨叨個不停。他氣得索性躺在了床上,打開IPAD看起直播來。每次生氣或者無聊的時候,只有看看那些美女唱唱歌跳跳舞或者看看主播打游戲,張明才會忘記心裡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說真的,他很討厭妻子婉茹這樣做事不用心、不過腦子,除了工作,在生活中很多方面她做什麼事都是隨隨便便。菜隨便買,飯隨便做,衛生習慣較差,總是用完東西不放置原處,把家裡弄得亂糟糟的……哎,這一身的毛病,邋邋遢遢,真叫人討厭。

相反,張明的媽媽是個特別愛干凈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把家打掃得纖塵不染,乾乾凈凈。她幾乎每天打掃一次衛生,每天擦一次傢具、門窗、廚房。每次張明一回到家裡,都是乾乾凈凈,整整潔潔的。張明媽媽做飯也很好吃,用張明的話說,如果婉茹做飯的水準能達到他母親的百分之八十的時候,就非常不錯了!

婉茹表面上一聲不吭,但是心裡憋屈的不行。老公張明的脾氣,又臭又爛,一身慣出來的公子哥氣。從來不幹家務,卻成天愛挑別人毛病。她心裡也很不服氣:「什麼玩意兒,還真以為自己是太子!」

「不管他了!愛吃不吃!不吃拉倒!」婉茹恨恨地快速地把餐盤里的食物全部一掃而光,然後打著飽嗝洗起了碗。

不會兒,看到張明穿戴整齊地走出來,看樣子准備是要出門了。婉茹不想搭理他,但是還是要問:「你去哪兒?」

張明正在氣頭上,沒回婉茹的話,直接摔門出去了。婉茹也懶得理他,繼續埋頭洗碗。

張明出去和哥們兒吃燒烤去了。今天他殺的人頭最多,所以他請客。和哥們聊了一會後,加之又喝了些酒,他心情好多了。他想,婉茹即使再笨,到底也是自己的媳婦兒,生活免不了吵吵鬧鬧,這次他就大度地原諒她一回吧。席間他還給婉茹打來電話,聲音頗為溫柔:「老婆啊,我在外面和哥們兒幾個吃燒烤呢。等會兒就回去了。我喝了點酒,不過我沒醉。」

男人只要一溫柔,就很容易得到女人的原諒。那頭,婉茹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無奈笑笑,每次張明一喝上酒,就把什麼都給忘了,這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真像個小孩子。算了,不和他計較。

「你還喝酒了?你不是開車嗎?一會兒你怎麼回來啊?」

「一會兒我叫個滴滴。沒事的,你放心。哦,對了,你早點休息啊,不用等我。」

聽著張明的意識還很清醒,婉茹判斷他應該沒多喝。但也十分擔心地問他:「你在哪裡?告訴我地址,我打車去接你。」

「不用,不用。」

「你快點告訴我,趁著你還沒醉。一會兒我就過去了。」

「不用,不用啦。」婉茹一連要求了張明幾次,張明都謝絕了。還沒等婉茹說完,張明「啪」的一聲掛了電話。之後,婉茹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進去,都無人接聽。

張明覺得這點兒小事自己完全能搞定,根本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的。一個男人么,出來喝了點酒還要自己媳婦兒接,傳出去這幫哥們還不笑話死他?

婉茹最後也放棄了。她了解張明這倔脾氣,絕對的說一不二。最後,婉茹洗漱洗漱便睡了。

朦朦朧朧,在睡夢中的婉茹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是老公回來了!婉茹急忙起身開門。門打開,居然看到了公公扶著喝得不省人事的老公張明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

「還愣著干什麼?快,快來給我搭把手。」

婉茹連忙扶住醉成一攤爛泥的張明,讓他的身體盡量往自己身上靠,好減輕公公的負擔。

「爸,你怎麼來了?」婉茹詫異地問道。公公和婆婆住在附近的縣城裡,來一趟A市也要一個多小時。怎麼大晚上的,是公公把老公送回來了?而且怎麼張明喝成了這個樣子?

「噢。我給明明打了幾個電話,沒接。後來通了,他說在和朋友喝酒。我一聽聲音不對勁兒,就逼著讓他把電話給周圍的人,一問出地方便立馬開車來尋他了。這不,我到的時候,就剩他一個人趴在燒烤店沙發上睡覺呢!那幾個朋友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公公語氣不急不慢,但是微弱的面部表情還是出賣了他不悅的情緒。

「他的朋友也太自私了吧!怎麼能不管張明,扔下他就走了呢?」婉茹急忙走進廚房,找起醒酒葯來。順便她燒了一壺水,准備給公公泡茶喝。

「哎。都喝得不像樣了,誰還能管得了誰。」公公扶著張明坐下,又繼續問道:「剛才張明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了。」

「噢,那會兒估計他已經有醉意了……」公公尋思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末了,又不緩不慢地加了一句:「其實你應該把他接回來的。」
雖然公公語氣和善,但是婉茹聽出來了,公公這是責怪她不管他的兒子哩!

婉茹辯解:「可是我問了他到底在哪兒,他死活不告訴我。而且當時我聽得出他意識還清醒著,想著應該沒什麼事。」

「呵呵,你是沒經驗。但凡這喝酒說自己沒醉的,一般都醉了。下次啊,你就提前詢問他,知道他和什麼人去喝酒,在哪裡喝酒。也好在他喝醉的時候能把他找回。要不然,放著他一個人躺在店裡的沙發上,出了什麼事那多危險啊!」

婉茹聽完,便低聲應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她默默地走進衛生間,打了一盆冷水,端過去給張明擦拭。然後又給張明喂下醒酒葯。期間,張明醉得胡言亂語,直囔囔著胃裡難受,想吐。吐了幾次,沒吐出來,憋得張明的臉漲紅漲紅的。婉茹沒辦法,讓公公端著盆,她將食指伸進張明的喉嚨里扣著,摳了一會兒,張明「哇」的一下全吐出了。

三人折騰了好久,最後,張明也緩得差不多了,公公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婉茹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2點了。婉茹擔心公公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便要挽留公公在家裡留宿一晚上。公公謝絕了,說明早還要趕著上班,所以還是快些回去吧。婉茹不好再說什麼,便點著頭答應了。

張明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嚕,嘴裡還說著夢話,他以為自己還在和兄弟們吃燒烤呢!而婉茹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心中有氣,氣得睡不著。她想著張明真是幼稚透頂,30歲的人了,每次喝酒都把持不住。喝就喝了吧,可你提前要做好安排啊!最起碼要和她打聲招呼,告訴她到底在哪兒。每次問他他都倔得不肯說,最後醉成爛泥了,還要讓家裡人操心。最令人氣憤的是,家裡人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只言片語中還是會責怪婉茹的「不作為」,因為婉茹這個妻子沒盡到責任,所以才導致丈夫喝醉了酒「留宿」在外。關鍵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天,張明醒來,他已經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了。但知道了昨晚是自己的父親把他從燒烤店撈回來的,不禁大呼:「這真是一個絕世好爹啊!還是爸媽最疼我!」

婉茹冷哼了一聲,理都不想理他。

周末,張明回老家看望父母。張明媽看著兒子回來了,樂得喜笑顏開。

回到自己家,張明像一隻放飛的鴿子,好不自由。他一邊吃著父母為他精心准備的櫻桃和西瓜,一邊翹起二郎腿看電視。看見在廚房忙活、為他張羅一桌好菜的母親,張明感到很溫暖。這種有爸愛,又媽疼的感覺真爽。

廚房裡的飯香挑逗著張明的味蕾,他肚子「咕」的一聲叫喚,勾起了喉嚨里的食慾:「媽,我要吃紅燒豆腐、清蒸魚、還有醬肘子……」

一口氣就點那麼多菜,真是貪心!張明媽笑著奚落他:「我看呀,你下次最好還是別回來了。省得我操心。」

張明爸反駁:「操啥心了?做幾個菜還能把你累壞了?兒子想吃,那就做唄!」

張明爸媽的這對話,瞬間讓張明想起了什麼。對了,婉茹呢?他「嗖」的一下彈起身子,幾步走到屋內,看見妻子婉茹正在電腦桌前忙活。

「你在做什麼?」張明一進來,適才還漾著笑意的臉變得像一張撲克牌一樣冷。

「查資料。」

「什麼資料非得要現在查?」
張明這種領導式詢問的口氣,讓婉茹不想回答他。她不吭聲,繼續著手上的操作。

「你怎麼這么不懂事?身為兒媳婦,你為什麼不去幫我媽做家務?」張明不依不饒。

「我在查閱工作上重要的資料。一會兒不行嗎?」

「一會?一會兒飯菜都做好了!你以為你是大小姐啊?父母年紀這么大了,一點幫忙的意識都沒有!娶你有何用!」終於,婉茹的這種態度成功勾起了張明的怒火。

神經病!天天挑事!婉茹氣得想摔電腦,但還是咬著牙忍住了:「你自己不也沒幫忙?憑什麼說我?」

「呵?你跟我比?你和我能一樣嗎?」張明一臉不可置信,彷彿在懷疑婉茹說話究竟有沒有過腦子。他想,別人家的兒媳婦都那麼勤快,見到活就和公公婆婆搶著干,為什麼自家兒媳婦這么不懂事這么懶呢?

婉茹不想與他爭執過多,狠狠瞪了他一眼,遂走出內屋。雖然火氣很大,但是兩人吵架的聲音很小,並沒有驚動兩位老人家。

婆婆還在廚房裡忙碌著,砧板上傳來「咔咔咔」又細又慢的均勻切菜聲。婉茹心煩至極,但是還是走上前從菜池裡撈出一把菜,擰開了水龍頭慢慢清洗著。她邊洗邊強迫自己忘掉剛才發生的不愉快的事,說服自己不要與張明一般見識,想著想著,她心裡好受點兒了,也不那麼氣了。

洗完了菜,她站在廚房傻傻地杵著,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些什麼。婆婆依舊專心致志地切著菜,好像沒注意到她站在背後的身影。婉茹看著堆在案板前的一摞菜,心想如果家裡還有一個砧板就好了,她就能幫婆婆切菜,這樣效率就會更快一些。但是,家裡沒有多餘的砧板呀!所以婉茹也只能想想作罷。

婆婆堅信慢工出細活,因此她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很細致。菜絲要切得細細的,肉要燉的爛爛的,調料要放得剛剛好……站了看了幾分鍾,婉茹覺得無聊透頂,她認為這樣很浪費時間,她想回房間繼續查閱她的資料,但是又擔心張明的指責。

婆婆依舊還在慢條斯理地切著菜,一言不發,婉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打破這樣的沉默和尷尬,然後隨便問了婆婆幾個關於如何做飯做菜之類的問題,婆婆她也熱心地回答了。她看起來就像站在婆婆身旁學做菜的乖媳婦一樣,但是事實上,她的腦子已經飄在別處,飄在她的電腦桌前、飄在她的工作上、飄在其他事上……她實在是很不心甘情願,心裡的負能量簡直要爆棚,可是她又不能發作,於是她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保持著面無表情的表情。

正在看球賽的張明,因為喜歡的球隊進了一個球,激動地大吼了一聲。在中場休息的間隙,他看到婉茹站在母親的身後,很認真地學著做菜,他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

廁所里,傳來洗衣機轟隆隆的運作聲和嘩啦啦的流水聲。張明爸爸把張明帶回的一兜子的衣服一股腦倒在了洗衣機里,順便還往洗衣機里多舀了幾勺洗衣粉,他知道兒子上班的地方粉塵多,僅僅只放一點洗衣粉是不夠的。在做完這些後,張明他爸還想起來客廳地板上還「躺著」張明的一雙臭襪子,他想一並幫張明把襪子順便也洗了,遂又走出了客廳。在拿襪子的時候,張明爸故意「冷」著一張臉訓張明:「以後臭襪子自己洗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張明聽了,嘻嘻哈哈地反駁:「憑什麼啊,你自己的襪子都是我媽給洗的。哎,我的襪子又沒人幫我洗,所以只好拿回來咯。」

公公「沒好氣」地回道:「沒人洗就自己臭著吧。」

在廚房的婉茹聽了,渾身像針扎一樣難受,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反反復復咀嚼著公公那句話的意思。公公這話,表面上像是在訓斥張明,可好像又是在說她不幫張明洗衣服,沒有做好媳婦兒分內的事。想了一會兒,婉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心裡的郁悶,又重重添了一筆。

切菜聲、洗衣機里傳來的轟隆聲、家人的對話聲、電視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柔和成一首和和美美的音樂。此時的張明心情愉悅,他覺得一個美滿的家應該就是這樣,一家子忙忙碌碌、其樂融融,和和美美。每次一回家,他心情就特別舒暢。在電視機跟前,他暗自做了一個決定,以後要每個星期回一趟家,好好陪陪自己的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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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輕輕突然不想結婚了,在她醉酒向周席求婚的48小時後……

1.

事情是這樣的,許輕輕去參加同事的婚宴,喝的有點多,醉眼朦朧中,眼見新娘和新郎在光影交錯中幸福地相擁,周圍簇擁著浪漫的花海和熱烈鼓掌吶喊的人群,她眼裡漸漸起了霧,心底瞬間涌現出一股沖動和憧憬,這種激情在她打車到家後仍久久不息。於是,手拿新娘捧花的她在男友周席進屋的一瞬,踉踉蹌蹌地迎過去,單膝跪地,仰起臉說:「周席,你願意娶我嗎?」

周席剛到家就遇到這么大的陣仗,一瞬間是懵逼的。他看著眼前的許輕輕,臉紅紅的,眼神迷離,嘴上的口紅有些調皮地脫離了嘴唇向周邊蔓延開去,是她喝多了酒後特有的狀態,鬆弛又肆無忌憚。他愛死了她這種狀態,走上前去扶起她:「小傻瓜,這是鬧的哪一出?」

「你就說願不願意嘛?今晚看到人家結婚,真的好幸福好感動啊!」許輕輕微微地撒著嬌,她很少有這樣的柔軟狀態,這得益於酒的功勞。

「願意願意,你此時讓我上天摘月亮我都願意……」周席對這樣的許輕輕毫無招架之力,嘴裡一邊附和一邊攬著她走向卧室......

第二天醒來,許輕輕忍著頭疼坐起來,端起床頭櫃上的涼白開先灌了幾口,又揉揉太陽穴發呆了幾分鍾醒盹,然後轉頭去看身旁的周席。濃密的發量,粗獷的眉毛,比她還要小的瓜子臉,胡茬颳得清清爽爽。這一輩子就是他了嗎?這人真的要成為她的老公了嗎?她心裡有點微微地不確定。好在下一秒,周席就睜開了眼,然後側過身用手肘撐住頭,看著盯著他的臉呆愣的許輕輕,調侃到:「咋?一大早就用色眯眯的眼神盯著老公了嘛?」他故意把「老公」倆字咬的很重。

「噫~~~去,去你的。」許輕輕對「老公」倆字很不適應,渾身一激靈,拿起枕頭就朝著周席身上的被子砸去……

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打打鬧鬧,像兩個玩伴,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倒也其樂無窮。

「我昨晚一激動就跟我媽打電話說咱們要結婚的事了,我媽很開心,說要陪你去選婚紗呢。還說結婚後你可以辭職在家當全職太太,反正我們家也不差你掙的那點錢。」周席一把攬住許輕輕的肩膀,還學著周星馳的話說,「回頭我養你啊!」

許輕輕對於未來的婆婆只覺得壓力山大,那是個比她媽還要強勢還要說一不二的人。

「啊,你媽要陪我選婚紗啊?這個就算了吧。咱倆去就行了。」許輕輕抗議著。

「我媽也是好意,不過你要不喜歡那我就不讓她來了。」周席附和著。

可是在試婚紗那天,他媽還是悄無聲息地來了。在許輕輕穿好一套,打開簾子想給周席顯擺多麼漂亮的一刻,簾子後的臉卻變成了他的媽媽,笑得隨和又刻意。許輕輕尷尬地打招呼,背著他媽跟周席擠眉弄眼地詢問她怎麼又來了,周席聳聳肩,臉上的表情有討好和無奈。

許輕輕很喜歡身上試得這一件,一字肩,可以把她的脖頸襯得修長又纖細,胸前微微的小V,即不太過又不太保守,腰部有著一朵白色玉蘭花的刺綉,點綴得高雅脫俗,裙擺大大的,長度剛好及地,最驚艷的是整個婚紗上面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細閃,許輕輕可以想像到在婚禮現場燈光的照耀下,那將會怎樣似星辰般的美麗,到時候再配個長長的頭紗,啊,堪稱完美。許輕輕喜歡完美。

「吆,美的嘞~不過,嘖......看著是不是有點太露了。唔......再試試這件、這件......多試試總沒錯。」周席的媽媽圍著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去架子上給她挑選她認為更適合的樣式。

許輕輕擺擺手把周席招來小聲地對他說:「我就喜歡這件,就這件了。你跟你媽說說別讓她......」在他媽眼神飄過來的一刻,許輕輕忙擺好笑臉住了嘴。

周席便過去對他媽說:「媽,輕輕喜歡那件,就定那件了吧。」

「哎呀,你懂什麼咧~這婚紗嘛,就得多試試。」邊說著邊拿著一件遞給許輕輕讓她試。

許輕輕無奈,只能去試。試來試去,他媽媽終於選中了一件,蕾絲紗紗的七分袖,肩膀裹得若隱若現,倒也不能說難看,但不是她許輕輕喜歡的啊。

周媽媽倒是在一邊直誇:「好看的嘞~」轉頭就對店員說,「就定這件吧!」

許輕輕急得對著周席狠狠瞪眼,換好衣服後,周席終於醞釀半天對他媽說到:「媽,是我倆結婚又不是你,我們喜歡那件。」

「好好好,聽你們的。」周媽媽邊說著邊推著他們出了門。

可轉頭第二天,送來的婚紗還是周媽媽選擇的那件,許輕輕看到後憤怒地把婚紗摔在地上,心裡的感受像是她高中前的那段時光。

2.

許輕輕出生在一個小縣城,父親母親都是老師。她的家庭要說大富大貴談不上,但也可以說是書香門第了。小地方的人總是對有學問的人充滿尊敬,何況家家都有孩子,總要在老師手下讀書寫字學知識。所以,許輕輕家在當地也頗有自己的一點地位,這也便造就了許媽媽說一不二的性格。許媽媽非常注重對孩子的教育,在一分之差便差上千名次的高考大省,這條道路向來都是競爭慘烈頭破血流,她希望孩子有個更穩固的未來。

在母親天天的耳提面命中,許輕輕自小便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懂事」,當然這個懂事主要體現在學習上。許輕輕上學很早,小學初中,總是班裡最小的一個。她上課總會坐的板板正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放學到家後的第一件事總是先去完成作業。她不愛說話,不懂社交,內心有著敏感、膽怯和自卑。孤獨是有的,她偶爾也會無意識地隔著玻璃盯著窗外樹上的鳥兒,看它們清理羽毛,看它們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然後一起呼啦啦地飛向天空。偶爾她也會在課間望著嬉笑打鬧的同學,眼中充滿著艷羨的光芒,可等她回過神來,又一頭扎進了課本里。

日復一日中,她學會了和孤獨和平共處,也在踐行著母親賦予她的「正確」使命。雖然有時也會被欺負,但她也算順遂地在父母安排的重點學校重點班級里度過。她也不負母親的期望,學習一直都是數一數二。

但她覺得母親從來就沒有滿意過。在她小學考第一蹦跳著把試卷拿回家時,母親看一眼就說:「你看看你錯的那道數學題該錯嘛?是不是馬虎了?下次要好好檢查。如果你高考時因為馬虎錯題,你知道後果吧。」如果是她數學考了滿分時,母親就會說:「不要因為這次考的好就驕傲,快去預習下一節的課程吧。」總之,從小學開始,「高考」倆字就被母親強迫融進了她的血液里,學習是她所有的生活。當然,在衣食住行上,母親從來不曾虧待她,只是,她所有的努力也不曾博得母親的一笑,她從來不記得母親抱過她或者誇過她。而她的父親,在許輕輕的記憶里,父親總是很忙,忙著備課上課,寫教案,批改作業。她記憶里的父親總是躲在書房裡,許輕輕從門口看到的全是她的背影,燈光打在他的身上,模糊又遙遠。

3.

叛逆會遲到但從不缺席,在許輕輕臉紅心跳地偷偷看高中男同學給她寫的情書時,在她看到班裡的氛圍在悄悄變化時,她意識到還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那個世界看起來那麼的歡樂、無序、飛揚、無所顧忌,像一塊磁鐵一樣深深地吸引著她,她想靠近卻又不敢。她不敢早戀,不敢逃課,不敢去網吧,不敢像教室里後排的那些女孩子一樣披頭散發,擦脂抹粉。她在她們肆無忌憚地歡聲笑語中看到一個叫做「青春」的東西,而她沒有。她的青春里只有做不完的作業,刷不完的數學題,背不完的英語單詞和做不完的噩夢。她時常夢到數學考了零分後,母親站在背光處望向她時那失望又憤怒的眼神,和她無助又無措地躲在房間的陰影里默默哭泣的場景,盡管這場景從不曾發生過。

16歲之前,許輕輕一直走在一條辛苦寡淡又正確的道路上,除了學習還是學習。16歲之後,她終於跳起來扒著窗檯隔著玻璃看到了外面繁雜的世界,車水馬龍的巷子里,無邊無際的夜空中,充斥著歡笑,溫情,打鬧;自覺,強迫,謾罵;算計、墮落、罪惡。那復雜色彩的明媚閃耀著她的雙眼,那陰暗刺激的窺探沖擊著她的內心,她彷彿一尾縱情一躍後看到大千世界便強烈渴望上岸的魚,即留戀水裡的安全安心,又憧憬岸上的無限風光。於是,在父母的不知情中,她的思想正漸漸萌芽,渴望長大,然後漏出獠牙去跟世界搏鬥。

許輕輕第一次開始了跟內心對話,問自己想要什麼。當然她是沒有答案的,她還不習慣於自己對自己說話,她還在父母對她灌輸的話里打轉。況且高考的倒計時也已提上日程,容不得她三心二意。刷題刷題刷題,月考月考月考,班裡籠罩著持續的低氣壓,她盡力安撫好自己內心的兵荒馬亂,完成這十年寒窗的最後沖刺。理所應當的,她報考了父母推薦的專業,向著父母設定的最穩固順遂的人生之路邁進。

等等,且慢,為什麼是理所應當而不是理所當然呢?

因為許輕輕並沒有那麼選,她內心的獠牙在一日日壯大。讓我們退回到她報考的那一天,在父母推薦她考個本省的師范大學,畢業後直接在省會城市當老師的建議下,她第一次弱弱地表達了自己的反對。在父母的錯愕中,她溫柔又堅定地選擇了離家很遠的一座城市裡的設計專業。

帶著父母的不解、爭吵、責罵和留戀,許輕輕坐著火車第一次離開故鄉的那片天空,她覺得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自由的味道。她終於像兒時隔著玻璃看到的鳥兒那樣,開始了翱翔。在轟隆轟隆的火車聲中,她第一次睡了一個踏實的覺。她的內心全然沒有要離開家的茫然和惆悵,只有對未知的好奇和對大學生活的憧憬。

4.

那是許輕輕第一次的反抗,小試牛刀後,她為自己握住了自己的人生而喜不自禁。可如今,難道一切又要退回去嗎?

許輕輕心思不定,難道僅僅因為一個婚紗,就要悔婚嗎?許輕輕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而身旁的周席,鼾聲如雷,在焦躁又安靜的夜裡顯得那麼的突兀和矛盾。

其實認識周席並不是什麼浪漫的邂逅,而是人為的撮合。在她離30歲還差一年的敏感關口裡,在父母看她遲遲沒有一個穩固像樣的男友時,終於坐不住了,逼著哄著瞞著鬧著托這個親戚找那個同事用盡了所有的社會關系來為她相親。他們便是在一次的相親中認識。父母滿意於他的家世,他滿意於她的身高和外形,於是在不咸不淡中,他們開始了交往。

那時的許輕輕正處在一種焦慮和矛盾的心態中。大學四年一晃而過,在考研失利後,她腦袋裡裝著些許的專業知識、些許的穿搭化妝技巧、些許的信念和熱忱便一頭扎進了社會這個大熔爐里進行鍛造。只是當時的她沒有想到,這個過程會那麼的緩慢而痛苦。

起初的幾年,她也有過一段愜意又自在的時光,可後來不知怎的,世界彷彿一瞬間就變得焦慮又浮躁,她被迫裹挾在這股洪流中。城中村拆遷導致房租大漲,「996」體制開始盛行,「內卷」變成了常態化,一批一批的年輕人源源不斷地襲來,她仿若前浪,被推擠在沙灘上。甲方的無知和挑剔,老闆的變態和壓榨,在又一次加班到凌晨回到家時,她突然發現眼角起了一道若隱若現的細紋,才猛然發覺,她馬上就要三十歲了。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沒有她的一磚一瓦,事業讓她透不過氣,戀人還不知在哪貓著跟她玩捉迷藏,還要用多少的時間為代價才能換取她想要的生活呢?她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選擇,如果當初聽從父母的安排,選擇當老師,是不是要更輕松一些?但是這內心的些許猶疑她不能也不想對家人提起,只能盡力減少回家的頻次,來躲避媽媽口中那個自己早已脫軌的人生。她不願面對,不敢承認,可是當她在微博上看到相親角中那些三十多歲的女人,被冠以「大齡剩女」的稱號,被安排、被挑剔、被比較時,她變得更加的焦躁不安。這個社會總在告訴她,一個女人沒有家庭,就怎樣都是失敗的。她便是在這樣一種年齡焦慮和內心猶疑的狀態下,接受了父母的安排,認識了周席。

周席配她,哪哪都不為過,除了一米七六的他站在一米七四的她的旁邊稍顯不足外。他有著掙錢能力遠超於她的家世,外貌清清爽爽,脾氣溫和穩定,愛干凈,不嬌氣,會做家務,愛玩愛鬧有趣。只是,就算最開始的熱戀期,他們也只是像玩伴一樣吃喝玩樂。許輕輕總覺得,周席像個孩子,不懂她。他不懂她愛的那些虛無縹緲的浪漫,當她看到一段驚艷的詩句發給他後,他只會說牛逼牛逼;當她跟他分享拍的藍天白雲月掛柳梢星河璀璨時,他只會回她一個大拇指的表情包。他不懂她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也不懂她的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他是淺顯直白的,而她是復雜內斂的。

但若要說她對他沒感情,她許輕輕自己都不信。她喜歡他的簡單直白,不用費心去猜;喜歡他刮干凈胡茬的臉,清爽又白凈;喜歡他望著她時的眼神,溫柔又深情;喜歡他的笑鬧和關心,有趣又溫暖;喜歡他早晨醒來後的偷吻,甜蜜又溫馨;喜歡和他一起的吃喝玩樂,無憂無慮。可是她也討厭他在每次矛盾後的退縮,討厭想跟他好好溝通時他的玩笑,討厭他無論對誰都是那麼溫和不知反抗。許輕輕真實的自己其實脾氣很大,但他們從來沒有好好的吵過一次架,她每次積攢的怒氣都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柔軟沉悶,毫無著力點,閃的她心累。

其實許輕輕周邊結了婚的小姐妹都誇周席好,她們說:「你真是矯情,你不知道一個情緒穩定的男人有多難找」「就是就是,你們也趕快結婚吧,年齡再大可就找不到這樣家世的了」「過日子嘛,也就那樣,誰還會真找個愛得死去活來的去折騰婚姻啊」「是啊,年齡大了也就折騰不動了,跟誰遲早也是平平淡淡的過」......

只有她閨蜜對她說:「你問問你自己想要什麼?忠於內心吧,不然你總會糾結到底的。」

想要什麼呢?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呢?她不知道。從小是父母安排的生活,接著是她和父母咬牙對抗著的生活,後來的她好像一直順著一股潮流在隨波逐流,逐漸她好像已經淹沒在這條時光長河中。周遭的眼光審視著她,言語吞噬著她,於是,她不自覺地感到惶恐焦慮。她想順著這條河流走啊走,可是怎麼也追不上,她怎麼樣都顯得格格不入。同齡人早已結婚生子、買車買房,過看起來熱氣騰騰的生活。到她這兒怎麼就是不行,她彷彿卡在了這兒,無法和自己、家庭、世界和解。

但她知道她不想要什麼,她不想要再去過那種被束縛被管控的人生,她不想活在迎合別人的期待里,她不想她人生的意義只是婚姻丈夫孩子和吃喝拉撒睡。一定還有些別的什麼,一定還有一些值得終生為此追逐的東西,只是她還沒找到。馬上三十歲了,常言道三十而立,而她,除了能夠養活自己外,一無所有。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5.

許輕輕想起了剛畢業時一個人的生活。那是一段最為愜意的時光。

那時的她充滿著對工作的熱情和對新生活的期待。剛入職場,雖然工資少但工作輕松。她在公司旁邊兩公里處的小區里租了個房子,四室一廳裡面的一間,價格不菲。不過她喜歡那個客廳里整面牆都是大大的落地窗,一打開大門入眼就是明亮又開闊的視野,從22樓的落地窗往下看是小區里建的雲彩狀的游泳池,池邊種著棕櫚樹,建著木頭小亭子。池裡的水映著蔚藍的天,如一幅畫。早晨在客廳可以看到緩緩升起的朝陽,傍晚可以透過廚房的窗戶看夕陽西下。她自己小屋的飄窗上,放著她的整個世界。她在飄窗上鋪了塊地毯,上面放著靠枕和小桌,桌子上的花盆裡養著吊蘭和綠蘿,生機勃勃,地毯的角落裡擺著厚厚的一疊書。每天傍晚下班後,她都帶著耳機踩著輕快的步子悠閑地走回家。

那個夏天,許輕輕看了一場又一場的夕陽和晚霞,吹過一場又一場的微風,時光悠長而緩慢。每次到了家,她都能感到無邊無際的從心底散發出的暢快,那裡的整個空間都是屬於她。她時而躺著靜靜聽歌;時而坐在飄窗上透過玻璃看遠處的萬家燈火;時而拿著瓶酒喝到微醺,讓輕飄飄的思緒漫步目的地游盪;時而和朋友通通電話視視頻暢快地聊聊天;時而收拾收拾房間打理打理花草。當然更多的時候,她靠在飄窗上,看一本一本的閑書,看毛姆的月亮和刀鋒,看弗蘭克爾寫生命的意義,看麥家的人生海海,看被討厭的勇氣,看米切爾的亂世佳人,看武志紅的心理學,看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他們都在說你永遠有能力選擇自己的人生,其實不是他們在說,而是她在拆解。她拆解著作家的世界,體悟著自己的人生。

她心裡的獠牙已然長大,只是被她刻意壓制著,她仍然想試著去過一過大家都在過的正確人生,不出格,無意外,趕在三十歲前結婚,然後生子,餘生為家庭不遺餘力。她也盡力去試了,她都求婚了,父母都知道她要結婚了,然而,她怎麼忽地就不篤定了呢。

望著身旁的周席,看他沒心沒肺地酣然入夢,許輕輕都氣笑了。周席完全看不到她這兩天的心不在焉,也看不到她這兩天的神情恍惚。許輕輕覺得周席可真是幸福,可如果我來打碎他的這種幸福,是不是太過殘忍。

6.

清晨的陽光又一次的升起,許輕輕早早的就醒來在廚房煮咖啡,看到周席飄過便漫不經心地說了聲早。

周席飄過去後突然又嗖地飄了回來,扒著輕輕地肩膀輕嚎:「呀,輕輕,你看看你的那倆熊貓眼,昨晚是不是又背著我刷劇了,我們可說好一起看的。」

許輕輕一陣大無語,有氣無力地回:「走開走開,誰背著你刷劇了。」

「反正不許你自己先看,等晚上我們一起哈」說著周席就跑向了廁所。

許輕輕望著周席的背影,心裡暗暗苦笑:這傻孩子,是真長不大。可轉頭她又羨慕起來。她羨慕周席什麼都不在乎地沒心沒肺,羨慕他在父母的管控下也能無憂無慮的生活。她自從16歲對這個大千世界管中窺豹開始,就想要過一種由自己掌控地肆意灑脫的生活。可是跟周席一起不行啊,她許輕輕早已不是一個無意識的瓷娃娃,她早就逼著自己去認識建構一個屬於自己的夯實三觀,怎麼可能再去以婆婆的指令行事,以夫家的責任為己任,以周圍人的眼光為行事准則,那豈不是又退回到16歲之前那種混沌人生了嘛。而且,許輕輕開始意識到最為關鍵的問題,她可能沒有那麼愛周席。周席會用她最愛的書墊桌角,用她最愛的香水噴廁所,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地了解珍視過許輕輕所愛的東西。她和他只能做玩伴,他沒辦法做她的知己,也沒辦法做她累了時候的依靠。

咖啡杯里的咖啡早已冷掉了,許輕輕的心也在漸漸冷卻。

7.

晚上,許輕輕拉著周席一本正經地坐在沙發上,周席還以為要開始追劇了,連薯片都准備好了。然而許輕輕說:「周席,我不想結婚了。」絲毫沒有猶疑,沒有婉轉,她堅定地盯著周席的眼睛,不讓他有絲毫的後退之路。

周席一瞬間有點懵,他盯著許輕輕的眼睛,彷彿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可是她的眼睛完全藏在了睫毛的陰影中,他看不懂。

他臉上漸漸升起一種絕望之情:「為什麼?輕輕,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聽到這句話,許輕輕的眼中彌漫著一股濃到怎麼化也化不開的悲傷之情。她看著眼前一臉受傷的男人,心底在流淚,但她必須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結束掉這段感情,扭扭捏捏優柔寡斷只會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裡更難以釋懷:「沒有,你真的一直都很好。只是,我可能不夠愛吧。」

聽到這句話,周席開始泣不成聲:「輕輕......我不要分手......我們不分手好不好?如果是你覺得我媽......我媽她......太不好相處,我們就少來往好不好。你到底是為什麼呀?我不要分手......」周席覺得整顆心都是痛的,他拉著輕輕的手,一直用顫抖的聲音反復求她。

許輕輕任由他拉著發泄,她用一種慈悲又殘忍的眼光看著他,為他心痛,又為自己難過,但她沒有任何的猶豫,反而變得更加堅定:「周席,你不要這樣......其實也不關你媽媽啥事,是我們之間有問題,你意識不到嘛?我們之間總是隔著一層什麼......」

良久,她等周席的哭聲漸褪,對周席說:「真的只是我的問題,是我不好。你以後會找到更合適的女孩。」

許輕輕說完話,收拾好東西,回頭又望了一眼獃獃的周席說:「我走了,再見。」便輕輕關門,沒有再回頭。

她不知道自己將去往何處,或許是最寂靜的世外桃源,或許是最嘈雜的人群鬧市,不管去哪,終歸是她自己想去的地方。前路茫茫,無問西東,許輕輕嘆出一口濁氣,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她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有歡愉、有悲苦、有遺憾、有不舍,但是當夢醒,一切也都成為了過去。

她想著先跟媽媽打個電話吧,她們或許不解,或許責備,但卻可以放心了,她們的女兒是真的長大了。或許她還需要時間去忘掉周席,需要閱歷來讓內心更加強大,需要想想來時的路和歸途,需要勇氣摒棄掉周圍人嘈雜的噪音,但許輕輕覺得,她已經准備好接受一切了。

「我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她對媽媽說了最後一句話。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一聲長長的嘆息,接著她聽到了這近三十年來她最期待的一句話:「好吧,或許你是真長大了。明天回家吃飯吧,做你最愛吃的白菜豬肉燉粉條......」

許輕輕終於忍不住,在大街上淚流滿面......

                (完,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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