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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先生寫的短篇小說故鄉

發布時間: 2024-01-26 10:50:08

① 魯迅的《故鄉》梗概

短篇小說《故鄉》寫於1921年1月,_表於1921年5月《新青年》九卷一號,是魯迅繼《狂人日記》《孔乙己》《葯》《風波》之後又一力作。 《故鄉》的傳播與接受,先是通過《新青年》雜志讀者訂閱與傳看,接著因收入小說集《吶喊》而越發流行。《吶喊》1923年出版,截止1937年魯迅去世的次年,共發行24版超10萬冊。當然《故鄉》聲名遠播主要是因為新文學影響力不斷增加,魯迅的文化地位不斷提升,海內外魯迅研究隊伍不斷壯大,特別是在《故鄉》發表同時開始建設的以現代白話文為主體的中小學「國文」(1950年代後改稱「語文」)教科書對《故鄉》幾乎一致的推崇。《故鄉》甫一問世,青年毛澤東就推薦給他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附小高級部創辦的「成年失學補習班」,要求學員抄寫熟讀。這是通過《新青年》傳閱《故鄉》並將《故鄉》收入自編教材的一種嘗試(許志行《毛主席教我學語文的一點回憶》,《語文學習》1978年3期。參見藤井省三《魯迅<故鄉>閱讀史》,董炳月譯,第40-42頁,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11月第1版)。近一百年來,熟讀《故鄉》的中國讀者不可數計,說《故鄉》是現代中國文學經典之一,絲毫也不誇張。 和「周氏兄弟」交往頗深的日本白樺派作家武者小路實篤1927年首次將《故鄉》翻成日文。1932年佐藤春夫推出新譯。1935年《故鄉》收入岩波書店《魯迅選集》,贏得更多日本讀者。1953年日本教育出版株式會社編輯的中學語文教科書選入竹內好翻譯的《故鄉》,規定初三學生必讀。1972年中日邦交-恢復以後,《故鄉》的竹內好譯本又為更多日本教科書所採用。1950年代以來接受過義務教育的日本人都讀過《故鄉》,這幾乎是日本「國民文學」的待遇了(蔡柵柵《日本教科書中的魯迅<故鄉>》,《中華讀書周報》2015年7月22日019版)。在英、法、德、美、意、俄羅斯、韓國和東南亞,《故鄉》的譯介傳播也居於魯迅所有作品的前列。近一百年來,《故鄉》已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現代文學經典之一。 和魯迅其他小說一樣,《故鄉》的文章形式輕靈簡潔,思想感情卻厚重深沉。主人公、也是第一人稱敘述者「我」歸家路上的心緒,回家看到母親時的相對凄涼,提起少年玩伴閏土時美好記憶的突然閃現,「豆腐西施」的意外登場,再見閏土的「隔膜」,啟程後母親補敘「碗碟」之事,結尾的感慨與「希望」

② 魯迅先生作品《故鄉》原文是什麼

第一部分:回故鄉
我冒了嚴寒,回到相隔二千餘里,別了二十餘年的故鄉去。


時候既然是深冬,漸近故鄉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船艙中,嗚嗚的響,從蓬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了。
阿!這不是我二十年來時時記得的故鄉?


我所記得的故鄉全不如此。我的故鄉好得多了。但要我記起他的美麗,說出他的佳處來,卻又沒有影像,沒有言辭了。彷彿也就如此。於是我自己解釋說:故鄉本也如此,——雖然沒有進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涼,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變罷了,因為我這次回鄉,本沒有什麼好心緒。


我這次是專為了別他而來的。我們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公同賣給別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須趕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別了熟識的老屋,而且遠離了熟識的故鄉,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


第二部分 在故鄉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門口了。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風抖著,正在說明這老屋難免易主的原因。幾房的本家大約已經搬走了,所以很寂靜。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親早已迎著出來了,接著便飛出了八歲的侄兒宏兒。


我的母親很高興,但也藏著許多凄涼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談搬家的事。宏兒沒有見過我,遠遠的對面站著只是看。

但我們終於談到搬家的事。我說外間的寓所已經租定了,又買了幾件傢具,此外須將家裡所有的木器賣去,再去增添。母親也說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齊集,木器不便搬運的,也小半賣去了,只是收不起錢來。


「你休息一兩天,去拜望親戚本家一回,我們便可以走了。」母親說。
「是的。」
「還有閏土,他每到我家來時,總問起你,很想見你一回面。我已經將你到家的大約日期通知他,他也許就要來了。」


這時候,我的腦里忽然閃出一幅神異的圖畫來: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⑵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這少年便是閏土。我認識他時,也不過十多歲,離現在將有三十年了;那時我的父親還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個少爺。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這祭祀,說是三十多年才能輪到一回,所以很鄭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講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個忙月(我們這里給人做工的分三種:整年給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長工;按日給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種地,只在過年過節以及收租時候來給一定人家做工的稱忙月),忙不過來,他便對父親說,可以叫他的兒子閏土來管祭器的。


我的父親允許了;我也很高興,因為我早聽到閏土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彷彿年紀,閏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親叫他閏土。他是能裝弶捉小鳥雀的。


我於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閏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親告訴我,閏土來了,我便飛跑的去看。他正在廚房裡,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這可見他的父親十分愛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許下願心,用圈子將他套住了。他見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沒有旁人的時候,便和我說話,於是不到半日,我們便熟識了。


我們那時候不知道談些什麼,只記得閏土很高興,說是上城之後,見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東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鳥。他說:


「這不能。須大雪下了才好。我們沙地上,下了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鳥雀來吃時,我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麼都有:稻雞,角雞,鵓鴣,藍背……」
我於是又很盼望下雪。


閏土又對我說:
「現在太冷,你夏天到我們這里來。我們日里到海邊撿貝殼去,紅的綠的都有,鬼見怕也有,觀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賊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我們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豬,刺蝟,猹。月亮底下,你聽,啦啦的響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輕輕地走去……」
我那時並不知道這所謂猹的是怎麼一件東西——便是現在也沒有知道——只是無端的覺得狀如小狗而很兇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見猹了,你便刺。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來,反從胯下竄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這許多新鮮事:海邊有如許五色的貝殼;西瓜有這樣危險的經歷,我先前單知道他在水果店裡出賣罷了。
「我們沙地里,潮汛要來的時候,就有許多跳魚兒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兩個腳……」
阿!閏土的心裡有無窮無盡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們不知道一些事,閏土在海邊時,他們都和我一樣只看見院子里高牆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過去了,閏土須回家裡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廚房裡,哭著不肯出門,但終於被他父親帶走了。他後來還托他的父親帶給我一包貝殼和幾支很好看的鳥毛,我也曾送他一兩次東西,但從此沒有再見面。


現在我的母親提起了他,我這兒時的記憶,忽而全都閃電似的蘇生過來,似乎看到了我的美麗的故鄉了。我應聲說:


「這好極!他,——怎樣?……」
「他?……他景況也很不如意……」母親說著,便向房外看,「這些人又來了。說是買木器,順手也就隨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親站起身,出去了。門外有幾個女人的聲音。我便招宏兒走近面前,和他閑話:問他可會寫字,可願意出門。
「我們坐火車去么?」
「我們坐火車去。」
「船呢?」
「先坐船,……」
「哈!這模樣了!鬍子這么長了!」一種尖利的怪聲突然大叫起來。
我吃了一嚇,趕忙抬起頭,卻見一個凸顴骨,薄嘴唇,五十歲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兩手搭在髀間,沒有系裙,張著兩腳,正像一個畫圖儀器里細腳伶仃的圓規。
我愕然了。
「不認識了么?我還抱過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親也就進來,從旁說:
「他多年出門,統忘卻了。你該記得罷,」便向著我說,「這是斜對門的楊二嫂,……開豆腐店的。」
哦,我記得了。我孩子時候,在斜對門的豆腐店裡確乎終日坐著一個楊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但是擦著白粉,顴骨沒有這么高,嘴唇也沒有這么薄,而且終日坐著,我也從沒有見過這圓規式的姿勢。那時人說:因為伊,這豆腐店的買賣非常好。但這大約因為年齡的關系,我卻並未蒙著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卻了。然而圓規很不平,顯出鄙夷的神色,彷彿嗤笑法國人不知道拿破崙⑺,美國人不知道華盛頓⑻似的,冷笑說:
「忘了?這真是貴人眼高……」
「那有這事……我……」我惶恐著,站起來說。
「那麼,我對你說。迅哥兒,你闊了,搬動又笨重,你還要什麼這些破爛木器,讓我拿去罷。我們小戶人家,用得著。」
「我並沒有闊哩。我須賣了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還說不闊?你現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門便是八抬的大轎,還說不闊?嚇,什麼都瞞不過我。」


我知道無話可說了,便閉了口,默默的站著。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鬆,愈是一毫不肯放鬆,便愈有錢……」圓規一面憤憤的回轉身,一面絮絮的說,慢慢向外走,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裡,出去了。
此後又有近處的本家和親戚來訪問我。我一面應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這樣的過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氣很冷的午後,我吃過午飯,坐著喝茶,覺得外面有人進來了,便回頭去看。我看時,不由的非常出驚,慌忙站起身,迎著走去。
這來的便是閏土。雖然我一見便知道是閏土,但又不是我這記憶上的閏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像他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這我知道,在海邊種地的人,終日吹著海風,大抵是這樣的。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手裡提著一個紙包和一支長煙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是說:
「阿!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總覺得被什麼擋著似的,單在腦裡面迴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
他回過頭去說,「水生,給老爺磕頭。」便拖出躲在背後的孩子來,這正是一個廿年前的閏土,只是黃瘦些,頸子上沒有銀圈罷了。「這是第五個孩子,沒有見過世面,躲躲閃閃……」
母親和宏兒下樓來了,他們大約也聽到了聲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實在喜歡的不得了,知道老爺回來……」閏土說。
「阿,你怎的這樣客氣起來。你們先前不是哥弟稱呼么?還是照舊:迅哥兒。」母親高興的說。


「阿呀,老太太真是……這成什麼規矩。那時是孩子,不懂事……」閏土說著,又叫水生上來打拱,那孩子卻害羞,緊緊的只貼在他背後。
「他就是水生?第五個?都是生人,怕生也難怪的;還是宏兒和他去走走。」母親說。
宏兒聽得這話,便來招水生,水生卻鬆鬆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親叫閏土坐,他遲疑了一回,終於就了坐,將長煙管靠在桌旁,遞過紙包來,說:
「冬天沒有什麼東西了。這一點干青豆倒是自家曬在那裡的,請老爺……」
我問問他的景況。他只是搖頭。
「非常難。第六個孩子也會幫忙了,卻總是吃不夠……又不太平……什麼地方都要錢,沒有規定……收成又壞。種出東西來,挑去賣,總要捐幾回錢,折了本;不去賣,又只能爛掉……」
他只是搖頭;臉上雖然刻著許多皺紋,卻全然不動,彷彿石像一般。他大約只是覺得苦,卻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時,便拿起煙管來默默的吸煙了。
母親問他,知道他的家裡事務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沒有吃過午飯,便叫他自己到廚下炒飯吃去。


他出去了;母親和我都嘆息他的景況:多子,飢荒,苛稅,兵,匪,官,紳,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母親對我說,凡是不必搬走的東西,盡可以送他,可以聽他自己去揀擇。
下午,他揀好了幾件東西:兩條長桌,四個椅子,一副香爐和燭台,一桿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們這里煮飯是燒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們啟程的時候,他用船來載去。


夜間,我們又談些閑天,都是無關緊要的話;第二天早晨,他就領了水生回去了。
又過了九日,是我們啟程的日期。閏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沒有同來,卻只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兒管船隻。我們終日很忙碌,再沒有談天的工夫。來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東西的,有送行兼拿東西的。待到傍晚我們上船的時候,這老屋裡的所有破舊大小粗細東西,已經一掃而空了。


第三部分:離故鄉


我們的船向前走,兩岸的青山在黃昏中,都裝成了深黛顏色,連著退向船後梢去。
宏兒和我靠著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風景,他忽然問道:
「大伯!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你怎麼還沒有走就想回來了。」
「可是,水生約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睜著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親也都有些惘然,於是又提起閏土來。母親說,那豆腐西施的楊二嫂,自從我家收拾行李以來,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個碗碟來,議論之後,便定說是閏土埋著的,他可以在運灰的時候,一齊搬回家裡去;楊二嫂發見了這件事,自己很以為功,便拿了那狗氣殺(這是我們這里養雞的器具,木盤上面有著柵欄,內盛食料,雞可以伸進頸子去啄,狗卻不能,只能看著氣死),飛也似的跑了,虧伊裝著這么高低的小腳,竟跑得這樣快。
老屋離我愈遠了;故鄉的山水也都漸漸遠離了我,但我卻並不感到怎樣的留戀。我只覺得我四面有看不見的高牆,將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氣悶;那西瓜地上的銀項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來十分清楚,現在卻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親和宏兒都睡著了。


我躺著,聽船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地步了,但我們的後輩還是一氣,宏兒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願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輾轉而生活,也不願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願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來了。閏土要香爐和燭台的時候,我還暗地裡笑他,以為他總是崇拜偶像,什麼時候都不忘卻。現在我所謂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願望切近,我的願望茫遠罷了。


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③ 魯迅寫的小說,故鄉(全文)

魯迅短篇小說《故鄉》原文
我冒了嚴寒,回到相隔二千餘里,別了二十餘年的故鄉去。
時候既然是深冬;漸近故鄉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吹進船艙中,嗚嗚的響,從篷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了。
阿!這不是我二十年來時時記得的故鄉?
我所記得的故鄉全不如此。我的故鄉好得多了。但要我記起他的美麗,說出他的佳處來,卻又沒有影像,沒有言辭了。彷彿也就如此。於是我自己解釋說:故鄉本也如此,――雖然沒有進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涼,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變罷了,因為我這次回鄉,本沒有什麼好心緒。
我這次是專為了別他而來的。我們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公同賣給別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須趕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別了熟識的老屋,而且遠離了熟識的故鄉,搬家到我在謀食的異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門口了。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風抖著,正在說明這老屋難免易主的原因。幾房的本家大約已經搬走了,所以很寂靜。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親早已迎著出來了,接著便飛出了八歲的侄兒宏兒。
我的母親很高興,但也藏著許多凄涼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談搬家的事。宏兒沒有見過我,遠遠的對面站著只是看。
但我們終於談到搬家的事。我說外間的寓所已經租定了,又買了幾件傢具,此外須將家裡所有的木器賣去,再去增添。母親也說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齊集,木器不便搬運的,也小半賣去了,只是收不起錢來。
「你休息一兩天,去拜望親戚本家一回,我們便可以走了。」母親說。
「是的。」
「還有閏土,他每到我家來時,總問起你,很想見你一回面。我已經將你到家的大約日期通知他,他也許就要來了。」
這時候,我的腦里忽然閃出一幅神異的圖畫來: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 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這少年便是閏土。我認識他時,也不過十多歲,離現在將有三十年了;那時我的父親還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個少爺。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這祭祀,說是三十多年才能輪到一回,所以很鄭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講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個忙月(我們這里給人做工的分三種:整年給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長年;按日給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種地,只在過年過節以及收租時候來給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稱忙月),忙不過來,他便對父親說,可以叫他的兒子閏土來管祭器的。
我的父親允許了;我也很高興,因為我早聽到閏土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彷彿年紀,閏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親叫他閏土。他是能裝弶捉小鳥雀的。
我於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閏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親告訴我,閏土來了,我便飛跑的去看。他正在廚房裡,紫色的圓臉,頭戴一頂小氈帽,頸上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這可見他的父親十分愛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許下願心,用圈子將他套住了。他見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沒有旁人的時候,便和我說話,於是不到半日,我們便熟識了。
我們那時候不知道談些什麼,只記得閏土很高興,說是上城之後,見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東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鳥。他說:
「這不能。須大雪下了才好。我們沙地上,下了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鳥雀來吃時,我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麼都有:稻雞,角雞,鵓鴣,藍背……」
我於是又很盼望下雪。
閏土又對我說:
「現在太冷,你夏天到我們這里來。我們日里到海邊檢貝殼去,紅的綠的都有,鬼見怕也有,觀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賊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我們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豬,刺蝟,猹。月亮地下,你聽,啦啦的響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輕輕地走去……」
我那時並不知道這所謂猹的是怎麼一件東西――便是現在也沒有知道――只是無端的覺得狀如小狗而很兇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見猹了,你便刺。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來,反從胯下竄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這許多新鮮事:海邊有如許五色的貝殼;西瓜有這樣危險的經歷,我先前單知道他在水果店裡出賣罷了。
「我們沙地里,潮汛要來的時候,就有許多跳魚兒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兩個腳……」
阿!閏土的心裡有無窮無盡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們不知道一些事,閏土在海邊時,他們都和我一樣只看見院子里高牆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過去了,閏土須回家裡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廚房裡,哭著不肯出門,但終於被他父親帶走了。他後來還托他的父親帶給我一包貝殼和幾支很好看的鳥毛,我也曾送他一兩次東西,但從此沒有再見面。
現在我的母親提起了他,我這兒時的記憶,忽而全都閃電似的蘇生過來,似乎看到了我的美麗的故鄉了。我應聲說:
「這好極!他,――怎樣?……」
「他?……他景況也很不如意……」母親說著,便向房外看,「這些人又來了。說是買木器,順手也就隨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親站起身,出去了。門外有幾個女人的聲音。我便招宏兒走近面前,和他閑話:問他可會寫字,可願意出門。
「我們坐火車去么?」
「我們坐火車去。」
「船呢?」
「先坐船,……」
「哈!這模樣了!鬍子這么長了!」一種尖利的怪聲突然大叫起來。
我吃了一嚇,趕忙抬起頭,卻見一個凸顴骨,薄嘴唇,五十歲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兩手搭在髀間,沒有系裙,張著兩腳,正像一個畫圖儀器里細腳伶仃的圓規。
我愕然了。
「不認識了么?我還抱過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親也就進來,從旁說:
「他多年出門,統忘卻了。你該記得罷,」便向著我說,「這是斜對門的楊二嫂,……開豆腐店的。」
哦,我記得了。我孩子時候,在斜對門的豆腐店裡確乎終日坐著一個楊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但是擦著白粉,顴骨沒有這么高,嘴唇也沒有這么薄,而且終日坐著,我也從沒有見過這圓規式的姿勢。那時人說:因為伊,這豆腐店的買賣非常好。但這大約因為年齡的關系,我卻並未蒙著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卻了。然而圓規很不平,顯出鄙夷的神色,彷彿嗤笑法國人不知道拿破崙⑺,美國人不知道華盛頓⑻似的,冷笑說:
「忘了?這真是貴人眼高……」
「那有這事……我……」我惶恐著,站起來說。
「那麼,我對你說。迅哥兒,你闊了,搬動又笨重,你還要什麼這些破爛木器,讓我拿去罷。我們小戶人家,用得著。」
「我並沒有闊哩。我須賣了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還說不闊?你現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門便是八抬的大轎,還說不闊?嚇,什麼都瞞不過我。」
我知道無話可說了,便閉了口,默默的站著。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鬆,愈是一毫不肯放鬆,便愈有錢……」圓規一面憤憤的回轉身,一面絮絮的說,慢慢向外走,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裡,出去了。
此後又有近處的本家和親戚來訪問我。我一面應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這樣的過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氣很冷的午後,我吃過午飯,坐著喝茶,覺得外面有人進來了,便回頭去看。我看時,不由的非常出驚,慌忙站起身,迎著走去。
這來的便是閏土。雖然我一見便知道是閏土,但又不是我這記憶上的閏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像他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這我知道,在海邊種地的人,終日吹著海風,大抵是這樣的。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手裡提著一個紙包和一支長煙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是說:
「阿!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總覺得被什麼擋著似的,單在腦裡面迴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
他回過頭去說,「水生,給老爺磕頭。」便拖出躲在背後的孩子來,這正是一個廿年前的閏土,只是黃瘦些,頸子上沒有銀圈罷了。「這是第五個孩子,沒有見過世面,躲躲閃閃……」
母親和宏兒下樓來了,他們大約也聽到了聲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實在喜歡的了不得,知道老爺回來……」閏土說。
「阿,你怎的這樣客氣起來。你們先前不是哥弟稱呼么?還是照舊:迅哥兒。」母親高興的說。
「阿呀,老太太真是……這成什麼規矩。那時是孩子,不懂事……」閏土說著,又叫水生上來打拱,那孩子卻害羞,緊緊的只貼在他背後。
「他就是水生?第五個?都是生人,怕生也難怪的;還是宏兒和他去走走。」母親說。
宏兒聽得這話,便來招水生,水生卻鬆鬆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親叫閏土坐,他遲疑了一回,終於就了坐,將長煙管靠在桌旁,遞過紙包來,說:
「冬天沒有什麼東西了。這一點干青豆倒是自家曬在那裡的,請老爺……」
我問問他的景況。他只是搖頭。
「非常難。第六個孩子也會幫忙了,卻總是吃不夠……又不太平……什麼地方都要錢,沒有規定……收成又壞。種出東西來,挑去賣,總要捐幾回錢,折了本;不去賣,又只能爛掉……」
他只是搖頭;臉上雖然刻著許多皺紋,卻全然不動,彷彿石像一般。他大約只是覺得苦,卻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時,便拿起煙管來默默的吸煙了。
母親問他,知道他的家裡事務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沒有吃過午飯,便叫他自己到廚下炒飯吃去。
他出去了;母親和我都嘆息他的景況:多子,飢荒,苛稅,兵,匪,官,紳,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母親對我說,凡是不必搬走的東西,盡可以送他,可以聽他自己去揀擇。
下午,他揀好了幾件東西:兩條長桌,四個椅子,一副香爐和燭台,一桿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們這里煮飯是燒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們啟程的時候,他用船來載去。
夜間,我們又談些閑天,都是無關緊要的話;第二天早晨,他就領了水生回去了。
又過了九日,是我們啟程的日期。閏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沒有同來,卻只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兒管船隻。我們終日很忙碌,再沒有談天的工夫。來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東西的,有送行兼拿東西的。待到傍晚我們上船的時候,這老屋裡的所有破舊大小粗細東西,已經一掃而空了。
我們的船向前走,兩岸的青山在黃昏中,都裝成了深黛顏色,連著退向船後梢去。
宏兒和我靠著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風景,他忽然問道:
「大伯!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你怎麼還沒有走就想回來了。」
「可是,水生約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睜著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親也都有些惘然,於是又提起閏土來。母親說,那豆腐西施的楊二嫂,自從我家收拾行李以來,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個碗碟來,議論之後,便定說是閏土埋著的,他可以在運灰的時候,一齊搬回家裡去;楊二嫂發見了這件事,自己很以為功,便拿了那狗氣殺(這是我們這里養雞的器具,木盤上面有著柵欄,內盛食料,雞可以伸進頸子去啄,狗卻不能,只能看著氣死),飛也似的跑了,虧伊裝著這么高底的小腳,竟跑得這樣快。
老屋離我愈遠了;故鄉的山水也都漸漸遠離了我,但我卻並不感到怎樣的留戀。我只覺得我四面有看不見的高牆,將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氣悶;那西瓜地上的銀項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來十分清楚,現在卻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親和宏兒都睡著了。
我躺著,聽船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地步了,但我們的後輩還是一氣,宏兒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願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展轉而生活,也不願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願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來了。閏土要香爐和燭台的時候,我還暗地裡笑他,以為他總是崇拜偶像,什麼時候都不忘卻。現在我所謂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願望切近,我的願望茫遠罷了。
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注釋:
⑴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一年五月《新青年》第九卷第一號。
⑵猹 作者在一九二九年五月四日致舒新城的信中說:「『猹'字是我據鄉下人所說的聲音,生造出來的,讀如『查'。……現在想起來,也許是獾罷。」
⑶大祭祀的值年 封建社會中的大家族,每年都有祭祀祖先的活動,費用從族中「祭產」收入支取,由各房按年輪流主持,輪到的稱為「值年」。
⑷五行缺土 舊社會所謂算「八字」的迷信說法。即用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配,來記一個人出生的年、月、日、時,各得兩字,合為「八字」;又認為它們在五行(金、木、水、火、土)中各有所屬,如甲乙寅卯屬木,丙丁巳午屬火等等,如八個字能包括五者,就是五行俱全。「五行缺土」,就是這八個字中沒有屬土的字,需用土或土作偏旁的字取名等辦法來彌補。
⑸鬼見怕和觀音手,都是小貝殼的名稱。舊時浙江沿海的人把這種小貝殼用線串在一起,戴在孩子的手腕或腳踝上,認為可以「避邪」。這類名稱多是根據「避邪」的意思取的。
⑹西施 春秋時越國的美女,後來用以泛稱一般美女。
⑺拿破崙(1769 ― 1821)即拿破崙·波拿巴,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軍事家、政治家。一七九九年擔任共和國執政。一八○四年建立法蘭西第一帝國,自稱拿破崙一世。
⑻華盛頓(1732 ― 1799)即喬治·華盛頓,美國政治家。他曾領導一七七五年至一七八三年美國反對英國殖民統治的獨立戰爭,勝利後任美國第一任總統。
⑼道台清朝官職道員的俗稱,分總管一個區域行政職務的道員和專掌某一特定職務的道員。前者是省以下、府州以上的行政長官;後者掌管一省特定事務,如督糧道、兵備道等。辛亥革命後,北洋軍閥政府也曾沿用此制,改稱道尹。
關於小說《故鄉》的寫作背景短篇小說《故鄉》的素材,是魯迅1919年從北京回故鄉的見聞,但它深刻地概括了1921年前三十年內,特別是辛亥革命後十年間中國農村經濟凋敝、農民生活日益貧困的歷史,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社會風貌。1919年12月,魯迅從北京回到故鄉紹興,與同族十多戶人家共同賣掉新台門故宅,帶著母親、三弟及家屬來到北京。這次回到鄉間,幼年的夥伴、農民章閏水特地從海邊農村進城來探望魯迅。章閏水年紀剛過三十,已是滿臉皺紋,形容憔悴,講述了「農村做人總是難,一點東西拿出去總是要捐三四回」的悲慘處境,引起了魯迅深切的同情。後來,魯迅將這次回鄉的經歷,藝術地再現於小說《故鄉》之中,並以章閏水為原型,塑造了閏土這個深刻雋永的人物形象。
小說是用第一人稱寫的,裡面「我」的思想感情真實地反映了魯迅的思想感情,但這是文學作品,經過虛構、想像,所以不能說「我」就是魯迅。課文是小說中的一段插敘,題目《少年閏土》是編者加的,節選出來的章節所表現出來的中心思想與《故鄉》整篇小說的主題是有差異的

④ 魯迅小說《故鄉》原文

家和親戚來訪問我.我一面應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這樣
的過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氣很冷的午後,我吃過午飯,坐著喝茶,覺得外面有人進來了,便回
頭去看.我看時,不由的非常出驚,慌忙站起身,迎著走去.
這來的便是閏土.雖然我一見便知道是閏土,但又不是我這記憶上的閏土了.
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
眼睛也像他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這我知道,在海邊種地的人,終日吹著海
風,大抵是這樣的.他頭上是一頂破氈帽,身上只一件極薄的棉衣,渾身瑟索著;
手裡提著一個紙包和一支長煙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記得的紅活圓實的手,卻又粗又
笨而且開裂,像是松樹皮了.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是說:
「阿!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
總覺得被什麼擋著似的,單在腦裡面迴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
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
「阿,你怎的這樣客氣起來.你們先前不是哥弟稱呼么?還是照舊:迅哥兒.」
母親高興的說.
「阿呀,老太太真是……這成什麼規矩.那時是孩子,不懂事……」閏土說著,
又叫水生上來打拱,那孩子卻害羞,緊緊的只貼在他背後.
「他就是水生?第五個?都是生人,怕生也難怪的;還是宏兒和他去走走.」
母親說.
宏兒聽得這話,便來招水生,水生卻鬆鬆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親叫閏土坐,
他遲疑了一回,終於就了坐,將長煙管靠在桌旁,遞過紙包來,說:
「冬天沒有什麼東西了.這一點干青豆倒是自家曬在那裡的,請老爺……」
我問問他的景況.他只是搖頭.
「非常難.第六個孩子也會幫忙了,卻總是吃不夠……又不太平……什麼地方
都要錢,沒有規定……收成又壞.種出東西來,挑去賣,總要捐幾回錢,折了本;
不去賣,又只能爛掉……」
他只是搖頭;臉上雖然刻著許多皺紋,卻全然不動,彷彿石像一般.他大約只
是覺得苦,卻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時,便拿起煙管來默默的吸煙了.
母親問他,知道他的家裡事務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沒有吃過午飯,便叫他自
己到廚下炒飯吃去.
他出去了;母親和我都嘆息他的景況:多子,飢荒,苛稅,兵,匪,官,紳,
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母親對我說,凡是不必搬走的東西,盡可以送他,可以
聽他自己去揀擇.
下午,他揀好了幾件東西:兩條長桌,四個椅子,一副香爐和燭台,一桿抬秤.
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們這里煮飯是燒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
們啟程的時候,他用船來載去.
夜間,我們又談些閑天,都是無關緊要的話;第二天早晨,他就領了水生回去
了.
又過了九日,是我們啟程的日期.閏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沒有同來,卻只帶著
一個五歲的女兒管船隻.我們終日很忙碌,再沒有談天的工夫.來客也不少,有送
行的,有拿東西的,有送行兼拿東西的.待到傍晚我們上船的時候,這老屋裡的所
有破舊大小粗細東西,已經一掃而空了.
我們的船向前走,兩岸的青山在黃昏中,都裝成了深黛顏色,連著退向船後梢
去.
宏兒和我靠著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風景,他忽然問道:
「大伯!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回來?你怎麼還沒有走就想回來了.」
「可是,水生約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睜著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親也都有些惘然,於是又提起閏土來.母親說,那豆腐西施的楊二嫂,
自從我家收拾行李以來,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個碗碟來,
議論之後,便定說是閏土埋著的,他可以在運灰的時候,一齊搬回家裡去;楊二嫂
發見了這件事,自己很以為功,便拿了那狗氣殺(這是我們這里養雞的器具,木盤
上面有著柵欄,內盛食料,雞可以伸進頸子去啄,狗卻不能,只能看著氣死),飛
也似的跑了,虧伊裝著這么高低的小腳,竟跑得這樣快.
老屋離我愈遠了;故鄉的山水也都漸漸遠離了我,但我卻並不感到怎樣的留戀.
我只覺得我四面有看不見的高牆,將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氣悶;那西瓜地上的銀
項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來十分清楚,現在卻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親和宏兒都睡著了.
我躺著,聽船底潺潺的水聲,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與閏土隔絕到這
地步了,但我們的後輩還是一氣,宏兒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們不再像我,
又大家隔膜起來……然而我又不願意他們因為要一氣,都如我的辛苦展轉而生活,
也不願意他們都如閏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願意都如別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
他們應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生活過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來了.閏土要香爐和燭台的時候,我還暗地裡笑他,
以為他總是崇拜偶像,什麼時候都不忘卻.現在我所謂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
偶像么?只是他的願望切近,我的願望茫遠罷了.
我在朦朧中,眼前展開一片海邊碧綠的沙地來,上面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
黃的圓月.我想: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
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⑤ 魯迅短篇小說《故鄉》讀後感5篇

《故鄉》是現代文學家魯迅於1921年創作的一篇短篇小說。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後農村破產、農民痛苦生活的現實。下面是我整理的關於《故鄉》的讀後感,歡迎閱讀。

《故鄉》讀後感【一】

看完魯迅先生的《故鄉》,我頓時覺得有些失落。魯迅的兒時好朋友閏土,經過漫長的時間不見,竟與魯迅存在著一層「可悲的厚障壁」。剛要與閏土再見面時,魯迅是多麼期待!而使他沉在心中多年美好的記憶又從新浮起。可見到閏土後,卻發現閏土與他疏遠了,魯迅感到非常難過,也為這個間隔而感到失望。

我想,閏土也並沒忘記和魯迅兒時的快樂時光,只是他覺得不能像兒時那樣「不懂事」,他們有著階級的差異,在那時,他們有著大人們所沒有的天真。仔細品味他們的話,小時候的「閏土哥」「迅哥兒」以及長大後的「閏土哥」「老爺」這其中有著多麼微妙的變化啊!變的是閏土,他忘記了童年的真誠的友誼,這樣,他就失去了一件寶貴的東西。

在我的抽屜里,有一張全家福,是在我五歲時候在家鄉照的,在這張照片里全家都站著台階上,唯有我一人坐在最前面坐著哭,這是多麼戲劇的一幕!這裡面還有個故事:小時候我在家鄉,沒幾天就和一個小孩混熟了,當我們要去照全家福時,我想帶他一起去,大人們不同意,原因很簡單,他和我不是親戚。但是我偏要帶他去,最後我被大人們硬拉到那裡,而我的夥伴也被他的父母留在家裡,在照相的時候我坐著大哭,偏不站起來。於是,這一幕就被留在了相片里。後來聽大人們說起這個故事,我暗自冷笑,沒想到那時的我竟會這么「仗義」。

有一次,爸爸想帶我去見這個兒時的夥伴,我提不起興致,更不想去見他。過去這么久了,現在的我對於這個兒時的夥伴,早已不認得了,雖然這在我的腦海有留下幾個殘碎的模糊的畫面,但我們也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牆給擋住了。這比起魯迅來,我真感到慚愧。我就如後來的閏土,但我可以猜出,就算現在見面,他也不認得我了,兩人見面,還能像小時後那無話不談嗎?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了魯迅那時的階級差別,但是我依然也忘卻了一個兒時的夥伴,因為我不能像魯迅一樣對朋友念念不忘?還是我變得冷漠了?後來我才明白,我在心中沒有一個美好的回憶,我就只記得曾經有個玩伴。但魯迅在心中對閏土有著一段美好的回憶,這個回憶使他時時記得自己的這位朋友。

我們也在心中有著一段段美好的回憶,這也是我們的希望。只要我們在心中有個希望,不放棄它,這便是我們向前的動力。讓我們牢牢記住魯迅先生的那句話: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變成了路。

《故鄉》讀後感【二】

《故鄉》這篇小說中,給我印像最深的是人物的描寫。

閏土當之無愧是重點人物。20年的轉變,使得他從一個勇敢機智、見多識廣的小男孩成為一個庸俗、卑躬屈膝的下人。到底是什麼使他的改變如此之大呢?是貧窮?還是……這是我們所不能得知的。但是從魯迅的小說中,我們可以知道,在魯迅的心裡,閏土一直是一個勇猛聰明活潑的人,要不然不會一提到閏土就會想起他在刺猹的場面。可是,當閏土與魯迅說話的時候,第一個詞竟然是「老爺」。我相信當時魯迅的內心震動肯定是很大的,他也許料想過千百種交談方式,但是肯定惟獨沒有料到這種。按照封建社會的標准來說,閏土是應該叫魯迅老爺,但是,從20年前的迅哥兒到20年後的老爺,跨度是不是太大了一點?閏土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歲月在他的臉上,手上,都留下了滄桑的痕跡。但是,容貌的改變並不是他最大的改變,他最大的改變就是心理上的改變。也許,他的心裡還是把魯迅當成迅哥兒的,但是當時的社會不允許;也許,他的心裡還是想和魯迅一起玩耍,但是他知道,他和魯迅之間還有主僕關系。一聲「老爺」又包含了閏土多少的感情?是懦弱?是卑怯?還是因為久久不見不熟識的陌生?這,也許只有閏土知道了。

另一個人物楊二嫂,不知看過《故鄉》的朋友們注意過沒有,雖然楊二嫂是一個配角,但是她也是其中一個改變很大的人物。20年前,她曾經有豆腐西施的美名,可是在20年後,她的樣子簡直讓魯迅認不出來了。對於她的樣子,魯迅只找到了一個形容詞——「圓規」。如果單純是外貌上的改變也就算了,楊二嫂成為現在這副「丑模樣」也是因為她的內心在漸漸地改變。她去魯迅家的時候,居然提出了要一些舊傢具的要求,被他拒絕後大放厥詞,說什麼「越富越一毫不肯放鬆,一毫不肯放鬆便越有錢」。如此尖銳的語句,簡直不像是一個「西施」所能說出的話,倒像是一個混著菜味和尖酸刻薄話的中年婦女。不僅如此,楊二嫂離開的時候,還拿了魯迅母親的一副手套。如此種.種,此人的改變也是巨大的。

《故鄉》中,魯迅不僅點到了家鄉的改變給人一種惆悵的感覺,更用閏土和楊二嫂這兩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來證明一個詞——改變。不論是家鄉的改變還是人物的改變,魯迅的文章總是給人一種微言大義的感覺,特別是最後一句:世上本是無路,人走的多了,就有了路。

《故鄉》讀後感【三】

放下書,抬起頭,望著窗外唧唧喳喳叫著的鳥雀,落在電線桿上,心中也為魯迅惋惜那段友誼。想著:我會和我的朋友像這樣疏遠嗎?淡淡的,心中一松,不會的,現在可不是那墮落時代,連故鄉也不會離我遠去,朋友我更會永遠記住。

「和我一起去我那撿貝殼……」「那猹可狡猾了,它……」「潮汛來到的時候,魚都像青蛙似的有兩只腳……」「老爺……」「這就是水生,我家現在困難,我……」

閏土那經過三十年磨損而相差巨大的話語,久久回盪。

三十年後,因為那封建社會的帝國主義,使兒時天真活潑,健康快樂,見多識廣的閏土,不見了;帶來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手也不像當初那麼細嫩,而是滿手褶皺,口子;眼深陷進去,看起來似乎有什麼煩惱令他睡不著覺。在他的家裡,多子,飢荒,苛稅,兵,匪,官,紳,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一棵苗子,就這么被泯滅了。

那時,魯迅第二次見到閏土的時候,閏土叫了魯迅一聲老爺,讓魯迅好不驚訝。

當魯迅母親說:「不要叫他老爺了,還是照舊,叫迅哥兒。」

他卻搖了搖頭,說:「老太太說什麼呢,這不和規矩,不行。」

魯迅的心也頓時涼了,心中的那些話語也漸漸消失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一顆主僕關系的種子,已在閏土心中深深紮根。那一夜,再說什麼也覺得陌生。

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帝國主義造的孽。

在篇小說中,魯迅主要表現了兩方面的內容,一方面是對客觀現實的反映,作品通過記憶中的故鄉和現實目睹的故鄉對比,揭露帝國主義的侵略,封建主義的壓榨給人民造成的苦難,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後農村破產,農民痛苦生活的現實。

另一方面,集中體現了魯迅先生對「人性」探索的意義。作品深刻指出了由於受封建社會傳統觀念的影響,勞苦大眾精神上受到極大束縛,古訓築成的高牆,使人與人隔膜起來。突出反映了魯迅對「國民性」的拯救。

我們改變不了環境,於是只有隨著環境所變。而閏土就是這樣,有事我也想,他是長大了,還是變傻了,友誼畢竟不是用身份地位與金錢可以衡量的啊。

我們也會嗎?不,不會的,我們有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朋友。我們不會忘記,我們的關系不會有隔膜。

《故鄉》讀後感【四】

故鄉,多麼富有詩意的一個名字啊!但我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在你長大離開家鄉,20年後再回到家鄉的時候,會是怎麼一番情景呢?當你遇到兒時夥伴,他或她又是怎麼一副形象呢?想必各位小學生們都沒有考慢這個問題吧?我國著名作家魯迅先生也沒有想過這,他,就看著蒼黃的天空和遠近幾處蕭索的荒村,淚流滿面。

他因犯了傷寒而回到故鄉,可人、物的變化卻讓他心裡一陣悲涼,特別是他兒時的夥伴與僕人:閏土。閏土是魯迅在他家辦祭祀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的一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僕人。

閏土雖然身為僕人,雖然沒有魯迅家裡有錢,雖然沒有魯迅的這種高等待遇,但他卻擁有魯迅兒時所未擁有的東西,那就是自由。他會用胡叉捉猹,還會用斗笠和樹枝抓麻雀,他還見過跳魚兒……

可這回魯迅先生回到故鄉時,看到的卻是另一個場景:啊,那是閏土嗎?他身材雖然增加了一倍,可他先前的紫色圓臉,已經變作灰黃,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皺紋;眼睛也像他父親一樣,周圍已經都腫的通紅,一點兒也沒有小時候可愛的樣子。他一見到魯迅,馬上就跪著說:「老爺!」這樣大的反差,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可見,在當時的時代,人們的生活不是越變越好,而是越變越壞。在戰爭的侵犯下和ZF的無能下,人民群眾過著悲慘的生活,人們的生活也在發生著莫大的變化,而在當時人們的腦子里已經種植下了通用的關系,那就是主僕關系,否則,閏土怎麼會發生那麼大的變化呢?這真是個令人深思的問題。

文章最後一段中的一句話讓我深思:「我想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然而在生活中何嘗沒有呢?」現在我們沐浴在新時代黨的陽光下,人民群眾只有社會分工的不同,沒有社會階層的高低,人人都是平等的,與那時候相比,現在真是天堂中的天堂啊!

《故鄉》讀後感【五】

在上學期我們學習了大作家魯迅寫的短篇小說《故鄉》,學完以後我一直深有體會,所以趁這個假期我就又再讀了一遍。而這次我又別有一番感受。

童年的魯迅,彷彿是一個生活在天堂的魔鬼,豐衣足食卻寸步難行;而閏土則是生活在地獄的天使,生活艱辛但充滿快樂。閏土的童年必須要看瓜田,但他自由、快樂。魯迅的童年雖豐衣足食,但他只能悲哀地念著「之乎者也」。閏土還可以去做無窮無盡的新鮮事,看無邊無際的海洋;而魯迅只能看到那「四角的天空」。

沒有了自由,多少財富都是破銅爛鐵。自由才是真正的金子!

「和我一起去我那撿貝殼……」「那猹可狡猾了,它……」「潮汛來到的時候,魚都像青蛙似的有兩只腳……」「老爺……」「這就是水生,我家現在困難,我……」

閏土那經過三十年磨損而相差巨大的話語,久久回盪。

三十年後,因為那封建社會的帝國主義,使兒時天真活潑,健康快樂,見多識廣的閏土,不見了;帶來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手也不像當初那麼細嫩,而是滿手褶皺,口子;眼深陷進去,看起來似乎有什麼煩惱令他睡不著覺。在他的家裡,多子,飢荒,苛稅,兵,匪,官,紳,都苦得他像一個木偶人了。一棵苗子,就這么被泯滅了。

那時,魯迅第二次見到閏土的時候,閏土叫了魯迅一聲老爺,讓魯迅好不驚訝。

當魯迅母親說:「不要叫他老爺了,還是照舊,叫迅哥兒。」

他卻搖了搖頭,說:「老太太說什麼呢,這不和規矩,不行。」

魯迅的心也頓時涼了,心中的那些話語也漸漸消失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一顆主僕關系的種子,已在閏土心中深深紮根。那一夜,再說什麼也覺得陌生。

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帝國主義造的孽。

我們改變不了環境,於是只有隨著環境所變。而閏土就是這樣,有事我也想,他是長大了,還是變傻了,友誼畢竟不是用身份地位與金錢可以衡量的啊。

可那畢竟是幾十年前的封建社會,離現在已經有那麼漫長而浩瀚的一段歷史。可是,到了現在的社會,大人們還是大同小異、異曲同工地為我們打造一個標准童年:束縛。

我覺得束縛再加上比較再加上無窮無盡的學習,與監獄相比也已經只有毫釐之差了。作為社會未來的新動力,我們的生存狀態難道沒有理由受到關注嗎?大人們總是以為吃飽穿暖學習好,就是一個孩子的全部,可這些卻恰恰是我們這些孩子最忽略的。

《故鄉》中,魯迅不僅點到了家鄉的改變給人一種惆悵的感覺,更用閏土和楊二嫂這兩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來證明一個詞——改變。不論是家鄉的改變還是人物的改變,魯迅的文章總是給人一種微言大義的感覺,特別是最後一句: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更是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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