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短篇小說段子
❶ 莫泊桑短篇小說集摘抄
莫泊桑19世紀後半葉法國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與俄國契訶夫和美國歐·亨利並稱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巨匠」,其中莫泊桑被譽為「世界短篇小說之王」。下面是我收集整理的莫泊桑短篇小說集摘抄,歡迎閱讀。
《一生》描寫了心地善良的貴族少女霞娜坎坷不幸的生活。她嚮往純真的愛情和幸福的夫妻生活。婚後發現丈夫是個卑鄙無恥之徒,先與女僕私通,繼而又去勾搭鄰居的妻子,終於不得善終。失望和痛苦之餘,霞娜把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但兒子步步墮落,使她心灰意冷。最後在女僕的救助下,她才得以苟延生命。小說反映了資本主義的經濟關系和生活風尚,歌頌勞動人民善良的品質。
《俊友》是莫泊桑長篇小說創作的最高成就。故事發生在巴黎。主人公杜洛阿從軍隊退職後,來到巴黎。他野心勃勃,一心要出人頭地。先就業於報館,後靠勾引上流社會的女人來獲得金錢與地位,為了飛黃騰達又向老闆夫人獻殷勤。最後竟拐帶老闆女兒,迫使老闆把女兒嫁給他,並使他獲得報刊總編輯的高位。小說直接觸及資產階級上層社會,無情揭露了顯赫的政治人物的丑惡嘴臉,是莫泊桑最富於社會諷刺才情的作品,具有深刻的社會內容與鮮明的批判精神。
翻騰著的紫紅的朝霞,半掩在白楊樹的大路後面,向著蘇醒的大地投射出萬紫千紅的光芒。
逐漸,撥開耀眼的雲彩,太陽象火球一般出現了,把火一樣的紅光傾瀉到樹木上、平原上、海洋上和整個大地上一陣乾燥刺人的冰涼的輕風吹進了卧房裡,用一陣使人流淚的尖銳寒氣削著她的皮膚。
在一陣滿是霞光的天色中央有一個龐大的日輪,金紅豐滿得像是一副酩酊大醉者的臉從樹林子後面顯出來。
地面滿蓋著白霜,變成了乾燥而堅硬的,在農庄中人的腳底下發出響聲。
僅僅的一夜之間,白楊樹上那些還沒有脫盡葉子的樹枝現在全是光光的了,在那片荒地後面,顯出了那幅點綴著好些白點兒的碧綠海波。
懸鈴木和菩提樹在風力之下都迅速地落光了葉子。
每逢冰涼的風經過一次,那些由於陡然下凍落下的枯葉旋流,如同鳥群似的在風中飛舞。
後來一種對於日常生活的成千累百毫無意義的事物而起的興味,一種對於簡單平凡的固定事務而起的顧慮,在她心上產生了。
後來又在她身上發展而成一種愁腸百轉的性情,一種對於人生的模糊的幻滅。
凌亂不堪、散兵游勇、機械、威風凜凜、殺氣騰騰、至高無上、物換星移、今非昔比、盛氣凌人、逢迎討好、燃眉之急、影射、憔悴、尷尬、歪打正著、咄咄進逼珠寶自從郎丹先生在他的副科長家裡的晚會上遇見了那個青年女子,他就墮入了情網。
那是一個去世好幾年的外省稅務局長的女兒。
父親死後,她和母親到了巴黎,母親時常到本區幾個資產階級人家往來,目的是要給年輕女兒找配偶。
母女倆都是貧窮而可敬的,安靜而溫和的。
那年輕女兒像是一位賢妻良母的典範,明哲的青年男子是夢想把自己的生活託付給這種典型人物的。
她那種帶著含羞意味的美,具有一種安琪兒式的純潔風韻,那陣絕不離開嘴角的無從察覺的微笑彷彿是她心弦上的一種反射。
大家全贊美她。
凡是認識她的人都不住地重復說:「將來娶她的那一個真有福氣。
我們找不出更好的了。
郎丹先生當時是內政部的一個主任科員,每年的薪水是三千五百金法郎,他向她求婚,娶了她。
最初和她在一塊兒,他過著一種令人難於相信的幸福生活。
她用一種那般巧妙的經濟手腕治家,兩個人好像過得很闊氣。
她對待丈夫的注意,細心,體貼,真是罕有的;並且她本身的誘惑力非常之大,以至於在他倆相遇6年之後,他之愛她更甚於初期。
他僅僅責備她兩個缺點:愛看戲和愛假的珠寶。
她的女朋友們(她認識三五個小官兒的妻子)隨時替她找得到包廂去看流行的戲,甚或去看那些初次上演的戲;而她呢,不管好歹總要拉著丈夫同去散心,不過他在整天工作之後,這類的散心事是教他駭然感到疲乏的。
於是他央求她跟著熟識的太太們去看戲並且由她們送她回家。
她認為這種辦法不大相宜,經過長久的時間不肯讓步。
末了她由於體恤才答應了他,他因此對她十分感激。
誰知這種看戲的興趣,不久就在她身上產生了裝飾的需要。
她的服裝固然始終是簡單的,真是具有風雅的趣味的,不過究竟樸素;而她的幽嫻的媚態,她的不可抵抗的、謙遜的和微笑的媚態,彷彿由於她那些裙袍上的簡潔獲得一種新的豐姿,但是她養成了習慣,愛給自己掛上一雙假充金剛鑽的大顆兒萊茵石的耳環,並且佩上人造珍珠的項圈,人造黃金的鐲子,嵌著冒充寶石的五彩玻璃片兒的押發圓梳。
這種戀戀於浮光的愛好引起了丈夫的不滿,他時常說:「親愛的,一個人在沒有方法為自己購買種種真的珠寶的時候,那麼只能靠著自己的美貌和媚態來做裝飾了,這是舉世無雙的珍品。
但是她從容地微笑著說:「你教我怎樣?我愛的是這個。
這是我的毛病。
我明明知道你有理由,不過人是改變不了本性的。
我當然更愛真的珠寶,我!於是她拿著珍珠軟項圈在手指頭兒之間轉動,又教寶石稜角間的小切面射出回光,一面不斷地說:「趕緊瞧吧,這製造得真好。
簡直就像真的。
他在微笑中高聲說:「你真有波希米女人的風趣。
偶爾到晚上,他倆坐在火爐角兒上相伴的時候,她就在他倆喝茶的桌子上擺出她那隻收藏郎丹先生所謂「劣貨的小羊皮匣子來;接著她用熱烈的專心態度來著手細看那些人造的珠寶,儼然是玩味著什麼秘密而深刻的享受;末了她固執地把一個軟項圈繞在她丈夫的脖子上,隨即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面嚷著:「你的樣子真滑稽!後來撲到了他的懷里,並且興奮過度地吻著他。
某一個冬天夜裡,她到大歌劇院看戲,回家的時候她凍得渾身發抖。
第二天,她咳嗽了。
8天之後,她害肺炎死了。
郎丹幾乎跟著她到墳墓里去了。
他的失望是非常驚人的,以至於在一個月之間頭發全變成了白的。
他整天從早哭到晚,心靈被一種不堪忍受的痛苦撕毀了,亡妻的回憶,微笑,聲音和一切嬌憨姿態始終纏繞著他。
光陰絕沒有減少他的悲慟。
每每在辦公鍾點之內,同事們談著點兒當日的事情,他們忽然看見了他的腮幫子鼓起來,他的鼻子收縮起來,他的眼睛滿是眼淚;他做出一副苦相,隨即開始痛哭起來。
他把他伴侶的卧房保留得原封不動,為了思念她,他每天把自己關在卧房裡面;並且一切傢具,甚至於她的衣著,也同樣如同她去世那天的情形一般留在原來的地方。
不過生活對於他是困難的了。
他的薪水,從前在他的妻子手裡,夠得應付一家的種種需要,而現在應付他一個人的用途反而變成不夠的了。
後來他發呆地問自己:她從前用什麼巧妙方法教他一直喝上等的酒和吃鮮美的東西,而目下他自己竟不能夠依靠菲薄的財源去備辦從前的飲食。
他借過債,並且千方百計想法子弄錢。
終於某天早上,他連一個銅子兒都沒有了,而且和月底發薪的日子相距還有整整一周,他想起要賣掉一點兒東西了;接著立刻動了念頭要把他妻子的「劣貨賣掉一點,因為他的內心深處,對於從前那些害得他生氣的冒牌假貨早已是懷著一種憎恨的。
甚至於那些東西的影子,使他每天對他至愛至親的亡妻的回憶,也多少損害了一點。
他在她遺留下來的那堆假貨里找了許久,因為直到最後的那些日子裡,她還始終固執地買進過許多,幾乎每天晚上,她必定帶回來一件新的東西,現在,他決定賣掉她彷彿最心愛的那隻大項圈了,他以為它很可以值得六個或者八個法郎,那固然是假東西,不過也的確是下過一番很細致的功夫的。
他把它擱在衣袋裡,後來他沿著城基大街向他部里走,想找一家使他感到有信用的小珠寶店。
末了他看見了一家就走進去了,因為如此表白自己的窮困而設法出賣一件很不值錢的物事,他免不得有點兒難為情。
「先生,他對那商人說,「我很想知道您對這件小東西的估價。
那個人接了東西,左看右看了好一陣,掂著它的輕重,拿起一枚放大鏡,教他手下的店員過來,低聲給他講了幾句,他把項圈擱在櫃台上邊了,並且為了格外好好兒鑒定它的印象,他又遠遠地瞧著它。
郎丹先生被這一套程序弄得不好意思,開口正預備說:「唉!我很知道這東西沒有一點價值。
然而珠寶商人先說話了:「先生,這值得一萬二千到一萬五千金法郎;不過,倘若您能夠正確地教我知道這東西的來源,我才能夠收買它。
那個喪偶的人睜著一雙大眼睛並且一直張著嘴,他弄不清楚了。
末了他吃著嘴問:「您說?您可有把握。
另一個誤解了他的驚訝,後來,乾脆地說:「您可以到旁的地方問問是不是多給價錢。
在我看來,頂多值得一萬五千。
倘若您找不著更好的買主,將來您可以再來找我。
郎丹先生簡直成了傻子了,收回了自己的項圈並且走了,他心裡只模模糊糊覺得應該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了。
然而一走出店門,他簡直忍不住大笑了,他暗自說道:「低能兒!唉!低能兒!倘若我真地照他說的去做!眼見得那是一個不知道分辨真假的珠寶商人!後來他又走到另一家珠寶店裡了,地點正在和平街口上。
那商人一看見那件珠寶就高聲說:「哈!不用多說,我很認識它,這個項圈;它是我店裡賣出去的。
郎丹先生被人弄得很糊塗了,他問:「它值多少?「先生,從前我賣了兩萬五千金法郎。
倘若您為了服從政府的命令,能夠把這東西怎樣到您手裡的來由告訴我,我可以立刻用一萬八千金法郎收回來。
這一次,郎丹先生由於詫異而獃獃地坐下了。
他接著又說:「不過,……不過請您仔仔細細看一看這東西吧,先生,直到現在,我一直以為它是……假的。
珠寶商人問:「可願意把尊姓大名告訴我,先生?「願意,我姓郎丹,是內政部科員,住在捨身街十六號。
那商人打開了他的好些本帳簿,尋了一陣就高聲說道:「這項圈從前的確是送往郎丹太太家裡去的,地點是捨身街16號,時間是1876年7月20日。
後來這兩個人都定住眼光彼此互相瞅著,科員吃驚得發昏,老闆覺得遇見了一個扒兒手。
後者接著說:「您可願意暫時把這東西在我店裡擱24點鍾?我立刻給您一張收據。
郎丹吃著嘴說:「有什麼不願意,當然。
後來他折起收條擱在自己衣袋裡就一面走出店門了。
隨後他穿過街面,朝著上坡道兒走,發見自己弄錯了路線,又朝著杜勒里宮走下來,過了塞納河,認出了自己又走錯了路,重新回到了香榭麗舍大街,頭腦里連一個主意也沒有了。
他極力去推測,去了解。
他妻子從前原沒有能力去買一件這樣大價錢的東西——沒有,自然——但是那麼一來,那是一件饋贈品了!一件饋贈品!一件誰送給她的饋贈品?為的是什麼?他停住腳步了,並且立在大街當中不動了。
他微微地感到駭人的疑問了——她?——那麼其餘所有的珠寶也全是饋贈品了!他覺得天旋地轉了;覺得一株大樹對著他正面倒下來;他張開了一雙胳膊並且失去知覺跌倒了。
他被路過的人抬到了一家葯房裡才醒過來。
他請人送他回家,後來就關起門躲著。
一直到深夜,他始終神經錯亂地哭著,口裡咬著一塊手帕,免得自己號啕出來。
隨後,他疲勞而且悲慟地上了床,終於沉沉地睡著了。
一道日光照醒了他,後來他慢慢地起了床,正想到部里去。
在那樣一番精神打擊之後再去工作是困難的。
於是他考慮自己可以在科長跟前要求原諒;接著他寫了信給他。
隨後他想起自己應當再到珠寶店裡去了;然而一陣羞恥之心教他臉上發紅。
他思索了好半天。
可是他不能把項圈留在那個漢子那裡。
他穿好了衣裳走到了街上。
天氣是和暖的,蔚藍的晴空展開在這座微笑著似的城市頂上。
好些閑逛的人雙手插在衣袋裡向前走過去。
郎丹瞧著他們經過一面對自己說:「一個人有點兒財產的時候,真是舒服!有了錢,可以連傷心的事都掃得乾乾凈凈,要到哪兒就到哪兒,旅行,散心,全做得到!哈!倘若我是一個富人!他發覺自己餓了,從前天夜晚起就沒有吃過什麼。
不過他衣袋是空的,於是他重新記起了項圈。
一萬八千金法郎!一萬八千金法郎!數目不小呀,那筆款子!他走到了和平街,於是開始在珠寶店對面的人行道上一來一往地散步了。
一萬八千金法郎!他幾乎有一二十次要走進店裡去,只是羞恥之心始終阻住了他。
然而他餓了,很餓了,而且沒有一個銅子兒。
他突然一下打定了主意,跑著穿過了街面,教自己沒有思索的功夫,接著就撲到了珠寶店裡。
一下望見了他,那珠寶商人就忙個不住。
他用一種微笑的禮貌對他獻了一個座兒。
店員們本來在一旁望著郎丹,現在都自動地走過來,眼睛裡面和嘴唇上面全露出快活的神氣。
掌櫃的高聲說道:
「我已經打聽明白了,先生,因此倘若您始終沒有改變意思,我可以立刻照我從前和您說起過的數目兌價。
科員支吾地說:
「當然可以。
掌櫃從一隻抽屜里取出了十八張大鈔票,數了一遍,交給了郎丹。
郎丹簽了一張收條,然後用一隻抖抖嗦嗦的手兒把錢擱在自己的衣袋裡。
隨後,正當走出去的時候,他重新向那個始終微笑的商人回過來,低著眼睛對他說:
「我有……我有……許多旁的`珠寶……那全是我從……那全是我從……同樣的繼承權得來的。
您可願意也從我手裡收買那些東西嗎?
掌櫃欠著身子說道:
當然願意,先生。
可是一個店員為了放聲大笑跑出了店門;另一個使勁用手帕擤著鼻涕。
鎮靜的郎丹臉色緋紅了,不過神情很沉著,他高聲向他說:
我就去把那些東西帶到您這兒來。
於是他叫了一輛馬車坐回去取那些珍貴的首飾了。
等到一小時之後趕到珠寶店裡的時候,他還沒有吃午飯。
他們著手一件一件地審查那些東西了,估量每一件的價值。
幾乎全是從前由那家店裡賣出去的。
郎丹呢,現在爭論那些估定的價值了,以至於發脾氣了,堅決地教店裡把銷貨的帳簿翻給他看,並且遇著數目增高的時候,他說話的聲音也愈來愈高了。
耳環上的那些大的金剛鑽共值兩萬金法郎,手鐲共值三萬五千,扣針,戒指和牌子之類共值一萬六千,一件用翡翠和藍寶石鑲成的頭面值一萬四干;獨粒頭大金剛鑽懸在金項鏈底下做墜子的值四萬;全部的數目一共達到十九萬六千金法郎。
掌櫃用一種帶嘲笑意味的正經態度高聲說:「這是由一個把全部積蓄都擱在珠寶上面的人遺下來的。
郎丹鄭重地發言了:「這是存錢的一個方法,正和其他的方法一樣。
後來,他在和買主決定到明天舉行一次復驗之後就走開了。
等得走到街上的時候,他瞧著旺多姆紀念柱,把它看成了一枝爬高競賽的桅竿,很想攀到它的尖端。
他覺得自己渾身輕鬆了,可以跨過那座高入雲端的大皇帝銅像的頂上和它表演「跳羊的游戲。
他到伏瓦珊大飯店吃了午飯,並且喝了一瓶價值二十金法郎的葡萄酒。
隨後,他叫了一輛馬車,在森林公園兜了一個圈子。
他用一種頗為輕蔑的態度瞧著公園里的那些華麗的私人馬車,恨不得要向著遊人叫喚:「我現在也是富人了,我。
我現在得了二十萬金法郎!他想到他的部里了,於是教馬車載了他到部里去,毅然決然走進了他科長的辦公室說道:「我來向您辭職,先生。
我現在得了一份三十萬金法郎的遺產。
他和他舊有的同事們握過了手,又把自己的新生活計劃告訴了他們;隨後他在英吉利咖啡館吃夜飯。
一個被他看做出眾的紳士正坐在旁邊,郎丹忍不住心裡的癢,要把事情告訴他,於是用一種相當賣弄的姿態說自己新近繼承了四十萬金法郎遺產。
他第一次在戲院里感到不厭煩,後來又和女孩子們過了夜。
半年之後,他續娶了。
他的第二個妻子是個很正派的,但是脾氣不好。
她使他很感痛苦。
讀書摘抄與感悟:
幼時,母親的教導。
13歲,上中學時,文學教師指導。
路易布耶是一個著名的巴那派詩人。
1878年,他在教育部工作之餘開始從事寫作。
那時,他的舅舅的同窗好友,大文學家福樓拜成為莫泊桑文學上的導師,他們兩人結下了親如父子的師徒關系。
(來自360網路)
P007《月光》也許,就是天主創造這樣的夜晚,就是為了給人間的愛情披上理想的面紗。
P016《幸福》其他無關緊要!只要她自己幸福。
P048《項鏈》感悟:瑪蒂爾德太太,最終為他的虛榮買單。
P53《一個諾曼底佬》秋天,燦爛的秋天,把它的金色與紫色攙和在夏天殘留下來的鮮亮綠色之中,就像是太陽熔化之後,從天上一滴滴掉下來,流進了濃密的樹林。
P65《兩個朋友》莫里索和索瓦日。
P92《在一個春天的夜晚》莉崧是多麼需要別人的關懷,雅克對讓娜說的一句:你可愛的小腳不冷嗎,就讓她直接淚崩了,是情感的抒發,但雅克和讓娜都沒有發現她哭過的雙眼,是多麼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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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送上門的獾
—(原載2009年3月11日《北京晚報》)—
這是發生在自然災害時期的故事。
剛入冬,我家就揭不開鍋了。好不容易盼來救濟,卻只有高粱面和紅薯干。那時我剛剛6歲,卻患有嚴重的胃病,吃紅薯干,胃裡反酸、燒心,老吃高粱面,大便乾燥。三番五次折騰,我的胃病就更厲害了,每天肚子餓得難受,可就是咽不下一點東西。不過半月,我就瘦得皮包骨頭了。村裡的醫生說我營養嚴重不足,又患上了厭食症,得趕緊吃有油水的東西調養,最好是肉,否則我的小命就難保了。媽媽當時就哭了:「家裡連一兩白面都沒有,又到哪裡找有油水的東西?」一天夜裡,我夢見自己進了縣城的大飯館,一大鍋牛肉冒著熱氣,廚師一手握大勺不停地攪動,一手對著鍋里翻滾起伏的肉塊指指點點,像音樂家指揮他的樂隊。我就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肉!肉!」我一激靈醒了,推醒身邊的母親,撒起潑來:「媽,我要吃肉,哪怕只吃一口,我就是死了也不冤枉。」我的話讓母親一愣:「我的孩子啊,你這么小怎麼想到死啊!」接著,就撩起被角不停地抹淚。突然,媽媽有些興奮地對我說:「青子,你還記得棲霞嶺上咱家自留地對面那個獾洞嗎,明一大早媽帶你把那隻老獾熏出來,煮了給你吃好不好?」我一下子來了精神。
兩年前我就見過那獾。那是秋天的一天夜晚,爸媽帶著我一起去護秋,剛到自留地邊,就見一個動物往對面的小山包上逃,那模樣有點像短腿花狗,但要肥得多。媽媽對我說:「看見了吧,那就是獾,在這一帶住了好多年了。」爸爸舉起獵槍就要開火,媽媽說:「它可是咱們的老鄰居了,你就放過它吧,反正我們家糧食再缺也不缺它這一口。」時隔一年,父親突患急症辭世。母親和我護秋時,我又兩次看到過那獾。或許看到只有我和母親,手裡又沒拿什麼傢伙,那獾不慌不忙地啃完一個玉米穗,才又叼起一個玉米穗慢騰騰離開。母親笑著對我說:「你看那獾多麼可愛,它還十分的愛清潔呢,連『解手』都要到洞外的『便所』去。」母親心地特別善良,一輩子連只雞都不敢殺,可眼下,為了我這個獨根苗能活下來,竟然想到了捉獾和吃它的肉。
第二天,母親用大號簍子背著麥糠和工具,手牽著我來到那個獾洞旁。我不抱希望地對母親說:「現在人都找不到東西吃,那頭老獾是不是已經被餓死了?」母親說:「這有可能,但還是要試試啊,只是,逮不到獾你可別哭,就算媽媽帶你出來玩兒了。」獾是有冬眠習性的動物,秋季積累大量皮下脂肪,每年11月就進入洞穴閉門不出了。當地人常常用煙熏的辦法逼它出來,將其捕獲。母親在獾洞旁笨拙地點燃麥糠,把明火吹滅之後,就用芭蕉扇子不停地往獾洞里扇,嗆人的濃煙順著洞道直往洞里灌。媽媽身邊放著一隻麻袋,只等被熏得暈頭轉向的獾剛一出洞,就把它緊緊罩住,裝進袋子。不一會兒,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從洞里傳出來。母親興奮極了,自言自語地說:「今天運氣好啊,我家小青子有肉吃了,命能保住了……」就在這時,只聽唿一聲,那隻老獾猛地從洞口躥出去好幾米遠,母親手中的袋子竟沒來得及將它罩住。想不到的是,這只獾並沒夾著尾巴逃竄,而是齜著牙,圍著母親一邊轉一邊怒吼。這樣折騰了一會兒,它又忽然變招猛地朝我撲來,緊緊咬住我的褲腳不放,我竟被它拖了個仰八叉,嚇得哇哇大哭。母親手拿鐵鍬准備把它制服,它則邊吼邊往遠處退,毫不畏懼。母親就這樣被它一步步引到距離獾洞四五十米遠的地方。這時候,只見獾洞里依次探頭探腦地走出5隻小獾。老獾面對獾洞凄厲悠長地叫了一聲,那些小獾立即一路狂奔至一個長滿野草的陡坡前,而後一個個抱緊腦袋,像皮球似的滾了下去,如此,誰對它們也奈何不得。「天哪,這只老獾什麼時候又生出了一窩小崽子啊?」等到母親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隻老獾像完成了此生一大夙願似的,其神態也從容鎮靜多了,它不緊不慢地鑽進酸棗叢,而後掉轉屁股盯著母親目不轉睛地看,眼神中有驚恐,有緊張,似乎還有幾分得意。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母親透過窗戶,隱隱約約看到一隻活物在院子里轉來轉去,打開屋門一看,竟是從自己手下逃脫的那隻老獾。當時母親沒有理睬它,只顧忙自己手頭的針線活。奇怪的是,第二天、第三天,那獾還是在這個時間,照常來到院子里,像在乞求什麼。母親猛地意識到獾是餓得走投無路了,才冒死來求助人。「這年月,人都有被餓死的危險,一隻老獾帶著5個獾崽子生活也不容易啊!」母親自言自語地說著。我連忙牽著母親的衣袖說:「是不是約上鄰居把它堵在院子里,活捉它。」母親想了一會兒,說:「現在逮住它不成問題,可它的5個孩子從此就沒娘了啊!」母親對老獾動了惻隱之心,她把蒸饃籠里僅有的兩個玉米面窩頭,拿在手裡掂了又掂,而後拿起一個,跑到離獾四五米遠的地方,一甩手,扔給了它。那獾抬頭望望母親,猶豫著,往窩頭處挪了幾步,又盯著母親看,確定沒有危險後,才叼起窩頭一步一回頭地走遠了。之後,這只獾便隔三差五地來我家院子里求食,母親則根據家裡的情況,有時給它一個高粱面窩頭,有時給它一串紅薯干。那獾看上去比一年前老了許多,一走一晃。母親有些疼憐地說:「唉,年景不好,你連自己都顧不了,干嗎還要生那麼多孩子啊!」6歲的我,只是覺得好玩,笑母親和獾說那些話。
一個月後,家中依然糧食短缺,我依然在死亡線上掙扎。一天凌晨,天要亮沒亮的時候,突然聽到房屋門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母親膽小,沒敢去瞅,直到天大亮,母親才去開門。剛出門,母親險些被腳下一個軟乎乎的東西絆倒。低頭一看,竟是那隻老獾。母親連忙退後一步。見老獾沒反應,母親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推了它一下,它還是一動不動。老獾死了。它的頭部和門框上有大片血跡,還沒完全凝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母親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正好鄰居張爺爺來我家借東西,看到這情景,頓時驚訝不已,他說:「獾感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總會選擇一個干凈又隱蔽的洞穴作為長眠之地,而後,悄悄離開原先棲身的洞穴,像冬眠一樣死去。」張爺爺還說,他打了一輩子的獵,還沒有見過老死在外邊的獾,而自己送上門來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母親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她抱起這只足有30斤重的獾說:「難道你是故意撞死在我家門前的?你是把你的肉身當作禮物來報恩的嗎?」母親哭了,無論如何也捨不得把這只獾吃掉。在獾死去的第二天,舅舅悄悄把這只獾剝了皮,取了肉,為我家留出一半後,把餘下的一半一鍋燉了。我和鄰居吃得滿嘴流油,母親卻始終避著,連一口湯都沒喝。
第二年,我們那一帶獲得了幾十年不遇的大豐收。母親精選了一堆子粒飽滿的麥子,一把一把裝進獾皮里。因為裝得太滿,看上去像是一隻待產的獾媽媽。母親說:「就讓我用最好的糧食安慰你那飢餓而善良的靈魂吧……」
這個故事裝在我心裡已經有幾十年了。「與人為善,悲憫為懷」成了我的座右銘。試想,只要付出真誠和愛,連動物都能被感動,何況我們被稱為萬物之靈的人類。
❸ 【短篇小說】如果我愛你
如果我愛你,無論你有多大錯,你開始哭的一剎那就是我錯了。
如果我愛你,即便你刪除了和我的所有聯系方式,我也會想方設法找到你。
如果我愛你,哪怕你對我說了無數狠話,每一句都像一把尖刀刺進心裡,我也能原諒你,包容你,學著舔舐傷口,也學著看到同樣受傷的,還有你自己。
如果我愛你,我們終究無法分離,即使你先選擇離開,我也仍會站在原地,等你回來。
沒有為什麼,只是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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鐸哥和豆豆的愛情故事要從七年前開始說起。確切地說,高考結束後的小學同學聚會讓他們重新聯系,並開始走在了一起。
聚會那天,豆豆穿著一身運動裝,長頭發挽成了一個圓圓的丸子,俏皮可愛。十年磨一劍的日子終於結束了,難得每個人都不再肩負學習上的壓力,一個可以徹頭徹尾玩鬧的假期正式開始了。
而她卻一個人坐在牆角,任憑大家如何熱鬧,也無法帶動起她開心的情緒,原因很簡單,高考,她考得很差。
其實,沒心沒肺的她很少會為事情傷心到如此境地。高中三年,她的成績從班級前五名慢慢滑落到後十名,上課和同學閑聊,下課談戀愛,不愛學習,唯一夠好的英語成績也不過是一直在吃初中的老本。直到高三來臨,班主任實在看不下去,聯系了豆豆的媽媽,要家長一起幫忙想辦法。
氣急敗壞的媽媽看到豆豆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對她很失望卻仍舊不想放棄,她老人家說:「物理老師我已經給你聯系好了,從今天起下了晚自習你就去給我補習,還有,你以後每天不許說超過十句話!」
然而事實證明,都是徒勞。只因為,那時的她,心思根本沒在學習上。
直到高考成績出來後,豆豆傻眼了,她看著自己可憐巴巴的成績,才開始慌了神。這種分數,去哪裡讀大學才能看到未來的希望呢?在沒有任何人的責罵和提醒下,她似乎瞬間自己長大。
那天小學同學組織聚會,她硬著頭皮參加,就像是成年人若干年後的再次碰面,混得好的都會容光煥發,混不好的,只能一臉尷尬。而那場聚會,高考分數成了一個孩子十年間奮斗歷程的全部身家。
豆豆寡言少語地坐在角落,在自責,後悔自己在本該好好奮斗的年齡里長不大,也在小心翼翼地憧憬,即將在L大學度過的四年時光,會是什麼樣的呢?
而她的發呆和嘆氣都被不遠處的他看得一清二楚,沒錯,是鐸哥。
他拿著兩杯飲料走過來,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說道:「一起玩啊,他們在玩殺人游戲呢,正缺人,一起來吧。」
「不了,你們玩吧。」她的神情依舊落寞。
鐸哥索性坐了下來,「怎麼了,有心事啊?」
「哦......也沒什麼啦。」
「你報完志願了嗎?哪所學校啊?」
......
「什麼?L大學?太好啦,我報的J學院,就在你們學校對面啊,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她弱弱地「嗯」了一聲,並不知道他的別有用心。
2
大學生活開始後的豆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從不翹課,任何課都仔細記筆記,不再談戀愛,累了就和同宿舍的女生去校外小飯館搓一頓。
直到開學一個月後,鐸哥主動聯系了豆豆。以為是老同學見個面互相聊聊新生活的豆豆沒想太多,果斷答應下來。
晚飯後,他們一起散步。那個渾身都是段子沒心沒肺的豆豆又回來了,只是現在的她變得更加充實,每天只想著好好上課,好好學習,她放縱了自己最該努力的三年,不想再漫無目的地度過接下來的四年了。
她一會兒講笑話,一會兒談理想,走在一旁的他,心裡卻另有打算。
到了豆豆宿舍樓下的時候,他突然說:「做我女朋友吧。我知道你要開始好好學習了,我不會打擾你努力,但是給我個機會,讓我從今天起開始照顧你吧!」
他說得一臉誠懇,豆豆睜大雙眼,不知該怎樣回答。表白來得太突然,她什麼也沒說,轉身跑進了宿舍。
那一夜,神經大條的豆豆突然失眠了。她輾轉反側,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傢伙是什麼時候看上自己的。
鐸哥的追求攻勢從第二天一早的「起床啦」開始,在沒有微信的年代裡,一句早安就要靠一毛錢的簡訊,其實還有點蠻奢侈的。
直到一個星期後,豆豆實在看不下去了。大哥,你就不知道加下QQ的嗎?
不知道鐸哥一直是在用一毛一毛的簡訊表明忠心還是被愛情短路了智商,傻傻地「噢」了之後,果斷加上了QQ。
3
兩個人的距離雖然只有兩道校門之隔,卻一直保持著每周只見一次面的習慣。平時就靠電話和QQ聯系,當然都是鐸哥主動問候。
豆豆在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加入了學生會,靠著並不差的成績以及學生會加分順利拿下了一等獎學金。本來喜出望外的她沒想到會有同學在背後議論,她的獎學金完全是因為有了加分才拿到的,這讓她氣憤不已。
她在心裡暗暗發誓,第二學期就退掉學生會,學習上要更加努力,繼續拿回一等獎學金,看大家還能說什麼。
天知道這姑娘骨子裡竟然還埋藏著如此強大的上進基因,大一下學期,她變得更加努力,每節課都坐沒人敢坐的第一排,不但認真聽課,還主動思考,那些沒人肯做的作業她都一一認真完成,沒課的時候就去泡圖書館,生活單調卻無比充實。
她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不知道對面學校那個叫鐸哥的男朋友對她的思念在與日俱增。有一次,兩個人因為決定周末去哪裡玩而產生了分歧,並大吵了一架。一直處處讓著豆豆的鐸哥那一次格外生氣,這讓豆豆更加委屈,其實她哪裡知道,鐸哥的氣更多來自於想她卻見不到她而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賭氣。那一次,吵過架的豆豆把鐸哥的QQ刪除了,電話也拉入了黑名單。之前沒有任何經驗的鐸哥一下子慌了,由於兩個人在一起之前沒有發生過聯系不上對方的事情,所以鐸哥並沒有豆豆任何朋友的電話。他放下手裡正在忙碌的事情,發了瘋一樣沖到L大學,從宿舍找到圖書館,從圖書館找到自習室,然而全都沒有。他一個人坐在豆豆的宿舍樓下,看天色漸漸暗下來,心想著,早晚你會回來的。
和同學外出大吃一頓的豆豆直到十點多才回到宿舍。遠遠地,她看見蹲在樓門口的身影那樣熟悉,沒錯,是鐸哥。扔在他腳邊的,是不知抽了多少的煙蒂。豆豆哭了,她快步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她不知道,原來他有這么在意她。
鐸哥也哭了,身高一米八的他抽泣起來像個需要人呵護的小孩子,他說:「豆豆,我愛你,即便你刪除了和我的所有聯系方式,我也會想方設法找到你。」
兩個人抱在一起,那一刻,是夜裡十一點,L大學昏黃的路燈,顯得格外溫暖。
4
時間一晃就到了大四,和每一對不得不需要面對畢業季的情侶一樣,鐸哥和豆豆的愛情也第一次遭遇了現實的考驗。學建築的鐸哥畢業後打算去濟南找工作,而學食品科學的豆豆想要考北京的研究生,這一讀下來,又要三年。
鐸哥的家裡知道了豆豆的打算後,開始拒絕他們繼續交往,可是鐸哥一直都沒敢告訴豆豆,他愛她,卻也很矛盾時間和距離上與她分開。
那一天,天氣暖洋洋,春風和煦,收到考研復試通知的豆豆高興地叫來鐸哥要一起大吃一頓慶祝一下。路走到一半,豆豆突然不想吃火鍋了,她想起來同學說過的一家新開的燒烤店,很有特色,可是新店在相反的方向,再坐公交也要一個小時。
內心本就矛盾的鐸哥因為豆豆的任性而表現得很不高興,豆豆一把甩開他,「好啊,你不去,我自己去!你以後也別來找我了,我們分手吧!」
在一起四年來,口無遮攔的豆豆不知道多少次以分手來要挾鐸哥,而每一次,他都能找到借口挽回這段感情,他愛她,也包容著她的每一次任性。他曾經說過,無論你有多大錯,你開始哭的一剎那就是我錯了。而豆豆也習慣了有鐸哥在的日子,盡管是鐸哥先喜歡上的她,但是隨著時間的積累,她也漸漸變得離不開他了,只是每一次都要過夠了嘴癮才肯罷休。
豆豆天真地以為,這一次,鐸哥還會像以往一樣追上來,立即道歉,然後陪著她去燒烤店美美地吃上一頓飯,這一天,本是她最開心的一天啊,四年的努力終於換來了回報,不是應該在一起好好慶祝的嗎?
然而,鐸哥並沒有追上來,他站在她身後,毫無底氣卻十分清晰地說:「那就分手吧。」
豆豆停下腳步,回過頭,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是真的。
她看著他的眼睛,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為什麼?」
「因為......我家裡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從我父母知道你要考研的那一天起,就不再鼓勵我們在一起了,只是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是每一次吵架,你都會隨意地就說分手,如果我等你三年,你還是這種態度對待我們的感情,我不知道,這三年值不值得我等下去......」
這一次,鐸哥先走了,留下豆豆傻傻地站在原地,任憑淚水無法控制地肆意流淌,他也不會回過頭,很心疼地為她擦幹了。
5
豆豆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好去北京參加復試的材料,出發了。她不再難過,以她的個性,既然沒有緣分,就沒必要再做任何形式的挽留了,她也愛他,但如果連他的家庭都沒有辦法接受她,她又該如何與他相處下去呢?
復試一切很順利,再次回到母校的豆豆和其他同學一樣,准備畢業答辯,拍畢業照,最後吃遍學校附近的每一個小飯館......只是每一次和同學再走在L大學的豆豆心裡都有些空空的,那些兩個人四年裡一起走過無數遍的林蔭路、體育場,一起繞過無數遍的教學樓、圖書館都再也沒有了他的影子,叫她怎能不難過。
然而,在沒有任何解葯的時候,時間就是最好的療傷手段。六月的傍晚,豆豆獨自在校園里滑旱冰,遠遠地看見草坪上圍著一大群人。好奇的她以最快的速度滑過去想看個究竟。
撥開人群,草坪中間是一個用玫瑰花瓣擺成的心形,心形兩邊同樣用玫瑰花瓣擺出了兩個字母,像是一個人名的縮寫。呵,這男的誰啊?也太會玩浪漫了。
豆豆抬起頭,前方站著的,竟然是鐸哥!他手裡抱著一大束玫瑰花,正深情地看著豆豆。
我的天!豆豆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劇情也太狗血了,怎麼會是他!
她轉過頭,想再次沖出人群,沒想到被兩個男生攔了下來。沒錯,那兩個男生正是鐸哥最好的朋友。其中一個說:「嫂子,別急著走,聽我鐸哥把話說完吧。」
豆豆就這樣背對著鐸哥,不知該如何是好。
鐸哥從後面緩緩走過來,想要把手上的玫瑰送給豆豆,豆豆沒有接。他繼續說:「我想過了,我會努力說服我父母的,只要你愛我,我會等你三年,只是,你不能再隨隨便便和我說分手了,有什麼困難,我們今後一起面對,好不好?」
就像四年前,鐸哥第一次對她表白的那個夜晚,不知所措的豆豆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選擇跑掉,這一次,她再一次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尤其是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她奮力撥開人群,滑著旱冰逃跑了......
那一次,鐸哥有些尷尬地收了場,心裡卻一直抱有希望。他給豆豆打了無數個電話,豆豆都沒有接。由於正處在實習期,鐸哥不能請太長時間的假,等了兩天都沒有結果的鐸哥,還是回濟南了。
6
九月,豆豆來到北京的新學校報到。她看著北京站熙熙攘攘的人群,接下來的三年,自己要在這里好好拼搏了。盡管一下子來到這么擁擠的城市讓她一瞬間難以適應,可是你瞧,那麼多人為了來到這里,實現夢想,每天都在很努力地活著,你的青春里已經錯過了一次努力學習的機會,這一次,不要再放縱自己了。至於青春里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就讓它一同過去吧,生活要繼續,也要向前。
可是啊,如果我愛你,我們終究無法分離,即使你先選擇離開,我也會站在原地,等你回來。
九月末,鐸哥又出現了。這一次,他用了一個陌生的號碼給豆豆打來電話,說國慶假期自己要來北京玩,讓豆豆給她做向導。
豆豆知道他的意思,在電話里明確地說:「不要再糾纏下去了,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你父母既然不同意我們在一起,那你再怎麼爭取也是沒有用的......」
鐸哥終於等來了豆豆親口開始這個話題,他立即說道:「有用!我已經和我爸媽爭取過了,他們也已經同意了,這一次,如果你肯答應我,我會等你,等你三年,等你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豆豆再一次沉默。連接著北京和濟南的無線電波,此時甚至能聽到時間留白下的省略號。
「好不好啊?」再一次,還是鐸哥先開了口。
「好。」
7
後來的後來啊,鐸哥每天都會打三個電話過來,早上八點,中午十二點,以及夜裡十一點。盡管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常問候,卻都傳遞著濃濃的愛意,而豆豆也學會了更加珍惜這份感情,即使兩個人也會偶爾因為小事而爭吵,她卻再也不會輕易把分手掛在嘴邊,而是也試著學會原諒。
五百公里,是鐸哥和豆豆三年時間里相距的距離,可是三年裡的每一個清明節、勞動節、端午節、國慶節,他們都是在一起度過的,不是我飛奔向你,就是你狂奔向我,高鐵成了他們深厚感情最好的見證。
如果我愛你,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棄你?
如果我愛你,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時間和距離打敗?
如果我愛你,哪怕你對我說了無數狠話,每一句都像一把尖刀刺進心裡,我也能原諒你,包容你,學著舔舐傷口,也學著看到同樣受傷的,還有你自己。
如果我愛你,而你也愛我,我們怎麼可能不選擇在一起?
豆豆領碩士畢業證的那天,時間很趕,她一路奔向北京南站,在還有三分鍾停止檢票的時候踏上了開往濟南的高鐵,她告訴自己,必須要趕上,因為,那一天也是她要領結婚證的日子。
「如果有一天我和鐸哥結婚了,我們要在濟南最好的酒店辦婚禮,請你們都來,帶游泳池的那種......」
此刻,坐在濟南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浪漫而精緻的舞台上,我聽見,豆豆正說著「是的,我願意。」
❹ 魯迅的作品有什麼比較好的段子適合摘抄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無聲的中國》一九二七年
窮人的孩子,蓬頭垢面在街上轉,闊人的孩子,妖形妖勢,嬌聲嬌氣的在家裡轉,長大了,都昏天黑地的在社會轉,同他們的父親一樣,或者還不如。——《隨感錄二十五》一九一八年
中國大約太老了,社會上事無大小,都惡劣不堪,像一隻黑色的染缸,無論加進甚麼新東西去,都變成漆黑。可是除了再想法子來改革之外,也再沒有別的路。我看一切理想家,不是懷念『過去』,就『是希望將來』,而對於『現在』這一個題目,都繳了白卷,因為誰也開不出葯方。所有最好的葯方即所謂『希望將來』的就是。——《兩地書》一九二五年
我先前總以為人是有罪,所以槍斃或坐監的。現在才知道其中的許多,是先因為被人認為『可惡』,這才終於犯了罪。—卜槐—《可惡罪》一九二七年
無論從那裡來的,只要是食物,壯健者大抵就無需思索,承認是吃的東西。惟有衰病的,卻總常想到害胃,傷身,特有許多禁例,許多避忌;還有一大套比較利害而終於不得要領的理由,例如吃固無妨,而不吃尤穩,食之或當有益,然究啟弊橋以不吃為宜雲雲之類。但這一類人物總要日見其衰弱的,自己先已失了活氣了。——《看鏡有感》一九二五年
中國人的不敢正視各方面,用瞞和騙,造出奇妙的逃路來,而自以為正路。在這路上,就證明著國民性的怯弱,懶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滿足,即一天一天的墮落,但卻又覺得日見其光榮。在事實上,亡國一次,即添加幾個殉難的忠臣,後來每不想光復舊物,而只去贊美那幾個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過之後,也每每不思懲凶,自衛,卻只顧歌詠那一群烈女。——《論睜了眼看》一九二五年
中國人的雖然想了各種苟活的理想鄉,可惜終於沒有實現。但我卻替他們發現了,你們大概知道的罷,就是北京的第一監獄。這監獄在宣武門外的空地里,不怕鄰家的火災;每日兩餐,不慮凍餒;起居有定,不會傷生;構造堅固,不會倒塌;禁卒管,不會再犯;強盜是決不會來搶的。住在裡面,何等安全,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但缺少的就有一件事:自由。——《北京通訊》一九二五年
中國各處是壁,然悄猛而無形,像『鬼打牆』一般,使你隨時能『碰』,能打這牆的,能碰而不感到痛苦的,是勝利者。——《碰壁之後》一九二五年
中國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兩種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點也不管,罵人固可,打人亦無不可,在門內或門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網的蜘蛛一般,立刻毫無能力。其二,是終日給以冷遇或呵斥,甚於打撲,使他畏葸退縮,彷佛一個奴才,一個傀儡,然而父母卻美其名曰『聽話』,自以為是教育的成功,待到他們外面來,則如暫出樊籠的小禽,他決不會飛鳴,也不會跳躍。——《海上的兒童》一九三三年
說話到真人厭惡,比毫無動靜來,還是一種幸福。——《「墳」題記》一九二六年
❺ 莫泊桑 歐亨利 契訶夫的短篇小說里的好段 註明篇目 不要太長 20段 謝了
歐亨利
《麥琪的禮物》
正如諸位所知,麥琪是聰明人,聰明絕頂的人,他們把禮物帶來送給出生在馬槽里的耶穌。他們發明送聖誕禮物這玩藝兒。由於他們是聰明人,毫無疑問,他們的禮物也是聰明的禮物,如果碰上兩樣東西完全一樣,可能還具有交換的權利。在這兒,我已經笨拙地給你們介紹了住公寓套間的兩個傻孩子不足為奇的平淡故事,他們極不明智地為了對方而犧牲了他們家最最寶貴的東西。不過,讓我們對現今的聰明人說最後一句話,在一切饋贈禮品的人當中,那兩個人是最聰明的。在一切饋贈又接收禮品的人當中,像他們兩個這樣的人也是最聰明的。無論在任何地方,他們都是最聰明的人。
《警察與贊美詩》
索比急躁不安地躺在麥迪遜廣場的長凳上,輾轉反側。每當雁群在夜空中引頸高歌,缺少海豹皮衣的女人對丈夫加倍的溫存親熱,索比在街心公園的長凳上焦躁不安、翻來復去的時候,人們就明白,冬天已近在咫尺了。
頃刻間,這種新的思想境界令他激動萬分。一股迅急而強烈的沖動鼓舞著他去迎戰坎坷的人生。他要把自己拖出泥淖,他要征服那一度駕馭自己的惡魔。時間尚不晚,他還算年輕,他要再現當年的雄心壯志,並堅定不移地去實現它。管風琴的莊重而甜美音調已經在他的內心深處引起了一場革命。明天,他要去繁華的商業區找事干。有個皮貨進口商一度讓他當司機,明天找到他,接下這份差事。他願意做個煊赫一時的人物。他要……
《最後一片葉子》
在華盛頓廣場西邊的一個小區里,街道都橫七豎八地伸展開去,又分裂成一小條一小條的「胡同」。這些「胡同」稀奇古怪地拐著彎子。一條街有時自己本身就交叉了不止一次。有一回一個畫家發現這條街有一種優越性:要是有個收帳的跑到這條街上,來催要顏料、紙張和畫布的錢,他就會突然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原路返回,一文錢的帳也沒有要到!
她架好畫板,開始給雜志里的故事畫一張鋼筆插圖。年輕的畫家為了鋪平通向藝術的道路,不得不給雜志里的故事畫插圖,而這些故事又是年輕的作家為了鋪平通向文學的道路而不得不寫的。
老貝爾曼是住在她們這座樓房底層的一個畫家。他年過60,有一把像米開朗琪羅的摩西雕像那樣的大鬍子,這鬍子長在一個像半人半獸的森林之神的頭顱上,又鬈曲地飄拂在小鬼似的身軀上。貝爾曼是個失敗的畫家。他操了四十年的畫筆,還遠沒有摸著藝術女神的衣裙。他老是說就要畫他的那幅傑作了,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動筆。幾年來,他除了偶爾畫點商業廣告之類的玩意兒以外,什麼也沒有畫過。他給藝術區里窮得雇不起職業模特兒的年輕畫家們當模特兒,掙一點錢。他喝酒毫無節制,還時常提起他要畫的那幅傑作。除此以外,他是一個火氣十足的小老頭子,十分瞧不起別人的溫情,卻認為自己是專門保護樓上畫室里那兩個年輕女畫家的一隻看家狗。
蘇在樓下他那間光線黯淡的斗室里找到了嘴裡酒氣撲鼻的貝爾曼。一幅空白的畫布綳在個畫架上,擺在屋角里,等待那幅傑作已經25年了,可是連一根線條還沒等著。蘇把瓊西的胡思亂想告訴了他,還說她害怕瓊西自各兒瘦小柔弱得像一片葉子一樣,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越來越微弱,恐怕真會離世飄走了。
老貝爾曼兩只發紅的眼睛顯然在迎風流淚,他十分輕蔑地嗤笑這種傻呆的胡思亂想。「什麼,」他喊道,「世界上真會有人蠢到因為那些該死的長春藤葉子落掉就想死?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怪事。不,我才不給你那隱居的礦工糊塗蟲當模特兒呢。你干嗎讓她胡思亂想?唉,可憐的瓊西小姐。」
「她病得很厲害很虛弱,」蘇說,「發高燒發得她神經昏亂,滿腦子都是古怪想法。好,貝爾曼先生,你不願意給我當模特兒,就拉倒,我看你是個討厭的老... ...老啰唆鬼。」 「你簡直太婆婆媽媽了!」貝爾曼喊道,「誰說我不願意當模特兒?走,我和你一塊去。我不是講了半天願意給你當模特兒嗎?老天爺,瓊西小姐這么好的姑娘真不應該躺在這種地方生病。總有一天我要畫一幅傑作,我們就可以都搬出去了「一定的!
他們上樓以後,瓊西正睡著覺。蘇把窗簾拉下,一直遮住窗檯,做手勢叫貝爾曼到隔壁屋子裡去。他們在那裡提心吊膽地瞅著窗外那棵長春藤。後來他們默默無言,彼此對望了一會。寒冷的雨夾雜著雪花不停地下著。貝爾曼穿著他的舊的藍襯衣,坐在一把翻過來充當岩石的鐵壺上,扮作隱居的礦工。
然而,看呀!經過了漫長一夜的風吹雨打,在磚牆上還掛著一片藤葉。它是長春藤上最後的一片葉子了。靠近莖部仍然是深綠色,可是鋸齒形的葉子邊緣已經枯萎發黃,它傲然掛在一根離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 「
這是最後一片葉子。」瓊西說道,「我以為它昨晚一定會落掉的。我聽見風聲的。今天它一定會落掉,我也會死的。」
可是瓊西不回答。當一個靈魂正在准備走上那神秘的、遙遠的死亡之途時,她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了。那些把她和友誼及大地聯結起來的關系逐漸消失以後,她那個狂想越來越強烈了。
白天總算過去了,甚至在暮色中她們還能看見那片孤零零的藤葉仍緊緊地依附在靠牆的枝上。後來,夜的到臨帶來了呼嘯的北風,雨點不停地拍打著窗子,雨水從低垂的荷蘭式屋檐上流瀉下來。
我是一個壞女孩子,蘇娣,」瓊西說,「天意讓那片最後的藤葉留在那裡,證明我是多麼壞。想死是有罪過的。你現在就給我拿點雞湯來,再拿點摻葡萄酒的牛奶來,再---不,先給我一面小鏡子,再把枕頭墊墊高,我要坐起來看你做飯。」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小傢伙,」她說,「貝爾曼先生今天在醫院里患肺炎去世了。他只病了兩天。頭一天早晨,門房發現他在樓下自己那間房裡痛得動彈不了。他的鞋子和衣服全都濕透了,凍涼冰涼的。他們搞不清楚在那個凄風苦雨的夜晚,他究竟到哪裡去了。後來他們發現了一盞沒有熄滅的燈籠,一把挪動過地方的梯子,幾支扔得滿地的畫筆,還有一塊調色板,上面塗抹著綠色和黃色的顏料,還有,親愛的,瞧瞧窗子外面,瞧瞧牆上那最後一片藤葉。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什麼風颳得那樣厲害,它卻從來不搖一搖、動一動呢?唉,親愛的,這片葉子才是貝爾曼的傑作。就是在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的晚上,他把它畫在那裡的。」
契訶夫
《變色龍》
警官奧楚蔑洛夫穿著新的軍大衣,提著小包,穿過市場的廣場。他身後跟著一個火紅色頭發的巡警,端著一個羅篩,盛滿著沒收來的醋栗。四下里一片寂靜。廣場上一個人也沒有。商店和飯館的門無精打采地敞著,面對著上帝創造的這個世界,就跟許多飢餓的嘴巴一樣。門口連一個乞丐都沒有。
狗的尖叫聲響起來。奧楚蔑洛夫往那邊一看,瞧見商人彼楚京的木柴場里竄出來一條狗,用三條腿跑路,不住地回頭看。在它身後,有一個人追出來,穿著漿硬的花布襯衫和敞開懷的坎肩。他緊追那條狗,身子往前一探,撲倒在地,抓住那條狗的後腿。緊跟著又傳來狗叫聲和人喊聲:「別放走它!」帶著睡意的臉紛紛從小鋪里探出來,不久木柴場門口就聚上一群人,象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
奧楚蔑洛夫把身子微微往左邊一轉,邁步往人群那邊走過去。在木柴場門口, 他看見上述那個敞開坎肩的人站在那兒,舉起右手,伸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頭給那 群人看。他那張半醉的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我要揭你的皮,壞蛋!」而且那根手指頭本身就象是一面勝利的旗幟。奧楚蔑洛夫認出這個人就是首飾匠赫留金。鬧出這場亂子的禍首是一條白毛小獵狗,尖尖的臉,背上有一塊黃斑,這時候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開,渾身發抖。它那含淚的眼睛裡流露出苦惱和恐懼
《小公務員之死》
一個美好的晚上,一位心情美好的庶務官伊凡·德米特里·切爾維亞科夫,坐在劇院第二排座椅上,正拿著望遠鏡觀看輕歌劇《科爾涅維利的鍾聲》。他看著演出,感到無比幸福。但突然間……小說里經常出現這個「但突然間」。作家們是對的:生活中確實充滿了種種意外事件。但突然間,他的臉皺起來,眼睛往上翻,呼吸停住了……他放下望遠鏡,低下頭,便……阿嚏一聲!!!他打了個噴嚏,你們瞧。無論何時何地,誰打噴嚏都是不能禁止的。莊稼漢打噴嚏,警長打噴嚏,有時連達官貴人也在所難免。人人都打噴嚏。切爾維亞科夫毫不慌張,掏出小手絹擦擦臉,而且像一位講禮貌的人那樣,舉目看看四周:他的噴嚏是否濺著什麼人了?但這時他不由得慌張起來。他看到,坐在他前面第一排座椅上的一個小老頭,正用手套使勁擦他的禿頭和脖子,嘴裡還嘟噥著什麼。切爾維亞科夫認出這人是三品文官布里扎洛夫將軍,他在交通部門任職。
切爾維亞科夫感到肚子里什麼東西碎了。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著,他一步一步退到門口。他來到街上,步履艱難地走著……他懵懵懂懂地回到家裡,沒脫制服,就倒在長沙發上,後來就……死了。
莫泊桑
《羊脂球》
一連好幾天,許多潰軍的殘余部分就在盧昂的市區里穿過。那簡直不是隊伍了,只算是
好些散亂的游牧部落。弟兄們臉上全是又臟又長的鬍子,身上全是破爛不堪的軍服,並且沒
有團的旗幟也沒有團的番號,他們帶著疲憊的姿態向前走。全體都像是壓傷了的,折斷了腰
的,頭腦遲鈍得想不起一點什麼,打不定一點什麼主意,只由於習慣性而向前走,並且設若
停步就立刻會因為沒有氣力而倒下來。我們所看見的,主要的是一些因動員令而應征的人和
好些素以機警出名而這次出隊作戰的國民防護隊:前者都是性愛和平的人,依靠固定利息過
活的安分守己的人,他們都扛著步槍彎著身體;後者都是易於受驚和易於沖動的人,既預備
隨時沖鋒也預備隨時開小差。並且在這兩類人的中間有幾個紅褲子步兵都是某一師在一場惡
戰當中受過殲滅以後的孑遺;好些垂頭喪氣的炮兵同著這些種類不同的步兵混在一處;偶爾
也有一個頭戴發亮的銅盔的龍騎兵拖著笨重的腳跟在步兵的輕快步兒後面吃力地走。
好些義勇隊用種種壯烈的名稱成立了,他們的名稱是:失敗復仇隊——墟墓公民隊——
生活像是停頓了,店鋪全關了門,街道全是沒有聲息的。偶爾有一個因為這社會的沉寂
樣子而膽怯的居民沿著牆邊迅速地溜過。
然而在空氣當中總有一點兒東西,一點兒飄忽不定無從捉摸的東西,一種不可容忍的異
樣氣氛,彷彿是一種散開了的味兒,那種外禍侵入的味兒。它充塞著私人住宅和公共場所,
它使得飲食變了滋味,它使人覺得是在旅行中間,旅行得很遠,走進了野蠻而又危險的部
落。
《項鏈》
世上的漂亮動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於命運的差錯似地,出生在一個小職員的家庭;我
們現在要說的這一個正是這樣。她沒有陪嫁的資產,沒有希望,沒有任何方法使得一個既有
錢又有地位的人認識她,了解她,愛她,娶她;到末了,她將將就就和教育部的一個小科員
結了婚。
不能夠講求裝飾,她是樸素的,但是不幸得像是一個降了等的女人;因為婦女們本沒有
階級,沒有門第之分,她們的美,她們的豐韻和她們的誘惑力就是供她們做出身和家世之用
的。她們的天生的機警,出眾的本能,柔順的心靈,構成了她們唯一的等級,而且可以把民
間的女子提得和最高的貴婦人一樣高。
她覺得自己本是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華的事物而生的,因此不住地感到痛苦。由於自己房屋的寒傖,牆壁的粗糙,傢具的陳舊,衣料的庸俗,她非常難過。這一切,在另一個 和她同等的婦人心上,也許是不會注意的,然而她卻因此傷心,又因此懊惱,那個替她照料 瑣碎家務的布列塔尼省的小女傭人的樣子,使她產生了種種憂苦的遺憾和胡思亂想。她夢想 著那些靜悄悄的接待室,如何蒙著東方的幃幕,如何點著青銅的高腳燈檠,如何派著兩個身 穿短褲子的高個兒侍應生聽候指使,而熱烘烘的空氣暖爐使得兩個侍應生都在大型的圈椅上 打盹。她夢想那些披著古代壁衣的大客廳,那些擺著無從估價的瓷瓶的精美傢具;她夢想那 些精緻而且芬芳的小客廳,自己到了午後五點光景,就可以和親切的男朋友在那兒閑談,和 那些被婦女界羨慕的並且渴望一顧的知名男子在那兒閑談。
《漂亮朋友》
他相貌英俊,身材修長,又當了兩年士官生,更有一種軍人的氣質。有鑒於此,他不由地挺了挺胸,以軍人的熟練動作撫了撫嘴角的那兩撇鬍髭,同時向那些仍滯留於餐桌用餐的客人迅速地掃了一眼。這像漁網一樣撒向四周的目光,正是他這英俊少年所擅長的。
走到餐館門外,杜洛瓦停下了腳步,心中在思忖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要把這個月過完,他身上只剩下三法郎四十蘇了。問題明擺著:剩下的兩天,要麼只吃晚飯而不吃午飯,要麼只吃午飯而不吃晚飯,二者只能擇其一。他想,一餐午飯是二十二個蘇,而一餐晚飯則要三十蘇。如果他只吃午飯,將可省出一法郎二十生丁。用省下的這點錢,他不僅可以在每天的晚餐時分買個夾有香腸的麵包來充飢,而且可在大街上喝杯啤酒。須知喝啤酒是他在晚間的一大開銷,也是他最難以割捨的一種癖好。這樣一想,他也就沿著洛萊特聖母院街的下坡走了下去。
他走在街上,一如當年戎馬倥傯、穿著一身騎兵服的時候,不僅胸膛高高挺起,兩腿也微微張開,好像剛剛跳下馬鞍一樣。街上行人如織,他橫沖直撞地往前走著,時而碰了一行人的肩頭,時而又將另一個擋道的人一把推開。他把頭上那頂已經很舊的高筒禮帽往腦袋一邊壓了壓,腳後跟走在石板地上發出嗵嗵的聲響。那神氣簡直像是在同什麼人斗氣,恰似一個儀表堂堂的大兵,在他忽然告別軍旅生涯而回到市井之中後,對周圍的一切——行人、房屋乃至整個城市——都感到格格不入。
雖然穿了一套僅值六十法郎的衣裝,他那身令人刮目的帥氣卻依然如故。不錯,這種「帥氣」,未免有點流於一般,但卻是貨真價實,沒有半點虛假。他身材頎長,體格勻稱,稍帶紅棕的金黃色頭發天然捲曲,在頭頂中央一分為二。上唇兩撇鬍髭微微向上翹起,彷彿在鼻翼下方「浮起」一堆泡沫。一對藍色的眼睛顯得分外明亮,但鑲嵌在眼眶內的瞳子卻很小很小。這副模樣,同通俗小說中的「壞人」實在毫無二致。
巴黎的夏夜,天氣悶熱異常,整個城市像是一間熱氣蒸騰的浴池。用花崗岩砌成的陰溝口不時溢出陣陣腐臭。設在地下室的伙房,臨街窗口剛剛高出地面,從窗口不斷飄出的泔水味和殘羹剩菜的餿味也令人窒息。
街道兩邊的門洞里,早已脫去外套的守門人嘴上叼著煙斗,正騎坐在帶有草墊的椅子上納涼。街上行人已將頭上的帽子摘下拿在手裡,一個個神色疲憊,無精打采。
《一生》
回到了樓上的卧房裡。這青年婦人想起何以前後兩次同樣回到白楊堡這個心愛的地方竟有很不同的感想。為什麼她現在覺得自己受了創傷,為什麼這所房子,這個親切的故鄉,一切素來使她心弦顫動的事物,到今天竟使她覺得都是很傷心的?
但是她的眼光忽然落到時鍾上了。鍾擺下頭的那隻小蜜蜂始終用同樣的迅速而不間斷的動作,在那一撮鍍金的花上面由左擺到右再由右擺到左。這時候,苒妮突然受著了一陣愛情沖動,使自己望著這套像是有生命的小小機械,這套對她歌唱時間而且如同胸脯一般搏動的小小機械流出眼淚來。
在她和父母擁抱的時候她是顯然沒有這樣受到感動。心弦蘊藏著的神秘真有好些不是任何推理力所能鑽透的。
一陣乾燥刺人的冰涼的輕風吹進了卧房裡,用一陣使人流淚的尖銳寒氣削著她的皮膚。在一陣滿是霞光的天色中央有一個龐大的日輪,金紅豐滿得像是一副酩酊大醉者的臉從樹林子後面顯出來。地面滿蓋著白霜,變成了乾燥而堅硬的,在農庄中人的腳底下發出響聲。僅僅的一夜之間,白楊樹上那些還沒有脫盡葉子的樹枝現在全是光光的了,在那片荒地後面,顯出了那幅點綴著好些白點兒的碧綠海波。
午後像昨天的一樣流過,潮氣固然沒有了,但是代之而起的是寒氣。那一周里的空餘那些日子都和這兩天相似,那一個月里的其餘那些周又都和這第一周相似。
然而她對於遠方的戀戀不舍之情卻漸漸淡了。習慣正像某些水泉在器皿上面沉澱一層石灰質的外衣似的,在她的生活上養成了一種聽天安命的心情。後來一種對於日常生活的成千累百毫無意義的事物而起的興味,一種對於簡單平凡的固定事務而起的顧慮,在她心上產生了。後來又在她身上發展而成一種愁腸百轉的性情,一種對於人生的模糊的幻滅。她究竟不滿足什麼?她究竟指望什麼?她自己並不知道。絕沒有一點世俗浮華的需要來支配她,她絕不渴想娛樂,甚至絕不熱心於可以遇見的愉快,並且究竟哪些愉快?所以簡直像客廳里的那些因為年代久遠失了光彩的古老圍椅一樣,什麼全慢慢地在她眼裡褪色了,什麼全晦暗了,顯出了一種蒼白而憂郁的情調。
❻ 短篇小說|上岸
我和英語系講師王雨芬成了我們「三十而立脫單小組」的最後漂流者。我的原因不難想像,既無富足的存款,又不懂得怎樣哄女孩子開心。王雨芬不上岸,卻是自己選擇的。她長相標致,足以在任何場合贏得好幾次異性的回眸,是個美人。她不上岸,實在是對對方的要求太高了——所以當同事們哄鬧著要我們倆在一起時,我聳聳肩說,我是不介意啦,只是雨芬標准太高,怕是只有英國的查爾斯王子下凡,才有機會吧。
大家笑,王雨芬也笑。我戳中了她的心事,畢竟是老朋友。王雨芬對英國的紳士情有獨鍾。她的白馬王子的美夢從十二歲在中學課堂流血做到三十二歲成為大學講師。王雨芬的父母十分著急,一直以來王雨芬是他們在親戚鬥法大賽中押的法寶,可隨著時間流逝,眼看著王雨芬成為人家嘴裡的「剩女」。雖然不好聽,但是她二姨,二姨夫,小舅媽們私下都這樣叫。彷彿女人成了菜市場上的青菜蘿卜,錯過了最好的年華,便只好貶值了。
王雨芬母親急了說,一拖再拖,有這么難么?
王雨芬說,寧缺毋濫,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如果找不到我的百分百男人,不嫁也罷。
每個周末,我、王雨芬還有我們學校新來的同事就一起跑各種相親會,忙的不亦樂乎。穿上最好的衣服,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說一套重復到疲乏的自我介紹詞。無非是,但求一佳人可以終老,好好過日子。對於我,真是這么簡單的目的,我只想找一個簡單的人,過簡單的生活。但是仍然做不到。有的女士甚至一聽說我是文學講師後,便發了個「告辭」的表情,瞬間把我的微信刪了。我問王雨芬,這是什麼原因。王雨芬說,你要相信,這是時代的原因,你這樣的人二十年前很受歡迎,現在大家躲文學老師唯之不及。大概聯想到了他們念小初高時N個牙齒發黃、禿頂、戴厚眼睛的語文老師吧,可能他還有點口吃,說話愛咳嗽,還吐痰。
好毒舌。
王雨芬的百分百男人不是在相親會遇到的。而是在曼徹斯特大學留學歸來的34歲的顧春明教授歡迎大會上,王雨芬心中的小鹿撞了紅牆。曼,徹,斯,特,四個字聽著就浪漫。王雨芬聽到遙遠的空中響起一串熟悉的旋律,她忘記是從何處聽的了。輪到她向顧春明介紹自己時,她遲鈍了幾秒鍾,然後聲音悠亮地說,我叫王雨芬,請多指教。她原本准備了一個一分鍾的介紹詞,包括自己的研究領域,取得的學術成果。可在那個瞬間,她全部忘記了。
顧春明從大學就獨自在英國生活了,一口地道的倫敦腔讓現場英語系的其他老師不好意思講英文了,大家於是用中文講八卦,講黃段子,談天說地。我聽王雨芬描述,以為是我們中文系的一幫老油條聚在一塊吹牛逼。我感慨,果然語言從本質上是超越國界的。但是帶有倫敦腔的英語,為何就會讓人覺得洋氣,而講地道國語卻自慚形穢呢?王雨芬說,我不管,我就愛他。
我說,顧春明似乎有家室。王雨芬搖搖頭說,俗人之見,如果你讀過徐志摩和陸小曼的故事,你就不會這么說了。
我當然讀過,但是從我的立場上,王雨芬對一個已婚男人動情,總是一個冒失闖入的第三者。子曰:「非禮勿動」,我只好搬出孔夫子來表達我的抗議。可是王雨芬已墜入情湖。
後來聽說他跟她的桃色緋聞。出差吃飯,一桌老教師看顧春明是從英國名校來的,始一上任,就得到教授的頭銜,大家有意「整」他。紛紛舉起自己的酒杯,向顧教授敬酒。顧春明一飲而盡,很快臉頰就露出緋紅。王雨芬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她站到顧教授身邊,舉起顧教授的酒杯,大方說「我幹了,你們隨意。」大夥興致上來,繼續給顧教授倒酒。王雨芬接著喝。王雨芬的身體變得輕盈,她成了一隻氫氣球,想要觸碰空中的太陽。哪怕只有一次呢。想到這,王雨芬的眼角泛出淚光。
在座的如不是瞎子,都看出來了,這位躲在學院深閨多年的女老師對顧教授有意思。眾人識趣,紛紛打著哈欠,重新換個酒吧再戰,唱KTV,或是去別的什麼地方。我是說,麻將館。留下顧教授攙著腳步歪扭的王雨芬孤男寡女走在長街,等計程車。酒和香水味道彌漫在顧教授的身上,兩人無言,偶爾有汽車駛過,空中緩慢飄下樹葉。顧春明看著打下的昏黃色的路燈,一下子百感交集,男人對自己是被需要的這點無法抗拒,更何況是王雨芬這樣的美女呢。
我試著想像這畫面。顧春明比王雨芬高一點,在香味的刺激下,他想吻她。這空盪而美麗的街道是吻的神壇。月亮高高懸著,那是我的眼睛。
其實顧春明沒有吻她,我從另一個版本聽說,其實顧春明當時還不是很喜歡她,她不是顧春明心中的理想女子。既然實現不了理想,那就好好愛自己的太太。太太跟他青梅竹馬多年,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同一個鎮上的,她了解顧春明的一切。知道他小學最愛打超級馬里奧,初中痴迷《七龍珠》,她知道顧春明幻想過他其實個超級賽亞人。顧春明家裡不缺錢,但家教嚴厲,沒有買電視機和電腦。顧春明是從漫畫書里見證孫悟空的變身的。變身意味著對自我極限的超越,變成更優秀更卓越的人,一個尼采筆下的超人。高一時,叛逆的顧春明跟隨小鎮的殺馬特青年團去理發店染了一頭金發。媽媽罵了他足足一個月,她覺得顧春明腦袋壞了。只有未來的妻子許一笙默默喜歡他,暗戀他。青春期,她寫了很多封以「向日葵」、「如果」開頭的情詩,她也愛倉央嘉措,她真正愛的是顧春明。當金發顧春明出現在她家門前時,許一笙微笑看著他。顧春明問,怎麼了?許一笙說,好看,這一幕我夢見過。春明:你夢見過?一笙:夢見過。春明:好吧,我走了。一笙:你等等嘛。春明:我去借光碟。一笙:我想跟你一起去。春明:你也要借CD?一笙:我想跟你一塊看電影。春明:你不一定喜歡看啊。一笙:你要借什麼?春明:《泰坦尼克號》,三個小時,有點長。一笙:我喜歡呀,我最喜歡《泰坦尼克號》了。春明:好吧,上車。
他們是在共同的朋友家看的,朋友外出打牌了。夏季,冰箱里有啤酒,他們可以隨便喝。當看到傑克和露西含情脈脈說「you jump,I jump!」(你跳,我也跳!)時,他們都有點激動。看到傑克在給沙發上赤裸的露西畫畫時,許一笙把啤酒舉的高高的,好擋住她紅撲撲的臉。直到席琳迪翁動情的聲音充滿這個灑滿陽光的房間,他們牽住彼此的手,嘴唇快要靠上了,朋友回來了。時隔多年,許一笙成了一個三歲女兒的媽媽,她還會在無聊的時候坐沙發上回憶當時的美好,想著想著,嘴角上揚,她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顧春明摟著王雨芬,等計程車帶他們去酒店。車里,顧春明的靈魂加入了車流,他想起他的家庭,他的妻子。是呀,在旁人眼中,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更何況許一笙鐵了心愛這個男人,給他當老媽子,還生了娃。許一笙有天晚上說,我們還能再生一個。顧春明捧著一本《圍城》,半晌才說話,好呀。許一笙又說,我們女兒像我,再生一個男孩,像你,這樣我們就都留下來了。顧春明漫不經心:留下來,不一定通過生子,古人說,立德立功立言。許一笙悠悠說,不嘛,我要生兩個孩子,一個像你,一個像我,我們就永遠也不會分開了,胖丁。顧春明皺眉:都說多少次了,別叫我胖丁。許一笙:哼,你就是胖丁嘛,你從小就叫胖丁,我很愛你呀,一叫你胖丁,我們好像回到了過去。顧春明:回去?幹嘛回去,現在不好嗎?許一笙囁嚅道:好是好呀...可是...她哭了。顧春明平生最受不了兩件事,一是人家叫他「胖丁」,另一個是女人哭。
顧春明丟掉《圍城》,把許一笙摟在懷里,一口一個寶貝,總算哄好了,兩人趁著悲傷的情緒做愛。完事了顧春明去樓道抽煙,他又想起許一笙剛剛叫他「胖丁」,突然一股反胃的感覺湧上喉嚨,他差點吐出來。坐在台階上,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妻已睡了。顧春明想到超級賽亞人。在顧春明的世界裡,賽亞人變身後,頭發會變黃,力量會強大數倍,而且心態也會變強大。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變成一個更強的人,這是他的魔咒。他從大學開始,就不分晝夜地苦讀,申請獎學金,在英國一路念到博士。他這么努力,就是想要擺脫過去的模樣。顧春明想,他與妻子有本質上的不同,妻想回到過去,而他,憧憬未來。可是這樣想是一回事啦,他還是很愛他的妻子女兒,他很忠誠。他在英國有這么多次偷歡的機會,可每次一想到許一笙那張像月亮似的臉,他就拒絕了。這一次也是。他把王雨芬放在床上,王雨芬伸手撫他的胸膛,臉也埋進去。顧春明身子一陣酥麻,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推開了她,他害怕她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
次日早晨,王雨芬主動道歉說,昨晚是喝多了。顧春明聳聳肩。王雨芬說,我害怕你把我當成那種女人,很隨便的那種。顧春明淡淡說:不會的,研討會要開始了,我們入場吧。王雨芬一聽「我們」,嚶嚶的「嗯」了一聲。會場上,顧春明的報告引經據典,談笑自如,全場喝彩,王雨芬的鼓掌聲最大。
關於王雨芬和顧春明的流言蜚語愈來愈多,就連一些消息靈通的學生都知道了他們的事,在王雨芬的現當代英語文學課上,同學們在底下竊竊私語。流言如風,終於在一次偶然的聊天中,許一笙也聽說了。她在家裡跟顧春明吵了很多次,她威脅把女兒帶回老家住,鬧過離婚,甚至還尋過死路。顧春明苦不堪言,可越是努力辯解就越辯不清楚。因為每當許一笙從丈夫口中聽到「我們沒怎樣」時,都感到一根根利刃插進她的胸口。丈夫已經跟王雨芬成「我們」了,她又算什麼呢?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才是那個破壞愛情的第三者呢。
一個深夜,許一笙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葯。顧春明趕緊叫來救護車帶她去醫院里洗胃。許一笙眼淚婆娑,在病床上抽搐地像一條從大海里沖到岸邊的魚。顧春明的精神也快崩潰了,他發現妻子身上竟有如此剛硬的一面,她的溫柔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殼,顧春明再難走進她的心靈。在病床上,許一笙提出了離婚,顧春明同意了。
離開醫院,顧春明有些釋懷,又有些空虛。他需要一個傾訴者,思來想去,王雨芬是最適合的人選,解鈴還須系鈴人,他需要把胸中的塊壘告訴她。假如沒有這個女人,他的人生還會如常下去。可即便沒有這個女人,他跟妻子之間的裂縫也遲早都會裂開,變成一個峽谷,他們都會從懸崖上掉下去,粉身碎骨。晚上十一點三刻,他撥通了王雨芬的電話。顧春明問她,想不想去香港看海啊。王雨芬一口答應。可明天是工作日,為此王雨芬又要跟系主任大吵一架了。因為她,英語系變成一個八卦滿天飛的地方,系主任出去吃飯常會收到來自朋友的調侃和鄙夷。
他們次日去了香港,坐雙層巴士到維多利亞港,他們安靜地看著遠處的明燈和往來穿梭的遊船。顧春明坐的太久,腿部靜脈曲張帶來隱隱疼痛。他起身,輕拍了拍王雨芬的肩,想帶她去別的地方走走。可是王雨芬以為顧春明要從後面摟她,就順從地靠過去,顧春明怕她摔倒,竟真的抱住了她。
他們像兩條孤獨的鬼,直奔酒店。關上房門,此刻,沒有什麼教授、講師的名頭,只有兩幅渴望愛撫的肉體。
離婚後,房子給了前妻。他們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公寓,比顧春明之前的房子小了一半多,可他們很幸福,每天早晨,王雨芬做好早飯,他們一起吃完再一起去上班。流言蜚語滿天飛,他們無所畏懼。
一天,王雨芬無意間從顧春明母親那裡聽到,顧春明有個小名,叫「胖丁」。顧春明媽媽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吃的很胖,個體又矮。王雨芬聽了哈哈大笑。那天顧教授剛參加完一個重要的學術會議,一回到公寓,王雨芬就叫起了「胖丁,小胖丁。」
顧春明聽了差點氣暈過去,他嘆了聲:Whatever!可是王雨芬完全看不出他其實是生氣了,還以為顧春明是在為她的淘氣而感到無可奈何呢,這是男人寵她的表現。於是更加肆無忌憚地叫了起來。
顧春明在公寓待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哪怕白天工作得很累,他也要去附近的酒吧喝上幾杯。有一天晚上,他在酒吧里看到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又確認了幾次,果然一模一樣。只是那人滿口下流的粗話,跟顧教授斯文的氣質格格不入。很快他們對上了,顧春明覺得他是個粗人,那個人覺得顧春明太裝,他們彼此看不慣,他們打了起來。那個人跑了,警察帶走了顧春明。酒吧老闆私底下說,其實那個人沒跑,我親眼看見了,他們打著打著,就變成了一個人。大家都覺得老闆在開玩笑,要不就是那天他喝多了。
十天後,王雨芬去派出所接顧春明,見他鬍子老長,神色憔悴,像個流浪漢。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那麼喜歡他。他喜歡的是那個干凈的文質彬彬的他,而不是這個臟兮兮的滿口臟話的男人。她離開了顧春明。
現在,王雨芬依舊每個周末跟我一塊跑相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