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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水的小說短篇

發布時間: 2024-04-07 03:18:44

① 短篇小說《船》

若干年前,德國文學表現主義大師格奧爾格·海姆(Georg Heym 1887-1912)的短篇小說《船》的中文譯本因某些原因未能發表。今時今日,疫情全球肆虐,這篇小說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格奧爾格·海姆用極其細膩的筆觸描繪了一場毛骨悚然的死亡之旅,他筆下的場景籠罩在毀滅、災難、疾病與死亡的恐懼之中,讀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一個人把被單從他的頭上揭下來,他們看見一具屍體,在蒼白的面孔上一雙猙獰的眼睛瞪視著天空。額頭和太陽穴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紅色的斑點,在鼻子底部還有一個像肉瘤似的紫色的大疙瘩。

      「這是瘟疫。」是誰在說話?[...]。突然所有人都如夢初醒:他們將要死去。一個可怕無情的隱身人已把他們握在了手裡,[...]。但是只需一瞬間的工夫,他就可以來到船上,爬到桅桿後面;他可以眨眼之間就從艙室里冒出來,露出他陰森的臉,瘋狂地在甲板上獵取他們。

    「但所有人都清楚,這個敵人就潛伏在這里,窺探著他們,他坐在某個地方,也許在甲板上,在他們中間,像一條看不見的白龍正在用顫抖的爪子摸索著它的心臟,然後噴出有毒的氣體。」

這篇小說和譯文已經深藏在我的筆記本里很久了,今天再讀格奧爾格·海姆的文字,依舊被他噴涌的想像、鮮明的隱喻和犀利的筆觸所折服,他被他的同時代人稱作"描寫恐怖的詩人",無論是更聞名的詩歌還是他的散文或小說無不刻畫一個令人壓抑又光怪陸離的世界。

          --- 祝閱讀愉快 ---

溫馨提示:這篇小說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氛,一個人的夜晚勿讀,膽小勿讀🤒

      《船》                 

      〖德〗格奧爾格·海姆  Georg Heym

                  劉泠杉 譯

一艘載著珊瑚的小船駛過哈耳弗哈流域*的約克角半島* 。有時,人們可以從船上看到新幾內亞北部藍色的山巒;有時,人們可以看到呈現在地平線上的猶如一條破舊銀色腰帶的海岸線 — 那裡是澳大利亞南部的一片不毛之地。

*譯者查找了大量的資料,但沒有找到作者所指的流域,故暫此譯,有待查證。

*澳大利亞最北端半島。

船上共有8個男人:船長、兩個英國人、一個愛爾蘭人、一個法國人、兩個葡萄牙人和一個中國廚師*。因為人很少,所以他們之間自然就結成了很好的友誼。

*這里和原文出處有些不同。這里沒有提到法國人,而故事情節卻始終以法國人為線索開展的,故譯者在這里稍做了修改。

現在,船將駛向布里斯班*。人們要在那裡下船,各奔東西。

*澳大利亞東部港市,昆士蘭州首府。

他們的船駛過一些小的群島,這些島嶼的存在使澳大利亞和新幾內亞這兩大洲永遠地連接在了一起。這里的海洋呼嘯著,連測深錘也永遠找不到它的位置。

他們拋錨將小船停靠在了島上一處背陰的港灣邊。三個男人上岸去尋找島上的居民。

他們穿過森林,費力地爬過一座高山,越過溝壑和被森林覆蓋的山巒,幾小時以後他們來到了湖邊。

整個島上沒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他們聽不見鳥叫,看不見動物,只有可怕的寂靜。眼前的海洋也是沉默和灰暗的。「總該有人在這吧,見鬼了!」愛爾蘭人說道。

他們叫喊著,射出槍中的子彈。可是沒用,沒有人來。他們沿著海灘行走,接著穿過水流,又經過山崖和灌木叢,可是卻沒看見一個人。這里高聳的樹木猶如龐大陰森的幽靈,它們毫無生氣,猶如目光僵硬的死屍。這幾個男人想互相訴說他們的恐懼,可是當他們看見彼此蒼白的面孔時,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他們走到了一個延伸向河流的岬角,而就在岬角拐彎的前方他們看到了另他們瞠目結舌的景象:那裡躺著三具屍體,兩個男的,一個女的,還穿著他們本來的衣服。但是在他們的胸上、胳膊上、臉上、到處都有像是被無數昆蟲咬傷後留下的紅色和紫色的斑點,在一些部位還有從他們爆裂開來的皮膚里拱出來的像小山丘一樣的大疙瘩。

他們很快地逃開這些屍體。那不是死亡驅趕了他們,而是他們從屍體臉上讀出的一種莫名其妙的威脅感,好像一種可怕的東西隱身潛伏在無聲的空氣里;一種他們說不出來是什麼,但是卻正是它充滿著難以名狀的恐懼。

突然,他們開始奔跑起來。荊棘叢剮傷了他們,但是他們仍不顧一切地跑,幾乎是腳後跟踢著腳後跟。

跑在最後面的是一個英國人,當他靠在一片灌木叢旁邊,想要跑開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看了看周圍。在那兒,他好像看到在一棵大樹乾的後面站著一個小的黑色人影,就像一個穿著喪服的女人。

他叫他的同伴,指給他們看那棵樹。但那兒什麼也沒有了。他們嘲笑他,但笑聲聽起來那麼地沙啞。

最終他們回到了船上。小船把他們帶回到甲板上。

他們就像恪守一個秘密的約定似的隻字不提所看見的一切,好像一個什麼東西堵住了他們的嘴。

很晚了,船上的人回到甲板下的吊床上睡覺。其中的六個男人擠在一起睡,只有船長獨自睡在甲板下面的艙室里。中國廚師的吊床則放在船內的炊事間。

當法國人從甲板上回來時,他看見愛爾蘭人和英國人撕打在一起。他們在箱子之間滾來滾去,因憤怒而打得面紅耳赤。其他的人則站在周圍觀看。他問身邊的一位葡萄牙人打架的原因,回答是英國人把愛爾蘭人補長筒襪的毛線走了。

後來兩個人停止了打架,他們坐在艙室內的牆角里一言不發。

最終所有人都躺回了吊床上,只有愛爾蘭人收起他的吊床到甲板上去了。

穿過甲板上的艙室入口,在斜桅和纜繩之間可以看到吊床投下的黑色陰影,它隨著船的微微顛簸來回地搖盪著。

這個夜晚充滿著沉悶、憂郁的氣氛,濃霧和令人窒息的水汽籠罩著整條船。

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夢想,周圍靜的可怕。沉鬱的呼吸聲聽起來就像是從遠處一個沉重的黑色棺材蓋下發出來的。

法國人想強迫自己不去入睡,可是漸漸地他感到自己好似被一場徒勞的斗爭弄得疲勞不堪,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些幻影:一匹小馬,幾個戴著巨大的老式帽子的男人,然後是一個胖胖的荷蘭人,他的翹胡須又長又白。接下來是幾個小孩子,在他們後面似乎有輛經過小巷駛入朦朧天色中的大柩車。

他睡著了。在最後一瞬間他有種感覺,好像有個人站在牆角後面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他想再次睜開眼睛,可是一隻粗壯的手將它合上了。

黑色的船下長長的波浪盪漾,整片的原始森林把它的影子灑在幾乎沒有亮光的黑暗裡。船深深地陷入了黑夜之中。像黃色頭顱的月亮露在了兩面旗子中間,只是稍稍一會兒的工夫發出了亮光,它便消失在濃霧里。有時候它還出現在飄過的雲霧之間,但卻小而模糊,好似瞎子可怕的眼睛。

突然一聲驚叫劃破了夜晚的寧靜,銳利地猶如斬首的刑具。

驚叫聲從船長的艙室後面傳來,可是喊聲是如此之響,好像它就發生在人們身邊。所有的人都從睡夢中驚醒,在半黑暗中他們看到彼此蒼白的面孔。

接下來是幾秒種的寧靜。突然響亮的叫聲再次響起,持續了三次。喊聲在夜晚的深處 — 山崖的某個地方 — 發出了可怕的迴音。然後又一次,這次很遠,聽起來像死去時的大笑。

人們想把燈打開,可卻摸不到。他們只好重新回到吊床上,像癱瘓了似的直立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幾分鍾後他們聽到甲板上有吧嗒吧嗒的腳步聲,然後腳步聲經過他們的頭頂,現在他們看到在艙室門口有一個影子。影子越來越近。當他們睜大了眼睛彼此瞪視的時候,突然從最前面的愛爾蘭人的吊床那邊傳來死亡般的大聲呼叫,接著是臨死前艱難的喉中呼吸,越來越短,最終只剩下顫抖的迴音和死一般的寂靜。

瞬間,像馬來人胖臉蛋的月亮擠進門縫里,照在樓梯上,極其耀眼,卻極度蒼白。

他們張大了嘴,頜骨因恐懼而抖動。

其中的一個英國人想試圖說什麼,可他嘴裡的舌頭卻卷在後面,攏在了一起。突然舌頭卻又像紅抹布一樣長長地吊在他的下唇上,動彈不了,他怎麼也收不回這僵住的舌頭了。

所有的人額頭煞白。極度的恐懼使他們的額頭上集滿了大滴的冷汗珠。

這個夜晚呈現出異樣的天色,沉下去的大片月光撒在艙室的地板上。在水手的手上時而出現古怪的圖形,古老的象形文字,三角星座,五角星以及骨架或耳朵里長出大蝙蝠翅膀的骷髏。

月亮漸漸地沉了下去。就在月光將在樓梯後面消失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聽到從船上的炊事間內傳來苦澀的嘆氣聲,然後他們又清清楚楚地聽見像老人們聚在一起時低聲咯咯笑的聲音。

今晚的第一次拂曉展著可怕的「翅膀」越過了天空。

他們看著彼此灰白的面孔,戰戰兢兢地從吊床上爬下來,哆哆嗦嗦地轉移到甲板上。

舌頭吊在外面的英國人最後一個爬到甲板上。他想說什麼,可是卻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他指著他的舌頭,試圖讓它卷回去。其中的一個葡萄牙人用他已發紫的手指按住英國人的舌頭,強使它縮進去。

所有的人戰戰兢兢地擠在船艙口前,恐懼地窺視著逐漸變亮的甲板。這沒有一個人,只有那個愛爾蘭人的吊床像個巨大的黑色香腸一樣在晚風里晃來晃去。

彷彿被什麼吸住了似的,他們全身的關節開始慢慢向著吊床的方向移動。沒有人呼喚這個愛爾蘭人,因為他們知道不會有人回答。每個人都想盡可能地延長恐懼的到來。但他們還是到了那裡。他們伸長了脖子凝視著墊子里一團黑色的東西 — 羊毛被單一直蓋到他的額頭上,他的頭發垂在太陽穴上,只是它不再是黑色,今晚它變成了雪白色。一個人把被單從他的頭上揭下來,他們看見一具屍體,蒼白的面孔上一雙猙獰的眼睛瞪視著天空。額頭和太陽穴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紅色的斑點,鼻子底還有一個像肉瘤似的紫色的大疙瘩。

「這是瘟疫。」是誰在說話?他們不愉快地看了看彼此,然後迅速地退出了死亡危險區。

突然所有人都如夢初醒:他們將要死去。一個可怕無情的隱身人已把他們握在了手裡,他只是現在暫時不在這兒而已。但是只需一瞬間的工夫,他就可以來到船上,爬到桅桿後面;他可以眨眼之間就從艙室里冒出來,露出他陰森的臉,瘋狂地在甲板上獵取他們。

每個人對同病相憐的船友都莫名其妙地憤怒起來,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們分散開來。其中一個站在船上的小艇邊,水面上反射出他蒼白的面色。其他人隨便坐在甲板長凳上,誰也不說話。但是他們卻坐得很近,以便危險臨近時可以一起逃跑。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所有人都清楚,這個敵人就潛伏在這里,窺探著他們,他坐在某個地方,也許在甲板上,在他們中間,像一條看不見的白龍正在用顫抖的爪子摸索著他的心臟,然後噴出有毒的氣體。

所有的人都感覺自己像患上了病,頭腦發漲,眼神發愣。整艘船好像開始搖晃、擺動,時快,時慢。他們看著難友在黑暗中發青的臉,似乎他們深深凹下去的面頰上出現了可怕的灰色斑點。他們想:或許其他人已經死了,只有自己還活著。這個想法讓他們更加懼怕死亡,冥冥中好像有隻冰冷的手從空氣里伸出來要抓住他們似的。

天漸漸亮了。

在灰色的海面上、島上,到處都布滿了灰色的濃霧。潮濕、炎熱、令人窒息。一個小紅點像燃燒著的眼睛出現在了海岸線上。太陽升起來了。

等待的煎熬驅使著人們離開了自己的位子。

現在要做什麼呢?人們必須下船,吃些東西。但是,他們想,也許要踩在屍體上過去…

從樓梯那邊傳來狗的低叫聲。人們先看到了狗的鼻子,然後是軀干、頭,但是狗嘴上叼了個什麼東西?忽然四個男人同時發出沙啞的驚叫聲。原來那是老船長的屍體。他的頭發、臉和被臟睡衣包著的肥胖的軀干露在了外面。他的屍體被狗拖到了甲板上,艙室樓梯的前上方。他的臉上同樣呈現出可怕的紅色斑點。

接著,狗丟下屍體,跑了。

忽然,人們聽見從遠處的角落裡發出很大的咕噥聲,狗又從後面竄出來,向前跳了幾步。當它走過桅桿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好像有個無形的東西無情地束縛了它的利爪。它的眼睛像兩個把手似的突出眼眶,舌頭吐了出來。彷彿什麼東西堵住了它的咽喉,它艱難地喘息著,在最後拚命掙扎過後,它便一命嗚呼了。

與此同時,法國人聽見他旁邊有清晰的吧嗒吧嗒拖著腳走路的聲音,恐懼就像一把堅韌的錘子敲打著他的頭骨。

他想閉上眼睛,但怎麼也閉不上。他不再是他意志的主人。

接著腳步聲到了甲板上直逼向葡萄牙人。他背靠著船體,兩只手緊緊地摳住艙壁。

他想逃跑。可是他早已沒有力氣去使喚這兩條腿。這個看不見的東西把他牢牢地拴住了。他想用力把嘴張開,可是卻結結巴巴地只發出微弱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是從遠方發出的呼叫:「媽媽,媽媽。」

他的眼睛黯然失神,臉煞白,肢體也痙攣起來。他倒了下去,額頭重重地撞在了甲板上。

這個看不見的東西又拖著它蹣跚的腳步繼續向兩個英國人走去。相同的命運在這兩個人身上重復上演。極度的恐懼令他們發出最後的嘶叫:「媽媽,媽媽。」然後便斷了氣。

「現在該輪到我了」,法國人想。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周圍一片寂靜。他孤零零地一人站在死人堆里。

上午已經過去了。他仍站在原地,腦子里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它什麼時候來。他的嘴裡只機械地重復一句話:「它什麼時候來?它什麼時候來?」

濃霧漸漸散開。接近正午的大太陽把海面照射成一個巨大的銀盤子的形狀,它猶如第二枚太陽也發出耀眼的光芒。

周圍一片寂靜。空氣裡布滿了熱騰騰的蒸汽,好像就要煮沸了。大滴的汗珠順著皺紋流到他蒼白的臉上。他感到他的頭被太陽照射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塔。他彷彿看見他的腦袋往天上生長,越來越高,越來越熱。但是在他的腦袋裡面,似乎有一隻白蝸牛正慢慢地爬在旋轉樓梯上,樓梯的最後一層消失在熾熱的陽光里,而蝸牛潮濕的尾巴還在他的嗓子里盤繞著。

他有一種模糊的感覺,沒有人會在這么炎熱的天氣下存活。

忽然「砰」的一聲,有人用一個熱棒子擊中了他的頭。他倒了下去。「這就是死亡」,他想。他躺在了灼熱的甲板上。

突然,他醒過來。他覺得有個低聲的笑消失在他後面。他看到船在行駛。船上的白帆鼓起來了。但是沒有風,一絲微風也沒有。大海白得如明鏡,又像熾熱的地獄。正上方的太陽像一個被溶解了的巨大的熱鐵塊,把它的火焰貼得到處都是。空氣似乎也燃燒起來。在很遠的地方有一些藍點,那是他們到過的島。

突然,驚恐向他襲來,好似一隻千足蟲邁著它冰冷的腳穿過他的血管,死死地盯著他。

在他前面躺著死去的人。他們的臉朝著上方。可是誰把他們的臉翻過來的呢?他們的皮膚呈青紫色,煞白的眼睛注視著他。開始腐爛的皮膚將他們的嘴唇拉開,一種陰森的笑容呈現在兩邊的面頰上。只有愛爾蘭人的屍體平靜地躺在他的吊床上。

法國人想試圖讓自己站起來,但不可名狀的恐懼使他虛弱無力。他的雙膝軟了下去。現在,他知道,它要來了。在桅桿的後面站著什麼東西——一個黑影。現在黑影拖著它的腳穿過甲板,站在了艙室頂的後面。接著它又向前走近了幾步。他看到一個穿著舊式黑衣服的老女人,她白色的長發垂在臉的兩邊,插在這張蒼白老臉上的一雙眼睛像顏色模糊的扣子似的,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她的臉上布滿了紫色和紅色的膿包,額頭上有兩個像王冠似的紅疙瘩,一頂白色的女士帽遮在它們上面。她的黑色鍾式裙發出沙沙的聲音,她走向他。他絕望而本能地伸出手腳自衛。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現在,她已經走得很近了,他能看到從她嘴裡喘出的氣息。

他想再次阻止她。他的左臂已經癱瘓了。有什麼東西強迫他不能動彈,似乎一個巨大的物體緊緊地握住了他。但是他還沒有放棄掙扎。他用右手使勁將它甩開。

他無意識地在甲板上跌撞了幾步。他看見,在死者的吊床前有條粗大的連接斜桅底部和最前面的船桅的繩子。

他爬了上去,環顧四周。

但是,瘟疫緊追不舍。現在它已經到了最下面的木條梯子上了。他必須繼續向上爬。但是瘟疫比他還要快,它要抓住他。他急忙用手腳同時抓住繩子,搖搖晃晃地往上爬,一隻腳陷在了繩線里,他把腳拔出來,繼續向頂上爬。可瘟疫也只離著幾米遠。他沿著最高的橫桿爬行,那兒的末端是一條繩子。他爬過去,可是繩子哪去了?那兒什麼也沒有。

他的下方是深海和甲板。直對著他的就是躺著的死人。

他想回去,可是瘟疫已經到了橫桿的那一端,它像一個老水手似的在橫木上搖擺著向他飄過來。

現在只有六步遠。還有五步。他輕聲地數著,因死亡的恐懼,他的頜額在強大的痙攣下居然無法合攏。三步、兩步。

他向後退,手在空中摸索,試圖握住什麼東西。可是他兩手一松,就從橫桿上摔到甲板上,頭撞在了厚木板上。他頭顱粉碎地躺在了那裡。

一場黑色的暴風雨很快地從東方襲來,逼近平靜的汪洋。太陽躲進厚厚的雲層里,像一條頭巾蓋在了死人的臉上。幾艘大型的中國式帆船從朦朧月色中駛來,它們在暴風雨來臨前鼓帆航行。船上燃起火紅的燈光,發出雷鳴般的汽笛聲。有艘船從它們旁邊駛過,就像一個惡魔飛行時投下的巨大黑影。在甲板上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她好像在不斷長大,她的頭慢慢地越過桅桿,她強勁揮舞著胳臂,就像在狂風中煽動翅膀的鶴。雲霧中出現了一個灰白的空穴,那船徑直駛入了這個可怕的空穴亮光里。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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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綠毛水怪

作者:王小波

豆瓣評分:9.1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出版年份:2018-6

頁數:181

內容簡介:

王小波短篇小說集,其中同名小說《綠毛水怪》是王小波小說處女作,可以一窺作者創作的源頭及其後的發展走向。小說中肆意的想像力、幽默的調侃以及人對自我意志的彰顯,是作者zui突出的寫作風格,也是一以貫之的精神內核。小說《綠毛水怪》也是王小波和李銀河的定情之作,其間洋溢的強烈詩意,令人看到小說和雜文之外的另一個王小波。

作者簡介:

王小波(1952—1997)

1952年生於北京。1968年到雲南插隊。後在山東轉插,做過民辦教師。1973年在北京當工人。1978年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本科,1986年獲得美國匹茲堡大學碩士學位。1988年回國,曾在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任教。1992年辭職,成為自由撰稿人。

③ 下雨天(短篇小說)

未盡傍晚,李姨在街邊的攤子早早的收了,比以往來得早。車鈴聲愈發繁忙,轉眼又過去了幾刻時辰。

一股惡風卷來,天空本就是陰郁的,更像極了幽靈的沉悶。敲響了冰男一樣的萊辛頓的聲音。

……

水流順著下水管道的介面,洗刷而下。街邊人流越來越少,只是稀疏的。更多的裝載在溫室的「箱子」裡面做避風港,或疾走奔亭,邁開著大而匆忙的步子,向前奔走而去,一並潮濕的額頭滴著往下流而不止的水滴。

她看樣子剛從公司出來,用一隻手托著名牌的皮包遮住褐黃的頭發,邁著小碎步奔跑著來到車站。高跟鞋上粘留著一簇嶄新的泥濘,走上站點,忙輕甩一下微濕的卷發,身上散發著透著雨水的迷人香水味。

天已經玄高而暗黑狀,陰冷冷的。

「借過。」他也剛下班,頭發已經全被雨水浸泡,不住往下滴水,發黃的鏡片已漸漸模糊,他掏出一張褶皺的紙巾反復擦拭。這鬼天氣,潮濕的陰雨,來得太過突然。他的褐色舊西服衣領已黏貼在他的舊襯衣外面,呈一灘綠色的形狀。

夜,成了當下愈見形成的字眼,本就黑色的天空已是愈加的可怖,可以想像的斑斕色彩已是黑的,深黑,暗黑,極黑色的。

這是一個破舊 的車站,只有一班27路和30路車,卻往往姍姍來遲,便是鮮有幾個有耐心的人來等的,也要望車興嘆。今天這里站了6個人,形態各異,各有心事,不過也盡多的只是低頭擺弄著自己的別有標志的手機來解悶,抑或只是消遣陌生人之間目視之後頗為尷尬的窘狀之故。

現在只有三種聲音,汽車飛逝而過濺起的雨水聲,尾氣聲,剩下的就是他們的手機鍵按在指尖的聲音。這玄高的暗黑色調下,只有兩種光亮,一種是車站邊昏暗的一叢叢陳舊斑駁的路燈,千篇一律的,再者就是這手機散發出來的迷人的熒光,倒是流光溢彩。

他們只是在等車,沉默著,低頭看著那極小的屏幕,或者只是抬頭觀望著從遠處駛來回往家裡的班車。這里,誰也沒有因為這一場突然的雨而准備雨傘,必然只能這樣在這破舊的車站下苦苦的等待。這兒,只是誰也沒開口,在這雨水聲中更加沉重而嚴肅,連帶他們掛在臉上同樣嚴肅的冷色調的表情。

七點一刻,班車未履行半個小時時辰的預約。他們也只是各自愁怨著,卻又淡定著看著一切,誰都是默然的,沒有啟動一絲嘴角。

「真惡心!」一男子悻悻地,煙嘴上和著鼻子裡面隨口吐出的煙氣,朝前邊的水泥地上吐了一口水,隨著雨水的順流,被拉直了曲線的形狀流進下水道去了。男子踱了幾部,把煙蒂隨手一扔,微弱的星光在雨水聲下瞬間熄滅。終於整了整衣襟,把它豎起拉高,迅而蓋住頭頂,頓住幾秒,於是跨出車站,向前沖去。「哦——,啊——」,遠處傳來他歡快的,放浪形骸的歌聲,在雨水下肆意奔跑。

「這車還來不來了!」又有人埋怨著。她依然優雅地側著半邊臉站在那裡,臉上清雅的淡妝在微光下更加朦朧,手捂著挎包,時而輕甩一下她的頭發,彌漫著香水的味道。他整理了一下他的三七分頭型,散發著詩書儒雅的氣質,緊接著擦拭了有些被雨水浸潤的鏡片,繼而不發一言。車站是目前最好的避風港,只是車未來,待在這里能避雨何時都是未知數,目前看來這雨是難以停歇一下了的,因為雨水已經侵進了車站前緣的三分之一了。

一個男子沖了出去。並沒有影響他們始終如故的表情。

這站只剩4個人。

他拿著手機,按了幾個鍵,又放進口袋。襯衣已潮濕不堪,舊得發黃,在褐色「綠」外衣的映襯下更加暗淡。他輕扶了一下鏡片,整一下被打濕的衣領,把西服外套吃力地脫了下來,抖落幾下,折好蓋放在手臂上。

車站的坐欄上,已被雨水打濕了一隅。有兩個少年坐著,學生模樣,穿著同樣顏色的黑白校服,長著青春的痘印,一臉的稚氣。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車站上站著他和她,坐著他和她。

現在還是很悶,還有些許陰冷,不僅僅是天氣。他和她沒有說話,男孩和女孩也只是各自坐在一旁,只是靜靜地看著書,不發一語。下雨天,總是莫名拉開了距離,雨的黑夜就像失落的情緒一樣,總是低沉下去。誰也不想出來,在外面的人也盡可能想早點回去。

她用纖巧而嬌弱的手掏出手機,手機上面套著美麗的殼子,掛著一顆玉墜,在夜的昏暗燈光光亮中顯得耀眼的迷人,和她一樣,似獨一無二的夜明珠,顯得高貴而高傲的樣子。她一手輕捋著有些打濕的發梢的邊角,散發著香水的味道。她瀏覽者手機的屏幕,不緊不慢,一時對著那小屏幕上的字眼露出溫暖的甜甜沁人的微笑。

看來又是一個淫雨霏霏的晚暝,街上除了車水,已然沒有多少行人走過。

「您好,先生?」她的聲音很輕,溫柔的輕聲,如細雨一般,在雨聲中讓人沒有察覺。她走近他,有些冒昧的問道。

他抬起頭,雖有些一時的茫然,但還是抬起頭鎮定了一下。手臂掛著疊著的外衣,扶了扶發黃的鏡框,「您好。」他微笑著對著她,回應著一時有些的浮現出來的尷尬。

「先生,可否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呢。」她優雅地微笑著,淡淡的妝容上面擠出一個美麗的酒窩,「一會就好,我的手機快沒電了。」說完,她拿出自己那部泛著翡翠顏色的手機,上面顯示「電量不足」的圖片信號。

「當然可以。」輕聲會意地說完,他從自己口袋掏出自己的用了3年的有些掉漆的舊式手機,「哦,這手機鍵有些太硬了,不知道你習不習慣。呵呵。」他的聲音很溫柔。

「沒事,我只是發個簡訊。」她收起自己的手機,上面吊著一根玉墜,是雨水形狀的,又像一滴失意的眼淚,總之很精緻。

「謝謝。」她接過他遞給的手機,捋了一下頭發。

「不好意思,我用的不太習慣,呵呵。」她會意而尷尬地微笑,「你的手機,我不知道怎麼發簡訊符號。」

「哦,沒事,我幫你調整一下。」他指著自己的手機,「喏,按這個鍵好了。」說完他比劃著。

「給,麻煩你了。」她用完以後,回應一個抱歉的微笑,像一輪淺月。

「沒事。」他也微笑著。

不過,接連好幾分鍾,他和她客套以後,又各自等著車,收回笑容,不言一語。

雨水打濕了夜的色彩,夜的眼睛走進不了每個奔波在外人的心田。現在,他們在這里等車,除了27路和30路,連計程車也沒有。

她還是淡然地優雅的站著,他卻翻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臉上擠出一絲焦慮來了。

「叔叔。」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只見是坐在車站一角的女孩拿著一本幾百頁16開的厚厚的習題集,指著一道習題。那書本在她稚嫩的手上顯然有些不搭調。

「你好。」他笑著,甜甜的,很是斯文。「這道題的答案是『康德』,德國的哲學家。」

「好的,謝謝叔叔。」她回應一個小女孩美麗無邪的微笑。繼續坐在那裡。

「叔叔,還得麻煩你。這道幾何解析我也不會。」小女孩又走了過來。

他仔細端詳了好久,像兩個世紀一樣,「對不起,我也不會。」

他走了過去,「不好意思,姑娘。這道題可否麻煩你一下。」他指著剛才那題幾何解析問她。

「你好。」她剛從嚴肅的眼神神遊出來,微笑著回答,「不好意思,我也不會。呵呵。」露出無奈的酒窩。

「好吧,算了。」女孩會心一笑。繼續看著習題。

她微笑著看了他一眼,他收回他的目光,迅速的。

「對了,請問你是教師嗎。」她突然這樣主動地問他。

「是啊,你怎麼知道……」他支吾著,疑惑卻又會心地說。

「看的出來,你很斯文,穿著得體方面。」她輕聲地說,但音量不像最開始那樣怯生了,更放得開些。

「哦,是嗎?」他故意調侃到。

「是啊,你是教什麼學科的呢?藝術?」她微笑著問。

「不是,教哲學的。」

「那是學問,嘿嘿。」她這次卻是傻傻的笑,有些可愛。「你喜歡康德?」

「是的,讀過他的『三大批判』。」

「你喜歡德國的古典哲學?還是古希臘的……」

「你也喜歡哲學?」

「以前選修過這門課程,不過後來我讀的是英語。」她笑著說。

「對了,有紙巾嗎,我鞋子沾滿了污泥。」她補充道。

他從掛在手臂上的舊西服口袋裡面掏出一張被擠壓過的嶄新的褶皺紙巾。

他們倆現在顯然聊到點子上了,像是久別的校友和知己,雨還是一直再下,卻不知天色是越來夜晚了。已經又過去一刻了。

「姑娘,你後來出國了嗎?有教英語嗎?」他扶了一下鏡框,正襟說道。

「出國了,不過沒有教英語,我現在開了一家玉石店。」

「真好,我三十了還沒出國,最想去德國,不過看來只能一輩子在祖國紮根,奉獻我的青春,呵呵。」他像是羨慕,又像是自嘲。

「沒事,三十而立,才剛剛開始呢。」她笑著說,用纖細的手指指尖劃過發絲。

「那姑娘芳齡幾何呢?哦,不好意思。」他歉意地收回這句話。

「沒事,我今年27了。」她笑得有些爽朗,完全是兩個人了。

他們倆聊得越開心了,這沉悶的車站顯露出一絲快活的空氣來,那邊男孩女孩也坐在一起探討這題目,有說有笑,此時同樣的黑白校服顯得很是搭調。車站上的燈光還是有些昏暗,不過卻顯得一絲暖色調的彩色。

據我這個局外的看觀所知,他在一所大學任教哲學,因為生性不善健談,至今未婚,她經營這一家玉石店,嫁給了一個商人,婚姻美滿。而男孩女孩是同班同學,卻很少一起說話。

「曾經他送給我一件名貴的玉佩,我很開心,是當時我最幸福的時刻,遠比當時送我鑽戒要激動萬分,你知道嗎,美石為玉,玉體現了一個美人的氣質。他從來都很愛我,你說我該送他一份什麼禮物好呢……其實,我與他相識,是在一個雨天的邂逅……」她述說著她美麗的愛情,在談及她的商人愛人的時候,她滿臉的幸福,他卻只有側耳傾聽,完全搭不上話了。

「他叫Michaelson,是我在美國認識的。」

「他不是……」

「他是華人,很有才氣,和他一同經營著玉石生意,不過他有一家公司。」

「好吧。」

……

雨水已洗盡鉛華,夜的眼依然沒有睜開,又過去了一刻鍾。水流順著下水管道的介面,洗刷而下。街邊人流越來越少,都鮮有幾個人了。

雨水聲外,響起優雅的華爾茲,一個女子在悠揚而高貴的音樂聲下,在一邊靠牆的圓桌上坐著,她穿著嶄新的晚禮服卻一臉怯感,不停地撥弄著戴著綢緞的絲網手套的手指,有些不自在。

沒人注意那個女子,這是一場學校的聯誼會。

「美麗的小姐。願意跳一支舞嗎。」一個梳著整齊頭發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女子的面前,讓她很是詫異。男子並不高大,卻很俊朗。

女子伸出了纖細的手,臉上印出了一絲緋紅,微低著頭,偷偷地看了男子一眼。

男子是女子的學長,她第一次對一個男子動心。在圓舞曲的鋼琴聲中,女子扶著男子的肩膀,有些哆嗦,而男子輕摟著女子的細腰,優雅自然。

「哦,對不起。」女子不小心踩了男子一腳。一個靠身傾斜的動作,男子扶住了女子。

「沒事吧。」男子輕聲的安慰道,「沒事,這琴聲優美,正如你如玉的美人的琴音。是在雨水下一滴美麗的哭泣的化身。」

她一臉錯愕,又回到這黃暈燈光下雨水的場景,想起了和Michaelson的初始到相戀的記憶,又是一個雨天。她沒有看他,他正拿著手機,看著時間,又焦急地看著遠方。

燈光顯現出一層濛濛又似朦朦的詩意,男孩和女孩在輕聲朗讀。燈光愈發的亮了起來,她聽到了華爾茲的音樂舞步,那是和Michaelson的圓舞曲,宴會上一曲邂逅,在燈光下,愈加迷眼的記憶讓人睜不開悸動的心來。

「嗨,你們上不上車。」司機鳴著汽笛喊道,有些怒鄂。公車的車燈照著車站有些刺眼。

晚上7點3刻,只見30路公交緩緩而來,已經停下了幾秒,有些破舊的磨擦聲劃過地面。他笑著對她說:「終於來了。」

男孩和女孩笑著聊著共同話題,走上了車。他也快走上了車。

「你怎麼不上車呢?」他疑惑地問。

「你先去吧。」她微笑地說。

「不是,你不是在等車嗎?」

「是啊,我在等我愛人。」她繼續回以一個微笑。

「好吧……」他走上了車,揮一下手,她只是在旁邊看著,卻沒有理會。一輛27路公車也一並駛過,在30路車後門。不過,她的目光不在這里,只見一輛干凈整潔而又散發著低調氣質的小型汽車駛來,停在車站旁,裡面是一個紳士模樣的穿著得體的年輕男子,她走了過去。

「Michaelson!怎麼這么晚?」她抱怨道打開車門,有些撒嬌地笑起來,甜甜的一個酒窩。

車開走了,車站沒有一個人,留下一股雨水的迷人香水味。

雨水打濕了每個人過去與歸去的記憶,保留在一個箱子里。以後,誰都不會曬在外面。

第二天,天空陰冷冷的。

未盡傍晚,李姨在街邊的攤子還擺放在那裡,和往常經營的時間一樣。

又是一個下雨天,他打著傘下班了。男孩和女孩打著傘結伴而行。

照例又下起了雨,這次他和她又遇上了,散發著雨水的迷人香水的味道,留在雨水的空氣中。只是都打著傘,不像昨天沒有帶傘的奔忙。默默行走,走近了,他准備撐高一下雨傘,輕提著手,准備打聲招呼。終於擦肩而過,誰也沒有知會,或者問個寒暄。他往車站走去,她卻沒有,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漸行漸遠,只留下一股帶著雨水的香水味。

這里的下雨天,打起了雨傘的人,越來越多,各自撐起一個世界。不過都是陌生人,都是過客。

——寫於2014-5-18

④ 求短篇小說《幸運草》據說很感人 是一名初中生的真實故事拜託了各位 謝謝

小時候,家門前有一簇綠油油的三葉草。據說,有四瓣葉子的三葉草能帶給人幸運所以就叫它幸運草。於是我就找呀找……終於找到了一株,我將它捧在手心,希望它帶給我幸運。沒過多久,它便開始枯萎了,可腳旁的三葉草仍然那麼翠綠。於是,我便不再採摘四葉草。站在屋檐下,看著在微風中不住搖擺的極少數四葉草,我覺得,不摘它,便是我給予它的幸運。 烈日當空,我和哥哥把弟弟打發給鄰居帶著,背著媽媽去小溪里摸蝦。我們倆打著小赤腳提著小水桶唱著兒歌,邁向清澈的小溪流旁。我興奮得跳進了水裡,開始摸蝦,哥哥卻不停地喊:「妹妹,小心點,小心點......」我卻滿不在乎,興高采烈地玩水。哥哥就緊跟在我的後面,生怕調皮的我會出什麼事。突然眼前一亮,看見一隻很大的蝦,就奮不顧身地往前撲,哪知一不小心卻跌入了深水區,我痛苦地掙扎著,不停地喊:「哥哥,哥哥,哥哥救我……」哥哥心急如焚,箭似的朝我奔來,水花濺濕了他的衣服,濺濕了他的全身,他依然不顧一切地朝我奔來。水底的一塊小石頭絆倒了他,使他重重地摔在小溪里,頓時,鮮紅的血染紅了清澈的溪水,我快不行了,已經沒有力氣去呼喊哥哥,眼看著我即將沉入了水底,哥哥連滾帶爬地逆著水流,忍著疼痛扎進了深水區。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我往上扶,我抓住了旁邊的水草,一點一點地往岸上爬,哥哥用最後的一口氣朝我喊:「妹妹,別回頭,不要管我,快爬,妹妹……」我的頭依舊不聽使喚地往回看,只看到哥哥的一隻手還在水面,慢慢的,慢慢的沉了下去。我的淚水止不住地涌了出來:「哥哥,哥哥……」我無力地趴在岸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心裡產生著巨大的恐慌,頓時不知所措。踏著黃昏,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家裡,橫沖直撞地找媽媽。我闖進了媽媽的房間,大喊:「媽媽,哥哥溺水了,哥哥溺水了」。正在喝茶的媽媽,「碰」地一聲將手裡裝滿著熱騰騰的茶水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猛地站了起來:「什麼?在哪裡?快,快帶我去。」媽媽和鄉親們隨我來到了哥哥溺水的地方,齊心協力將哥哥撈上了岸,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哥哥:慘白的嘴唇,濕漉漉的一身,我撲了過去,號啕大哭:「哥哥,哥哥……」鄉親們使勁兒地把我拉開,說屍體不能放這里,得趕緊抬走,我努力地反抗著,盡管大人們的手勒紅了我的手,眼淚,鼻涕,口水,都混合在了一起,即使這很惡心,一向潔癖的我已不在乎了,仍舊拚命地掙扎開大人們那粗壯的雙手,拚命地哭喊:「哥哥,我要哥哥。」旁邊的媽媽,顯得如此的鎮定自若,我知道此時的她,心早已碎了。事後,媽媽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怪在我頭上,她什麼話都不說,沉默地過著每一天,我每天也都活在良心被譴責的日子裡。我很幸運,很幸運有了這個哥哥,可哥哥卻永遠地變成了回憶。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爸爸媽媽的爭吵,自然也日益增多。弟弟還小,或許是我們三個小孩子感情好,每天弟弟都會對我和媽媽說:「哥哥呢?哥哥在哪裡呢?」一聲聲的呼喚,喚動著我的心,喚碎了媽媽的心。一家人學會著慢慢的去忘記,忘記這個純真善良的哥哥,即使表面上說我會忘記他,面對著良心的譴責,我怎能忘記?他一直活在我的心裡,每次受到欺負了,我都會想起哥哥。夜是如此的寧靜,今夜,淚水又浸濕了枕頭。 爸爸對哥哥的思念,由心碎轉變成了發泄。每當媽媽稍微做錯了一丁點的事情,就得破口大罵。這天,爸爸去出差回來,媽媽一個人顧著店裡的生意,甚至一個人扛了幾十包一百來重的化肥,這對一個中年婦女來說,是何等的困難。然而爸爸也勞累了一天,心裡很惱火。我還小,不會做飯,就幫媽媽把火升好,為了店裡的生意,媽媽來不及做飯,此時的爸爸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便勃然大怒:「飯呢?怎麼還沒做好,都什麼時候了……」媽媽輕聲說:「今天店裡太忙了,沒來得及做飯,你等下,我現在就去做,很快的。」爸爸不耐煩地說:「早就該做了,現在才去做,算了你做吧我不吃了,等下還有事情要我處理。」說完轉身就走。頓時媽媽腦子也充滿了怒火,伸出右手指著爸爸說:「你這什麼態度,今天生意真的很忙,飯來不及做,你等下就是了,何必這樣對我說話,對這個家你不耐煩了?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你在這個家裡一天才帶多長的時間?」爸爸心不在焉順口答了一句:「是,對這個家我已經不耐煩了。」接著就是爸爸媽媽的對罵,我不知所從,一個人愣在牆角,看著爸爸媽媽的對罵,聽著弟弟的哭鬧聲,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已經深夜了,大家都沒有吃飯,我洗漱好帶著弟弟回房間里乖乖地睡覺。雖然隔著一道牆,我還依稀聽到爸爸媽媽的爭吵,又時不時地傳來打破東西的聲音,我抱緊弟弟,對弟弟說:「啊乖弟(我的小名叫啊乖,弟弟就叫啊乖弟)別怕,爸爸媽媽在做游戲哩,快快睡吧,明天姐姐給你糖吃。」於是弟弟很聽話得在我的懷里睡著。伴隨著爭吵聲以及恐懼的心理,我疲憊不堪了,漸漸地進入了夢鄉。第二天天亮了,我卻發現媽媽不見了。只看見爸爸的貨車緩緩地駛去,是爸爸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我在窗口靜靜地望著爸爸遠去的貨車,不禁淚水模糊了雙眼。媽媽啊媽媽,您到底在哪裡啊?啊乖好想你,啊乖弟也好需要你啊!我不能哭,我不能哭,在弟弟面前我要樹立起一個做姐姐的好榜樣,我要堅強,今天起我就是家裡的小小家庭主婦,我要把家裡打掃得乾乾凈凈的,我要嘗試著為家裡做飯。可一切的幻想都破碎了,晚上爸爸回家,厲聲對我說:「你好好獃家裡照顧好弟弟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插手,我要去找回你們的媽媽,聽到了沒有。」我抽泣了一下,點了點頭。希望爸爸早日找到媽媽。過了一個星期左右,我和弟弟吃了一個星期的方便麵,終於看見爸爸帶著媽媽回來了。在這一個星期之中,爸爸受到了極大的凌辱,親戚罵他無能,舅舅阿姨說我媽媽嫁錯了人,外婆罵他窩囊廢,要他把女兒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打了我爸爸幾個耳光,爸爸還一直賠不是。而媽媽這一個星期之內又是怎樣過的呢?吵架的當天晚上,媽媽稱家裡人都睡了,就偷偷起身,拿了一件衣服離家出走了,她連夜趕路,目標——我阿姨家(我阿姨家離這里有十里的山路),荒山野嶺,農村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很難想像媽媽是如何摸黑走到阿姨家的。天亮了,媽媽疲憊不堪地來到了阿姨家,便向阿姨借了幾百塊錢,住了兩天,之後就動身前往大城市裡找住在城市裡的親戚。媽媽雖順利地找到了他們的居住地,住在了城市裡(這是農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可她卻仍舊每天以淚洗面。後來親戚知道爸爸一直在苦尋媽媽的下落,就偷偷地把消息告訴了爸爸,爸爸得知後,火速前來乞求媽媽回家。爸爸來到了媽媽的面前,語重心長地說:「老婆,我錯了,請原諒我,我……」媽媽背對著爸爸,不停地擦眼淚,一會兒便轉身沖進了房間,將爸爸關在門外,給爸爸吃了個閉門羹。爸爸不停地敲著門,不停地說:「我錯了,你開開門啊,你聽我說呀……」房間里的媽媽早已泣不成聲,渾身無力地坐在了地上,背靠著那扇門,任憑爸爸怎麼敲怎麼勸說都無視著。後來遠在農村的鄉親們也都紛紛趕來了,經過大家的努力勸說,媽媽終於同意回家了。媽媽回家了,我卻發現媽媽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了,臉上還有一塊淤青,顯然是那天晚上和爸爸吵架造成的傷害。不過一家人總算是團聚了,我很幸運,經歷了這些事情,我將更愛我的家。 春天了,不知不覺地,發現我家門前的幸運草格外的翠綠,微風中,讓我感覺到了我很幸運,讓我感覺到了幸福的氣息,又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⑤ 貓武士短篇小說《楓蔭外傳》

主要人物

琥珀色與綠色相間眼睛、橙白相間的母貓,因為仇恨而蒙蔽了雙眼,遊走在黑森林的深處。

深棕色虎斑公貓,在七部曲中,失去自己身體之後,遇見了楓蔭,被掌控在她的爪下

  楓蔭躺在黑森林的窩里。自從那次與族群大戰以來,黑森林的元氣損傷了不少。而且,蘚掌還獨自稱帝,日漸囂張。

  「喂!楓蔭,族長讓你出去狩獵。」一隻黑貓在楓蔭的窩旁邊喊。

  楓蔭呸了一聲,站起身,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泥土,滿臉不屑地對他說:「我知道什麼時候出去狩獵,不用你們這種小貓來教育我!你們知道嗎?我的年齡比你們大多了,下一次記得語言要文明一點。」她高傲的走出去,還斜眼撇了一下那隻黑貓。

  這黑森林越來越沒意思了……楓蔭暗自想。

  或許我該去族群看看……看看有沒有發生點什麼新的事……楓蔭決定了,趁著沒貓的時候,偷偷的溜出黑森林,去族群看看,搞點事。

  北風呼嘯,吹的黑色的植物都搖動起來。楓蔭在這片無光的森林裡快速奔跑起來。當到了邊界的時候,楓蔭嘴裡念叨著什麼,屏障彷彿散發出來的光,一個接近透明的光環顯露了出來。楓蔭走上前去,離開了黑森林,離開的一瞬間,陽光遍灑在了她的身上,楓蔭內心暗暗笑了起來。

  她往周圍撇了幾眼,他參加過黑森林與族群的那場戰役,知道如何才能去族群。她最恨雷族和河族了,就是這兩個族群毀了她的一生。楓蔭熟悉的來到了雷族地盤上,樹木將光遮了起來,接近營地了,楓蔭隱隱約約的能夠聽到貓的叫聲。她伸出了利爪,為了發泄心中的憤怒,她只能不斷的用手抓著僵硬的土地。

  往事如同一張張古老的照片湧入楓蔭的腦海:她與河族的蘋果暮相愛後,在雷族生下了三隻幼崽,她還記得那三隻幼崽,他們是那樣可愛、活潑。小花瓣、小葉松、小斑……但是,雷族的巫醫烏翅去揭穿了這個事實,她被雷族驅逐了出去,為了生活,她只能帶著孩子們去河族。但是,在去往的途中,河水猛漲,孩子們全都被淹死了!河族也不願意接收她……而她的伴侶——蘋果暮卻愛上了另外一隻母貓,並且擁有了他們的孩子!楓蔭不明白,明明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蘋果暮也發誓過,只會愛她一隻貓……

  楓蔭躲在一棵樹後面,她看到了一些她不認識的貓。但是,她認識黑莓星,就是那隻深棕色的虎斑公貓。但是,他現在看起來怪怪,黑莓星的性格看起來變得兇殘了許多。

  楓蔭真想沖上前去,把所有的雷族貓給殺了,但是,她還不想去虛無,畢竟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這時,她看到了另外一個靈魂。

  楓蔭很疑惑,她開始匍匐前進,接近另外一個靈魂。當她到了那個靈魂的身邊,很震驚的發現,那竟然也是黑莓星!

  「你是誰?」靈魂黑莓星問。

  楓蔭又撇了一眼正在領導族群的那位黑莓星,頓時,她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失去了你的身體。」楓蔭冰冷的說道。

  黑莓星看起來有點震驚,他支支吾吾的說:「那個……是的,有一隻貓占據了我的身體,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突然,黑莓星一愣,他的毛豎了起來。「你是一隻黑森林的貓!」他發出了一聲聲的嘶吼。

  楓蔭邪惡地笑了起來,她一步一步的朝黑莓星逼近。「你應該認識我吧?在黑森林和族群的場大戰中,我見過你。看來你是一隻很可憐的貓啊……」

  「你給我走開!」黑莓星朝楓蔭撲了過去,而楓蔭卻靈巧的一躲。「你肯定知道我是誰。認識虎星嗎?他就是你的父親。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提起來他是你的父親,但這就是現實。但是,虎星已經死了,所以提起來也沒什麼關系了。我認識虎星,他曾經是我們的族長,但現在已經不是了。我也是一隻很厲害的貓,我隨時都可以殺掉你,讓你去那愚蠢的星族。」

  「星族才不愚蠢!他是我們的信仰!像你這種邪惡的貓,絕對不會去往那裡的!」黑莓星嘶吼起來。

  楓蔭哈哈大笑起來。「你真的這樣以為嗎?在星族,我根本沒有可能得到我的位置,但是在黑森林,我擁有著很高的地位。只要能夠復仇,我什麼都願意做……」

  黑莓星有點驚訝,他問:「你為什麼要復仇?我們也沒惹你。」

  楓蔭朝他不斷的逼近,聲音的語調也越來越高:「你給我閉嘴!就是因為這愚蠢的族群,我才會失去我的一切!如果不是因為有族群,我就能安安心心的撫養我的孩子,還能擁有愛我的伴侶!但就是因為族群,把我這一切都給毀了!」

  黑莓星看起來並不是很緊張,他只是平靜的回答:「你應該承擔自己的後果。你肯定是跟外族貓生了孩子,才會被驅逐的。這一切都得怪到你身上,跟族群沒有任何的關系。」

  「不!!!」楓蔭徹底被激怒了,她狂吼著潮黑莓星撲去。

  楓蔭死死地將黑莓星壓在地上。黑莓星想要起來,卻無濟於事。眼看楓蔭的爪子就要落下去,黑莓星連忙用腳踹,她的腳踹到了楓蔭的肚子,楓蔭連忙跳起來。

  「不要再靠近我了!」黑莓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驚恐。

  「你怎麼可以管我呢?」楓蔭一步一步地靠近,眼神愈發的瘋狂。

  「我跟你無怨無仇,甚至都沒怎麼見過面。你為什麼要殺掉我?而且,這里是我的族群,我是不會允許你傷害我的族貓的!」黑莓星俯下身子,隨時准備發起攻擊。

  接著,黑莓星跳起來,爪子狠狠的抓向了楓蔭的口鼻。楓蔭一個轉身,如同一條蛇一般鑽到了黑莓星的身下。她用爪子狠狠的抓過去,黑莓星痛得直縮身子,隨後,黑莓星又站起身,用後腿發力,直接跳起來,抓破了楓蔭的口鼻。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要不然我去看看。」這時,一隻雷族公貓在營地里說道。

  楓蔭內心一抽,連忙跑走。黑莓星迫切地往前走了兩步,想讓那隻公貓發現自己,但是那隻公貓卻從他的身前徑直的走過去,往周圍看了看,沒看到任何貓,便回營地了。

  「你們看不見我嗎?」黑莓星悲傷地喊道。

  楓蔭用譏諷的語氣說:「可真可憐呀。自己的族貓看不見自己,絕對是件非常可憐的事情。」

  黑莓星瞪著楓蔭,憤怒地說:「你是絕對不會了解到這種心情的!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還有在我的族群里邊!我是不會放棄的,我的族貓一定會找到我的!」

  楓蔭邪惡地笑了,她一甩尾巴,轉身離開。

  楓蔭躺在河邊,黑暗席捲了她。朦朧間,孩子們的哭喊聲湧上心頭。「小花瓣、小葉松、小斑!」楓蔭叫了出來。

  當想到他們已經死去的時候,楓蔭不僅垂下頭,傷心的流下了幾滴眼淚。

  雖然楓蔭的性格已經大大改變,變得極其的冷酷無情。但是對於孩子們的愛,是依然沒有變的。他們在星族,或許正在看著自己。我是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楓蔭氣得咬牙切齒。

  她依然不明白,為什麼就不能接收與別的族群相愛的貓呢?但隨後,楓蔭搖了搖腦袋。族群的利益排在第一位……這個武士守則曾經死死地印在楓蔭的腦海中,但不知從何時起,楓蔭就漸漸的忘記了它。

  「楓蔭?」一個細膩的叫聲響了起來。

  「小斑!」楓蔭轉過頭去,彷彿模模糊糊的看見,小斑正在望著自己。「我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呀?」小斑問。

  楓蔭渾身顫抖了起來,她不相信!這時,彷彿有一滴滴雨點落了下來,又變成了瓢潑大雨。小花瓣、小葉松、小斑出現在自己面前。「媽媽,我們要去哪兒啊?」小花瓣問。

  「親愛的,我們要去河族。」又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楓蔭回頭看,看到那時的楓蔭正在語氣悲傷的對小花瓣回答。

  不……不……楓蔭不想看到讓自己悲傷的那一時刻,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媽媽!媽媽!救我!」孩子們的叫聲、哭喊傳入了楓蔭的耳朵。

  這不是真的!楓蔭轉身就跑。她在雨中狂奔著,聲音還在自己的耳邊響著,淚水也一滴滴流淌下來。「這不是真的!」

  自從那天起,楓蔭幾乎每天睡覺,都能聽到孩子們在哭喊。楓蔭實在無法忍受,她每次睡覺都是被嚇醒的。

  她的窩很冰涼,幾天沒有好好休息,讓楓蔭的體力大大下降。楓蔭突然湧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孤獨感——當她還是族群貓的時候,她能聽到同巢貓發出來的輕輕鼾聲。自己的幼崽躺在身邊,時不時的發出一兩聲喵叫。但是,自從被驅逐出族群後,楓蔭幾乎再也沒有體驗過那種感覺。

  楓蔭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自己活在世界上也沒有意義了。伴侶沒了,星族也不願意接收她,就連跟自己最親的孩子們……

  楓蔭來到小河邊,她看著這清澈的河水。又是一滴眼淚,這滴眼淚滴到了河水裡,讓河水泛起了輕輕的漣漪。她踩著小鵝卵石,走到了河族的地盤。夜深了,所有貓都已經睡著了。楓蔭的目光被育嬰室吸引過去了。哭喊聲又在腦海中響了起來,楓蔭實在是受不了了,她轉過身,飛快地跑向了河流。

  楓蔭的內心在狂吼,她不明白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么多的不公。如果她的孩子還活著,那麼現在當上河族族長的就不是霧星,而是她的孩子!如果雷族沒有拋棄她,那麼她就可以繁衍後代,也可以看著自己的孩子的孩子成長……

  楓蔭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隨後便一頭栽進了河水裡邊。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楓蔭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吸氣。就算繼續呆在這世界上,也不會再將有貓記著自己。雖然在黑森林裡,楓蔭擁有著位置,但在那裡邊,她無法得到友情。楓蔭緩慢地閉上眼睛,哭喊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楓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周圍是碧綠色的,她感到一陣不對勁。我不是跳到河裡去了嗎?「是我救了你。」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楓蔭眨了眨眼,黑莓星出現在自己面前。「你為什麼要救我?」楓蔭問。黑莓星聳了聳肩,他有些尷尬的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我需要救你。當時我正在河邊散步,我看到你在水上漂著,還好我會一點游泳,我就去救你了。我用爪子幫你把你體內的水給按了出來,你現在應該餓了吧?諾,給你點食物。」說完,黑莓星變用爪子把一隻兔子給推上前來。

  楓蔭猶豫了一會,但還是吃了下去。「你是不是想去星族?」黑莓星突然問,「我覺得你好像很難過。」

  哭喊聲一遍又一遍的響了起來,楓蔭感覺頭痛欲裂。「你還好嗎?」黑莓星問。楓蔭憤怒地朝他嘶吼道:「我明明是黑森林的貓!我們是敵貓,你為什麼要救我?」

  「武士守則沒有告訴我們,遇見了敵貓不能救。」黑莓星平靜的回答,「或許你還有你的事,那麼我就先走了。」隨後,他便轉身離去。

  楓蔭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出了一句:「謝謝」……

  楓蔭睡著了。在夢里,天空是那麼藍,水是那麼清。她又聽見了孩子們的聲音,但這一次,是他們在玩耍的聲音。這讓楓蔭感覺有些詫異,她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一些陌生的貓。他們的身體有些接近透明,這時,有一隻貓注意到了楓蔭。

  「黑森林!」那隻貓驚訝地喊道。

  「黑森林怎麼怎麼會在這里?」

  「她是來刺殺我們的嗎?」

  有一隻身材強壯的貓走上前來,他用眼睛瞪著楓蔭。「黑森林的貓竟然能進入星族的營地,這可真是叫人不可思議呀!」隨後,他伸出爪子,准備給楓蔭一拳。楓蔭一個側滾,躲過了他的攻擊,隨後,兩腳一蹬跳了起來!她用爪子狠狠地插入了公貓的肩膀,公貓痛的叫了一聲,隨後,將身子弓起來,把楓蔭頂了下去,然後又用爪子劃破了楓蔭的側腹。

  「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藏在記憶深處的聲音響了起來。楓蔭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蘋果暮。

  楓蔭和蘋果暮對視著。蘋果暮的眼睛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和憤怒,而楓蔭的情緒則是快要達到了頂峰。

  「你想要殺死我的伴侶!」蘋果暮憤憤地喊。

  楓蔭的心一顫,她不敢相信。「我也是你的伴侶!」楓蔭用一種奇怪地腔調說,「你拋下了我!當時你為什麼不選擇收留我?如果你收留下我,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我跟你擁有了孩子,就因為我被驅逐了,所以他們全死了!這一切,都怪你!」越說到最後,楓蔭的情緒就越高,接著,她充滿著憤怒和失望撲向了蘋果暮。

  蘋果暮躲開了,他似乎並不想直視楓蔭。「你害的我的孩子全死了!如果你當時收留了我,我就可以也在星族了!我為了復仇,你知道我殺了多少貓嗎?但是如果你收留了我,這一切就不相同了!你發誓只愛我,那你食言了!!!像你這種貓,才不會呆在星族呢!」楓蔭的精神彷彿崩潰了,她的語調特別的高,特別的憤怒、悲哀。楓蔭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跟眼淚如同壞掉的水龍頭一樣,噴涌而出……

  她撲向了蘋果暮,蘋果暮連忙的躲開了。「我不希望結果是這樣!」蘋果暮一邊躲著楓蔭的攻擊,一邊語氣悲傷地喊。

  突然,另外一隻母貓跑了出來。「停下!」她怒吼一聲。「蘆葦光!」楓蔭看著那隻母貓,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嘶吼。

  楓蔭後腿一蹬,跳在空中,前爪在揮舞著,瘋狂的抓向了蘆葦光。蘆葦光驚恐地尖叫一聲,蘋果暮別忙跑過來,把楓蔭給頂開,站到蘆葦光旁邊。

  「你給我閃開!」楓蔭咆哮道。

  「楓蔭!你冷靜一點!」這時,一個細細的聲音響了起來。

  楓蔭憤怒地轉過頭,突然愣住了。她看到了她本以為一生也無法見到的三隻貓。我的孩子!

  楓蔭朝他們靠近了一步,她嗅到了他們身上的味道。「你們……我終於找到你們了!」楓蔭顫抖著,腿也開始發軟,她頭暈腦脹,眼淚也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們有話要對你說。」小斑輕輕地說,「自從我們到了星族之後,我們就一直在注視你。但是我們很失望——你變了。你變得不再像以前那麼溫柔,而是變得殘酷。」

  楓蔭實在不敢相信,她的孩子們會這樣看待她!「或許……河族和雷族應該收留你,如果是那樣的話,結局應該就會不同了。」小花瓣的語氣中有一絲絲憤怒。她瞪了一眼旁邊的河族族長。楓蔭都已經快忘記了,她想不起來那隻貓的名字是什麼。

  「這件事情上,每隻貓都有錯誤。河族應該接受你。但是你,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的本性不是這樣的!我們是你的孩子,我們懂你。你已經殺死了三隻貓,難道你還覺得不夠嗎?你應該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了。」小葉松盯著楓蔭,說道,「我們在這里,我們在看你。其實,我們三個都相信,你絕對還有存留的意思是善良的!你不能為了復仇,就去殺任何無辜的貓,你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那麼被你殺死的那些無辜的貓,他們一直都很不公平啊!」

  楓蔭看著自己的腳掌,不敢說一句話。「我們都很希望你能在星族,和我們在一起。但是你違背了武士守則……」說到最後,小斑的聲音變得小了。

  楓蔭感覺有一陣冷風在自己身後刮著。那麼我能不能加入星族?楓蔭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媽媽……你應該放下仇恨了。回到你原來的樣子吧!我們相信你!」這時,小花瓣、小葉松、小斑齊聲說道。

  楓蔭感到有一陣暖流席捲了自己,她的周圍變成了星星點點。楓蔭閉上了眼睛,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窩里。

  果然……星族還是不能接受我嗎?

  「媽媽!」一個細膩的小聲音傳過來。

  楓蔭猛地抬起頭,看見小斑在自己的面前。「我們回家吧!」小斑微笑著說。「星族能接受我嗎?」楓蔭有些擔憂地問。

  「是星族商議的,我們同意讓你加入星族。你必須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重新開始。我們相信你,所以才會讓你加入的。」小斑的目光如同春風一般溫柔,楓蔭走上前去,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條銀色的小路,她沿著路走過去。

  走了一小會,楓蔭發現自己出現了許多個星星,接著,她來到了一片藍天綠水的地方。

  是星族……

  「烏翅能原諒我嗎?」楓蔭擔心地問。

  小花瓣看著楓蔭,快活地回答道:「相信我!」

  楓蔭走進了巫醫巢穴,看見烏翅正躺在窩里。「對不起!」楓蔭悲傷地說。

  烏翅猛地抬起頭,他笑了笑,隨後說:「我知道!你很抱歉,對不對?」

  楓蔭難過地點點頭。「我不該殺掉你……尤其你還是一個族群的巫醫。」

  烏翅有點歉意地回答:「或許我應該先去問問你…但你放心,我已經原諒你了。我也參加了那場會議,我是同意讓你加入星族的。放心吧!」

  楓蔭鬆了口氣,她看著這位巫醫,如重釋負的說了一聲「謝謝!」。

  楓蔭走出巫醫巢穴沒一會,邊看到一隻貓朝自己跑過來。「蘋果暮?你來干什麼?」楓蔭冷冷地問。

  「我很抱歉……我沒想到我會讓你承受這么大的痛苦……」蘋果暮悲傷地說。

  楓蔭的心一顫。「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那麼做……請你原諒我,好嗎?」蘋果暮顫抖著問。

  蘆葦光走過來,她站到楓蔭身邊。「你的伴侶現在很傷心!」她憤怒地說,「你應該安慰安慰她!」

  「他更愛你!」楓蔭聲音嘶啞地說

  「不……親愛的,相信我他愛你。」蘆葦光笑著說,她的目光如同春水一樣溫暖。

  「請原諒我……我愛……你!」蘋果暮留下了一滴眼淚,最後猛地把鼻子靠在楓蔭肩上。楓蔭愣住了,她享受著來自蘋果暮身上的溫暖。蘆葦光笑了,楓蔭感激的看著她。

  楓蔭呆在星族已經有好久了,她和蘋果暮和好如初,還和蘆葦光成為了姐妹一樣的朋友。

  「楓蔭!你看我抓了一隻老鼠!」小斑快速的奔跑過來。

  小葉松緊隨其後:「胡說!明明是我抓的!」

  「你們都別吵啦!」小花瓣趕快跑過來,「是我抓的好吧!」

  楓蔭笑了起來,余輝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族群的利益永遠排在第一位……這句古老的武士守則,重新被深深地印在了楓蔭的腦海里。

  我會永遠牢記它的!因為我是……一隻族群貓!

 

 

⑥ 求一篇比較早的短篇小說《鄉井》

中學時代,我一直困惑古時候人為何將辭別家鄉遠走天涯叫背井離鄉,遠離家鄉就叫離鄉唄,怎麼還最不能忘記家門前的那口井呢?難道那口井比至愛雙親父母還重要嗎?我甚至天真地想為什麼不把背井離鄉叫做背父(母)離鄉呢?竊以為那不過是文人騷客的杜撰。可是,終於有一天,久離故土的我,突然就懷念起家鄉村頭的那口老井來。鄉井就像烙印一樣留在記憶深處無法抹去,一想起來就令我心旌搖動,成了我「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結,並且恍然間就懂得了離鄉背井的含義。

在漫長的農耕時代,人類的簞食瓢飲靠著井水,水井維系著人類的生存與繁衍,水井成為老百姓的命根子,有水井的地方就有人煙。水井造福人類,古人自然要感激,自然難以忘懷了!

我的家鄉每個村鎮都有水井。我家所在的村子不大,十幾戶人家,只有一口水井。村井建造的年代與村莊同齡。上世紀60年代初,我們村子從後村的河邊上遷來後,村民們在村南頭一塊低於村莊的窪地里打下了這眼井,然後用青磚從井底自下而上一圈圈砌成圓柱形井壁,築土建成了連通村莊的壩狀井台;井台下是田沖,右邊有一口水塘。井比較簡陋,井口不大,四周鋪有四塊不知從那裡找來的青石碑,石碑上刻的滿是繁體文字,沒有井架和轆轤。我們那一帶村莊的水井,數我村的井深、水質好。打我記事起,井水從未枯竭過,四季甘洌,源源不絕,水質軟硬適度,夏天的水冰涼,冬天的水則冒出一股熱氣,全村十幾戶人家全靠它滋養。即使逢大旱,周圍村莊的水井全乾涸了,我村的井水依然很旺,這井是那麼的有靈性,像一位慈母,精心呵護著村裡的每一個生靈。鄰村人經常羨慕地說我們村的地脈好,人氣旺。

井水養育著全村百餘口村民,井台也成為鄉親們傳統相聚、信息交流的場所。夕陽西下時,忙碌一天的人們挑著水桶陸陸續續來到井台,等候輪到自己提水。扁擔橫架在兩只水桶上,人坐在扁擔上,抽上一支煙,大家從奇聞趣事到農作物的長勢和收成,海闊天空地吹牛啦呱。談笑間,一天的勞累、煩惱便煙消雲散。

酷熱的夏夜,井台聚滿了納涼的村民。鄉親們經過一天辛勤勞碌,晚飯後,提上小木凳,搖著大蒲扇,坐在井台邊,有的卷著涼席、布單鋪在井台坡上躺下,小孩子們乾脆就躺在草坪上,享受習習的晚風,開心休閑,談古論今,漫無邊際地閑聊著。渴了,提上一桶井水飲之,清涼甘甜解渴;困了,就席地躺在井台草坪上呼呼大睡。那時,我最喜歡圍在鄰居一位當過兵的老人身邊,纏著讓他講打仗的故事。躺在恬靜的井台邊,望著滿天微笑的繁星,伴著蟲鳴、蛙叫和田沖的流水聲,在涼爽的夜風溫馨撫摸中慢慢沉入夢鄉……直到被清露潤濕了頭發、衣服,在寒意中醒來。

全村數我家離井最近,井台是我經常光顧的地方。兒時,我總是被井裡的神秘世界誘惑著,時不時地俯在井口石碑上向下看,深井陰森恐怖,井壁磚縫間長滿青苔,涼意襲人,我不知這井水到底有多深,猜想著井底里該不會有什麼怪物吧!有時大喊一聲,井裡立刻有微弱的回聲,好像井底住著什麼精靈,十分的有趣與好奇。

村裡人吃水用水全靠井水,人提肩挑的確需要力氣。那時候,村北頭的人挑水,來回要走近兩里地,若遇連陰雨,或冬季化雪,泥濘地滑,挑著百餘斤重的一擔水真是不易。村中踩出了一條結實的挑水路,清晨和傍晚,挑水的人絡繹不絕,咯吱咯吱的挑水聲此起彼伏,雨天,戴斗笠、披蓑衣的挑水者成為村中又一道風景。水桶、井繩、扁擔、水缸是家家戶戶必備之物,都特別地愛惜;挑完水後,將水桶放在室內倒扣著陰干,防止太陽曬裂損壞;井繩掛在屋內牆上,以防霉變腐爛。盡管如此,有困難家庭者置辦不起水桶、井繩的,隨時向哪家借,會慷慨應允的。村民們都有借過挑水工具的經歷,彷彿全村就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對相互借用習以為常了。

我與這口井結緣是從母親懷著我時就開始的。母親飲著老井的水讓我在胎內健康發育,生下後,這潔凈的水又進入母親的血液釀成甘甜的乳汁,滋養著我成長。當我長到13歲時,就接過家裡挑水的扁擔,還要幫助本族裡沒有勞力的長輩家挑水,每天穿梭在水井邊,艱難地品味著生活的酸甜苦辣。起初,我要挑滿一擔水還十分吃力,便挑半桶水,一點一點往上長,一年之後鍛煉得有勁了,就挑起滿桶水了。正常情況下,早、晚各要挑滿一缸水才夠一家人使用,把水缸添滿需要兩擔水。逢年過節,或家有客人來時,用水量更大。水缸過一兩天就得清洗,否則水就有腐臭味。井繩是用麻編成的,剛開始提水時,沒有經驗,雙腿跨站在井口上,井水較深,全憑胳膊手勁,緊攥著粗長的井繩用力往上提,很累人,手上還常常被磨出泡。久了,就學會了用巧勁,手腿並用,相互借力提水,談笑間就能把一桶水輕松提上來。挑水最難時在冬季,村民們挑水時,難免將水灑在井沿上,跨站在結滿了冰的井口上,寒風刺骨,腳滑心慌,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滑進井裡。挑水基本上是男人的事,也是習俗中檢驗兒孫孝順忤逆的尺子,孩子長大了,外出上學、工作回家,乾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家裡挑滿一水缸水,新女婿來走親戚,會自覺地挑起水桶掙個好口碑。

我是吃家鄉的井水長大的。夏季上學時,我們總愛用空酒瓶提上一瓶井水帶著喝,在村裡遇到挑水的,口渴了,就趴在桶沿上喝個夠。新出井的水甘甜清爽解渴,村民們見挑水人走過門前,便拿著瓢攔住,舀上一瓢,咕咚咚喝下,再舀上一瓢端走。夏收季節,鄉親們挑一擔井水放在田間地頭或稻場里,誰渴誰喝······

離開家鄉,在漫長的軍旅生涯中,細細回想起來,覺得這鄉井也是有文化的。單說那水桶就很古樸,紡錘形的桶身,口緊、底小、肚大,兩塊桶幫對稱的挺拔上來,上頭橫裝上月牙形的提梁,十幾塊有一致弧度的桶板,合起來渾圓天成,滴水不漏,打上黃澄澄的桐油,結實而又亮閃。有人家的水桶傳了好幾代,成了老字型大小,仍捨不得丟棄。每逢農歷除夕封井一天,初一全天是不能挑水的,如挑水了,就犯忌諱、惹眾怒,全村人是堅決不答應的。初二去井上挑水,越早越好,據說搶到新年頭水的人家吉祥如意,新年財源滾滾;但不論早晚,凡節後第一次挑水者,皆會先虔誠地在井台燃放鞭炮、燒紙祭井。家裡如添人進口,生小孩的第三天,都要往井裡倒一碗喜面條。這些傳統習俗不知何年何月才有的,但村民們一直就這么遵循著。

到本世紀初,這眼伴我經歷了最初人生甘苦、見證過我成長、給予我所有的歡樂與憂傷、創痛與凄惶的老井,似乎走完了生命歷程,成了一處虛設,逐漸被村民們棄置。生活日益富裕起來的鄉親,沒人肯去受那提水挑擔之苦了,再說,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家中留守的老人、小孩也挑不動井水了,於是都在自家門前打了壓水井或電動抽水井。到井台的路再沒人走了,漸漸地荒蕪了,井邊再也見不到當年的熱鬧景象。

前不久,我回家鄉探親,來到三弟的院內,抬頭一望,看見樓頂上有一個圓桶狀的白色小水塔,上書「XX牌無銹水塔」,白色的塑料管子連通水塔、廚房和廁所,輕輕一扳裝在廚房牆上的電閘,地下井水很快抽滿水塔,打開自來水龍頭,水壓力與城裡一樣的大,這是專為農家設計的小型供水設備。多年沒喝到家鄉的井水了,我從水塔里接出一碗井水,水質與那時井裡的水一樣的清澈,但喝到嘴裡,口感總覺得沒有老井的水那麼甘甜。

走出三弟家,去尋訪老井,周圍蓋滿了樓房,難以分辨出昔日挑水走過的小路。徑直來到井台邊,老井已被填平,長滿了一人多高的雜草,我瞅來瞅去,怎麼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鄉井終於成為歷史,成了我夢中永遠的思念了!

我尋思,水桶、井繩、扁擔,這些祖先用了千百年的東西,若干年後,怕是真的要成為文物了。(徐常根)

⑦ 大家誰有關於海明威的短篇小說雨中的貓的參考文獻所在網址嗎謝謝!

《雨中的貓》中人物的二元對立關系

葛倫鴻

《雨中的貓》發表於一九二三年,是美國作家海明威的一部現實主義短篇小說。小說情節簡單,語言平實?洗練,由第三人稱敘事者展開敘述。敘述者對故事中人物之間的深層關系未加任何交待和評論,在敘事過程中也很少使用任何形容詞,因此給讀者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解讀該故事留下了極大的空間和可能性,極好地體現了海明威一貫的簡約的敘事風格和小說創作的冰山原則。
《雨中的貓》講的是一對年輕的美國夫婦生活中特定的一天中發生的事情。這對夫婦在義大利度假或旅遊,住在一家飯店二層樓的一套房間里。一個雨天的下午,妻子從房間的窗子向外眺望的時候,發現有一隻貓正躲在樓下花園里的一張桌子底下避雨。她忽然產生想要一隻貓,想把這只貓抱回房間的沖動,於是說她要下樓去把這只貓抱回房間來。她的丈夫此時正躺在床上看書,聽到妻子要下樓去抱雨中的貓,嘴裡說著願代妻子去,人卻躺在床上未動。妻子便自己下樓去抱那隻貓。途中經過旅店老闆的辦公室,老闆禮貌地起身向她鞠躬致禮,並隨聲附和她對雨天的抱怨。雨下得更大了,正當這位妻子站在飯店門口判斷那隻貓所在的位置,考慮如何穿過雨中的院子去找那隻貓的時候,給他們打掃房間的女侍從她身後給她撐起了一把傘。女侍為她撐著傘,陪著她一起來到那張桌子旁,卻發現那隻貓已經不在了。
這位妻子在失望中回到房間里,但是她想要只貓的願望卻愈發強烈了。她的丈夫依然躺在床上看書,她坐在梳妝台的鏡子前,一邊從鏡子里看著自己,一邊自言自語,抑或是向她的丈夫訴說她的願望。此時她不僅想要一隻可以任由她撫摩的貓,還想要很多她現實生活中沒有的東西,比如,她想把她的短發留長,然後在腦後梳成一個發髻;她想有一套銀制餐具,想在吃飯的時候點上蠟燭,等等。但是她的丈夫卻讓她閉嘴,讓她找點兒什麼讀讀,隨後又自顧自讀他的書去了。窗外,雨還在下著,就在妻子望著窗外黑下來的天和院子里亮起來的路燈的時候,有人輕拍房門。來人是那位女侍,她抱著一隻大花貓,說,這是旅店老闆讓她送給這位妻子的。
我們可以簡單地將故事的情節概括為:那位妻子想要旅館院子里的那隻貓,但是她的願望未能實現,因為那隻貓不見了。在故事的結尾,事情似乎出現轉機,因為旅店的老闆讓女侍給她送來了一隻貓。從表面上看,故事的情節與它所要傳達的深層的?更重要的信息並沒有什麼直接關系,但是多數讀者都不難從中解讀出故事所傳達的有關夫妻關系或者有關女性地位和處境,甚至是命運的主題。那麼是什麼在幫助讀者解讀和挖掘這個故事的深層含義呢?
筆者認為,雖然《雨中的貓》的故事情節主要圍繞那對年輕的美國夫婦展開,但是故事中的另外兩個看似次要的人物,旅店老闆和女侍,也各自在小說的敘事結構中發揮著他們不可替代的作用,沒有他們,故事的敘事效果就會大不一樣,讀者對小說主題的解讀也會因此而有所不同。本文就圍繞小說人物的結構性功能展開議論。
按照結構主義理論家格雷馬斯對敘事文本進行句法學分析的理論和方法,每一個敘事文本可以被視為一個由主體 (subject)? 客體 (object)?傳送者(sender)?接收者(receiver)?協助者(helper)和反對者(opponent)這六個角色(actant,不同於從心理角度界定的「角色」,指由具體行為界定的功能性單位)構成的類似句子的結構。這六個角色又可以構成三組二元對立(binary op-position)的結構,即:主體和客體,傳送者和接受者,協助者和反對者。任何一個敘事結構中都包含著將一種物體或價值由一個角色傳送給另一個角色的過程和相關的敘述①。將這一物體或價值由一個角色傳送給另一個角色即是該敘事結構所描述的事件或人物的行為。於是敘事結構中第一組二元對立關系中的主體就是該事件中追求某種目的的人物,而客體則是被主體追求的目的(一種物體或價值);第二組二元對立結構中的傳送者指以直接或者間接方式促成主體實現所追求的目的的人或一種力量,接受者則指客體(或對象)的獲得者,它與敘事結構的主體往往是同一個人;第三組二元對立結構中的協助者是主體實現他所追求的目的的助手,而反對者則是主體實現目標追求的敵對勢力,這兩者均可以是人物,也可以是被人格化的一種力量。
英國著名的文學批評家戴維·洛奇曾在他的「現實主義文本的分析與闡釋:海明威的《雨中的貓》」②一文中依據格雷馬斯的結構主義敘事學理論和方法分析了「雨中的貓」中人物之間的二元對立關系即由此而獲得的敘事效果,指出小說中那位妻子為敘事結構的主體,貓為客體;旅店老闆和女侍為小說敘事的句法結構中的協助者;而那位丈夫,因為對他妻子的需求和願望無動於衷,甚至加以阻止,則扮演了反對者的角色。
小說情節的設置和發展圍繞著那位妻子找貓這一故事主線展開,這四個人物之間也在不斷組合和變換成新的二元對立關系,先後共組成了六對二元對立關系。首先是丈夫和妻子之間的二元對立關系,妻子想要那隻貓,丈夫無動於衷;妻子未能找到,因此也未能得到那隻貓,由想要一隻貓又想到想要她生活中還沒有的其他一些東西,她向丈夫訴說,卻又未能得到丈夫的支持和同情,而是被告知「閉嘴」。顯然,在敘事結構的主體那位妻子爭取實現她所追求的目標過程中,她的丈夫扮演了一個反對者的角色,他與他的妻子之間的關系是主體與反對者的關系。於是那位妻子自己下樓去找那隻貓,途中旅店的女侍,顯然是受到旅店老闆的指示,給她送來?並為她撐起了一把傘,使她免遭雨淋,因此女侍在那位妻子爭取得到那隻貓的過程中扮演了一個協助者的角色,她與那位妻子的關系是主體與協助者的關系。在小說的結尾,女侍顯然又是受到飯店老闆的指示,給那位妻子送來了一隻貓,雖然這只貓不一定就是妻子看到的在雨中的那隻貓。這一次,女侍扮演了傳送者的角色,她幫助那位妻子實現了她所追求的目標,而那位妻子在那一刻則扮演了接受者的角色,她們之間又形成了接受者和傳送者的關系。而此時,那位丈夫依然躺在床上看他的書,於是女侍和那位丈夫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們之間也因此形成了協助者和反對者之間的二元對立關系。
筆者認為,小說中最耐人尋味的是那位妻子和旅店老闆之間的關系。旅店老闆自始至終沒有與那位妻子發生什麼實質性的直接接觸,也沒有親自為那位妻子做過任何事情,但是,正是他兩次讓女侍幫助了那位妻子,因此他與那位妻子之間也就形成了敘事結構中主體與協助者的二元關系。不僅如此,小說里有一段對那位妻子在下樓途中看到旅店老闆的時候所產生的心理活動的描述,正是這一段描述使從未謀面的旅店老闆與那位丈夫之間也發生了一種二元對立關系。對那位妻子在下樓去找那隻貓的時候途經旅店老闆的辦公室?看見那位老闆坐在他的辦公桌後?與他稍作寒暄時所產生的心理活動,小說作者是這樣描寫的:
那位妻子朝樓下走去。她路過飯店老闆的辦公室,老闆站起來向她鞠躬。他的辦公桌在辦公室的盡里頭。老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個子很高。
「下雨了」,這位妻子說,她喜歡這位老闆。
「是啊,是啊,太太,天氣不好。」
他站在房間盡頭的辦公桌後面,房間里的光線很暗。那位妻子喜歡他,她喜歡他特別認真地對待顧客抱怨的態度,她喜歡他沉穩威嚴的風度,她喜歡他期待為她服務的樣子,她喜歡他作為飯店老闆的自我感覺,她喜歡他那蒼老的面龐和那雙大手。③

當這位妻子與女侍從院子里空手而歸,向她自己的房間走去的時候,她再次路過了旅店老闆的辦公室,老闆也再次起身向她鞠躬,這時這位妻子:
感到自己十分渺小而無助,心頭憋悶,飯店老闆使她感到自己的既渺小又被人看重。有一刻,她感到自己的確很有面子。

小說中對這位妻子心理活動的這段描述顯然至關重要,聰明的讀者不難看出這位妻子之所以喜歡這位旅店老闆恰恰是因為這位老闆與她的丈夫完全不同。她的丈夫年輕,而這位老闆是一位上了年紀的人;她的丈夫對她的需求和願望無動於衷,只管自顧自地看書,而旅店老闆雖為陌生人卻能洞察她的心理,並細致入微地替她著想,為她服務。因此盡管旅店老闆站在他辦公室的盡頭而且房間里的光線很暗,這位妻子卻偏偏注意到了老闆的那雙大手和他沉穩?威嚴?認真的表情和態度。生平第一次受到別人如此悉心的關照,她感到了作為一個女人,她在男人眼裡是柔弱無助同時又是舉足重要的。事實上,此時小說作者從這位妻子的視角對旅店老闆加以的描述正是這位妻子潛意識里理想丈夫的形象在老闆身上的投射,如果不是因為她感覺到了丈夫對她的輕視和冷落,如果不是感到自己孤獨和無助,很可能她注意到的不是旅店老闆的那雙大手和他威嚴認真的表情與態度,而是別的什麼東西。如果此時小說的敘事從其中另一個人物的視角展開,這個人物眼中的旅店老闆很可能與這位妻子眼中的老闆完全兩樣,他可能根本沒有一雙大手。至此,這位旅店老闆和那位丈夫之間也就構成了小說敘事過程中的又一對二元對立關系,他們二人之中的前者是故事主體實現她所追求的目標的過程中的協助者,後者則是反對者;前者很可能是那位妻子心目中的理想丈夫,後者則是一位粗心大意?甚至有些自我中心?因此使妻子感到無助和失望的丈夫。
在《雨中的貓》里,小說的主要人物顯然是那對美國夫婦,然而旅店老闆和女侍雖為配角卻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一方面,旅店老闆不能被女侍取而代之,他不能親自給那位妻子送去傘和貓,否則他就不是在以他老闆的身份與那位妻子打交道了,而很可能被理解為一個乘人之危?勾引女性的小人,因此也就會失去與那位丈夫構成二元對立關系的可能。同樣, 女侍這一角色的存在也就成為必然,她一方面起到幫助老闆在實施服務同時遵守他的職業規范的作用,另一方面又起到如英國著名文學批評家戴維·洛奇指出的,提醒那位妻子她的顧客身份的作用,使那位妻子避免與旅店老闆產生和發展任何超越店主與顧客關系的關系。可見,發現小說人物之間的二元對立關系能夠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和把握人物之間的真正矛盾以及故事女主人公想要一隻貓的表象之下的真實心理訴求。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運用結構主義有關敘事學的理論和方法對小說敘事結構進行分析的意義。雖然結構主義批評的理論和方法早已被後結構主義或解構主義批評所取代,但是它對於我們細讀文本,對於幫助我們解決在解讀文本過程中遇到的問題,發現人物之間的深層關系,發掘文本的深層意義,避免誤讀,仍然是十分有益的。
(責任編輯:水涓)

① 參見Selden, Raman et al, A Reader』s Guide to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 (4th edition)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年)74-75。
② 參見張中載等編:《二十世紀西方文論選讀》,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年,第192頁-第193頁。
③ 本人引用小說文本的譯文均為本文作者自譯。小說原文參見鄧敘新編選《英語文學概論》,武漢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33頁。

⑧ 莫言小說《秋水》環境描寫淺析

形象、主題、創作風格是小說的靈魂。形象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即所謂意象),區別在於什麼是作者筆下用以揭示主旨的對象。

莫言的短篇小說《秋水》敘述的是我爺爺殺死三個人之後帶著我奶奶私奔到高密東北洪荒之地,成為開辟高密第一人。原始的高密東北鄉四目皆是澇窪地,我爺爺和我奶奶結蘆在一個低矮的小土山——其實也就是一個相對澇窪地來說的一個小高地——開始農耕日月。在這里過上了雙宿雙棲的生活,他們播種的五穀長勢旺盛,堪堪待熟,而他們的幸福結合,也即將瓜熟蒂落——我父親降——實現了他們私奔的浪漫追求「哪怕能在一起過一天」的生活。在一起「已經過了多少個一天了」。

小說的主題在於揭示我爺爺開拓洪荒之地的艱辛歷程,慨嘆人性的力量,我爺爺我奶奶的形象樸素、淳厚、善良、勇敢、頑強。形象逼真,性格鮮明,故事生動曲折,充滿超強的震悍力,故事情節線索以秋季暴雨引發洪水,危及我爺爺奶奶生命而展開,肆虐的洪水把他們困居在小土山上,而此時我奶奶恰在此時臨產,要生下我父親,命運汲汲可危,人與自然發生了嚴重的沖突,故事就是在這個背景下,牽動讀者的心靈。

人物形象的刻畫,情節的展開和主題的挖掘,是小說必須完成的目標。這篇小說,在藝術表現手法上,最重要的手段是藉助氣勢磅礴、粗獷震撼的環境描寫,為人物的活動、性格的展示搭建壯觀的舞台。

從莫言系列小說創作風格來看,似乎從來不吝嗇筆墨去描寫自然景物。但是《秋水》則更顯集中突出,作者調動了一切手段以大量筆墨描寫了暴雨過後,洪水暴漲的場面。突出蠻荒粗野的原始環境,展示洪荒時代自然環境的惡劣生態。通攬全文,給人的感覺,小說真正令人震撼的並非是人物,而是洪水,這也就是作者小說以「秋水」命題的原因。

在作者的想像中,原始的自然環境是彪悍的,而在這個環境拓荒的人性也是彪悍的。

作者在這篇小說中的環境描寫,不同於一般文學作品中的環境描寫,作者是把「秋水」作為文學形象來刻畫的,環境描寫不僅佔用了文章大約三分之一筆墨,更是幾乎貫穿情節始終。

作者筆下的秋水形象,壯觀遼闊、恐怖肆虐。洪水是發生在「方圓數十里,一片大澇窪,荒草沒膝,水汪子相連」這樣的環境里,在這片大澇窪發生洪水,其勢必如一片大海浩瀚。

在展示秋水形象上,作都展示出了精緻的語言表達能力和粗獷質朴、豐富細膩、亦實亦虛的創作風格,通過嫻熟變化的描寫、大膽誇張與想像,通過構築荒誕野蠻粗獷奇特流動的畫面,完美展示人物在自然環境奮爭中的堅強意志。在表現手法上,作者先是用極盡朴實、幾乎不講究任何技法,豪不修飾的白描手法,來揭開畫面。當暴雨來臨之際,天「突然燠熱起來,花花綠綠的雲罩在大澇窪子上,雲團像炸群的牲口一樣胡亂竄,水窪子里映出一團團匆匆移動的暗影」。而正是這樣看似平白語言,才更能夠准確形象地描繪出了暴雨雨來之際大自然那種強悍洶涌的氣勢。而在暴雨「旬日不絕」之後,洪水襲來時,作者描寫秋水先聞其聲,「雨聲斷絕,大窪子里一陣陣沉重的風響……隨著風響,無數的青蛙一齊嗚叫起來,整個窪子都在哆嗦,聽到四野里響起一陣怪聲,隆隆如滾雷,把蛙鳴聲擠到中間來…」再狀其形:「大窪子里積水成片,黃草綠草在水中疲勞地擎著頭。…黃色的浪涌如馬頭高,從四面撲過來,浪頭一路響著,齊齊地觸上了土山,窪子里頓時水深數米。青蛙好像全給灌死了。荒草沒了頂,只有爺爺的高梁和玉米還沒被淹沒。又一會兒工夫,玉米和高梁也沒了頂,八方望出去,滿眼都是黃黃的水,再也見不到別的什麼。」不予修飾,不吝鋪陳,將聲、形、色相繼展現在讀者眼前,構築洶涌澎湃、驚心動魄的畫面。

而作者筆下,壯觀不是為了突寫雄魂,而是渲染肆虐和恐怖。因而在作者粗線條勾勒出宏大的場面之後,又調動手法,拉近視角,並以三分寫實,七分誇張的誇張手法,將眼前的畫面與縱橫的想像結合起來,更進一步描繪洪水帶來的恐怖。「爺爺用抓鉤拖上來一個死人。衣服縷縷片片地連著,露出脹鼓鼓的身體。死人挺直雙腿,十個腳趾頭用力張開,肚子已脹成氣球狀,臍眼深陷進去。再往下看,見死人右手握拳,左手歪扭,只余拇指和食指,其他三指齊根沒了。死人脖子細長,肩胛處被爺爺的抓鉤鑿上兩個黑洞,洞里流出的污水把脖子弄臟了。死人下巴上有一圈花白的胡須,凌亂地糾葛在一起。嘴裡兩排結實的黑牙齜出來,上唇和下唇好像被水族吃掉了。鼻子還挺挺的似尖筍。左眼眶變成了一個深深的窟窿,里邊沉澱著淤泥,右眼球由一根雪白的筋絡掛到耳邊,黑白分明地看著世界。雙眉之間有一個圓圓的洞。頭發灰白相雜,頭皮皺得如吐盡絲的柞蠶。死人立刻招來了成群的蒼蠅並散發出撲鼻的惡臭。」無法想像,這樣一個近乎暴力的鏡頭,作者竟能夠反其道而用之,當用簡筆的幾乎運用了工筆,似乎是寫實,然則我們讀過莫言其它一些作品,一定明白這又是莫言介於魔幻與現實之間的一貫的想像。包括在洪水中泛濫的猖獗的老鼠,肆無忌憚地在人面前掠奪食物,均是同樣的手法。都是在突顯秋水肆虐後留下的極其惡劣的環境。

似乎《秋水》中莫言上述手法過於粗放血腥,使人作嘔。或許作者創作過程中,也意識到這一點。我們不得不驚嘆的是,作者在環境描寫的筆法運用上,始終能夠收放結合,總是能夠在你血脈噴張的時候,輕輕調撥琴弦,將讀者從飛逸出去的空間,又拉回到故事中來。巧妙地在環境描寫中變換手法,多次從粗獷到細膩,從平實到韻律地變化節奏。如前面用粗獷平實的手法描述暴雨來臨之前的渾厚場面之後,緊接著就轉到富於韻律的文字:「整個澇窪子都被雨泡漲了,羅羅索索雨聲,猶猶豫豫白霧,晝夜不絕不散」。再如洪水暴漲之後,「暮色漸漸上來,暮色如煙,緩緩去籠罩水世界,水鳥齊著噪,一批批在小山上降落……淺黃的月色怯怯地上滿了棚,染著我爺爺青青的頭皮,染著我奶奶白白的身體。蟋蟀正在棚草上伏著,把翅膀摩得嚓嚓響。四處水聲喧嘩,像瘋馬群,如野狗幫,似馬非馬,似水非 水,遠了,近了,稀了,密了,變化無窮……月光中亮出滿山野鳥,白得有些耀眼。山上生著一些毛栗子樹,東一棵西一棵,不像人工所為,樹不大,尚未到結果的年齡,白天已見到葉子上落滿了秋色,月下不見樹葉,恍惚間覺得樹上掛滿了異果,枝枝杈杈都彎曲下墜,把葉子搖得寒率響,細看才知 樹上也全是大鳥。」作者環境描寫緊緊扣住故事情節,人物的內心活動,瞬間在語言風格上發生了180℃大轉彎,剛才還是野馬游韁,這會兒就如琴如吟,如琢如磨,實在讓人興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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