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短篇小說
❶ 艾麗絲沃克的小說集《外婆的日用家當》中文叫什麼
《Everyday Use for your grandmama》中文書名為《外婆的日用家當》。
一、序言
(1)艾麗 絲·沃 克( Alice Walker) 是 一 位 近 年 來 在 美 國 當 代 文 壇除了托尼·莫里森之外的頗有影響力的黑人女作家。她出身貧寒。在大學期間和畢業之後都積極投身於轟轟烈烈的民權運 動和婦女運動, 她也曾是黑人婦女運動的喉舌《女士》雜志的編輯。
二、艾麗絲·沃克和她的「婦女主義」觀點
(1)美國黑人女作家艾麗絲·沃克是一個非常堅定的黑人女權主義者。為了顯示黑人女權主義的特殊性, 她甚至在 1983 年放 棄了「女權主義」(feminist)而選擇了一個新詞「婦女主義」( womanism) , 並將其定義為「獻身於實現所有人民的, 包括男人和女 人的生存和 完美 的 主 義」( 張 岩 冰, 1998: 176) 。在沃 克 本 人看 來, 「婦女主義者指的是黑人女權主義者或有色人種的女權 主 義者……通常指肆無忌憚、膽大妄為、勇敢或執拗任 性 的 行為 …… 一個熱 愛 其他 女 人(有性慾要求的或/沒有要求的) 的女人。 喜歡或偏愛女人的文化、女人的 感情 變 化 …… 和 女人的 力 量 ……以整個種族( 包括男人和女人) 的生存和完整為己任。不是 分裂主義者……熱愛精神……熱愛斗爭……熱愛親人。熱愛她自己……」 。《外婆的日用家當》中的女 性或多或少都具有這些特性。
(2)關於她的強烈的黑人女權主義和婦 女主義觀點, 在艾麗 絲·沃克的論文集《尋找我們母親的花園》( 1984) 中我們可以清 晰地發現。比如: 面對黑人世界中有些受物質主義誘惑而失掉 本民族作為民族精神支柱的優秀文化和傳統的人, 她表現出來 的更多的是批判和痛斥; 對所有黑人婦女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她通過寫作去吶喊和呼籲。她曾經說過: 「這個世界已 醜陋 不 堪, 我們應該努力糾正它」。再者, 沃克堅 定支持婦女所應該得到的一切權利。對待文化傳統保持的必要 性, 她更是不惜餘力地去保護和發揚光大。
(3)從這個意義上來說, 《外婆的日用家當》正是一篇宣揚艾麗絲·沃克探索如何幫助黑 人女性找尋黑人女性真正的自我和實現自我的小說佳作, 同時 它也是一部宣揚如何保護和傳承黑人民族文化傳統( 百衲被問 題上兩代人不同的態度和第二代兩個女兒對百衲被的取 舍 問 題) 的優秀文學作品。 說道黑人的優秀文化傳統我們就不 能不 提 及 黑人 文 化 的 象徵———百衲被。百衲被是由黑人祖輩身上拆下來的碎布片縫 合而成的, 有各種各樣的色彩、圖案和對稱的圖形。縫制百納被 是黑人婦女生活中的一種實踐活動, 也是黑人婦女文化傳統和 黑人女性美學的象徵。在艾麗斯·沃克看來, 縫合百納被代表了美國黑人婦女的美學傳統, 體現了黑人女性的價值, 傳承了民 族文化遺產。而這正好與沃克所提倡的「婦女主義」觀點相吻 合。因為她提出: 「喜歡或偏愛女人的文化、女人的感情變化 ……和女人的力量……以整個種族( 包括男人和女人) 的生存 和完整為己任。不是分裂主義者……熱愛精神……熱愛斗爭 ……熱愛親人。熱愛她自己……」。
(4)小說《外婆的日用 家當》中的外婆、媽媽和麥姬正是這樣的黑人女性, 他們熱愛黑 人女性文化, 以整個種族( 包括男人和女人) 的生存和完整為己 任, 她們熱愛親人, 她們熱愛她們自己的民族。在作者眼裡她們 是黑人的未來和希望。 與此同時, 在 《尋找我們母親的花園》( 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 中艾麗斯·沃克把百衲被確認為美國南方黑 人婦女的創造性表達的主要形式。沃克的優秀短篇小說《外婆 的日用家當》( Everyday Use for your Grandmama) 更是充分地展 示被子作為黑人文化遺產的這一象徵性主題。從中所顯現的正 是沃克的強烈的「婦女主義」觀。
(5)她在一切場合都反復強調的一 句話就是: 「我們黑人婦女不要以我們的文化遺產為恥, 而要以 它而榮。因為這種文化遺產所散發出的精神是持久的、有創造 力的, 也是極可愛的」( 張曄, 2002: 107) 。沃克認為黑人可以通 過挖掘具有黑人文化特點的文學主題去創作, 以黑人婦女的切 身生活經歷為創作素材。這樣做才能努力保護黑人文學的存在 價值。
三、「母親」的黑人女性自我實現
(1)正如小說中所描述的那樣, 小說中作為兩個女兒的黑人母 親是一個大塊頭、大骨架的婦女, 有著干男人活兒的粗糙的雙 手。冬天睡覺時穿著絨布睡衣, 白天穿著套頭工作衫。她能像男 人一樣狠狠地宰豬並收拾干凈。她身上的脂肪使她在寒冬也能 保暖。她能整天在戶外幹活兒, 敲碎冰塊, 取水洗衣。她能吃剛 從宰殺的豬體內切下來, 還冒著熱氣、而後在明火上燒熟的豬 肝 ……(張漢熙, 1996: 54)。沃克對母親的這段自述性描寫顯得 形象而生動, 通過描寫一個真實與典型的美國黑人勞動婦女的 形象立刻躍然紙上。
(2)這段描寫突出地顯現在篇幅不太長的小說 里, 它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首先, 我們可以發現這位黑人婦女 對自己的現實生活狀況是心滿意足的, 也為自己實在的本性而 自豪。盡管她沒有什麼非凡的才能, 她學到的這些生活、勞動技 能, 都是祖祖輩輩傳襲下來的。但是, 這些技能造就了她強健的 體魄和獨立自主的頑強個性。她的生活追求既簡單又實在。她 為自己是黑人感到欣慰, 也為生活簡朴感到坦然。實際上, 這就 說明她經過漫長歲月的洗禮已經悄然接受了自己的 「黑人性」 特徵, 自己所處的社會地位和本民族的生存環境。一句話, 她找 到自己的人生位置, 實現了黑人女性獨立的自我。
(3)從深層次意 義上來說, 作為黑人女性的母親表現出的是對黑人民族的認 可, 對黑人文化的熱愛和對屬於黑人生活的熱愛。所以說這位 偉大的黑人母親是作者對黑人文化的傳承的寄託, 是黑人文化 傳統的極端守望者。沃克寄希望於這位強大的黑人母親去發揚 黑人傳統文化, 並使它永遠存在下去。 除了對母親相貌的描寫, 作者還提到她只接受過兩年的學 校教育。所以她無力對文化遺產這樣抽象的概念進行深層次的 思考,.
(4)然而教育的缺乏並未阻止她對自己的家族遺產所產生的 與生俱來的理解。這種理解是基於對先人的愛和尊重的。這種 理解還可從母親對被子的歷史的描述得到進一步證實: 這兩床 被子是迪伊外婆用一塊塊小布片拼起來, 然後由迪伊姨媽和 「我」兩人在前廳的縫被架上縫合而成的, 其中一床繪的是單星 圖案, 另一床是踏遍群山圖案。兩床被子都縫有從迪伊外婆五 十多年前穿過的衣服上拆下來的布片, 還有傑雷爾爺爺的佩茲 利渦旋紋花呢襯衣上拆下來的碎布片, 還有一小塊褪了色的蘭 布片, 大小隻相當於一個小火柴盒, 那是從依茲拉曾祖父在南 北戰爭時穿的軍服上拆下來的。
(5)這兩床被子對母親有 著特殊的含義。因為在母親看來縫合的百衲被是祖先編織起來 的生活與擁有寶貴精神碎片的記憶。通過縫制被子她把對先人 的記憶都銘刻在日用家當百衲被裡。當她伸手去摸被子, 有如 撫摸著被子碎片所代表的一個個先人。因而當母親伸手去摸被 子的時候, 迪伊往後退縮, 讓她摸不著被子, 那兩床被子彷彿已 經屬於她了。迪伊自私的行為, 人為割斷了母親與先人的聯系。 這是母親所不能容忍的。
(6)除了被子, 沃克還用攪乳器暗示了母親對黑人文化遺產的 本能的理解, 表明了母親與她家人的聯系: 迪伊將攪乳棒包裹 起來, 把柄還露在外頭。她伸手將把柄握了一會兒。不用眼睛湊 近去細看也可以看出攪乳棒把柄上由於常年累月握著攪動而 留下的凹陷的握痕。那上面的小木槽子很多, 可以分辨出哪兒 是拇指壓出的印子, 哪兒是其他手指壓出的印子 ……(ibid: 6)。 當母親把攪乳棒把柄握在手中的時候, 象徵著她觸摸到所有使用過它的先人的手。她對被子和攪乳棒的珍愛都是基於對製作 和使用過它們的家人的熱愛。而這正是艾麗斯·沃克所大力提 倡的「婦女主義」的集中體現。
四、迪伊的黑人女性自我實現
(1)迪伊走進家門時, 穿著一件拖地長裙。裙子 的顏色也花哨得耀眼, 大塊大塊的黃色和橙色, 亮得可以反射 太陽的光線。迪伊佩戴的金耳環直垂到肩膀上。臂上還戴著手 鐲, 當她舉起胳膊去抖動腋窩部衣服上的皺褶時, 臂上的手鐲 叮當作響。衣裙長大寬松, 迎風飄盪。迪伊的頭發像羊毛一樣挺 得直直的, 像黑夜一樣烏黑, 邊上扎著兩根長辮子。像兩條小蜥 蜴, 左盤右繞在耳朵後面(ibid: 58)。 迪伊通過服飾和發型盡力 為自己創造了一個非洲人的外貌和形象, 表現了她喜好裝飾表面的本性
(2)但是在她的骨子裡她已經接受了 白人文化和意識。從她身上穿著黃裙子( 黑人最喜歡的顏色) 和 佩戴著非洲傳統服飾來看她擁有本民族文化的「根」, 但是從她 的言語和行為中讀者讀出的更多是「白人化」。可以說迪伊是接 受了白人文化, 受白人文化教育的黑人女性的典型代表。她的 心理早已產生對本民族的疏離感。這里也體現出沃克本人的擔 憂: 作為新時代的黑人女性在實現獨立的同時, 如何不失去本 民族的文化根基。
(3)小說中還提到: 母親說她小時候就喜歡好東西。當她家的 舊房子失火化為灰燼的時候, 她一點也不傷心, 甚至有些幸災 樂禍。她對那所房屋討厭得要命。從這里可以想見迪伊的心態 已經發生變化。她所尋找的女性自我已經偏離了傳統方向。她 所受到的良好教育使她喪失了本真的黑人自我---貧窮奴隸 的後裔。因為舊的一切都使迪伊非常自卑, 她既不願在別人面 前提起她的家族, 也不原帶朋友到家裡來玩。
(4)對於燒掉的舊房 子, 迪伊心懷竊喜; 對於新房子, 她也希望毀掉它。通過迪伊對 · 73 ·房子這一意象的態度, 表明她鄙視黑人的生活方式, 甚至想抹 殺她的美國黑人家族史。 但是迪伊這次回家探望母親, 不僅帶來了她的朋友( 或丈 夫) , 而且對家中的一切似乎有了興趣。她一下車就迫不及待拿 來「拍立來」照相機搶拍一張又一張照片。選取的鏡頭都是母親 坐在屋前。而麥姬縮成一團躲在母親的背後。她每拍一張照片 總要認認真真地選好鏡頭把屋子拍進去。當一頭奶牛走過來在 院子啃草時, 她立即把牛、母親、麥姬和房子一起拍了一張照片 (ibid: 11)。 難道迪伊真的珍視這一切, 還是因為時尚潮流的緣故? 迪伊是想把這一切拍攝下來作為藝術品來展示和欣賞。
(5)這里清楚地表明迪伊誤把物質的東西當成了文化遺產, 她的黑人女性自我認識陷入了誤區: 她過多地關注事物的表面性, 而忽 視了事物的實質性。因為黑人的文化和傳統並不是幾件物品所 能代表的。它存在於黑人的精神世界。 另外, 作者提到迪伊很早離開家鄉在城市裡接受高等教育。所以她深受白人文化的熏陶, 也非常願意接受白人的政治、 文化意識, 因而她在行為習慣、衣著, 甚至文化修養上刻意模仿 白人, 而企圖擯棄自身所具有的黑人特徵。她甚至自覺比母親 和妹妹更聰明, 更有文化, 社會地位更優越, 所以總是對她們頤 指氣使。她認為母親和妹妹應以自己為榮耀, 甚至在她面前感覺羞愧。她的這種女性自我的實現顯然是錯誤的。這無疑拉開 了她與母親和妹妹之間的距離, 使她失去了對母親的愛和尊 重, 割斷了與妹妹的手足之情。
(6)再者, 迪伊不了解自己本民族的 遺產或者說對自己的遺產感到困惑。她努力為自己創造一個身 份, 但又困惑這是一個怎樣的身份。她想緊緊抓住非洲的傳統 文化, 卻未能了解自己真正的非裔美籍人(African- American)的 文化。小說還通過迪伊的語言、名字、發型、服飾和男朋友( 或丈 夫) 批評了她對新近接納的非洲文化的淺薄和狹隘的認識。 迪伊不僅對她新近接納的非洲遺產的無知, 對她實際生活 中的美國文化遺產同樣無知。當迪伊告訴媽媽和麥姬她已改名 為「萬傑蘿·李萬利卡·克曼喬」時, 說過她無法忍受那些壓迫她 的人給她取名。她清楚她的名字是按照迪伊姨媽的名字而取 的, 但是她並不知道這個名字在這個家族能追溯到多遠。盡管 迪伊不是一個非洲人名字, 但是她是依約翰遜家族的祖先傳統 而傳承下來的。迪伊丟棄自己的名字而改為非洲人名字「萬傑蘿」。表面上看它好像是非洲人的姓氏, 但它與她的傳統文化遺 產無關, 它非代代相傳, 它並不象徵著她家族的任何東西, 因而也就沒有任何意義。這說明迪伊在接納非洲文化根的同時, 卻放棄了自己直接的真正的文化遺產 ( 非裔美籍人文化遺產, 一 部充滿痛苦和恥辱的血淚史) 。
(6)沃克在小說中借用被子反映了黑人婦女之間的情誼 和幾代婦女的血脈聯系。但是, 作者筆下的迪伊是個反例。如: 她對麥姬說: 「麥姬, 你也該努力活出個人樣來啊! 現在我們所 處的是新時代。但照你和媽媽現在仍過著的生活來看, 你是絕 對體會不到這一點的」 。
(7)迪伊選擇了逃避她的家庭生 活方式---其實也是在逃避屬於她的文化遺產的一部分。小說 中還提到迪伊想把攪乳器的蓋子放在凹室餐桌中央做裝飾品。 她想把被子掛在牆上遠遠地觀賞等等。總之, 她想刻意模仿白 人用古老, 典雅的器具所做的一切。當她指責母親和妹妹不懂得遺產的時候, 事實上是她自己不懂。因為她收集和保留遺產 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世俗的虛榮心, 是在趕時髦和追潮 流。從這方面來說, 迪伊代表了功利的、物質的和現代的生活方 式。而實質上, 她已經失去了真正的黑人女性自我。她是沃克所 提倡的「婦女主義」的反面典型。
五、麥姬的黑人女性自我實現
(1)在故事中, 沃克用麥姬這個人物代表了被忽略的和被漠視 的黑人文化遺產的繼承人。小說中有大量的關於麥姬的細節描 寫。如: 麥姬在她姐姐離去之前她會一直心神不定。她會神情沮 喪地站在角落裡, 一面為自己的醜陋面孔和胳膊大腿上燒出的 累累疤痕而自慚形穢, 一面懷著既羨慕又敬畏的心情怯生生地 看著她姐姐。她覺得她姐姐真正是生活的主人, 想要什麼便能 得到什麼, 世界還沒有學會對她說個「不」字。這里麥姬身上的 「傷疤」, 象徵著罪惡的種族奴隸制給非裔美籍人留下的傷痛記 憶。
(2)從深層意義上看, 麥姬是作者筆下受男性雙重壓迫的黑人 女性的典型代表。 在故事稍後, 母親對麥姬的相貌給了更加詳細的描述: 你 有沒有見到過一個跛了腳的動物, 比如說一隻狗, 被一個粗心 莽撞的有錢買得起汽車的人壓傷後側著身子向一個愚昧得對 它表示關切的人走去的樣子? 我的麥姬走路時就是那個樣子。 自從那次大火燒垮房屋之事發生後, 她一直是這個樣子, 下巴 貼近胸口, 眼盯著地面。
(3)在白人種族奴隸制度下, 美國 黑人身心遭受嚴重的傷害。在白人面前黑人女性顯得非常馴服 和順從, 她們既不敢正視白人, 更不敢聲言自己的合理和正當 的要求。從對麥姬的日常生活的描述上我們看到麥姬是一直留在 母親的身邊長大的。在日常生活中, 通過幫助母親她慢慢學會 了使用祖先留下來的舊的手工器具。像母親一樣, 她了解這個 家族的歷史, 知道家中每一件物品的來源, 更為可貴的是祖母 和姨媽教會了她縫制被子的技術。在縫制被子這一鮮活的過程 中, 麥姬繼承了黑人的歷史和傳統, 也實現了黑人女性自我。麥 姬知道, 被子在縫制的過程中是通過連續不斷的更新才能得以 留存下來, 所以它也反映出黑人文化傳統的連續性和不斷更新 的意識。
(3)麥姬對於文化遺產的理解也表現在她同意媽媽讓迪伊 把被子拿走和自己不要那些被子。因為對於麥姬而言, 這兩床 被子是對母親家庭及所有先人的永久紀念。這種記憶是精神世 界的東西, 即使不擁有它的物質存在, 她也同樣擁有它, 因為被 子早已經作為文化遺產的象徵深深地烙印在麥姬的精神世界 里。另外, 麥姬與被子的聯系反映了麥姬並不看重物質所具有 的經濟價值, 不在乎物質外在的審美裝飾, 而是更看重體現在 百衲被和攪乳器背後的黑人家庭的血緣關系和它們所折射出 的黑人傳統文化的精髓 。
(4)從這個意義上來說, 麥姬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黑人女性自我, 實實在在地傳承了黑 人民族的文化。可以說, 在麥姬的身上黑人的一切都深深地扎 下了根。這也正是小說家沃克的真正用意所在。
六、總結
(1)在《外婆的日用家當》中, 沃克傳達了文化遺產的傳承既不 在於名稱的改變, 也不在於服飾和發型的改變這一鮮明觀點。 實際上她強調了文化遺產的內在必然性, 否定對文化遺產的表 面化認識。而在文化遺產的背後作者實質上揭示了黑人女性自 我實現的不同方式。
(2)對於文化遺產作者認為它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 擁有真正文化遺產的人應該在日常生活中每天使用它並 不斷更新它。沃克也認為遺產和文化的價值不在於對物品的擁 有或表面興趣, 而是代表了人們對生活的不同態度和生活方 式。
(3)作者認可母親和妹妹的簡單和世俗的遺產價值觀而鄙視迪 伊的物質主義價值觀。實際上, 作者肯定了前者的自我實現方 式而堅決否定了後者。另外, 作者也建議生活在美國的黑人, 在 融入到美國白人社會的同時, 保持自己獨特的黑人文化遺產, 惟有如此黑人民族才能永遠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❷ 《嬰寧》出自哪一部中國古代文言小說集
出自《聊齋志異》
嬰寧是蒲松齡筆下笑得最美的女性,出自《聊齋志異》卷二《嬰寧》篇,天真浪漫,惹人喜愛。在影視作品中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角色。尤其是她的笑,讓人久久回味。
譯文
王子服,是莒縣羅店人,早年沒了父親。非常聰慧,十四歲就進了學宮。母親很疼愛他,平常不會讓他去郊野遊玩。和蕭家訂了婚,還沒嫁就去世了,所以還沒有娶得媳婦。正值元宵節,舅舅家的兒子吳生,來邀他一起去遊玩。才到村外,舅舅家有僕人來,叫吳生回去了,王生看見遊玩的女子就如雲集,就乘著興致獨自遨遊,有個女郎帶著婢女,拿著一枝梅花,生的容顏絕代,笑容可掬。王生不眨眼的看著她,竟然忘記了顧忌。女郎走過去了幾步,對婢女說:「這個兒郎眼睛亮閃閃的像個賊。」把花扔在地上,說笑著徑自走了。王生撿起花很惆悵的樣子,神魂都丟失了,悶悶不樂的於是回來了。到了家裡,把花藏在枕頭底下,垂著頭喪氣的睡了,不說話也不吃飯。母親很擔心他,請道士作法反而更加糟糕了,身體極快的消瘦了,醫生來看他,又開葯也發汗的,王生只是暈暈昏睡。母親撫摩著他問怎麼了,他默默地不回答。
正好吳生來了,母親囑咐他悄悄的問他。吳生到了床前,王生看見他就流淚了。吳生坐在床前安慰解勸他,慢慢的就問他怎麼了。王生全部說出了心裡話,並請求他幫助謀劃。吳生笑著說:「你的心也很痴啊。這個願望有什麼難成呢?我會為你訪問一下,走著去野外,一定不是有錢人家,要是她還沒訂婚,事情就成了,不然的話,拼上許多錢財,想必她家一定答應。只要你痊癒了,這事包在我身上。」王生聽見,不知不覺展開容顏。吳生出去告訴了母親,就開始尋找那女子的住的地方,只是探尋遍了,一點蹤跡也沒。母親非常憂慮,想不到辦法。然而自從吳生去後,王生容顏立馬舒展了,飯也能吃一點了。過了幾天,吳生又來了,王生問他謀劃的怎麼樣了。吳生哄他說:「已經找到了,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姑姑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姨妹啊,現在還沒嫁出去呢。雖然說內戚之間都會避免結婚,不過老實告訴他們,沒有不成的。」王生歡喜溢於言表,問:「住在什麼地方?」吳生編造說:「在西南方向的山村裡,離這里大約有三十多里。」王生又囑咐了好幾遍,吳生挺身承擔著走了。
王生由此飲食慢慢添加,沒幾天就恢復了,看一下枕頭底下,見花雖然枯了,卻還沒凋落。拿起來凝想把玩,就像見到了這個人。他怪罪吳生不來,就寫信招喚他。吳生借故不肯赴約,王生很憤怒,鬱郁不歡的。母親擔憂他又病了,急忙幫他商議婚事,才和他商量,就搖著頭說不願意,只是每天盼著吳生來。吳生一點消息都沒有,王生就更加怨恨他了。轉念想三十里路也不遠,又何必仰仗著別人呢?就懷著梅花,賭氣自己去了,而家人並不知道。孤伶伶的一個人走著,沒有人可以問路,只是望著南邊的山裡走去,大約走了三十多里,只見亂山合圍,空氣映著樹木碧綠清爽,靜悄悄沒有人走過,只有鳥能飛過的路。遙望著山谷里,只見亂花樹叢之中,隱約有個小村落。就下山進入村裡,看見房子也不多,都是茅屋,但意境很是整齊雅緻。想必是人家的園亭,就不敢匆忙進去。回頭看見對門。有塊很大的石頭光滑潔凈,於是就坐在上面稍微休息。
一會兒聽見牆裡面有女子,長聲叫喚「小榮」,那聲音嬌弱細膩。他正認真聽時,一個女郎從東邊向西走,
拿著一朵杏花,低頭正要插上。抬頭看見了王生,於是就不再簪花,含笑著拿著花進去了。他細看她,就是元宵節在路上所遇到的女郎,心裡突然很欣喜,只是想著沒有理由進去,又想要叫姨媽,但是看看又從沒來往過,恐怕有差錯,門裡面也沒人可以問訊,坐一下躺一下徘徊不定。從早上到了下午,眼看都要絕望了,連飢渴都忘記了。他不時看見有女子從裡面露出半邊臉來偷看,好像驚訝他為什麼不離開。忽然一個老婆婆扶著拐杖出來了,對王生說:「哪裡來的郎君,聽說從辰時就來了,都到了現在,想要做什麼呢?難道不餓嗎?」王生急忙起身向她作揖,回答說:「將要探親。」婆子耳朵昏聵沒聽見。他又大聲說了。她於是問:「你親戚姓什麼?」王生回答不出來。婆子笑著說:「真奇怪啊。姓名都還不知道,有什麼親戚可以探呢?我看郎君,也是書痴啊。不如且跟我來,吃點粗茶淡飯,家裡有短床可以躺,當到明天回去,問清楚了姓名,再來尋訪,也不晚啊。」王生正肚子餓了想吃東西,又從此可以慢慢接近麗人,非常欣喜,跟著婆子進去了,看見門裡面白石鋪砌著道路,夾道種著紅花,一片片的掉在台階上;曲曲折折向西走去,又打開一扇門,豆角棚子和花架充滿了庭院。婆子請客人進屋子,裡麵粉牆光亮的就像鏡子,窗外面的海棠花朵,伸進房裡面來,被子坐墊幾子床榻等,無不潔凈光澤。才坐下,就有人從窗外隱隱偷看。婆子叫:「小榮,快去做飯。」外面有個婢女嬌聲答應。坐下後,王生詳細說了家世。婆子說:「你的外祖父,莫非姓吳嗎?」他說:「是的。」婆子驚訝的說:「你是我的外甥啊;你母親,是我妹子。多年來我因為家裡貧窮,又沒有個兒子,於是就梗塞了音訊。外甥長的這樣,我還不認識呢。」王生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找姨媽你呀,匆忙就忘掉了名字。」婆子說:「我姓秦,並沒生過兒女,只有個小女兒,也是偏房生的。他母親改嫁,留給我撫養。也還不遲鈍,只是缺少教訓,嬉戲不知道愁悶。過一會兒,我讓他來拜見。」
沒多久,婢女備好飯,還有剛長成的嫩雞。婆子勸他吃飯後,婢女來收拾東西。婆子說:「叫寧姑來。」婢女答應去了。過了很久,他聽見屋外隱約有笑聲。婆子又叫道:「嬰寧,你姨兄在這里。」屋外吃吃的笑聲不歇。婢女推她進來了,她還捂著口,笑的停不下來。婆子瞪著眼說:「有客人在,還呼呼呵呵,是什麼樣子?」女子忍著笑站著,王生向他作揖。婆子說:「這是王郎,你姨媽的兒子,一家人還都不認識,被人笑啊。」王生問:「妹子年紀多少啊?」婆子沒聽明白。王生又說了,女子又笑了,讓人不能抬頭看著她。婆子對王生說:「我說缺少教誨,這就知道了。年紀都十六歲了,呆傻就像個嬰兒。」王生說:「小外甥一歲。」婆子說:「外甥已經十七歲了,莫非是庚午年屬馬的嗎?」王生點頭答應。婆子又問:「外甥媳婦是誰?」王生回答說:「還沒有。」婆子說:「像外甥的才華相貌,怎麼十七歲還沒找人呢?嬰寧也沒有婆家,很適合配你,只可惜我們有內親的嫌疑。」王生沒有話說,眼光注視著嬰寧,來不及看著別處。婢女向女子小聲說:「眼睛亮閃閃的,賊的樣子還沒改!」女子又大笑,對婢女說:「看看碧桃開花了沒?」立即起身,用袖子捂著口,蓮步細碎的出去了。到了門外,笑聲才放縱開來。婆子也起身,叫婢女抱了被子,為王生安排休息。說:「外甥來一次不容易,應該留下來三五天,我再慢慢送你回去,要是嫌這里深幽郁悶,房後有個小園子,可以供你排遣一下,也有書可以讀。」
第二天,到了房後,果然有個半畝大的院子,細草鋪在地上就像毛氈一樣,楊花落在路上,有三間草房,房子周圍圍滿了花木。他穿過花叢散步,聽見樹頭窸窣有聲響,仰頭一看,見嬰寧在上面。她看見王生,狂笑著都要掉下來。王生說:「不要這樣,掉下來了。」女子邊下邊笑,自己都停不下笑聲。正將到平地上,失手掉下來了,笑聲這才止住了。王生扶起她,暗暗揉捏她的手腕。女子又笑起來了,靠在樹上不能走路,過了很久才停下。王生等她笑聲停下,於是拿出袖子里的花來給她看。女子接著,說:「都枯了。留著干什麼?」王生說:「這是元宵時妹子留下的,我所以留著它。」女子問:「留著什麼意思?」王生說:「以示我對你相愛不會忘記啊,從元宵節遇到你,我凝想你都得了病,自己想著會死掉,不想能看見你,希望你憐惜一下我。」女子說:「這也是很小的事,你怎麼這么珍惜?等你起行時,園里的花,我會叫老僕人來,折一大捆背去送你。」王生說:「妹子傻了啊?」女子說:「怎麼就是傻呢?」王生說:「我並不是愛花,而是愛拿著花的人罷了。」女子說:「這么深的感情,愛何用說呢。」王生說:「我所說的愛,不是親戚般的喜愛,而是夫妻之間的愛啊。」女子說:「這有什麼區別嗎?」王生說:「晚上一起睡覺罷了。」女子低頭沉思很久,說:「我不習慣和生人睡。」話沒說完,婢女悄悄來到,王生惶恐就躲開了。
過些時,兩人在母親那裡見面。母親問:「到哪裡去了?」女子回答說在園中一起說話。婆子說:「飯熟了很久了,有什麼說不完的話,唧唧呱呱這樣子。」女子說:「大哥想要和我一起睡覺。」話未說完,王生非常窘迫,急忙用眼睛瞪她,於是小聲的責怪女子。女子說:「剛才這話不應該說嗎?」王生氣她傻,沒有辦法可以醒悟她。才吃完飯,家裡人牽了兩匹驢子來找王生。
之前,母親等很久了王生都沒回家,這才疑惑;在村裡搜了好幾遍,竟沒一點蹤跡。於是去詢問吳生。吳生回憶之前說的話,於是叫他們在西南方向的山村裡面去尋找。經過了好幾個村子,才到了這里。王生出門來,正好碰見,就進去告訴婆子,並請求帶女子一起回去。婆子歡喜說:「我有這個想法,不是一天了,只是病體不能走遠路,能夠讓你帶妹子回去,拜見認識姨媽,也很好。」就叫嬰寧。嬰寧笑著到了。婆子說:「有什麼歡喜的,笑的總不停下?要是不笑,就是完美的人了。」於是生氣的看著她。又說:「大哥想要和你一起回去,可以就收拾一下。」又給家人酒菜吃,才送他們出來說:「姨媽家田產充足,可以養閑人。到那裡且不要回來,稍微學習一下詩書禮儀,也能好好侍奉公婆。就煩請阿姨,為你選一個好的夫婿。」兩人於是出發了。到了山坳里回頭一看,還能依稀看見婆子靠著門向北望著。到了家,母親看到美人,驚訝的問是誰。王生回答說姨媽的女兒。母親說:「之前吳郎跟你說的,是假的。我沒有姐姐,哪裡來的外甥女?」就問女子,女子說:「我不是母親生的。父親姓秦,去世時,我還在襁褓里,不能記得。」母親是說:「我一個姐姐嫁給秦家,是真的,只是去世已經很久了,哪裡能夠還在呢?」於是細細向嬰寧詢問她的面龐、痣跡,都一一符合。又懷疑說:「是了,只是死了很多年了,怎麼還在呢?」正疑惑的時候,吳生來了,女子避開進入房間了。吳生詢問知道了原故,惆悵很久。忽然說:「這女子是名叫嬰寧嗎?」王生說是。吳生大叫怪事。他們問他怎麼知道的,吳生說:「秦家姑姑去世後,,姑父一個人住,被狐狸纏上了,病得很重死了。狐狸生了個女兒名叫嬰寧,包好放在床上,家裡人都見到過。姑父死後,狐狸還不時前來。後來家人求了一道天師的符咒貼在牆壁上,狐狸於是帶了女兒走了。不會就是這個吧?」大家互相懷疑議論,只聽見房間里吃吃的都是嬰寧的笑聲。母親說:「這女子也太憨頑了。」吳生請求當面看看她。母親進入房間,女子仍然大笑著不理她。母親催促她讓她出來,這才極力的忍住笑,又面對著牆壁,過了好些時,才出來。只行了一下禮,就翩然轉身進去了,放聲大笑起來。滿房中的婦女,都不禁也笑起來。吳生請求去婆子那裡看看這件事的奇怪之處,也好為王生做媒。尋找到了村子,房子全都沒有了,只有山花零落而已。吳生記憶姑姑埋葬的地方好像不遠,只是墳堆重重,一點都分辨不出,吃驚的只得嘆著氣回來了。母親懷疑她是鬼。就進去告訴她吳生說的話,女子一點都沒害怕的意思。又同情她沒有家,她也沒有悲傷的意思,只是甜甜的憨笑而已。眾人都不知道她的意思,母親讓她和小女兒一起睡下休息,天剛剛亮就來向母親問安,嬰寧做的女紅,精巧無比。她只是喜歡笑,向她禁止也不停下,不過笑的時候很美麗,雖然痴狂卻不損害她的魅力,人人都很歡喜和她在一起。鄰家女子和少婦,都爭相迎合她。母親選擇吉日為他們倆完婚,只是總害怕她是鬼物,就悄悄從日頭下看她,形狀影子一點都沒什麼奇怪之處。到了這一天,就讓她打扮做新娘行禮,女子笑得厲害都不能站好,於是就算了。王生因為她比較痴傻,恐怕她泄漏了房裡面隱秘的事情,但女子很是秘密,不肯說一句這個。每每遇到母親憂愁生氣的時候,女子來了一笑就好了。奴婢有點小過錯,害怕遭到打罵,就求她到母親那裡同母親說話,有過的婢女去母親那裡自首總是會得到赦免。而嬰寧愛花都成了癖好,問遍了親戚朋友,悄悄典當了金釵,去購買好的種子,過了幾個月,台階茅廁,無不種滿了花。
庭院後有一架木香,本來就靠近西邊鄰居家裡,女子總是攀登上去,摘花來插在頭上玩耍。母親不時遇見,總是呵斥她。女子一直沒改。一天,這家的兒子看見了嬰寧,失魂落魄的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女子不避開反而笑起。這人認為女子的意思是喜歡他,心裡更加搖盪了。女子指著牆底下笑著下來了,這人以為她是指約會的地方,就非常歡喜。到了晚上去,女子果然在那裡。就靠過去姦淫她,只覺私處就像被錐子刺了一樣,痛徹心扉,大叫著跌到了。仔細一看不是女子,而是一根枯木放在牆邊,他私處所交接的原來是雨水琳出來的洞啊。他父親聽到聲響,急忙跑來問他,他呻吟著不說話;妻子來了,才告訴實話。點火照看洞里,看見裡面有隻大蠍子,就像個小螃蟹的樣子。老頭破壞木頭把它捉住殺了。把兒子背到家裡,半夜就死了。這鄰居就狀告王生,揭發嬰寧是妖怪。縣令素來仰慕王生的才華,熟知他是個有好的德行的人,認為這老頭誣告,將要打板子責怪他,王生為他乞求赦免,於是縣令就放他出來了。母親對女子說:「像這樣子痴傻狂放,早知道太過歡喜了就會埋下憂患。還好縣令明察,沒有連累家人。假如是糊塗官員,一定會抓婦女到公堂上對質,那我兒子有何顏面見親戚朋友呢?」女子嚴肅起來,發誓不再笑。母親說:「人沒有不笑的,但要有時候。」但女子由此竟然不再笑了,即使是故意逗她,最後也沒有笑,然而整天也沒有憂傷的神情。
一天晚上,她向王生流著眼淚。王生很奇怪。女子哽咽著說:「之前因為跟著你日子還少,說了恐怕你害怕我怪異。現在我看到婆婆和你,都很愛我沒有別的心思,直言告訴你或許沒有妨礙吧?我本來是狐狸生的。母親臨走時,把我托給了鬼母,我相跟著十多年了,才有今天。我又沒有兄弟,能依靠的只有你了。老母在山裡很寂寞,沒有人憐惜她而把她和姑父合葬,她在九泉之下總是悲傷悔恨。你要是不吝惜麻煩花費,讓她消除這個怨恨,也能讓養了女兒的人家不忍心溺死女嬰了。」王生答應了她,只是擔心墳冢迷失在荒草里,女子說不要擔心。即日夫婦兩就用車子載著棺材去了。女子在荒煙亂草裡面,指示了墳墓在的地方,果然發現了婆子的屍體,皮囊還在。女子撫摩著她悲傷的痛哭。抬回來後,找到秦氏的墳墓將他們合葬了。這天晚上王生夢見婆子來道謝,醒後向嬰寧說了。女子說:「我晚上見了她,她囑咐我不要驚嚇到了你罷了。」王生恨不得邀請她留下。女子說:「她是鬼。這里活人多,陽氣很盛,怎麼能久住呢?」王生問小榮,說:「她也是狐狸,很狡黠的。狐狸母親留下她來照顧我,每每找來食物給我吃,所以我們很感激她總不能忘記;昨天問了母親,說已經嫁了。」由此每年到了寒食這天,夫婦倆就到秦氏的墳墓,拜祭打掃不缺禮儀。女子過了一年生了一個兒子,在懷抱里,也不怕生人,看見人就笑,也很有母親的風度等等。
異史氏說:「看她甜甜的憨笑,像是一點都沒有心肝的樣子。而她在牆下面的惡作劇,試問她的狡黠誰能比得上呢!至於凄然眷戀鬼母,不笑反而哭起來,我嬰寧大概是隱跡在笑的人裡面的啊。我私下聽說山裡面有種草,叫做『笑矣乎』,一聞就會笑得停不下來。房裡面種了這樣的一種草,那麼合歡花、忘憂草,都比的沒有顏色了。要是解語花,我正嫌她忸捏做態啊!」
❸ 失去女人的男人們——村上春樹短篇小說解讀
一、偶然遇上女司機——村上春樹短篇《駕駛我的車》讀後
中年喪偶的男演員家福酒駕撞車後被吊銷駕照,為了熱愛的工作,他急需雇一名司機載他去上班。
汽車修理店老闆為他介紹了一名女性司機。
但對於女性開車他有點看法,認為她們的駕車狀態大致可分兩類:或過於大膽,或過於小心。對他來說如果由女性開車,他坐在副駕位上,難免會有些緊張。
但修理廠老闆說這位女性開車絕對有兩手,就是丑了點。
笫二天他見到一個叫渡利的女孩,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從哪個角度看都不能說是美女,素麵朝天,臉頰有青春豆印,身板壯實,穿男款人字呢夾克。
上了車,女孩嫻熟的車技,專注的態度讓家福漸漸放鬆起來。
就這樣一個中年喪偶男人和一個中性女孩,每天在路上。一天,兩天……
家福的內心有一段隱秘,他很愛他的妻,妻和他一樣,也是演員,演女主角那種,很美。而家福因外型條件不帥,一般演配角。但這並不仿礙兩人相愛。在家福的記憶中兩人是深深相愛的,共同探討工作,互相扶持生活,兩個人共同養家,生活工作都很默契。可就在這份默契與恩愛中,有一根刺常在他的心頭。妻子出軌過4個一起工作過的男演員,年紀都比她小。
他一直想不明白妻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妻子是那麼有深度嚴謹的人,對於別的男人也佔有過她這件事,他想不明白也很痛苦。想問她,想聽她的答案,但又怕傷害她,妻子患子宮癌去世後,這件事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他不甘心,強忍痛苦去與情敵交友,希望能發現問題的症結。可是那不過是個尋常不過的男人,想不出哪裡可以讓妻子傾心。很多次也想過報復情敵,因為太深愛妻子,對同樣愛過妻子的情敵最後竟選擇了原諒和放手。
但妻子出軌這件事一直如針般刺痛他,心情不好酒駕,遇上了車技不同尋常的女司機,渡利。
渡利嫻熟的車技,專業的態度,自然的個性,讓他放鬆,她實際年齡24歲,如果他的女兒沒死也是這個年紀,突然有一天他再也屏息不住內心的苦寂,對她暢開心扉,講了這個從未跟任何人講過的痛。
渡利的回答讓他意外,她說,女人是有那種地方的,您太太大概並沒對他們動什麼心吧?所以才睡。這是一種病,不是能想出答案的東西。
家福沉默不語,故事最後是沒有答案的結局。
村上以細膩的筆調,淡淡的口吻描寫了一個略帶傷感的故事。
他以文學形式就日常生活細節,人物心理活動作了精準的描寫,准確地把握了現代人生活中的孤獨感,讓讀者自己體會小說的思想內涵:
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相處和諧不在外表,家福開始對女司機不信任,對她的言行品性有認同感後,最終完全信任,與她有了精神上的徹底交流,釋放了內心,把多年痛苦講了出來。
美與丑的感受也不局限於顏值,相處一段時間後,不管渡利做何種打扮,長得怎樣,家福說她其實不醜,說明人與人相處久了,內在美,讓人舒服的性格比外表重要。
精神上的契合是不分性別年齡的,只要彼此認同,就能暢開心扉。
人生有很多不確定性,往往事與願違,夫妻之間看上去很相愛,但可能對方有你不願直面的另一面。心靈創傷在所難免,治癒靠天意也靠自己。
二、木野
木野君在體育大學讀書的時候算得上一名優秀的中跑選手,三年級的時候一次訓練時腳跟踺受損傷,不得不打消進企業田徑隊的念頭。畢業後在教練的推薦下進了一家體育用品公司,成了一名跑鞋推銷員。
工作內容是向全國各地的體育用品店推銷跑鞋,讓更多競技場上的選手,穿上他公司的運動鞋。
雖然他不象別的推銷員那麼能說會道,但他誠實、質朴的品性讓人信任,加上他曾是運動員更能體會運動員們對鞋的要求,工作開展地還算順利,在公司一做就是17年。
木野覺得工作本身還算有趣,也蠻有價值,因為他感到自己無法再跑了,看著生龍活虎的運動員穿著合適的跑鞋奔跑在田徑跑道上,也是件開心的事。
但有一天他突然辭職了,那天發生了一件出乎他夫妻倆意料之外的事。
他從外地提前出差回來,看到妻子和他在公司最好的朋友在床上。他什麼話也沒說,理了衣服塞入行李包就走,再也沒有回去。
出來了到哪裡去,之前他不曾想過,後來他想到在本地只有一個親人,他開茶館的姨媽。
電話里,姨媽說她正要告老還鄉,木野就把茶館頂了下來,在那處幽深的小巷開了一家酒吧。
酒吧開始偶有客來,聽聽爵士樂,有人來了招呼一下,日子過得寂寞但他總算安定了下來。
一段時間後,酒吧生意慢慢好起來,也有個把尋釁滋事的人會出現,有一個叫神田的男人幫助了他。
有一天,他養的貓突然不見了,在酒吧外的柳樹上發現了蛇,接下來接二連三在酒吧發現蛇,他開始有不祥的預兆。那天那個叫神田的男人來了,對他說即將有禍事發生,讓他走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兒至少兩三個月,他來解決一些事情,沒有他的召喚不要回來。他是受他姨媽囑托來保護他的。
木野聽從了他的意見,遠走他鄉。他心裡隱隱知道是什麼事情。記得一個月前,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來他店裡。那個女人會和他談些音樂的話題,而那個看上去不正派的老男人眼底充滿了敵意。
有一天晚上那個女人單獨來了,上了他的床,木野看到她脫去衣服後的身體上的煙疤蜿蜒曲折,如一條條爬行的蛇。
木野流浪在外一個多月,睡在小旅館里,冷雨夜逼仄的空間,他說與世界失去聯系,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想起唯一的親人姨媽,給她寄了張明信片。堆積而來的孤獨讓他忘了神田的叮囑,「寄信件別寫住址。」
接下來風雨交加的晚上,木野住的房間窗戶下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然後是敲門聲,他躲入被子中,黑夜中流下了眼淚。恍惚想起那天妻子來酒吧與他簽離婚協議,看得出她整個人都精神了,脖子上的贅肉也減掉了,看上去很快樂。她從未如此溫柔地同木野說話,向他倒歉,說對不起,傷害了他。他搖搖頭說這種事不覺得有什麼可傷心的。可其實他想說他很受傷,而且傷得很深。
此短篇村上通過心理描寫和心理暗示的手法,講述了一個運氣偏差的老實男人在工作,婚姻和生活中遭遇的不幸。以此來輻射社會上弱勢男子群體的生存狀態。
他們普通平凡,沒有好的工作和前途,在社會上遭受欺凌,婚姻中可能被離婚。因一步踏錯全盤皆輸。是好人卻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村上在《木野》一文中把這種狀況表達地深切透徹,讓人讀後泛起深深的憐憫與同情。
兩篇故事收錄在短篇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之中,7個男人7個不同的故事,講述了他們與女人之間的糾葛,失去那個女人後的生活狀態,透析了現代社會男女之間相處的心靈隱秘與現實痛點,一本讓人找到共感的好書。
據村上春樹在中國的出版社編輯說,《駕駛我的車》已被拍成電影,希望能在國內上映或在網站上看到。
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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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值得回憶、值得珍惜的美好時光。對於我們來說童年是我最寶貴的收藏,高爾基寫的《童年》這本書來說,童年應該是他的一段悲慘遭遇,一段深情的回憶!
在假期中我看了不少書,對《童年》這本書最感興趣。它向我們藝術地展示了阿廖沙在黑暗社會追求光明的奮斗歷程,還有十九世紀七十到八十年代的俄國社會風貌。
我讀完《童年》這本書,感受到了高爾基的悲慘遭遇,覺得我們是幸運的一代,因為高爾基 3歲的時候,父親病故,母親就帶他回了娘家。可惜外公是個自私而又專橫的小業主,但是資本主義俄國的發展打斷了外公發財的好夢,從此破產以至於貧困潦倒。可憐的母親改嫁之後,生病而,十一歲的作者被外公殘忍地趕出了家門,到社會上自謀生路……
高爾基真實地描述了自已苦難的童年,我為自己慶幸——沒有出生在那個時代,沒有受到這種苦,自己沒有失去父母……我很幸福,因為我有一段美好的童年。記得有一次,我媽媽向別人買了二十幾張游泳票,中午,媽媽騎自行車送我回去奶奶家吃飯,過了一會兒,媽媽叫我把這十張游泳票給姨媽,我到了姨媽家的時候,我就順手把游泳票給了姨媽,轉眼就跑回奶奶家,忽然,姨媽打電話給媽媽,姨媽說:「怎麼這些游泳票少了這么多的?」媽媽問了問我,說:「不知道,我女兒說她沒有拿。」姨媽奇怪地問:「這么現在才只有五張啊。」媽媽重復地問了我好多遍,媽媽說:「不知道。」媽媽用安慰的對我說:「你有沒有拿到啊?怎麼姨媽說會不見了的?」我哭著說:「我反正沒有拿,你不相信我就算咯。」後來,姨媽打電話對媽媽說是姨丈拿,媽媽後來向我說了對不起,我也說了不用了。我的童年就是這樣充滿了歡樂、充滿了幸福,所以我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看了《童年》這本書,我有很大的啟發,書中告訴我們要執著求知、不怕困難、持之以恆、積極的態度對待學習和生活!
故事背景
《童年》是高爾基著名的自傳體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是高爾基最優秀的作品。三部曲分別是《童年》(1913年)、《在人間》(1916年)、《我的大學》(1923年)。三部曲描寫了「我」的成長過程。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高爾基的成長歷程。高爾基每一時期的創作都與當時的時代脈搏密切相連。高爾基所生活的19世紀末20世紀初,正是沙俄統治走向衰敗的時代。當時的俄國,政治極端腐敗,下層人民生活困苦,整個社會正在醞釀大的變革。1905年第一次革命失敗後,高爾基也和許多人一樣,開始冷靜思考許多問題:革命失敗的原因;俄國社會和俄國革命的性質;俄國革命與俄國民族文化心態的關系;未來革命的歷史命運等。在思考、總結革命失敗的經驗和教訓時,高爾基把目光再次投向了俄羅斯民族性格和民族文化心理特點,對其進行了深入地挖掘,他以一種沉重的心情反思並剖析了俄羅斯獨特的民族文化心理積淀:愚昧落後、自私野蠻、目光短淺、因循守舊、人性泯滅等,這是根深蒂固的小市民習氣,是俄國人民和俄國革命的大敵。高爾基深刻認識到,必須把喚醒人民看作是自己義不容辭的義務和權利。這就是高爾基自傳體三部曲的直接原因,同時革命導師列寧也鼓勵高爾基將自己的童年生活和少年生活都寫出來,《童年》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童年》講述的是孤獨孩童「我」(阿廖沙)的成長故事。小說以一個孩子的獨特視角來審視整個社會及人生。「我」寄居的外祖父家,是一個充滿仇恨,籠罩著濃厚小市民習氣的家庭,這是一個令人窒息的家庭。此外,小說也展現了當時整個社會的腐敗、沒落而趨向滅亡的過程。小說通過「我」幼年時代痛苦生活的敘述,實際反映了作家童年時代的艱難生活及對光明與真理的不懈追求,同時也展現了19世紀末俄國社會的廣闊社會畫卷。
故事介紹
《童年》各章內容簡介(共十三章)
第一章的中心人物是外祖母。她善良、聰明、能幹、充滿愛心,是千千萬萬俄羅斯女性的優秀代表,對「我」的一生有著非常大的影響。本章末尾用充滿詩意的美好語言描寫了外祖母的肖像和人品,塑造了一個光彩照人的平凡而偉大的人物形象。年過花甲的外婆跟三、四歲的「我」見面時的第一次「對話「生動活潑,風趣盎然。早已過不惑之年的高爾基,以三、四歲兒童的口吻、眼光、心理、行為,真實而生動地描寫、反映當時的客觀現實,深刻而准確地表達自己十分成熟的思想、觀點和感情。語言簡潔生動,非常口語化,非常適合人物的口吻和當時的語言環境;情節畫龍點睛,人物栩栩如生。不僅本章,而且全部《童年》,具有這個顯著的特點和優點。《童年》開篇就寫得十分精彩。它可以摘出來絕不止一篇優美的散文。從譯者加的標題就可以大體知道本章內容:一、「外祖母的出現」;二、 「父親的去世和弟弟的降生」;三、「父親的安葬」;四、「伏爾加河上的風光」。《童年》的每一章都是由許多篇這樣的優美散文組成的。《童年》可以比擬為一串珍珠項鏈,而每一篇散文就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比如本章就藏著好幾顆這樣的珍珠。
第二章可以分三大塊,也就是三篇優美、精彩的散文。它們可以分別標題為:「兄弟斗毆」、「兇殘的外祖父」、「外祖父來病床看我」。本章的中心人物是外祖父。小說寫外祖父毒打外孫們的兇殘,令人慘不忍睹,毛骨悚然。後來他來病床看「我」的情景,又令人覺得此老頭兒的身世值得同情,他的精明令人佩服,雖然他的兇狠不能原諒,但也就多少可以理解,特別是在讀了第五章他在病中教阿廖沙「我」識字和講人生哲理以後。
第三章分四大塊,即由四篇散文或短篇小說組成。它們也可以有明確的標題。一、「一雙金不換的手」。伊凡是一把幹活的能手,去市場購物時也會替外祖父省錢當小偷;二、「熱鬧的家庭舞會」,主角是伊萬和外婆;三、「雅科夫的吉他」。他當然也是舞會的核心;四、「小茨岡的慘」。別號「小茨岡」的伊萬是本章的中心人物,是外婆的養子,從他生下來被遺棄到他的慘,寫得有血有肉,有情有愛。小茨岡是個善良、勤勞、能乾的小夥子,是「我」童年時最好的朋友。他的慘,跟自私卑鄙的兄弟兩人直接有關,但根原還在於造成自私卑鄙等劣根性的社會頑症。
第四章著重寫外婆,寫她對上帝的虔誠,對人的良善、忠厚,對丈夫的容忍、體諒;寫她的聰明, 能幹,健談,會跳舞,會講童話;火災里指揮若定,火災後為舅母接生;她是大家庭的好主婦和頂樑柱,是「我「最貼心最親愛的朋友。小說對火災場面的描寫非常精彩。
第五章可分上、下兩篇:一、外婆和外祖父各講自己的苦難身世。兩人都是早年喪父的孤兒,都曾跟著母親沿街乞討,後來也都憑著聰明能幹、吃苦耐勞而自立,
最後共同掙到目前這種小康家境;二、占更多篇幅的是外祖父教「我」識字和給「我」講述自己的人生體念和生活哲理。他對「我」的好奇心有問必答,道理講得深入淺出,形象生動,透徹明了。
第六章寫大舅米哈伊爾為了爭奪家產帶領流氓沖擊、攻打外祖父家的暴行。這不僅深刻地揭露了這個逆子的凶惡嘴臉和丑惡行徑,也客觀地暴露了千千萬萬小市民家庭的尖銳矛盾。在這次父子短兵相接的「戰斗」中,阿廖沙「我」擔任了火線偵察兵的腳色,寫得有聲有色,相當精彩,可以推出一篇標題為「我注視街上的敵情」的優美散文。這次「戰斗」中善良的外婆由於「勸架」被醉酒的逆子的磚頭砸傷了手,造成了骨折。
第七章也可以分為上、下兩篇。上篇主要寫外婆和外祖父各自不同的兩個上帝。外婆的上帝慈悲為懷,賜福人類,主宰一切,洞察萬物,外祖父的上帝專橫跋扈,法力無邊,嚴厲殘酷,人人害怕。這種對比通過生動的文學描寫展現出來,絲毫沒有概念化的說教,寫得十分精彩,耐人尋味。下篇主要寫街上的所見所聞後的痛苦感受,順便也重提留在家裡的苦惱。「我」就是在這種家庭和社會環境下生活和成長的。上篇是寫「我」的精神支柱和思想環境,下篇是寫「我」家裡家外的日常生活和社會環境。兩方面都是明顯影響我世界觀和人生觀形成的客觀因素。這顯然是上、下兩篇合成一章的主要理由。
第八章也可分為上、下篇。上篇描繪了外婆講童話的情景、本領和記錄下來《隱士和勇士》這篇優美迷人的童話;下篇介紹了「我」的第一個知識分子朋友,一個
不知真名實姓、只知外號「好啊」的「外人」和「怪人」,並且著重敘述了他們之間的友誼。上、下篇之間的內容通過「怪人」聽外婆講童話的場面聯系起來。小說故意用若明若暗的手法,巧妙地讓讀者心領神會「好啊」和外婆的某種尷尬關系。「好啊」是他的口頭禪,直譯是:「好事情」。(93——109頁)
第九章也可以分成上、下篇。上篇寫「我的好朋友彼得大伯」;小說很重視大人講故事對兒童的影響。馬車夫就常給「我」講故事,雖然他的講故事本領比外婆、外公差多了。本章最精彩的情節是「我」與三兄弟的友誼。下篇寫「我」和 「三個小少爺」的友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朋友對一個人「心靈面貌「和世界觀的形成有重要影響。小說如實地寫了「我」對三個小少爺的好感和羨慕。外婆支持「我」和三兄弟的友誼,但外祖父、三兄弟的父親上校奧夫相尼科夫禁止他們交往,甚至馬車夫彼得也堅決反對。馬車夫跟「我」因此發生了爭吵,這次「爭吵」成了聯結上、下兩篇的紐帶。
第十章寫「我」母親的突然回家和新產生的家庭矛盾。一個年輕喪夫、留有幼子、任性好強的不幸女人,在多年離家之後帶著痛苦回到替她撫養兒子的、孤苦年邁的父母家長住,由此帶來的家庭矛盾和沖突,是不言而渝的。尤其是她的婚姻大事,過去就是、現在仍然是父女矛盾、沖突、爭吵、鬧架的焦點和導火線。小說先是詳細地寫了母親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接著寫了母子之間因為「背詩」而爆發的一次爭吵;最後又重點寫了父女之間因婚姻問題而爆發的一次大鬧架,外祖父氣得跪在女兒面前,接著又無故把外婆打傷。爭吵和鬧架成了家常便飯;打了再好,好了再打,一家四口就是這樣打發日子!
第十一章主要寫母親回來後的家庭生活,首先是母親與一些青年男人的交往,雖然用筆不多,寫法上也若明若暗,欲說又止;其次寫表哥薩沙的逃學和逃跑。表哥和「我」都是可憐的孤兒,他沒有親母,繼母對他不好。小說對他的逃學寫得非常生動具體。但本章的重點內容還是外婆給「我」講父親的身世和父母的婚事。
第十二章寫母親再嫁和再嫁後的生活,寫「我」的這個「傷心事件」對自己心靈造成的創傷,寫這兩年裡外祖父的家境日益衰落、以至完全破產,搬家不斷,住房和生活一次比一次差,幾乎真的要上街討飯了。「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母親再嫁的事實。可以說,家庭矛盾主要表現在「我」和母親之間。也重點寫了上學讀書,特別寫到一位熱愛兒童、循循善誘的教育家。
第十三章寫外祖父與外婆分家過日子,寫「我」撿破爛為生,寫「我」與幾個小朋友去河邊偷木板賣錢,寫這些小夥伴們艱難的生活和彼此的友誼,寫母親的,最後,寫「我」不得不走向「人間」。所有這些內容,乍看很零亂,但完全符合生活本身的邏輯,因為它們都在寫一個「窮」字。《童年》的悲劇是以母親之這悲慘的一幕結束的。
[編輯本段]經典片段
有一天,酒館女主人和外祖父吵架,她捎帶著把沒有參加吵架的外祖母也罵上了,罵得很兇,甚至向她扔紅蘿卜。
「您真糊塗,我的好太太。」外祖母安詳地對她說,然而可把我氣壞了,我決定對這個惡婆報復一次。
我想了又想,怎樣才能給這個雙下巴細眼睛的紅發胖女人來一次更痛的打擊。
我觀察鄰人們的內訌,知道他們互相報復的方法是:切掉貓尾巴,把狗給毒,打公雞和母雞,或者半夜偷偷地進到仇人的地窯里,把煤油倒入腌白菜和黃瓜的木桶里,把桶里的克瓦斯放出來,——但是這些辦法都不合我的意;需要想一個更驚人更厲害的方法。
我想到一個法子:我瞅酒館女主人下地窯的時候,合上地窯的頂蓋,鎖上,我在上面跳了一通復仇者之舞,把鑰匙扔到屋頂上,就一溜煙地跑到廚房裡,外祖母正在那裡做飯。她沒有馬上明白我為什麼高興,但當她弄明白後,狠狠地朝我的屁股拍了幾巴掌,把我拖到院子里,叫我到房頂上去找鑰匙。我對她的態度覺得很奇怪,我默默地把鑰匙拿下來,躲到院子角落裡看她釋放被俘獲的酒館女主人,她們倆友善地一面走過院子,一面大笑。
「我叫你知道厲害,」酒館女主人攥緊胖胖的拳頭威嚇我說,但她那看不見眼睛的胖面孔露出和藹的笑意。外祖母揪住我的領子,把我拉到廚房裡,問道:
「你干嗎要這樣做」
「她拿胡蘿卜打你嘛……」
「你是為了我嗎原來是這么回事!你瞧我把你這塊廢料塞到爐底下喂老鼠,你就知道了!你算什麼保護者啊,一個小泡泡兒,一戳就破!你看我告訴外祖父--他不打掉你一層皮才怪呢!到頂樓念書去吧……」
她整天不理我,到晚上,在沒有祈禱以前,她在床沿上坐下,教訓了我幾句永生不忘的話:
「阿廖沙,親愛的孩子,你要記住: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學壞了;上帝正考驗他們呢,你還沒有受考驗,你應當照著孩子的想法生活。等上帝來開你的心竅,指示你應當做什麼,領你走那應走的道路。懂不懂至於什麼人犯了什麼過失——這不是你的事。這讓上帝來判斷,懲罰。這要他來管,不是我們!」
她沉默了一會兒,嗅了嗅鼻煙,眯縫起右眼,補充說:
「是啊,誰犯了過錯,大約連上帝也不是任何時候都弄得清楚的。」
「上帝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嗎」我吃驚地問道。她輕輕地、悲哀地回答道:
「他要是什麼都能知道,大約有很多事情人們就不會做了。他老人家從天上向人間、向我們大家看了又看,有時會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說:『我的人們啊,我的人們啊!噢啊,我是怎樣可憐你們啊!』」
她自己也哭了,帶著滿臉的淚痕,到牆角祈禱去了。
從那時起,她的上帝對於我更親近更可理解了。
[編輯本段]讀後感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值得回憶、值得珍惜的美好時光。對於我來說童年會是我最寶貴的收藏,就高爾基寫的《童年 》這本書來說,童年卻是他的一段悲慘遭遇,一段深情的回憶!
在「十一」假期中我看了不少書,對《童年》這本書最感興趣。據我了解,《童年》是高爾基用自傳體寫的小說三步曲的第一部(第二、第三部《在人間》和《我的大學》),它向我們藝術地展示了阿廖沙在黑暗社會追求光明的奮斗歷程,反襯出十九世紀七十到八十年代的俄國社會風貌。
我讀完《童年》,感受到了作者兒時的悲慘遭遇,覺得我是幸運的,起碼我比他幸福。因為主人公3歲時,父親病故,而自己的母親就帶他回了娘家。可惜外公是個自私、貪婪而又專橫的小業主,殘酷剝削僱工,放高利貸,但是資本主義俄國的發展打斷了外公的發財夢,從此破產以至於貧困潦倒。可憐的母親改嫁之後,生病而,十一歲的作者被外公殘忍地趕出了家門,到社會上自謀生路……
高爾基真實地描述了自己苦難的童年,我為自己慶幸——沒有出生在那個時代,沒有受到這種苦,自己沒有失去父母……我感到很幸福,因為我有一段美好的童年。記得在小時候,我很調皮,也很淘氣,經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有一次,阿姨幫我買了幾條小金魚,但她沒告訴我怎麼養就走了,爸爸媽媽媽又不在家。我看到櫃子上有一個插著花的花瓶,靈機一動,把花瓶拿下來,丟掉裡面的花,加了點水,把小金魚放了進去。看到小金魚在花瓶中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心裡樂滋滋的。到了晚上,媽媽回來了,看到我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地看花瓶,就笑著問我:「你幹嘛呢?」「看金魚呀!」我回答道。媽媽一聽,說道:「啊?不會吧!你把金魚放在花瓶里了。不行,這花瓶一會兒姥姥還要拿走呢。」我二話沒說,把花瓶抱進房間,就是不讓她們拿走。最後,媽媽拿我沒轍,只好打電話給外婆,告訴她事實,姥姥聽了這件事,也哈哈大笑起來……我的童年就是這樣充滿了歡樂、充滿了幸福,所以我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看了《童年》這本書,我有很大的啟發,書中告訴我們要執著求知、不怕困難、持之以恆、積極的態度對待學習和生活!
《童年》讀後感
馬克西姆.高爾基的《童年》舉世聞名。在一個很平凡的星期天下午,我翻開了它。情緒也隨著書上一行行黑色的宋體字忽起忽落……
主人公阿廖沙痛苦的童年生活打動著我:四歲喪父,跟隨悲痛欲絕的母親和慈祥的外祖母到專橫的、瀕臨破產的小染坊主外祖父家,卻經常挨暴戾的外祖父的毒打。但善良的外祖母處處護著他。在外祖父家,他認識了很多「安安靜靜」的親戚,其中包括兩個自私、貪得無厭的、為了分家不顧一切的米哈伊洛舅舅和雅科夫舅舅,還有兩個都叫薩拉的表哥。朴實、深愛著阿廖沙的「小茨岡」(伊凡)每次都用胳膊擋外祖父打在阿廖沙身上的鞭子,盡管會被抽得紅腫。但強壯的他,後來卻在幫二舅雅科夫抬十字架時給活活的壓了……
阿廖沙的童年是在一個典型的俄羅斯小市民的家庭里度過的:貪婪、殘忍、愚昧;父子、兄弟、夫妻之間勾心鬥角;為爭奪財產常常為一些小事爭吵、斗毆……但在這個黑暗的家庭里,有一個勤勞、堅強、善良的外祖母。她常常給阿廖沙講好聽的神話故事,也潛移默化地教他做一個不向丑惡現象屈膝的人。
阿廖沙的童年是黑暗的,就像他的家庭一樣。周圍殘酷的事情太多了,有時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但好在有外祖母——全家人的精神支柱。阿廖沙也還認識很多其他的人:搬進新房子後的幾個房客、隔壁的三少爺,等等。阿廖沙從家人的一些「奇怪」的舉動中懵懂的明白了一些道理。
和阿廖沙相比,我們的童年是燦爛的,是彩色的;是沒有煩惱痛苦的,更是無憂無慮的。有那麼多的孩子甚至不懂什麼叫做「打」,因為我們從沒有經歷過被人打、被人拿鞭子抽的滋味。那也許是一種無法想像的痛苦吧。當然,除此之外,我們的生活中也很少有家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為爭奪財產而打架斗毆之類貪婪、兇狠的事情。更不會發生殘忍的把某個無辜的人無端地折磨致這類想都沒想過的「恐怖事件」。
天哪,如此比較,我們的童年和阿廖沙的有著天壤之別。我們每天生活在蜜罐兒里,被甜水泡著,被金燦燦的錢堆著……我們是多麼幸福呀!我們從來不用考慮衣食住行,這讓大人么操心就足夠了,還輪不到我們呢。 Z
但擁有著這些,我們並不知足。我們總是奢求更多。因為,在我們眼裡,大人們掙錢是那樣的容易,似乎都不費吹灰之力。我們多天真啊。的確,我們不用像阿廖沙那樣只十一歲就到「人間」獨自闖盪。但讀過《童年》之後,我們應該悔過自己曾經的奢侈,我們應該不再浪費,我們應該學會珍惜。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吧。我們不再奢侈,不再浪費;我們開始為長輩著想,體諒他們;我們更應該開始滿足自己的幸福生活。為了以後,為了將來,為了我們到「人間」的那一天。
[編輯本段]妙語佳句
◆從那時起我懷著不安的心情觀察人們,彷彿我心上的外皮給人撕掉了,於是,這顆心就變得對於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論是自己的,或別人的,都難以忍受的敏感。
◆各人不過有各人的名字,而權利人人都一樣。
◆官像頑皮的孩子,走上來就把一切法律破壞了。
◆在無窮無盡的工作日里,憂傷也是節目,鬧火災就是逗樂,在一無所有的臉上,連傷痕也是點綴……
◆怨恨是塊冰,遇暖就融化。
◆她的一連串「後來」,我似乎覺得是一架梯子,它離開她深深地往下面什麼地方延伸著,一直到黑暗的地方,到孤獨的地方。
◆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學壞了;上帝正考驗他們呢,你還沒有受考驗,你應當照著孩子的想法生活。等上帝來開你的心竅,指示你應當做什麼,領你走那應走的道路。懂不懂至於什麼人犯了什麼過失——這不是你的事。這讓上帝來判斷,懲罰。這要他來管,不是我們!
◆在人們心裡,歡樂和憂愁幾乎糾纏在一起,以不可捉摸、令人不解的速度互相交替著。
❺ 《都柏林人·喬伊斯》原文|讀後感|賞析
【作品提要】
該小說集由十五個短篇組成,通過童年、少年、成年的視角來展現愛爾蘭的社會生活,其中包括民族解放、宗教矛盾、婚姻愛情等問題。末篇《死者》主要描寫一位叫加布里埃爾的大學教師,業余時間為專欄寫些評論文章,和妻子格莉塔之間生活幸福美滿,恩恩愛愛。這年聖誕節,他們像往常一樣來到姑媽家參加每年一次的舞會。晚會邀請了他們所有的熟人,包括家庭成員、家中老友、朱莉婭姨媽唱詩班中的隊員、凱特姨媽教過的一些已經長大的學生,以及她們的侄女瑪麗·簡的學生。晚會氣氛熱烈而又溫馨。當加布里埃爾結束他每年晚會例行的席間講演,並送走部分賓客後,無意間看到妻子正站在樓梯上認真出神地聆聽歌唱家巴特爾·達西演唱的《奧格里姆的姑娘》,此情此景令加布里埃爾陶醉,他更為妻子此時優雅神秘的姿態所傾倒。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夫妻二人返回旅館,加布里埃爾本能地產生情慾,渴望與妻子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但妻子卻哀傷地向他講述起因這首歌引起的追憶: 她年輕時候的情人就經常為她唱這首歌,而且拖著患有肺結核的身體堅持在雨夜為她送行,沒多久,就因病情加重死去了。加布里埃爾在傾聽的過程中,情緒一度從嫉妒,到痛苦,到平靜,進而陷入沉思。看著已經熟睡的妻子,他終於認識到,自己從來未曾像那位死者一樣,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的愛情,與他相比,自己的感情似乎是蒼白無力的。這也使他對生者與死者和愛的主題有了更深的理解。
【作品選錄】
達西先生從餐具間里走出來,脖子裹得嚴嚴實實,扣子扣得齊齊整整,用一種悔過的口氣向他們談起自己感冒的經過。大家都給他出主意,說是真太遺憾了,極力勸他,在晚上戶外可要加意保護他的喉嚨。加布里埃爾注視著他的妻子,她沒有加入談話。她恰巧站在布滿灰塵的扇形氣窗下,煤氣燈的火光照亮她深青銅色的頭發。幾天前,他見她在爐前烤乾她的這頭美發。她還是方才那個姿勢,似乎沒覺察到她身邊的談話。最後,她向他們轉過身去,加布里埃爾看見她面頰上泛起紅色,她的眼睛閃著光。一種突然的快樂從他心底湧出。
「達西先生,」她問,「您剛才唱的那支歌叫什麼名字?」
「叫《奧格里姆的姑娘》,」達西先生說,「可是我記不太清了。怎麼,你知道它嗎?」
「《奧格里姆的姑娘》,」她重復著說,「我想不起這個歌名了。」
「這支歌子非常美,」瑪麗·簡說,「你今晚嗓子不好,真遺憾。」
「我說,瑪麗·簡,」凱特姨媽說,「別去打擾達西先生了。我不願讓他覺著煩。」
看見大家都已做好出發的准備,她便送他們來到門口,在那兒道了晚安:
「好,晚安,凱特姨媽,謝謝您給了我們這么一個快樂的夜晚。」
一陣更為溫柔的快樂從他心裡迸出,隨同溫暖的血液,在他的動脈里流著。如同星星的柔和的光,他們共同生活中的一些瞬間,沒有人知道,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瞬間,突然出現了,照亮了他的記憶。他急於想要讓她回想起那些瞬間,讓她忘記那些他倆沉悶地共同活著的年月,而只記住他們這些心醉神迷的瞬間。因為他覺得,歲月並沒有能熄滅他或她的心靈。他們的孩子、他的寫作、她的家務操勞,都沒有能熄滅他們心靈的柔情之火。在他那時寫給她的一封信中,他說:「為什麼這些詞句讓我覺得好像是那麼遲鈍而冰冷?是不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詞溫柔得足以用來稱呼你呢?」
像遠處的音樂聲一般,這些他多年前寫過的字句,從過去向他駛來。他非常想能跟她兩人單獨在一起。等別人都走開了,等他和她到了他們所住的旅館房間里,他們就單獨在一起了。他要溫柔地喊她一聲:
「格莉塔!」
也許她不會馬上聽見;她可能在換衣裳。後來他的聲音里有某種東西引起她的注意。她轉過身來,瞧著他……
在酒店街的轉角上,他們遇上一輛出租馬車。轔轔的車輪聲讓他高興,因為這就省得他去參加談話了。她向車窗外望著,顯得睏倦。其他人只說過三兩句話,指出到了某幢建築或街道。馬兒疲乏地疾馳在早晨陰霾的天空下,拖著格格作響的舊車廂,加布里埃爾又跟她坐在一輛馬車中,趕去乘船,趕去度蜜月。
當馬車馳過奧康內爾橋時,奧卡拉漢小姐說:
「人家說,你每回過奧康內爾橋都會看見一匹白色的馬。」
「這回我看見了一個白色的人。」加布里埃爾說。
「在哪兒?」巴特爾·達西先生問。
加布里埃爾指指雕像,它身上蓋著一片片的雪。他像同熟人打招呼似的向它點點頭,揮揮手。
「晚安,丹。」他快活地說。
當馬車來到旅館前,加布里埃爾跳下車,不顧巴特爾·達西先生的抗議,付了車錢。他多給了車夫一個先令。車夫敬個禮,並且說:
「祝您新年如意,先生。」
「也祝您新年如意。」加布里埃爾衷心地說。
她下車時,站立在路邊鑲砌的石塊上向其他人告別時,在他手臂上靠了一會兒。她那麼輕輕地靠在他的手臂上,輕得恰像幾個鍾頭之前他摟著她跳舞時似的。那時他感到驕傲和幸福,幸福,因為她是他的,驕傲,因為她的美和她那做妻子的儀態。然而此刻,在那許多記憶重新激起之後,一接觸到她的身體,這音樂般的、奇異的、芳香的身體,他立刻周身感到一種強烈的情慾。趁她默默無聲時,他把她的手臂拉過來緊貼著自己,他倆站在旅館的門前,他感到他倆逃脫了他們的生活和責任,逃脫了家和朋友,兩人一塊,懷著兩顆狂亂的、光芒四射的心跑開了,要去從事一次新的冒險。
門廳里,一位老人在一隻椅背頂端突出的大椅子上打瞌睡。他在櫃台間點燃一支蠟燭,領他倆走上樓去。他倆一聲不響地跟著他。腳步在鋪了厚地毯的樓梯上發出輕輕的聲音,她在守門人的身後登樓,她的頭在向上走時垂著,她嬌弱的兩肩弓起,好像有東西壓在背上,她的衣裙緊緊貼著她身體。他本來要伸出兩只手臂去擁住她的臀部,抱住她站著不動的,因為他的手臂正在顫抖,充滿了想要抓住她的慾望,只是他手指甲使勁抵在手掌心上才止住了他身體的這種狂熱的沖動。守門人在樓梯上停了一下,收拾他淌淚的蠟燭。他倆也停在他身後的下一步梯級上。寂靜中,加布里埃爾能夠聽見熔化的蠟油滴進燭盤里的聲音,和他自己的心臟撞在肋骨上的聲音。
守門人領他倆經過一道走廊,打開一扇門。然後他把搖搖晃晃的蠟燭放在梳妝台上,問早上幾點鍾喊醒他們。
「八點。」加布里埃爾說。
守門人指指電燈開關,咕噥著道歉起來,但是加布里埃爾打斷了他。
「我們不需要燈。街上照進來的光就足夠了。我說,」他指指蠟燭,又添了一句,「您不妨把這個漂亮的玩意兒拿走吧,求求您。」
守門人又把蠟燭拿在手裡,但是動作很緩慢,因為他對這樣一個新鮮的念頭感到驚奇。然後他嘟噥了一聲晚安就走了。加布里埃爾鎖上門。
一道長長的蒼白的街燈光照進屋來,從一個窗口直照到房門,加布里埃爾把長大衣和帽子甩在一隻長沙發上,穿過房間走回窗前。他向下面的街道上望望,想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一點兒。然後他轉過身,靠在一隻五斗櫥上,背向著光。她已經除掉帽子和披風,正立在一面很大的轉動穿衣鏡前,解開她腰上的搭扣。加布里埃爾躊躇了一會兒,望著她,然後說:
「格莉塔!」
她慢慢從鏡子前轉過身來,沿著那道光向他走過來。她的臉顯得那麼嚴肅而疲倦,使得加布里埃爾沒法開口說話。不,還沒到時間。
「你好像累了。」他說。
「我是有點兒累。」她回答。
「你不覺得不舒服或是虛弱嗎?」
「不,是累了;就是這個。」
她繼續向前走到窗下,立在那兒,向外望。加布里埃爾又等了一會兒,後來,生怕羞怯會戰勝自己,他就突然一下子說:
「聽我說,格莉塔!」
「什麼事兒?」
「你認識那個可憐人兒,馬林斯嗎?」他急速地問。
「認識呀,他怎麼啦?」
「哎,可憐的傢伙,不過說到底,他還是正派人,」加布里埃爾用一種不自然的嗓音繼續說,「他把我借給他的一英鎊硬幣還了我,而我並沒想要他還,說真的。可惜他不肯躲開那個布朗,因為他也不是個壞人,說真的。」
他這時煩惱得渾身顫抖。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心不在焉?他不知道他怎麼開頭才好。她也因為什麼事在煩惱嗎?她要是能轉身向著他或是自個兒上他這兒來該多好!像她現在這樣去摟住她是粗魯的。不,他必須先在她眼睛裡看見一點兒熱烈的感情才行。他急於想掌握住她的奇特的情緒。
「你什麼時候借給他那個英鎊的?」她在片刻無言之後說。
加布里埃爾極力控制自己,不要猛然間對酒鬼馬林斯和他的一個英鎊這件事說出粗魯的話。他急於想從靈魂深處對她發出呼喊,急於把她的身體緊緊摟抱在自己的懷里,急於要制服她。然而他說:
「哦,聖誕節時候,他開了那個小賀年片商店,在亨利街上。」
他正處在沖動和情慾的狂熱中,連她從窗前走過來也沒聽見。她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目光奇異地瞧著他。然後,她忽然踮起腳尖來,兩只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頭上,吻了吻他。
「你是個很大方的人,加布里埃爾。」她說。
加布里埃爾在顫栗,因為她突然的一吻和她說這句話時的儀態讓他欣喜,他把兩手放在她的頭發上,把它向後撫平,手指幾乎沒有接觸到頭發。這頭發洗得又美又光亮。他心裡的幸福已經滿得溢出來了。正在他想要的時候,她自己走到他這兒來了。也許她的思想跟他的不謀而合吧。也許她感覺到了他心中急切的情慾吧,所以她就有了一種順從的心情。現在,她這樣輕易地自己迎上來,他倒奇怪他方才怎麼會那樣膽怯。
他站著,兩手抱著她的頭。然後,一條手臂急速滑過她的身體,把她摟向自己,柔情地說:
「格莉塔,親愛的,你在想些什麼?」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完全順從他的手臂。他又柔情地說:
「告訴我,格莉塔。我覺得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知道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然後她說話了,眼淚奪眶而出:
「噢,我在想那支歌,《奧格里姆的姑娘》。」
她從他手中掙脫,跑向床邊,兩條手臂伸過床架的欄桿,把臉埋起來。加布里埃爾驚訝地立了一會兒,一動也不動,然後跟在她後面走過去。當他經過轉動穿衣鏡的時候,他看見自己的整個身影,看見他寬闊的、填得好好的硬襯胸,看見自己的面孔,每當他在鏡子中看見它的表情時總不免感到惑然,看見他亮閃閃的金絲眼鏡,他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說:
「那支歌怎麼啦?怎麼會讓你哭起來的?」
她從臂彎里抬起頭來,像個孩子似的用手背擦乾眼淚。他的聲音里滲入了一種他本來不曾想有的更親切的調子。
「怎麼啦,格莉塔?」他問。
「我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人,他老是唱這支歌的。」
「這位很久以前的人是誰?」加布里埃爾微笑著問。
「是我在高爾韋住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跟我奶奶住一塊兒。」她說。
笑容從加布里埃爾臉上消逝了。一股陰沉的怒氣開始在他思想深處聚集,而他那股陰沉的情慾的烈火也開始在他血管中憤怒地燃燒。
「是一個你愛過的人吧?」他譏誚地說。
「是個我從前認識的年輕人,」她回答說,「名字叫邁克爾·富里。他老是唱那支歌的。《奧格里姆的姑娘》。他很不俗氣。」
加布里埃爾一聲不響。他不希望她認為,他對這個不俗氣的年輕人感到興趣。
「我可以那麼清楚地看見他,」過了一會兒,她說。「他有那麼一雙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眼睛裡還有那麼一種表情——那麼一種表情!」
「哦,這么說,你那時候愛他了?」加布里埃爾說。
「我常跟他出去散步,」她說,「我住在高爾韋的時候。」
一個思想從加布里埃爾頭腦中閃過。
「也許就因為這個,你想跟那個叫艾弗絲的姑娘上高爾韋去吧?」他冷冰冰地說。
「去幹嘛?」
她的眼光讓加布里埃爾感到尷尬。他聳聳肩頭說:
「我怎麼知道?去見他唄,也許。」
她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沿著地上那道光,默不作聲地向窗口望去。
「他死了,」她終於說,「他十七歲就死了。難道這么年輕就死,不可怕嗎?」
「他是干什麼的?」加布里埃爾問,還是譏誚的口氣。
「他在煤氣廠工作。」她說。
加布里埃爾感到丟臉,因為諷刺落了空,又因為從死者當中扯出了這么個人來,一個在煤氣廠幹活的年輕人。他正滿心都是他倆私生活的回憶,滿心都是柔情、歡樂和慾望的時候,她卻一直在心裡拿他跟另一個人做比較。一陣對自身感到羞慚的意識襲擊著他。他看見自己是一個滑稽人物,一個給姨媽們跑個腿兒,賺上一兩個便士的小孩子,一個神經質的、好心沒好報的感傷派,在一群俗人面前大言不慚地講演,把自己鄉巴佬的情慾當做美好的理想,他看見自己是他剛才在鏡子里瞟到一眼的那個可憐又可鄙的愚蠢的傢伙。他本能地把脊背更轉過去一些,更多地擋住那道光,別讓她看見自己羞得發燒的額頭。
他試圖仍然用他那冷冰冰的盤問語氣講話,可是開起口來,他的聲音卻是謙卑的、淡漠的。
「我想你跟這個邁克爾·富里談過戀愛吧,格莉塔。」他說。
「我那時候跟他很親密。」她說。
她的聲音是含糊而悲傷的。加布里埃爾感覺到,現在如果想把她引到他原先打算的方向上去,會多麼徒勞,他撫摸著她的一隻手,也很哀傷地說:
「那麼他怎麼那樣年輕就死了呢,格莉塔?癆病吧,是嗎?」
「我想他是為我死的。」她回答。
一聽到這個回答,加布里埃爾感到一陣蒙矓的恐懼,似乎是在他渴望達到目的的時刻里,有某個難以捉摸的、懲罰性的東西正出來跟他作對,正在它那個蒙矓的世界裡聚集力量反對他。然而他依靠理性努力甩開了這種恐懼,繼續撫摸她的手。他沒有再問她,因為他覺得她會自己告訴他的。她的手溫暖而潮濕: 這手對他的撫摸不作反應,但是他繼續撫摸著它,恰像他在那個春天的早晨撫摸她的第一封來信一樣。
「那是個冬天,」她說,「大約是冬天開始的時候,我正要離開奶奶家,上這兒的修道院來。那時候他正在高爾韋他的住處生病,不能出門,人家已經給他在奧特拉爾德的親人們寫信去了。他生的是肺結核,人家說,或者這一類的病。我一直不清楚。」
她沉默了一會,嘆了一口氣。
「可憐的人兒,」她說,「他非常喜歡我,他又是那麼個文雅的年輕人。我們時常一塊出去,散散步,你知道,加布里埃爾,在鄉下人家都是這樣的。要不是因為他的健康,他就去學唱歌了。他嗓子非常之好,可憐的邁克爾·富里。」
「那麼,後來呢?」加布里埃爾問。
「後來我該離開高爾韋到修道院來的時候,他病得更厲害了,人家不讓我見他。我就給他寫封信,說我要去都柏林了,到夏天回來,希望他到時候會好起來。」
她停了一會兒,為了控制住自己的聲音,然後又說下去:
「後來我動身的前一天夜裡,我在尼姑島上我奶奶家裡,正收拾著東西,我聽見有小石塊擲上來打在我窗上的聲音。窗子濕得很,我看不見,我就跑下樓,我從房後溜出去,到了花園里,看見這可憐的人正立在花園的一頭,渾身發抖。」
「你沒讓他回去嗎?」加布里埃爾問。
「我求他馬上回家去,告訴他,這樣立在雨地里會要他命的。可是他說,他不想活了。我現在能清清楚楚、清清楚楚看見他的眼睛!他站在圍牆盡頭,那地方有一棵樹。」
「那麼他回家了嗎?」加布里埃爾問。
「嗯,他回家了。等我到修道院還沒一禮拜,他就死了,埋在奧特拉爾德,那兒是他老家。噢,那一天,我聽說他死了的那一天!」
她停止了,抽噎得說不出話來,她無法克制激動,臉朝下撲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里嗚咽。加布里埃爾把她的手又握了一陣,不知如何是好,後來,不敢在她的悲痛的時候打擾她,他輕輕放下她的手,靜悄悄地走向窗前。
她睡熟了。
加布里埃爾斜靠在臂肘上,心平氣和地對她亂蓬蓬的頭發和半開半閉的嘴唇望了一會兒,傾聽著她深沉的呼吸。這么說,在她一生中曾有過那段戀愛史。一個人曾經為她而死去。此刻想起他,她的丈夫,在她一生中扮演了一個多麼可憐的角色,他幾乎不太覺得痛苦了。她安睡著,他在一旁觀望,彷彿他和她從沒像夫妻那樣一塊兒生活過。他好奇的眼光長久地停留在她的面龐上,她的頭發上: 他想著,在她有著最初的少女的美的那個時候,她該是什麼模樣,這時,一種奇異的、友愛的、對她的憐憫進入他的心靈。甚至對自己,他也不想說她的面孔如今已不再漂亮了,然而他知道,這張面孔已不再是那張邁克爾·富里不惜為之而死的面孔。
也許她沒把事情全告訴他。他的眼光移向那把椅子,那上面她撂了幾件衣服。襯裙上的一條帶子垂在地板上。一隻靴子直立著,柔軟的鞋幫已經塌下去了;另一隻躺在它的旁邊。他奇怪自己在一小時前怎麼會那樣感情激盪。是什麼引起的?是他姨媽家的晚餐,是他那篇愚蠢的講演,是酒和跳舞,在過道里告別時的說笑,沿著河在雪地里走時的快樂心情,是這些引起的。可憐的朱莉婭姨媽!她自己不久後也要變成跟帕特里克·莫坎的幽靈和他的馬在一道的幽靈了。當她唱著《打扮新娘子》的時候,他在剎那間從她面孔上發現了那種形容枯槁的樣子,不久以後,也許他會坐在那同一間客廳里,穿了喪服,綢帽子放在膝蓋上。百葉窗關著,凱特姨媽坐在他身邊,哭著,擤著鼻涕,告訴他朱莉婭是怎麼死的。他搜索枯腸,想找出一些可以安慰她的話,而卻只找到一些笨拙的、用不上的話。是的,是的: 這不要多久就會發生了。
屋裡的空氣使他兩肩感到寒冷。他小心地鑽進被子,躺在他妻子身邊。一個接一個,他們全都將變成幽靈。頂好是正當某種熱情的全盛時刻勇敢地走到那個世界去,而不要隨著年華凋殘,凄涼地枯萎消亡。他想到,躺在他身邊的她,怎樣多少年來在自己心頭珍藏著她情人告訴她說他不想活的時候那一雙眼睛的形象。
淚水大量地涌進加布里埃爾的眼睛。他自己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那樣的感情,然而他知道,這種感情一定是愛。淚水在他眼睛裡積得更滿了,在半明半暗的微光里,他在想像中看見一個年輕人在一棵滴著水珠的樹下的身形。其他一些身形也漸漸走近。他的靈魂已接近那個住著大批死者的領域。他意識到,但卻不能理解他們變幻無常、時隱時現的存在。他自己本身正在消逝到一個灰色的無法捉摸的世界裡去: 這牢固的世界,這些死者一度在這兒養育、生活過的世界,正在溶解和化為烏有。
玻璃上幾下輕輕的響聲吸引他把臉轉向窗戶,又開始下雪了。他睡眼迷濛地望著雪花,銀色的、暗暗的雪花,迎著燈光在斜斜地飄落。該是他動身去西方旅行的時候了。是的,報紙說得對: 整個愛爾蘭都在下雪。它落在陰郁的中部平原的每一片土地上,落在光禿禿的小山上,輕輕地落進艾倫沼澤,再往西,又輕輕落在香農河黑沉沉的、奔騰澎湃的浪潮中。它也落在山坡上那片安葬著邁克爾·富里的孤獨的教堂墓地的每一塊泥土上。它紛紛飄落,厚厚地積壓在歪歪斜斜的十字架上和墓石上,落在一扇扇小墓門的尖頂上,落在荒蕪的荊棘叢中。他的靈魂緩緩地昏睡了,當他聽著雪花微微地穿過宇宙在飄落,微微地,如同他們最終的結局那樣,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
(王智量譯)
【賞析】
詹姆斯·喬伊斯是20世紀最重要的現代主義作家之一,因在《尤利西斯》中廣泛運用了「意識流」的創作手法,形成了一種嶄新的風格,而成為現代派小說的先驅。
喬伊斯的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由十五篇短篇小說集結而成,但它卻並非普通意義上的短篇小說匯編或選編。在作者的精心安排下,十五個短篇通過童年、少年、成年的視角刻畫出愛爾蘭的社會百態,其中包括了民族解放、宗教矛盾、婚姻愛情等問題。其中人物也形形 *** ,充滿社會各個階層。喬伊斯運用象徵主義手法,通過實驗 *** ,比如描摹心理、襯托情節以及暗示性格等,揭示人物在規定場景下的性格特點。就像喬伊斯本人說的那樣,他寫這些故事,是意圖揭露都柏林生活中的「精神麻痹」:「我的初衷,就是要書寫我的祖國精神史的一個章節,我選擇都柏林作為場景,乃是因為在我看來,這里是癱瘓的中心。我竭力將其呈現於那些漠然的公眾面前,從四個方面去展示: 童年、青少年、成年,還有社會生活。故事就是按這樣的順序集結的。」
的確,癱瘓與死亡是貫穿這部短篇小說集的一個主題。從開篇的《姐妹們》中弗林神父的癱瘓與宗教職務上的過失,到末篇《死者》中加布里埃爾對自己愛情的認識: 生者的愛情已死掉了,而死者的愛情卻因一首歌而復活,甚至根本就未曾死掉過。
《死者》作為《都柏林人》這部短篇小說的結篇,也是十五篇中篇幅最長的一個。表面上由一場狂歡化的宴會引入,並且用了大段的篇幅描寫宴會與聚餐的情形,幾乎占據全篇的四分之三,在此之後,峰迴路轉,隱晦之中突出主題,並以雪、燈光等意象作隱喻,在最後一段使主題升華,把視線落在飄落的雪花上,用一句「如同他們最終的結局那樣,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結束全篇。
《死者》和《阿拉比》一樣,帶有自傳色彩。文中加布里埃爾妻子格莉塔的初戀情人為其唱情歌的幾段實際上取材於喬伊斯的妻子諾拉的經歷。諾拉·巴納克爾早年在高爾韋時曾與一位叫邁克爾·博德金的小夥子相戀,但不幸的是,博德金染上了肺結核,不得不卧床養病。一次,由於思念,博德金偷跑出病室去見諾拉,並在大雨中為其歌唱。此後不久,病情加重,他就去世了。諾拉曾把這件事講給喬伊斯聽,這令本就在情感上妒心很重的喬伊斯心懷芥蒂。然而它也成了喬伊斯小說的素材。加布里埃爾在得知妻子此刻情緒的低沉是來自於一首歌而引起的對舊情人的思念之時,他妒火中燒,「一股陰沉的怒氣」在「聚集」,這與他之前那股「陰沉的情慾的烈火」形成了巨大反差。於是,他開始用譏誚的語氣與妻子對話,甚至提到的「高爾韋」這個地方也使他敏感,他問:「他是干什麼的?」本想在這個問題上可以占據上風,但是「他在煤氣廠工作」這個回答又使他因「諷刺落了空」而感到丟臉,他想到自己正在與一位死者較勁、比拼,不由覺得羞愧。繼而當他問到他倆的關系時,格莉塔的回答更使他感到「一陣蒙矓的恐懼」:「我想他是為我死的。」格莉塔悲傷的情緒自始至終襯托著加布里埃爾情緒的輾轉變化。
或者可以說,加布里埃爾嫉妒妻子的已故情人這一情節,其實根本就是喬伊斯自己的感受。有研究者認為,那些被喬伊斯拉來充當其小說中主要人物的無辜生靈,都是他心目中的自己的各個側面。雖然加布里埃爾這個人物的形象不像其他喬伊斯筆下的人物,例如《尤利西斯》中的斯蒂芬和布盧姆、《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的斯蒂芬等那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他仍屬於這些與眾不同而受人欺凌的人的同類。除此之外,文章中加布里埃爾的書評、書信,對語言的熱愛,以及語言教授的身份,包括他的中分頭、戴有框眼鏡的外貌等細節,都是喬伊斯根據自身經歷而寫。甚至聖誕聚會本身也是喬伊斯兒時的經歷: 喬伊斯的父親當年參加聚會的時候,會把家裡年齡尚小的孩子託付給家庭女教師照顧,這樣聚會結束後,夫妻倆就直接去附近的旅館過夜,而不必返回家中。文中的加布里埃爾和格莉塔也正是這樣做的。
喬伊斯善於用各種象徵性的意象來暗示主題。比如《姐妹們》中聖餐杯的打碎象徵著信仰的丟失。在《死者》中,喬伊斯把加布里埃爾最後的體驗與雪聯系在一起,就如同《常春藤日》中的壁爐、《兩個浪子》中的路燈、《芬尼根守靈》中的河流,喬伊斯喜好用這一類的背景。《死者》中的「雪」的意象的使用,使人有一種擁擠與安靜的感覺。雪花最終「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飄落到加布里埃爾、格莉塔和邁克爾·富里身上;飄落到男高音巴特爾·達西和死去的歌唱家的身上,大雪使死者和生者聯系在一起,彼此共存。與活著的歌手相比,參加舞會的人更喜歡死去的歌手;與活著的丈夫相比,妻子更懷念死去的情人。
溫馨熱烈的晚宴與外面的皚皚白雪,加布里埃爾用熱乎乎的手指去摸冰冷的窗玻璃,晚宴上的高談闊論與悲慟沉靜的對往事的追憶等等,這些對比與反襯都是喬伊斯慣用的手法。
需要強調的是, 雖然因為對都柏林的生活感到失望而背井離鄉,雖然在作品中意圖揭露和諷刺都柏林的市儈作風、資產階級的偽善與偏見,但這並不代表喬伊斯不熱愛這片土地,不熱愛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 《死者》中,喬伊斯借加布里埃爾·康羅伊的祝詞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我們中間那漸漸衰老的一代人,或許有他們的不足之處,但是就我而言,我認為他們的品質中確實有熱情好客、幽默風趣和人道主義的方面。」 由此可見喬伊斯對愛爾蘭復雜的感情。這點在其後面的作品中也有所體現。
(陳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