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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屋裡有叫聲

發布時間: 2023-06-18 16:29:58

Ⅰ 找一篇短篇小說

《自知之明》 紀伯倫
貝魯特。
一個細雨蒙蒙的夜晚,賽里姆坐在寫字台前,台上放著許多古書和紙。
賽里姆正在讀一篇哲學通信,那是蘇格拉底示意門生柏拉圖要有「自知之明」的一篇文章。
賽里姆邊細讀文中那些珍貴字句,邊回憶哲學家及導師們關於這個問題的論述。他發現,西方思想家無不堅守蘇格拉底的思想,東方學者也都遵循蘇格拉底的教誨。讀著想著……賽里姆的思想完全沉浸在了「自知之明」題目中,禁不住突然站起來,伸展雙臂,高聲喊道:
「是的,是的!自知之明乃各門學問之母!我嘛,應該知道自己。我完全了解自己。了解我的個性,細微入里,我理當揭開我心靈的幕簾,除去心靈深處的飾物,同時闡明:我的精神存在的意義在於物質存在,物質存在的秘密在於精神存在。」
賽里姆侃侃而談,激情洋溢,異乎尋常,雙目間燃燒著渴求自知的火炬。之後,他走進隔壁房間,塑像似的站在上頂天花板、下到地面的巨大玻璃鏡前,留神觀看自己的身影,仔細端詳自己的面容,看過自己的頭形,又照自己的整個形體-…
就這樣,賽里姆站了半個鍾頭,彷彿永恆觀念已將宏偉思想降予他,使他憑借其力量,足以明察自己的靈魂深處,令其內心各個角落充滿光明。接著,他從容不迫地張開口,自言自語說:
「我身材矮小;拿破崙、雨果也都是小個子。
「我的前額狹窄;蘇格拉底、斯賓諾莎也都是窄額頭。
「我的前頂光禿;莎士比亞也有個光禿前頂。
「我的鼻子大,且有個彎兒;賽凡魯拉、伏爾泰和喬治·華盛頓,都生著鷹鉤鼻。
「我有眼病;使徒保羅和尼采亦均有眼疾。
「我的嘴大,下唇前凸;西塞羅和路易十四也都是大嘴凸唇。
「我的脖子粗;翰尼巴勒、邁爾蓋斯·安東尼奧也是粗脖子。
「我的耳朵長且外凸;拜倫、塞萬提斯也都生著一對扇風耳。
「我顴骨凸出,面頰下凹;拉菲特、林肯也是這樣。
「我的兩個肩膀不一般平,而是一高一低;奧比塔、艾迪布·伊斯哈格亦如此。「我手掌粗大,手指短小;佩利科、但丁也是這樣。
「總而言之,我體態瘦弱,就像大多數思想家那樣,因勞心而累垮了軀體。奇怪的是,我像巴爾扎克一樣,寫作或閱讀時,身邊總放著咖啡壺。此外,我像托爾斯泰和馬克西姆·高爾基,喜與平民交往。
「我一兩天才洗一次手臉;貝多芬、沃爾特和泰曼,都有這種習慣。奇妙的是,我像薄伽丘和倫勃朗,喜歡探聽女人的消息,希望知道她們在丈夫不在家時的所作所為。
「我饞酒,堪與諾亞、艾卜·努瓦斯、德彪西和馬爾羅相比;我貪食美味,可與彼得大帝和白什爾·舍哈比國王並論。」
賽里姆先生沉默片刻,然後用指尖摸著腦門,又說道:
「這就是我!這就是我的實際情況!古今偉人的特質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一個具有這樣優點的青年人,必定能在這個世界上干出一番偉大事業。
「自知之明乃格言之首。今夜,我已經了解自己。自今夜始,我將開始一項偉大的工作;那是這個世界啟示我的,並給我的靈魂注入了各種不同因素。我曾陪伴過人類的若干偉人,自諾亞至蘇格拉底、薄伽丘及艾哈邁德·法里斯·舍德亞格。我不知道我將開始的那項偉大工作是什麼。但是,像我這樣一個集物質與精神於一身的人,確乎是日夜所創造的奇跡。我已經了解自己。是的!憑安拉起誓,我已充分知道自己。願我的靈魂長在,個性永存,宇宙久在,直至我的大業告成。」
賽里姆先生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人的外觀掛在他那醜陋的面孔上,他邊走邊動,用貓叫聲混雜著骨頭碰撞的音調,重復著艾布·阿拉的詩句:
縱然僅留下我一個人,
也要創出空前的奇跡。
一個時辰過後,我們這位朋友身裹襤褸衣衫,躺在他那張破床上睡著了,鼾聲如雷,響徹天空;那響聲與其說像人打呼嚕,不如說更像石磨轟鳴。

Ⅱ 求一篇言情的短篇小說 裡面有幾個小標題 我只記得前面幾個 標題如下

是啞舍這本書里的一個小故事關於一面銅鏡的吧 叫古鏡
啞舍·古鏡
何亦瑤著迷地看著面前玻璃櫃里那塊圓形古鏡,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喜歡可以拿出來看一下。」古董店老闆輕笑道,語氣溫柔,令人心生好感。
何亦瑤連連點頭,雖然她知道這面古鏡她很可能買不起,但她還是想拿在手中,真實地觸摸一下。
老闆打開櫃台的鎖,把銅鏡拿了出來,「這塊是漢代罕見的魚紋銅鏡漢代銅鏡多以龍虎鳳鳥四神為圖案,這塊紅綠綉的品相極好,傳說是漢代名將霍去病的心愛之物,小姐你可真有眼光。」
何亦瑤小心翼翼地捧著銅鏡,目不轉睛地看著背面微凸的四條栩栩如生的鯉魚。雕刻的圖案簡潔而流暢,形態各異,真的好像是在水中暢游的樣子。鏡子大概只有她手掌大小,鏡身很薄,很輕,至少比她想像中的輕多了。何亦瑤正在心中嘀咕這銅鏡是不是贗品,下一秒她翻過來看到斑駁的鏡面時,卻又有些不確定了。
還算平滑的鏡面到處是劃痕,一道道都代表了歲月無情的洗禮,隱約可以在鏡面上看到她自己模糊的影子,何亦瑤看到這種模糊的美感,又不甘心放下手了。
她是去補課班的路上無意間走進這家古董店的,因為這家古董店的店名叫「啞舍」,這個奇怪的名字吸引她走了進來。
她好奇地問老闆為什麼叫啞舍,老闆答道:
啞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卻無人傾聽。因為,它們都不會說話。所以起名為啞舍。
雖然這里很破舊,也沒什麼生意,不過她知道若這家店裡擺著都是真品,那價格肯定是她一個高三學生怎麼也買不起的。
但,就在她轉身要走時,發現了這面古鏡。
她想要,怎麼辦?她不想放開鏡子,感覺這冰涼的觸感特別舒服,像是觸動了心中某一塊柔軟。
何亦瑤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借口:「老闆,我們學校的社團要上演一出話劇,需要用到一塊古鏡,能不能租給我們用一個月啊?」她想她只是一時圖個新鮮,等到一個月以後,她也許早就不喜歡這塊臟兮兮的古鏡了。
不過,連她自己都覺得她這個要求太過分,正想多說幾句來挽救的時候,不期然地聽到這個年輕的古董店老闆說了一個「好」字。
何亦瑤呆了一下,隨即開始興奮的追問需要押什麼東西押多少錢才夠用。結果對方只是要了她的學生證登記了一下,其他什麼都沒要求。
「租金就意思意思吧,十塊錢。」古董店老闆隨意的說道。
這么便宜?何亦瑤有些後悔,早知道就直接問價格了。也許是她自己想得太多,這銅鏡根本就是贗品。但她已經說了要租,只好硬著頭皮在登記本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心下決定若一個月後,她還是喜歡這面古鏡,就一定來問問多少錢。
年輕的老闆看了眼登記的名字,細長的眼眸眯得更細了,修長的手指在登記本上的「瑤」字上劃過,曖昧地說道:「哦,對了,還有件事。」
「什麼?」何亦瑤正對著鏡子愛不釋手中,聽到他這句話時,反射性的抬起頭。
「有一點你要記住,這個銅鏡絕對不能擦,絕對不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何亦瑤恍惚的看到這個長相平凡的老闆嘴角好像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意,但是她並沒有注意。當時的她,只顧著把銅鏡包好放進包內,急著沖向補課的地點。
晚上,何亦瑤寫完作業,打開小台燈,把古鏡拿在手中,仔仔細細地把玩著。
「這么花,古代女子都是怎麼梳妝的啊?」何亦瑤看著鏡面模糊不清的人影,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她看著上面斑駁的劃痕,本想拿著擦電腦屏幕的酒精棉布擦拭,但是當手剛碰到鏡面時,古董店老闆的叮囑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有一點你要記住,這個銅鏡絕對不能擦,絕對不能。」
何亦瑤無奈的放下酒精棉布,估計這個銅鏡真的是贗品吧,老闆怕她擦了之後會越擦越新,哈哈!
當他要放下鏡子的時候,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卻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因為她居然發現,鏡子裡面模糊人影……那好像不是她
至少,她頭上絕不會多出來一個發髻,而且,那個人影也不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
「你、你是誰?」何亦瑤忍不住出聲問道。
沒有反應。
她鬆口氣,揉揉眼睛,就在她自嘲自己眼花,准備要放棄時,突然聽到寂靜的屋裡傳來了一聲飄渺虛幻的聲音。
「汝、汝是何人?」
這聲音輕的幾乎讓何亦瑤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下一秒,她就死命的瞪著手中的鏡子。
「……是何人?」
這次聲音更清晰了一些,確實是從這面鏡子里傳出來的。
台燈的映照下,斑駁的鏡面上的劃痕更加明顯,但是這次何亦瑤很肯定的看到,裡面那個模糊的人影並不是她自己。
「汝是何人?」鏡子里的人顯然也看到了她,驚呼道。
「我不是何人……吾叫何亦瑤。」何亦瑤細聲細氣的用著古語,滿臉黑線,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毛病啊?還是,這銅鏡不是贗品,裡面封著一個鬼魂?
「吾是霍去病。」這次鏡子里的聲音回答的時間快了很多,而且聲音也清晰多了,還可以聽得出這是個男人的聲音。
「咣!」鏡子從她手裡滑落,掉到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小瑤!你還沒睡嗎?現在都十點半了!你明天不上課了嗎」何亦瑤的母親在房門外拍門,何亦瑤趕緊把古鏡夾在書本里,然後關上燈。
然而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的想,那是千年的幽魂?堂堂大將軍霍去病被困在一面古鏡里?
何亦瑤發現,平日里,不管她怎麼擺弄這銅鏡,都沒反應了,只有在晚上十點的時候,鏡子才產生變化。
「你是霍去病?那個很有名的漢代將軍?」
「將軍?吾現在是一個校尉,不過很快就會成為將軍的!」
「書里寫你是將軍的啊。」何亦瑤翻著今天特意從圖書館借來的漢代歷史書,難道是同名同姓的鬼?
「哈哈!不知道汝說的是什麼書。汝呢?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在汝姨母給吾的銅鏡里?」
鏡子里的話讓何亦瑤駭然,她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她連忙使勁捏了一下自己的臉。嗚!好痛!
「我活得好好的!在上學!在念書!」
「咦?那汝憑什麼說吾死了?小爺也活得好好的!在騎馬!在射箭!」
何亦瑤呆了,她沒死,他也沒死,那麼說……這鏡子是可以跨越時空連接兩個世界嗎?
「喂!既然說自己不是女鬼,就顯出自己的面貌讓小爺看看!別因為是一副死相而怕見人!」
何亦瑤早就忘了古董店老闆告誡她不能擦拭鏡面的忠告,抱著試試的心情開始輕輕擦著鏡面。
每擦一點,鏡面就稍微亮了一些,直到她的手累得都快酸掉的時候,她聽到鏡子里那個可恨的聲音戲謔道:「呦!披頭散發的,還說不是女鬼?」
「咣當!」何亦瑤把古鏡往書本里一夾,再也不管影子里如何呼喚,上床睡覺。
這么一放,就足足放了三天。補課班和學校老師留的作業,就讓她沒時間去想其他事情了。
直到她這幾天偶爾翻資料書的時候,突然發現裡面夾著那枚銅鏡。好幾天沒聽到他咬文嚼字的「吾、汝」了,反而倒是很懷念。
何亦瑤把銅鏡靠著參考書擺好,正要低頭寫作業,看著自己垂下來的長發,想起霍去病之前說的話,索性好好地梳了個馬尾辮,再開始學習。
等到十點的時候,果然銅鏡里傳來了戲謔的聲音:「好久不見!有一個月了吧?咦?居然把頭發梳起來了?女鬼不是碰不到自己的頭發嗎?」
何亦瑤手中的自動鉛筆芯「啪」一聲斷掉了。「你才是女鬼呢!不對,你說什麼一個月?我這里才過了三天啊!」她朝古鏡看去,發現鏡面要比上次清晰了一些,隱約可以看得到鏡子那邊有一抹跳動著的燭火,還有一個男人的輪廓。
「喂,女人,汝……你在擦擦鏡面,上次你擦過之後,好想能看清點了。」霍去病學著何亦瑤吧汝和吾改了過來。雖然有些別扭,但卻讓他覺得新奇不已。
何亦瑤看看已經寫完的作業,乾脆拿起桌上的抹布開始擦起來,「你說一個月沒見到我?怎麼回事?你之前是什麼時間才能看到我的?」

「最開始是六月初一,然後上上次是六月十一,而今天是七月十一。我記得很清楚啊,六月初一那天我去上林苑射獵,喝得大醉,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鏡子里的你。」
「咦?難道我們的時間不一致?也許這面古鏡就像是個攝像頭,連接了兩個時空呢!只不過,這網線可能有點太長了,有延遲。喏,不過為什麼我們說話沒延遲呢?」
「女人,請講我能聽得懂的話!攝像頭是什麼?網線又是什麼?」霍去病很努力的聽著,但發現他是有聽但沒有聽懂。
「攝像頭就是連接電腦上的一個鏡頭……算了,當我沒說」何亦瑤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和一個古人講什麼是攝像頭?他們只懂通天鏡!
「喂!你也擦啊!別光我一個人幹活。」
「我擦?我手中的鏡子是新的啊!已經很亮了!擦什麼擦?」霍去病彈了彈銅鏡面,「女人,我彈鏡面你疼不疼?人家都說如果損壞物品的話,寄居在裡面的鬼也會痛的!」
「痛你個鬼!」何亦瑤市井的擦著鏡面,想像成霍去病的臉,我蹭我用力蹭!「我才不是女鬼」
「知道,所以我才叫你女人嘛!」某人用著非常敷衍的語氣。
何亦瑤恨得牙癢癢,泄恨似的使勁擦著鏡面,過了一會兒後,那個惹人厭的聲音再次響起。
「看到你了!什麼嘛!那些大叔騙人!女鬼才不美艷絕倫呢!長得很嚇人才對」
「哐當!」何亦瑤把鏡子直接反過來扣在桌子上,然後拿著書泄憤似的砸了幾下。
她長得很嚇人?何亦瑤忍不住朝自己梳妝台上的鏡子看去,裡面映出一張清秀可愛的臉。
那傢伙眼睛有問題!還說什麼騎馬射箭!別射到自己人就算很好了!
鏡子里還不斷傳來「女人!女人!」的呼喚聲。
何亦瑤用手摸著銅鏡背面的紋路,想起剛剛在把鏡子翻過去之前,依稀看到一張俊逸的臉。
她臉紅什麼?誰要管那個傢伙?關燈,睡覺!
「喂!女人,你在嗎?」晚上十點,銅鏡里准時傳來某人的聲音,只是這次,並不是那麼輕佻,聽上去還有些深沉。
何亦瑤只在內心掙扎了兩秒鍾,便把翻過去的銅鏡重新翻了過來。她不得不承認,有個兩千多年前的網友還是挺牛X的,更別提是有名的霍將軍了。
斑駁的鏡面上,劃痕少去了一下,裡面映出一張英俊颯爽的容顏。還是有些模糊,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澈而閃著深邃的亮光,一下子就吸引住何亦瑤的心,再也移不開視線。
不過,他在往哪看?
何亦瑤低頭一看自己的吊帶睡裙,暗罵聲小色狼,立刻去找了件外衣套了起來。這種穿著估計對古代的男人太刺激了。不過,男人?何亦瑤戳著鏡面上霍去病的臉,好奇地問:「你多大了?」
「小爺今年十六歲,怎麼了?他們拒絕我參軍!」霍去病拿起手中的酒壺灌了一口,「小爺我已經足夠資格上陣殺敵了!別告訴我你也像他們那樣嫌我年紀小!」
十六?怪不得這位網友五官稚嫩,原來是個未成年少年,何亦瑤挑挑眉道:「乖,叫姐姐。」
「不叫!女人,你能不能每天都陪我聊天?每次要等上十天呢!不能隨叫隨到嗎?」霍去病打了個酒嗝,無賴的要求道。
「我每天都在陪你聊天啊!」何亦瑤撇撇嘴,隨叫隨到?霍少爺以為他是哈利波特的校友,學過移行換影哦?
「看來是天上一天,地上十天啊!」霍小爺遺憾地嘆道。
「你剛剛是在誇我是仙女?真是的!」何亦瑤不好有意思的的捧頰道,故意曲解霍少爺的意思。
霍小爺難得沒和她拌嘴,他喝得有些神志不清,嘟嘟囔囔說著一些迷糊的話,「女人,想……不想看……塞外的風景?要……一直在我身邊,別、別走……我會帶你……帶你去看的」說到最後,自己卻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何亦瑤靜默地看著鏡裡面那位懷著紅鴻鵠之志卻鬱郁醉倒的少年將軍,覺得胸口有些發堵……她記得,在歷史上,霍去病二十四歲就英年早逝……
該不該告訴他?但說了,他會當做笑話吧……
「女人,我霍去病生為奴子,長於綺羅,卻從來不曾沉溺於榮華富貴。大丈夫生來就應該戰死沙場,保家衛國!」
「女人,你知道嗎?匈奴每每騷擾我朝邊境,聖上卻以和親和陪嫁財物來維持相對和平!」
「女人,如果讓我上沙場,肯定會殺敵四方!」
「女人,……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聽著呢聽著呢!」何亦瑤挖了挖耳朵,繼續低頭做著復習題。
這種情況都維持了好幾周,每天在晚上十點,她都能通過銅鏡見到這位兩千年前的網友,大概半個鍾頭,就強制下線。而霍去病只有每十天才能見到何亦瑤,所以算起來,都快一年了。
「你騙誰啊?連我的臉都懶得看一眼,你在寫的那個東西很有趣嗎?有小爺我有趣嗎?」
這是她明天要交的最後作業,補課班明天是最後一天,然後就要開學了!不過,何亦瑤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向桌上的台歷,突然間醒悟過來,她明天就應該去把這個銅鏡還回古董店了。
雖然,霍去病的碎碎念有些擾人厭,但是她發覺,她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聽他在那裡倒苦水。她忍不住朝右手邊的銅鏡看去,斑駁的鏡面,顯現出對方青澀但卻難掩霸氣的一張臉。
「你……」何亦瑤想和他好好道別,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這個銅鏡,肯定是真品,買了她,她也買不起。
而且,她真的無法再陪他這樣聊下去了。這一個月間,她為了不改變歷史的進程,什麼都沒和他說,老老實實地當一個聽眾,現在他估計還認為她只是寄居在鏡子里的女鬼。
「女人,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少和人說話的。但是對著你,總有說不完的話,也許是因為我根本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的緣故吧……」
何亦瑤一呆,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這些天發的牢騷,她都聽在耳里。皇後衛夫子是他的姨母,他舅舅衛青是大漢將軍,他想要上陣殺敵,不想過長安安寧的生活……她總覺得,那是和她無關的另外一個世界,但是在他每天一點一滴的滲透下,她就像是親眼目睹一般,在他的身邊,透過還有些模糊的鏡子,看著他策馬奔跑在獵場上……「女人,記得我說過,要帶你看沙漠草原嗎?十天後,我帶你去看!」霍去病興高采烈地說,何亦瑤能看到他飛揚的雙眉,就像插入雲間的兩把小刀,鋒利而獨特,「我已經主動請纓,讓聖上封我為驃姚校尉隨軍出征了!十天後,一定要等我!」
鏡面已經恢復,但是霍去病振奮的聲音彷彿仍然回盪在她的耳畔。
何亦瑤心一軟,單手托著下巴獃獃地看著古鏡。她不說多餘的話,只做聽眾,這樣應該可以吧?明天去啞舍,問問老闆,可以不可以把古鏡繼續租給她,她可以把小豬儲蓄罐里的硬幣都取出來,預付一年的量,應該沒問題吧?
從此以後,何亦瑤的晚上,變得十分精彩。她透過這枚古鏡,看到了塞外誘人清朗的月光,看到了沙場上的血雨腥風,看到了茫茫大漠……
她一邊翻著史書,一邊看著古鏡。
她從史書的字里行間,看古鏡里的沙場風雲。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陪著他,鼓勵著他,安慰著他,度過漫漫時光。
她的一天,等於他的十天。
元朔六年,他率領八百騎兵,在茫茫大漠里賓士數百里尋找敵人蹤跡,結果他長途奔襲的戰術首戰告捷,戰斗二千餘人,匈奴單於的兩個叔父一個斃命一個被活捉。他率兵全身而返。漢武帝立即將他封為「冠軍侯」,贊他勇冠三軍。
她隔著古鏡,看著他奔波數百里,馬蹄下揚起的灰塵,他胸前流下的血,足足遮住鏡面整個長夜。
他說,這是他第一次上陣,就取得傲人戰績。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古鏡上斑駁的血跡,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受這么重的傷。
元狩二年的春天,他被任命為驃騎將軍,獨自率領精兵一萬出征匈奴。剛剛十九歲的他,在千里大漠中閃電奔襲,六天中他轉戰匈奴五部落,一路猛進,並在皋蘭山打了一場硬碰硬的生死戰。在此戰中,他慘勝,雖斬敵近萬人,但他的一萬精兵也僅餘三千人。
她隔著古鏡看著,沒看到他征戰的場面。再見面,已是勝利的畫面。
他說,為了不讓她看到血腥場面,他特意挑選了他們通話的間隔時間來打仗。
她什麼都沒說,這次鏡面上沒有鮮血。但她卻發現,在鏡子背面,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她能看到古鏡上的刀痕。
但,他身上受了多少傷,她根本看不到。
同年夏天,漢武帝決定開展收復河西之戰。此戰,他成為漢軍的統帥,再次孤軍深入,並再次大勝。就在祁連山,他所部斬敵三萬餘人。漢王朝收復了河西平原。從此,漢軍軍威大振,而十九歲的他更成為了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戰神。
她隔著古鏡看著,看著他腳下的河西大地,看著他意氣風發,看著他的千萬士兵仰望著他……
他說,真想讓她站在他身邊,感受著一切。
她什麼都沒說,因為她知道不可能……
同年秋天,渾邪王和休屠王想要投降漢朝,他前往黃河邊受降。當他率部渡過黃河的時候,突然匈奴降部中發生了嘩變。他竟然只帶著數名親兵就親自沖進了匈奴營中,直面渾邪王,下令誅殺嘩變士卒。渾邪王完全有機會把他扣為人質或殺之報仇,然而最終渾邪王放棄了。他敢於孤身犯險不懼生死的氣勢不但鎮住了渾邪王,也震住了四萬多名匈奴士卒。河西受降順利結束。
她隔著古鏡,看著那個燭光撲朔,局勢迷離危機四伏的夜晚,他就那樣站在敵人的營帳里,僅僅用一個表情一個手勢,就將帳外四萬兵卒、八千亂兵鎮住。天下震驚,高呼戰神無敵。
他說,他這次真的是冒險了,但是有他陪著,她就是他的守護女神。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古鏡的這一邊,默默地松開已經捏得不成樣的衣角。
元狩三年,漢武帝為他建造起精美的豪宅,並且囑咐他前往察看。
她隔著古鏡,看到年輕的皇帝眼中對他的器重,看到他身旁笑盈盈的公主。她知道,漢武帝不光只賜予他豪宅,還有讓他和公主聯姻的意思。
他說,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他說話的同時,放在鏡面上的手,掌紋清晰可見。
她頭一次伸出了自己的手,印上了他的。
他們的手,不光隔著一道冰冷的鏡面,還隔著兩千年的時光。
卻仍有些什麼,脈脈流動。
元狩四年,為了徹底消滅匈奴主力,漢武帝發起了規模空前的漠北大戰。他率部深入漠北奔襲兩千多里,殲敵七萬多人。為了追殺匈奴單於,他一路來到了狼居胥山,率大軍進行了祭天地的典禮。封狼居胥之後,他繼續率軍深入,一直打到俄羅斯貝加爾湖一帶,一路連勝。經此一役,匈奴遠遁,漠南無王庭。他的「封狼居胥」,從此成為中國歷代兵家人生的最高追求,終身奮斗的夢想。而這一年的他,年僅二十二歲。
她隔著古鏡,看著這場歷史中最高的兵家祭天封禮,看著他站在人生的最巔峰,看著他的至高榮耀。
她在他征戰的六年間,一直陪在他身邊,護在他的胸前。
他說,女人,你真的是女鬼嗎?這么多年了,你的容貌,居然一點都沒有變……
鏡子上,斑駁的刀痕無數,鏡面卻越來越清晰。
她甚至可以看得到他眼中,映著她的影子。
他說,他平匈奴的理想,已經實現了。他的將軍夢,也已經成為現實了。他幾乎已經完成兒時所有的願望,他也幾乎可以得到他所有想要的。
他說,他想要她。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搖搖頭,把鏡子放在密封的盒子里,鎖在櫃子的最裡面。
夠了,她對自己說。
她陪他七個多月,看著他一步步艱辛走過,看著他終於爬到人生的頂峰,這就夠了。
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寧願他就認為她是個女鬼,永遠的失去了法力,已經魂飛魄散,再也不能相見了。
她要忘了他。
她埋頭學習,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書本上,絕不讓自己有多餘的時間去想他。
除了在每天晚上十點鍾的時候,心臟都會抽痛一下,習慣性的看著往常古鏡擺放的位置,然後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他在做什麼?想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
她咬咬牙,他已經和她沒有關系了。
她怎麼能看著他,慢慢地生病,衰弱,直至死去?
她受夠了只能隔著古鏡看著他,而什麼都做不了,觸碰不了。
她承認自己很懦弱,所以選擇逃避。
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上學、補課、寫作業……只是每天清晨醒來時,臉上滿是淚痕。
終於,高考結束。她考得很好,告訴父母她應該可以上那所她從小就想進的大學,父母欣喜若狂,她則關上門黯然憂傷。
考試結束了,她空閑了。沒有了理由學習,她開始無法抑制對他的思念。
她終於忍不住把深鎖在櫃子里的盒子拿了出來,看著久違的古鏡,輕輕摩挲。
這次,一定要告訴他。
雖然他們不能在一起,但是她一定要告訴他。
她喜歡他。
房間里空曠而寂寞,她就這么靜靜地坐著,一直等到晚上十點。
她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只有一聲清晰的破碎聲——她手中的古鏡,毫無預警的出現了一道裂痕。
然後,她看到了鏡子的那邊覆著一條綢布。
綢布上寫著遒勁有力幾個字。
——阿瑤,下輩子,我們一定要相見。
她已泣不成聲。
「老闆,」何亦瑤站在櫃台前,把盒子打開,裡面的古鏡鏡面有了一道裂痕,今天是大學開學的日子,也是正好租下這枚古鏡一年的日子。「這古鏡多少錢,我買下來。」
年輕的古董店老闆看著有了裂痕的古鏡,臉上卻並沒有多少意外的神色,「不用了,你的租金,正好是它的價錢。」
「是嗎?」何亦瑤根本不信,這古鏡對她來說是無價之寶,就算老闆報出一個天文數字,她都會想辦法賒賬償還。
老闆把盒子蓋上,推還給她,微笑道:「現在,它是你的了。」
何亦瑤垂下眼簾,小心翼翼的拿起盒子。
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
「對了,還有一個東西,是和這個古鏡一起的。等我找找。」老闆走入後面的房間,一陣翻找後,手中拿著一塊泛黃的破舊的黃布,慢悠悠地走出來。
何亦瑤如遭雷擊,顫抖著接過這塊綢布。
手微微抖動著展開綢布,上面寫著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阿瑤,下輩子,我們一定要相見。
捧著古鏡盒子,握著這塊綢布,她不知道怎麼走出啞舍的,只知道回過神時,她就已經被父母送到了大學校園里。
新生接待處一片人聲鼎沸,而她覺得自己就像站在另一個空間。
迷茫間,她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地。她拚命地摟著古鏡,但綢布卻飄落在地。
一隻手替她撿起綢布,那是雙骨節分明的手。
她的心忽然揪得死緊,連站起的力量都沒有。
抬起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容。這次沒有隔著古鏡,沒有隔著遙遠的兩千年,沒有戰馬嘶鳴,金戈交擊,塵土飛揚……他的面容清晰而真實。
不同的是,他沒有穿著不離身的鎧甲,只有簡單的白T恤,藍色牛仔褲。
淚水悄然滑落。
那人走到她面前,展開綢布,像是無意間看到才念著上面的字,又像是早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一樣,用力地說道:
「阿瑤,下輩子,我們一定要相見。」

啞舍里的的古物,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承載了許多年,無人傾聽。
但,它們都在等待……

Ⅲ 【東北往事.短篇小說】老郝家的瘋女兒

文/源琪琪

村東頭有棵大松樹,松樹下坐著個瘋女人,嘴裡叨念著:「笑笑要笑,笑笑要笑。」人們都知道她是老郝家的小女兒,叫郝美麗,但沒人知道她在說什麼。



郝富貴在村裡是出了名的窮,窮得是家徒四壁,連老鼠去了都得哭著出來。一間幾十平米的破屋,除了火炕,只有一張爛桌子。可是偏偏老郝家家丁興旺,老郝嫂一連生了三個兒子,村裡人人羨慕,可老郝卻急得發慌。

老郝最喜歡帶著三個兒子在大院里圍著個樹墩吃飯,他總是對兒子們說:「咱們東北大老爺們,能屈能伸,現在窮,不怕,以後會有好日子過的。」

這年冬天,老郝嫂又懷孕了,挺著個大肚子,帶著三個兒子圍著爐子取暖。三個虎頭虎腦的兒子你追我趕地嬉鬧,一不留神將老郝嫂推倒在地。老郝嫂肚子疼得厲害,嚇壞了三個兒子,他們看著血水從母親的褲腳流出,丟了魂似的跑出去找老郝。

老郝帶著接生婆趕到的時候,老郝嫂已經暈倒了,攔粗身下一灘血水,接生婆說只能先看看,搞不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在這個貧窮的村子,女人因為生孩喪命屢見不鮮,村子沒有任何醫療設備,就憑借著接生婆多年的經驗,一旦出現危險,也沒人會送她們去幾十公里外的鎮上就醫。

但是老郝嫂卻漸漸地恢復了意識,老郝躲在門外,坐在台階上不停地搓手。三個兒子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懼中緩過神來。

「哇……」一聲嬰兒的啼哭,激動的老郝跑進屋子,一邊說著:「咱們屯子的女人就是皮實。」三個兒子也緊跟其後進屋。

「老郝,這次是個女娃。」接生婆抱著一個細皮嫩肉的嬰兒給老郝。

老郝抱過孩子,瘦瘦小小的,說不上是開心還是難過,簡虧鎮即使自己家裡窮,即使自己已經有了三個兒子,可是對於他這個貧窮的鄉下人來說,生個女兒是多餘的,啥用處沒有,還得多長吃飯的嘴。看著床上虛弱的老郝嫂,老郝勉強的笑了笑。

老郝的母親從不遠處趕來,那是個敞亮的老太太,一把抱過自己的孫女仔細地看了看,說道:「哎呀媽呀,別瞅著這小鼻子小眼,還是個美人胚子嘞。」說著,用那張充滿了煙槍味地嘴親了一下孩子。

不久,老郝求村長帶他去了一趟鎮醫院,偷偷做了結扎手術,他已經沒有能力負擔這個家了。

老郝嫂整日待在家帶著四個孩子,小女兒一直沒起名字,老太太叫她幺兒,一家人也就都跟著這樣叫,直到她六歲的時候,老郝嫂覺得該取個名字了,她才有了自己的名字。老郝懶得給這個小妮子取,還是老太太取得,叫郝美麗。



轉眼間,老郝家的孩子們都長大了。老郝大兒子郝守仁成了老木匠的學徒,二兒子郝守義成了全村唯一的大學生,三兒子郝守禮在村支書的辦公室打雜。村裡人都在羨慕老郝家真是祖上積德了,兒女雙全不說,個個一表人才,長相出眾。

一把年紀的老郝還是不待見郝美麗,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子那麼有出息,他覺得養女兒實在是賠本的買賣,想到養大了還得再送出去,心裡就悶悶不樂。老郝嫂去世後,郝美麗的日子過的更不好。

大兒子娶了本村的姑娘,娘家啥也沒問老郝家要,還陪送了幾只豬羊,小日子過的還算舒心,老郝很是滿意。

二兒子在外上學時,找了個城裡的姑娘,自打結婚後就很少來鄉下家中,即便這樣,每每老郝說起二兒子郝守義,還是會驕傲的翹起大拇哥。

三兒子相中了鄰村的漂亮姑娘,人家嫌他家窮,遲遲不肯嫁過來。這可急壞了老郝,他東借西湊,發誓要給自己最疼愛的老三蓋間房子。

房子蓋好了,姑娘娘倆來看了看,勉強同意了這門親事。樂得老郝天天吹著口哨滿村轉。

三兒子郝守禮沒什麼上進心,總是跟自己的窮爹要這要那,他嫌結婚的時候沒有鞋穿,朝著老郝使勁嚷嚷,逼得老郝沒辦法,看向縮在一旁洗衣服的郝美麗。

「明個就讓你買去。」老郝對老三說著。

郝美麗長大了,越發的漂亮,走到哪裡都能讓村裡的男人心裡癢,可她還是太小了,也沒人上門提親,老郝就每天給她點剩菜剩飯的養活著。每當哥哥們有結婚的,那遭殃的必定是郝美麗。結婚總會花錢,花錢老郝就煩,越煩看到白養活的郝美麗就更煩,拳打腳踢早已成了家常便飯。以前老郝嫂在的時候還會去拉住老郝,可後來,三個哥哥只會像在看戲似的偷著樂。

這天晚上,老郝走到郝美麗的房空緩間,拿了一把剪刀,然後匆匆地離開。



清晨,郝美麗的一聲尖叫響徹了整個村莊。她最引以為傲的長發沒有了,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她曾聽城裡來的嫂子說,城裡流行這么一句話:待你長發及腰,我來娶你可好。郝美麗懷揣著對美好未來的嚮往,默默地留起了長發,她沒有讀過說,沒見過什麼世面,只是天真的以為,等到她長發及腰的時候,真的會有少年來娶她,可現在,她的長發沒有了,頭發亂糟糟的像雞窩。

她看到三哥走來,穿著用她秀發換來的皮鞋在她面前顯擺,鞋子看起來亮亮的,不知道什麼材質。她賭氣地坐在台階上,摸摸自己參差不齊的頭發,低著頭,淚水不爭氣地滴在她破洞的布鞋上。

三哥結婚的時候,鄰村來了很多人,大家都在圍觀,郝美麗還是蜷縮在角落,不遠處,一個男人注視著她。他走到郝美麗身邊,靜靜地坐下,郝美麗看到他,四目相對地那一刻,郝美麗第一次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那是郝美麗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他帥氣陽光,跑起來有風一般的速度。他每晚都會來找郝美麗,給她講他們那嘎達的故事,帶著她在田間肆無忌憚地跑著,那段時間,是郝美麗一輩子最美好的日子。

那個雨夜,他躲進郝美麗的房間,郝美麗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共處一室,她只是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男人走到她面前,對郝美麗承諾著他們的未來。然後一把抱住她,向她訴說著對她的思戀,他親吻了郝美麗。

郝美麗感覺全身像觸電一般,酥酥麻麻的。男人親吻她的脖頸,然後粗魯地把郝美麗推到炕上,不由分說,惡狠狠地分開郝美麗的美腿,吻她的香肩,然後用舌頭頂開郝美麗的唇,那股特殊的清香讓男人瘋狂,郝美麗還來不及反應,一陣痛楚湧上心頭。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郝美麗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昨夜像一場春夢,但又那麼真切,她低頭看向身下那片淡紅,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那天起,那個男人再也沒有來過,郝美麗從沒有離開過村子,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找那個男人,於是郝美麗開始每天傻傻地在村頭的松樹下等著。

一個月後,郝美麗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乞求老郝幫她找到那個男人。老郝一聽兩眼瞪的圓溜溜的,他不由分說地將郝美麗踹到在地,「滾犢子的,我是上輩子欠你這么個討債的玩意嘛?干出這么丟人的事還好意思讓我幫你,我沒你這種膈應人的閨女!」說著朝郝美麗呸了一口,丟下郝美麗自己坐在地上。

天上下起了雨,郝美麗坐在雨中,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流到嘴裡,竟然苦苦的。



老郝告訴三個兒子,讓他們回來解決郝美麗這個大麻煩。老三媳婦說,與其讓全村人都知道這種丟臉的事,不如找個人嫁了,即能賺些錢,還能不聲不響地把她送出郝家。

老郝同意了,郝美麗竟然也同意了。老三媳婦從她村裡給郝美麗找了個傻子,兩家人害怕彼此反悔,就隨隨便便匆匆忙忙把婚事辦了。

傻子是個很老實的人,從結婚那晚開始就只是傻傻的沖著郝美麗笑。他喜歡靜靜地坐在郝美麗身邊,但是郝美麗很嫌棄他,總是躲著他。但是傻子還是會偷偷給她拿著好吃的,甚至還送給她一個漂亮的發卡,有時候,她都懷疑傻子是不是真的傻,傻的還挺可愛。

一個月後,傻子一家知道郝美麗懷孕了,高興極了,天天給她做好吃的,傻子還是傻傻的守在她身邊,沖著她傻笑。

郝美麗喜歡靜靜地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來往的人群,傻子總是在她身邊。她給他講見過的人和事,給傻子講笑話,她問傻子以後孩子叫什麼,傻子只是傻傻得笑,她無奈地搖搖頭,多好的一個男人,可惜什麼都不懂,但是她又替他感到慶幸,什麼也不懂也好,至少不懂這個世道的悲涼。

大家都說郝美麗的肚子圓圓的,應該是個閨女,傻子媽對郝美麗漸漸地開始冷淡。老郝的三兒媳婦給郝美麗弄來了轉胎葯,在這個封建的村子,只有生兒子才能出人頭地。

郝美麗一邊吃著難吃的葯,一邊想像著自己未來的孩子,她已經很久沒想起過那個傷害她的男人,她現在和傻子過的很好,至少很安心。

那天夜裡,郝美麗的羊水破了,嚇壞了傻子,他哆哆嗦嗦地跑去找母親,叫來了接生婆,傻子在門口急得打轉,郝美麗在屋裡喊的聲嘶力竭。

孩子的哭聲打破了屋外的沉靜,傻子沖進去,看見盆里的血嗚嗚地哭了起來,這是郝美麗第一次見到傻子除了笑之外的表情,郝美麗沖他笑了笑,對著傻子說,就叫笑笑吧,她希望孩子能開開心心地生活,不像她,也不像傻子。

傻子媽抱著孩子,開始很開心,突然面色凝重起來,郝美麗覺得不對勁,搶過孩子來一看,那孩子竟然同時擁有男孩女孩的共同特徵,想必是當時吃的葯所導致的。

郝美麗癱坐在床上,懷里抱著那個剛剛用生命換來的可憐的孩子,傻子媽瘋了似的奪過去,重重的將孩子摔在地上,孩子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竟然漸漸地沒有了,郝美麗產後虛弱,昏了過去,暈倒前,她似乎看到傻子抱著孩子沖了出去。



再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外,聽見吚吚啞啞地議論聲,穿過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他看見傻子靜靜地躺在地上,旁邊還躺著她的孩子。

郝美麗暈倒前,傻子見孩子被母親摔在地上,看到郝美麗痛苦的表情,他抱起孩子,想找人救救那孩子,只是太過匆忙,竟然被喝醉酒的外鄉遊客撞死了。

郝美麗看著被抬回來的傻子,還有身邊躺著的嬰兒,腦子里嗡嗡直響,她已經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她聽不見婆婆的辱罵,聽不見周圍人的指責,全世界似乎就剩下她一家三口。

那天起,郝美麗瘋了。

可是郝美麗還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同村人把她送回老郝家,老郝不承認有這樣的閨女,把她趕了出來。

來來往往的人群,沒人去注意這個瘋女人,她衣衫襤褸,瘋瘋癲癲,凌亂的長發後已經看不出當年的模樣。

她不吃不喝,坐在村頭的大松樹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遠方,像是在等待著自己久出未歸的丈夫和孩子,嘴裡還不停地低聲說著:「笑笑,要笑。笑笑,要笑。」

沒人知道她在說什麼,可她還是一遍遍地重復。或許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孩子還活著,她希望孩子能開心地大笑,哪怕像個傻子一樣地笑。

Ⅳ 《口技》節選自______代林嗣環的《 》,此文被______代人收進了他所選的《 》 一書,該書是一部____小說集

口技
節選自《虞初新志·秋聲詩自序》(北京文學古籍刊行社1954年版)。《虞初新志》是清代張潮編選的筆記小說。林嗣環,字鐵崖,福建晉江人,清代順治年間進士。

●課 文 評 點

京中有善口技者。會〔會:適逢,正趕上〕賓客大宴,於廳事〔廳事:大廳,客廳〕之東北角,施〔施:設置,安放〕八尺屏障〔屏障:指屏風、圍帳一類用來隔斷視線的東西〕,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撫尺:藝人表演用的道具,也叫「醒木」〕而已。眾賓團坐〔團坐:圍繞而坐〕。少頃〔少頃:一會兒〕,但聞〔聞:聽見〕屏障中撫尺一下,滿坐寂然〔滿坐寂然:全場靜悄悄的。坐,同「座」。〕 ,無敢嘩者。

交代口技表演者和演出的時間、地點、設施、道具,以及聽眾的情況、開演時的氣氛。

這一段為下文記敘精彩表演作渲染和鋪墊。

一個「善」字統領全篇。四個「一」字,列數道具,以道具的簡單襯托表演者技藝的高超。「滿坐寂然,無敢嘩者」,寫「撫尺一下」所形成的肅靜而緊張的氣氛。一個「滿」字,一個「無」字,點明人人如此。八個字既襯託了表演者的口技之「善」,表現賓客對這位名噪京城者的嚮往之情,表明他那令人嘆服的藝術魅力,又為即將開始的演出創造了靜謐的氛圍,是下文寫精彩表演的烘托和伏筆。

遙聞深巷中犬吠,便有婦人驚覺欠伸〔欠伸:打呵欠,伸懶腰〕,其夫囈〔囈(yì)語:說夢話〕語。既而〔既而:不久〕兒醒,大啼。夫亦醒。婦撫〔撫:撫摸,安慰〕兒乳〔乳:餵奶〕,兒含乳啼,婦拍而嗚〔嗚:指輕聲哼唱著哄小孩入睡〕之。又一大兒醒,絮絮〔絮絮:連續不斷地說話〕不止。當是時,婦手拍兒聲,口中嗚聲,兒含乳啼聲,大兒初醒聲,夫叱大兒聲,一時〔一時:同一時候〕齊發,眾妙畢備〔眾妙畢備:各種妙處都具備,意思是各種聲音都摹仿得極像。畢,全、都。〕 。滿坐賓客無不伸頸,側目〔側目:偏著頭看,形容聽得入神〕,微笑,默嘆〔默嘆:默默地贊嘆〕,以為妙絕。

寫口技表演者摹仿一個四口之家被深夜犬吠聲驚醒的情形,以及賓客對表演者高超技藝的默嘆。

這一段是口技表演的第一個高潮。

點明故事發生在人們入睡之後。「犬吠」,既是一家人由睡而醒的緣由,又以動寫靜,烘托深夜的寂靜氣氛,以致一切都聽得十分清楚,連「欠伸」「囈語」之聲都能聽見。

由「遙聞」至「絮絮不止」,說明一家四口由睡而醒的過程。口技表演循序漸進,變化多端。大兒「絮絮不止」是因為被吵醒後心裡不痛快。這里分寫各種聲音。

由「分部唱」轉入「大合唱」。以排比的句式,急促的語勢,合寫五種聲音。「一時齊發,眾妙必備」,使口技表演達到第一個高潮。

由「遙聞」至「以為妙絕」,寫出聲音由遠而近、由外而內、由小而大、由疏而密、由少而多的過程,表現了一家四口由睡而醒的情形。

一寫賓客對口技表演的反應。「伸頸」「側目」,說明賓客聽得入神,唯恐有所遺漏;「微笑」,表示賓客對表演心領神會,感到滿意;「默嘆」寫出賓客為表演者的技藝折服而又不便拍案叫好的神態。

未幾〔未幾:不多久〕,夫齁〔齁(hōu):打鼾〕聲起,婦拍兒亦漸拍漸止。微聞有鼠作作索索〔作作索索:老鼠活動的聲音〕,盆器傾側〔傾側:翻倒傾斜〕,婦夢中咳嗽。賓客意少舒〔意少舒:心情稍微放鬆了些。少,稍微。舒,伸展、鬆弛。〕,稍稍正坐。

寫口技表演者摹仿四口人由醒復睡的情形,以及賓客的情緒變化。

這一段既是四口人被吵醒而喧鬧的餘波,又是深夜失火、救火的前奏。

「齁聲起」,寫丈夫由醒到睡。「漸拍漸止」,兩個「漸」字,寫出拍兒聲由大到小的變化;一個「止」字,說明婦人和小兒也由醒到睡。一個「微」字,突出深夜寂靜的氛圍,給人一種輕且慢的聲感。以上寫聲音由大而小,由密而疏。

二寫賓客對口技表演的反應。「正坐」與「伸頸」「側目」對照。「稍稍」,細致地表現了賓客情緒由緊張到鬆弛的漸變過程。

忽一人大呼「火起」,夫起大呼,婦亦起大呼。兩兒齊哭。俄而〔俄而:一會兒〕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犬吠。中間〔間(jiàn):夾雜〕力拉崩倒〔力拉崩倒:劈里啪啦,房屋倒塌。力拉,擬聲詞。〕之聲,火爆聲,呼呼風聲,百千齊作;又夾百千求救聲,曳屋許許聲〔曳(yè)屋許許(hǔhǔ)聲:(眾人)拉塌(燃燒著的)房屋時一齊用力的呼喊聲。曳,拉。許許,擬聲詞。〕,搶奪聲,潑水聲。凡所應有〔凡所應有:凡是(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的(聲音)〕,無所不有。雖〔雖:即使〕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不能指其一端:不能指明其中的(任何)一種(聲音)。形容口技摹擬的各種聲響同時發出,交織成一片,使人不能一一辨識。一端,一頭,這里是「一種」的意思。〕;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名:說出〕其一處也。於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奮袖出臂〔奮袖出臂:揚起袖子,露出手臂。奮,揚起、舉起。〕,兩股〔股:大腿〕戰戰〔戰戰:哆嗦的樣子〕,幾〔幾(jī):幾乎,差點兒〕欲先走。

寫口技表演者摹仿一場大火災的情形,以及賓客以假為真的神態、動作。

這一段是口技表演的第二個高潮,也是全文的高潮。

以上三段,是文章的主體部分,寫表演者的精彩表演和聽眾的反應。正面描寫與側面描寫相結合,把表演的技藝和表演的效果有機地聯系起來,突出了口技表演之「善」。

三個「大呼」、五個「百千」,表現由屋內起火到火勢向外蔓延,再到救火的過程;「凡所應有,無所不有」,以及兩組相同的句式「雖人有百手……不能名其一處也」,總寫失火的聲音之復雜、逼真。以上寫聲音突然大起,並且越來越大,越來越雜亂,表現火勢的猛烈蔓延,救火人的緊張慌亂,再現了火場的緊急氣氛。說明口技表演以假亂真,猶如失火現場一樣。

三寫賓客對口技表演的反應。對賓客的神態、動作形容盡致。「先走」兩字,寫出賓客以假為真,驚慌欲逃的神態。

忽然撫尺一下,群響畢絕。撤屏視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

寫表演結束時的情景。

這一段與首段呼應。

「一人……」以重復開頭作為文章結尾,照應首段,再次突出道具的簡單,以反襯口技表演的繁雜、熱鬧,表明口技藝人依靠的是高超的口技,而不是藉助於外物。若改為「撫尺一下,群響畢絕」,同樣是首尾照應,但它只表明演出的結束,起不到餘音繞梁的作用。

本文描寫一場精彩的口技表演,表現了京中善口技者的高超技藝。它既可以作為場景描寫的記敘文來讀,也可以作為摹寫口技特色的說明文來讀。

層次清楚,有條不紊,是本文寫作上的一大特色。文章以時間先後為序,可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分(第一段),寫表演前的准備及表演即將開始的情況。「京中有善口技者」,介紹口技表演者。「賓客大宴」,說明口技表演者獻技的由來:既是「大宴」,必有此盛舉。「於廳事之東北角,施八尺屏障」,指出表演地點,說明它是一個臨時舞台,地方不大。再根據這次表演內容的特點,指出口技表演者是在幕後表演;又將道具一一列出,以示別無他物,口技藝人的表演主要憑的是他的「口」。最後以「撫尺一下」「無敢嘩者」,點染表演即將開始時全場肅靜而緊張的氣氛。這部分除一個「善」字外,對口技表演者不加任何贊詞,卻處處為口技表演者的高超技藝張本,使讀者料想必有一場精彩的表演。

第二部分(第二段至第四段),寫表演者的精彩表演和聽眾的反應。這場表演主要有兩個場景:一是一個四口之家深夜由睡而醒、由醒復睡的情形,二是發生在這個家庭附近的一場大火災的情形。可分三層。

第一層(第二段),摹擬一家人深夜裡被驚醒的情形。表演從「遙聞深巷中犬吠」開始。這聲音能不受干擾地從遠方傳來,使人產生夜深人寂的感覺。這樣聽眾的注意力自然地由遠而近地移向犬吠的地方,想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接著以一個四口之家作為想像中的「舞台」,使聽眾的注意力由外景轉入內景。先摹擬婦人的「驚覺欠伸」,婦人聽到犬吠而醒來,這就拉開了一家人深夜被驚醒的帷幕。再摹擬丈夫的「囈語」,畫面逐漸清晰。又由於「欠伸」「囈語」驚動了幼兒,幼兒「大啼不止」。至此帷幕大開,相繼出現許多聲響:丈夫被吵醒,大兒也被吵醒,於是「婦手拍兒聲,口中嗚聲,兒含乳啼聲,大兒初醒聲,夫叱大兒聲」一時齊發,打破了深夜的靜謐。這樣的生活情景在當時一般家庭中是尋常可見的,從中可看出口技表演者設計的精心。

第二層(第三段),寫這家人再次入睡。先摹擬丈夫的「聲」,並伴以婦人的拍兒聲,「漸拍漸止」,給人以時間在緩慢推移的感覺。接著以老鼠跑動偷食和「盆器傾側」的聲音,表示夜已更深,一家人已睡熟,又以婦人朦朧中對老鼠示警的咳嗽聲做反襯,加重靜謐的氣氛。這一層,表現一家人由醒復睡的情形,轉入基本靜止狀態,為下面即將摹擬的一場大火災做鋪墊。

第三層(第四段)摹擬一場突然而至的特大火災的驚險場面。開始用類似「畫外音」的手法,以一人大呼「火起」,突然加快節奏。接著摹擬這個四口之家遭到意外變故時的情形:「夫起大呼,婦亦起大呼。兩兒齊哭。」氣氛急遽變化。然後內景轉為外景,以「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犬吠」表現人們驚恐萬狀的心理,又以「百千求救聲,曳屋許許聲,搶奪聲,潑水聲」表現火勢的猛烈和火場的紛亂,使表演達到高潮。至此,聽眾已感到置身於「火海」之中,無不「變色離席」,「幾欲先走」。

第三部分(第五段),寫表演結束時的情景。再次交代表演者的道具:「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說明在演出中未增加任何道具,剛才的出眾表演的確是用「口」演出來的。文章由施屏障始,到撤屏障止,首尾呼應,渾然一體。

正面描寫同側面描寫相結合表現主題是本文另一特點。文中抓住了口技表演中的表演者和聽眾兩個方面:一方面描繪表演者的高超技藝,這是正面描寫;另一方面描繪聽眾的神態、動作,表現聽眾的反應,這是側面描寫。在描寫表演過程的三段中,都是先寫表演,後寫反應,從而使表演和效果有機地聯系起來,以聽眾的反應為烘托,突出了口技表演之「善」。此外,課文交代口技表演場面,寫出道具極其簡單,表明口技不是靠其他器物發聲,而只是從一張嘴裡發出,突出其技藝在「口」,也是從側面烘托口技表演之「善」。正面描寫與側面描寫相結合,比只做正面描寫有更好的藝術效果。

文字簡練貼切也是本文的一個特點。全文所記之事奇妙紛雜,卻只用了三百多字。其中對口技表演的描摹尤為精妙,寫由靜到動,由動到靜,再由靜到大動,寫聲響由遠及近,由內及外,由少到多,由微弱到喧鬧,由緩慢而急快,由簡單而紛繁,不僅層次井然、嚴謹有序,而且錯綜復雜,高潮迭起,變化多姿,把口技表演之「善」,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用「欠伸」「囈語」寫聲音之近;用「大啼」「大呼」寫聲音之大,用「漸拍漸止」「微聞」寫聲音之小;用「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寫聲音之多,用「但聞」寫聲音之少;同時發出的各種聲音,是在羅列各種聲響之後,用「齊發」「畢備」「齊作」等詞語加以概括,還用「中間」「又夾」等詞語來說明多種聲響同時發生的情況。為了說明聲音發生的先後,使用了一些表示時間的詞語,既准確又變化多端。例如,「少頃」用於聽眾入座到開演之間,除表示時間不長外,還有等了一會兒的意思。「既而」表示承接上一聲響之後的短暫時間。「當是時」表示正在那個時間。「一時」表示同一時間。「忽」和「忽然」都表示意外情況突然發生的時間,而「忽」又顯得更突然些。用詞的變化多樣,說明作者善於根據所反映的事物的特點和文章的需要而選擇最恰當的詞語准確地表達內容。

●關 於 練 習

一、熟讀課文,根據提示,畫出文中描摹音響的語句。

設題目的在於使學生熟悉課文的主體部分,體會文中聲響描寫的精妙,對口技藝人的高超技藝獲得豐富的感性印象。我們讓學生根據提示填寫描摹聲響的語句,以使學生更好地理解口技藝人的藝術構思,從而真正進入口技藝人所設計的「規定情景」之中,所以填空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要注意引導學生細心體會各種聲音所表現的情景,並合理地補充一些細節,以培養學生的想像力。要求學生在完成這道題和熟悉首尾兩段的基礎上背誦全文。

1.表現深夜一家四口由睡到醒、由醒入睡的過程。

①由遠而近,由外而內,由小而大,由分而合。

遙聞深巷中犬吠……眾妙畢備。

②由大而小,由密而疏,微聞余聲。

夫聲起……婦夢中咳嗽。

2.表現從失火到救火的情況。

①響聲大作,由少而多。

忽一人大呼「火起」……百千犬吠。

②百千齊作,應有盡有。

中間力拉崩倒之聲……無所不有。

二、體會課文的寫作技巧,回答下列問題。

1.找出課文中描述聽眾反應的語句,說說這些描述起什麼作用。

2.文中前後兩次清楚地交代了極簡單的道具,這對文章的結構和表現藝人的演技有什麼作用?

設題目的是使學生理解側面描寫手法的作用。指導學生答題時不要孤立地講側面描寫。例如寫表演,除了要寫到表演者和表演內容,往往還會自然地寫到欣賞表演的人的反應,而後者就是在運用側面描寫。又如開頭和結尾相照應,除了使結構保持完整而外,也具有側面烘托、強調意圖的作用。側面描寫是一種常用的手法,應有所了解,但關鍵在於自覺、恰當地運用。

描述聽眾反應的語句有:「滿坐賓客無不伸頸,側目,微笑,默嘆,以為絕妙。」「賓客意少舒,稍稍正坐。」「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奮袖出臂,兩股戰戰,幾欲先走。」這樣寫,從側面突出表演的效果,烘托出技藝的高超。

開頭提到「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極言道具之簡,意在為後文表演復雜的聲響做烘托、對比。結尾重現道具,則在證實、強調剛才的一切聲響都是從一張嘴中發出的,從而更突出表演者技藝的高超,也具有烘托的作用。從結構上看,首尾呼應,使文章渾然一體。

三、辨析下列表示時間的詞語,將它們分別填在橫線上。

文言文中表示時間的詞語較多,到一定階段需要加以整理,這樣才能有效地掌握它們的用法,獲得牢固的記憶。這道題實際上是給學生提供一種整理的方式,還可以採用其他的整理方式。

少頃 既而 是時 一時 未幾 忽 俄而 忽然

1.表示突然發生:忽 忽然

2.表示同時發生:一時

3.表示相繼發生:既而

4.表示在特定的時間內發生:是時

5.表示過了很短時間就發生:俄而 少頃 未幾

四、解釋下列句子中的劃線詞。

這些句子中的劃線詞,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古今意義不同的,如「會」(正好趕上、恰巧、正好)、「但」(只)、「聞」(聽見)、「少」(稍微)、「雖」(即使)、「走」(跑);二是古今用法不同的,如「宴」(舉行宴會)、「乳」(餵奶)、「名」(說出)在課文中都用作動詞,現在都用作名詞。對這些容易理解錯的詞,應提醒學生注意。

1.會賓客大宴

會:適逢,正趕上,恰巧。 宴:舉行宴會。

2.但聞屏障中撫尺一下

但:只,僅。 聞:聽見。

3.婦撫兒乳

乳:餵奶。

4.賓客意少舒

稍:稍微。

5.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

名:說出。

6.幾欲先走

走:跑。

五、△本文和我們學過的《絕唱》都有精彩的音響描寫,揣摩兩文中的有關語句,試寫一段描摹音響的文字。

●教 學 建 議

一、引導學生揣摩語言,體會文中對口技表演者高超技藝的生動描述,並注意本文層次清楚的記敘方法、正面描寫與側面描寫結合的表現手法。

二、背誦課文,要理清文章脈絡,注意首段與末段相照應的結構特點,以及中間三段記述的內容、順序和層次。要抓住難點,著重背誦中間三段,注意:1.其中有兩條敘事線索——藝人所摹擬的各種聲響和聽眾的反應;2.「少頃」「既而」「當是時」「一時」「未幾」「忽」「俄而」「於是」「忽然」等詞語,具有承接作用,可作為背誦的詞語線索。可讓學生先復述課文,然後背誦下來。

三、要善於啟發學生的想像。啟發學生的想像,關鍵是抓住口技藝人的藝術構思,提出若干具體問題讓學生思考,例如「遙聞深巷中犬吠」一句,就可以問學生:為什麼口技藝人用「犬吠聲」開場?「深巷」中的「犬吠聲」有什麼特點?「遙聞」表現了怎樣的聽覺效果?它與下句「婦人驚覺欠伸」有什麼關系?這樣提問的目的是把學生引入口技表演的「規定情景」中來,使之對文章的內容和情味有深切的體會。

●有 關 資 料

一、譯文

京城裡有一個善於表演口技的人。一天,正好碰上有一家大擺酒席請客,在客廳的東北角上安放了一個八尺寬的圍幕,這位表演口技的藝人坐在圍幕中,裡面只放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塊醒木罷了。客人們圍坐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只聽得圍幕里醒木一拍,全場都安靜下來,沒有一個敢大聲說話的。

只聽到遠遠的深巷裡一陣狗叫聲,就有一個婦人被驚醒,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她丈夫說著夢話。一會兒小孩子醒了,大聲哭著。丈夫也被吵醒。婦人拍著孩子,給他餵奶,孩子口裡含著乳頭還是哭,婦人一面拍著孩子,一面嗚嗚地哼唱著哄他睡覺。又一個大孩子也醒了,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這時候,婦人用手拍孩子的聲音,口中嗚嗚哼唱的聲音,小孩子含著乳頭啼哭的聲音,大孩剛剛醒來的聲音,丈夫大聲呵斥大孩子的聲音,同時都響了起來,各種聲音都表演得惟妙惟肖。全場客人沒有一個不伸長脖子,偏著頭凝神地聽著,微笑著,暗暗贊嘆著,認為妙極了!

沒隔多久,丈夫的鼾聲響起來了,婦人拍孩子的聲音也漸漸地拍一會兒停一會兒。隱隱地聽到老鼠悉悉索索的聲音,盆碗等器物打翻的聲音,婦人在夢中咳嗽的聲音。客人們聽到這里,心情稍微放鬆了些,把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

突然有一個人大聲喊著:「失火啦!」丈夫起身大叫,妻子也起身大叫,兩個孩子一齊哭了起來。剎時間,成百上千的人大喊起來,成百上千的小孩兒哭了起來,成百上千的狗叫了起來。中間夾著劈里啪啦房屋倒塌的聲音,烈火燃燒而發出的爆烈聲,呼呼的風聲,千百種聲音一齊響了起來;還夾雜著成百上千人的求救聲,救火的人們拉倒燃燒著的房子時一齊用力發出的呼喊聲,在火中搶奪物件的聲音,潑水的聲音。凡是應該有的聲音,沒有一樣沒有。即使一個人有上百隻手,一隻手上有上百個指頭,也不能明確指出哪一種聲音來;即使一個人有上百張嘴,一張嘴有上百條舌頭,也不能說出其中的一個地方來。在這種情況下,客人們沒有一個不嚇得變了臉色,離開座位,揚起衣袖,露出手臂,兩腿索索直抖,幾乎都想爭先恐後地逃跑。

忽然醒木一拍,各種聲響全部消失。撤掉圍幕一看裡面,仍只有一個人、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塊醒木罷了。

二、作者簡介

林嗣環,生卒年月不詳,約清世祖順治末前後在世,福建晉江人,號鐵崖。順治進士。因事謫戍,後遇赦,客死於武林。

三、關於本文的場面描寫

《口技》一文,在場面描寫上,尤其對熱鬧場面的描寫十分生動、形象、細膩,頗具特色。

首先,大凡要寫好一個場面,尤其是熱鬧場面,先要有一個全面的鳥瞰圖。

《口技》一文的第一部分(第一段)是寫表演前的准備和全場的情況的。而在這段文字的開頭,就有一幅「鳥瞰圖」似的場面描寫。文章開頭一句「京中有善口技者」,落筆扣題,總寫一筆,點出了地點(「京中」)和人物(「善口技者」)。接著就點明表演的場合「會賓客大宴」。作者在此著墨寥寥,未加鋪陳,但是,卻從總體著眼,概括地寫出了全場總的氣氛和景象。作者將一幅熱鬧的生活畫面鮮明形象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其次,除了全面的鳥瞰圖似的描寫外,作者又攝取了有典型性的特寫近鏡頭。

如在「會賓客大宴」描寫之後,緊接著就寫了「於廳事之東北角,施八尺屏障……無敢嘩者」這一場面。作者至此使用了工筆的畫法,把那種在場面中有代表性的典型場合(「於廳事之東北角,施八尺屏障」)、人物(「口技人坐屏障中」及「眾賓團坐」)、道具(「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表演效果(「少頃……無敢嘩者」),都作了細膩的、真實生動的刻畫和描繪。

總之,用全場鳥瞰筆法,寫出了總的氣氛;而近鏡頭的特寫,則將人物、道具、口技效果具體真實地顯現出來。而在場面描寫中鳥瞰和特寫是經常結合在一起而又是交叉使用的。它不可舍此而就彼,亦不可舍彼而就此。

再有,《口技》一文對場面的描寫,尤其是對熱鬧場面的描寫,除寫得有條不紊,嚴謹有序外,還寫得錯綜復雜,變化多姿。

如在第二部分(第二、三、四段)中,是寫表演者的精彩表演和聽眾反應的。這段文字寫得有條不紊、嚴謹有序,如:

表演的順序:首寫表演前的情況;次寫表演者的表演;末寫表演的結束,再現表演者和道具。

表演的過程:有開端,有發展,有高潮,有結束。

場景的交代:①設置屏障的場地;②在表演進行中有:一家四口人在室內活動的場面,在救火時喧鬧紛亂的場面;③表演完畢後場景的再現。

對口技本身的描繪:如以聲響而言,它是由遠及近,由外及內,由物及人,由小及大,由少及多,由微弱而喧鬧,由緩慢而急快,由簡單而紛繁,由一家而涉及鄉鄰。各聲並出,紛至沓來,直至萬籟俱發,莫名其端時,真使人應接不暇,嘆為觀止!

寫聽眾的反應:開始「撫尺一下」之後是靜場,「滿坐寂然,無敢嘩者」;在表演進行中,寫一家四口人的活動時,始則寫其「滿坐賓客無不伸頸,……」,繼則寫其「賓客意少舒,稍稍正坐」,在救火的場面中,則寫其「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幾欲先走」;最後表演完畢,「撤屏視之」,仍是簡單的道具。

賓客驚嘆的神態,可想而知。

作者的贊語:由「眾妙畢備」「以為妙絕」,到「凡所應有,……不能名其一處也」。在寫出其精妙的表演和觀眾的反應之後,又加上作者的贊語,更增強作品的藝術效果。

以上所有這些,無不寫得有頭有尾,眉目清晰,層次井然,嚴謹有序。同時在這中間,作者又根據表現口技表演的需要,從聽眾的角度,按照表演的先後順序,把其他各個方面穿插其間,交替照應,糅合熔鑄,連綴編織,把一個寫得有條不紊、嚴謹有序的場面又描繪得錯綜復雜、變化多姿。如在第二部分中:

第二段寫一家四口人的聲音,「一時齊發」,「眾妙畢備」,形成文章第一次高潮時,作者卻把筆鋒一轉,將視線投向聽眾,引出「伸頸,側目,微笑,默嘆」八字,把全神貫注、贊賞陶醉的聽眾神情刻畫得惟妙惟肖。

第三段寫一家人復睡入夢,恢復安靜的情景時,有鼠聲、盆器翻傾的響聲和夢中的咳嗽聲,卻以動見靜,襯托出靜夜的特徵。這是前面高潮的餘波,一起一落,又增波瀾。

第四段寫一個緊張救火的場面時,文章起得突然,猶如平地風波,打破了寧靜狀態,由卧室引向火場,將兩個場面有機地聯系起來,形成文章的高潮。把一個千頭萬緒、千變萬化、千言萬語、千呼萬喚、千鈞一發、千難萬險、千差萬別、千真萬確的場面刻畫得淋漓盡致,熱鬧極了!

如此行文的錯綜復雜,跌宕不已,就使得文章波瀾迭起,搖曳多姿。

還有,它既要描寫以人物活動為中心的生活畫面,又要反映豐富多彩的斗爭生活。前者如描寫了以一家四口人在卧室內的活動為中心的生活畫面;後者又反映了在救火場面中的斗爭生活,從而展現了復雜多變的故事情節,並刻畫了眾多人物的音容情態。

至於文章的結尾,則與開頭相呼應,起落分明。表演結束,場景再現,文亦戛然而止,煞得乾脆有力。道具的重現,強調其表演工具的簡單,突出其技藝在「口」,點明題意。這種繪聲繪色的描寫,讀來如聞其聲,如臨其境,怎不令人心馳神往,為之喝彩叫絕!

總之,場面的描寫是要有所選擇的,是應有其明確目的的。而在文藝作品中,場面的描寫是用來顯示人物活動的典型環境,烘託人物,渲染氣氛,推動情節發展,深化主題思想的。《口技》一文中的場面描寫就起到了這樣的作用。

(李志勇,《〈口技〉的場面描寫》,《課文分析集》初中第一冊,廣東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

四、關於本文的結構和語言

《口技》是一篇好課文,因為一則淺易,二則有故事性……文章在寫法方面也有不少優點,……以下分兩個方面談談我個人對於優點的看法。

一是結構方面,想分作四項說。(1)記事有條理。全文以時間先後為序,由施屏障始,到撤屏障止,順著眾賓的所聞寫來,使讀者能有親歷的感覺。記敘文以時間先後為序,不是什麼特點,但對初學來說卻值得重視,因為,如果處理得好,比如說,妥善安排,繁簡得當,就容易條理清楚,有水到渠成之妙。(2)行文有波瀾。記事,以時間先後為序,也不能像鍾擺那樣,均勻而無變化。無變化,就會死氣沉沉,引人入睡。解救之一法是內容有輕重,有緩急,也就是有波瀾。以音樂比方,《口技》所記之事,是旋律一步比一步緊,聲音一步比一步高,火起之後,記事的波瀾到了最高峰,真是千態萬狀,盡來眼底,大有行山陰道上,應接不暇之勢。「於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以下是波瀾漸低的寫法,卻也有作用,比喻的說法是用綠葉來襯托紅花,為的是使花顯得更紅艷。(3)還有所謂擒縱之法,或說是勒放之法。……《口技》多多少少也用了這種筆法。第三段夫婦入睡,微聞鼠聲,幾乎歸於靜寂,「賓客意少舒」,真是懶洋洋,有些不耐煩了,這是勒。緊接著「火起」,形勢大。

Ⅳ 【短篇小說】巨嬰

01

因為對文案不滿意,苛刻的老闆又讓加班,這讓快樂的星期五抹上了不開心的色彩。加班的過程中,老公張明打了三四個電話來催促,怎麼還不回家。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點,婉茹終於下班了。

剛好有一輛末班車,但是人特別多,密密麻麻的人頭一個挨著一個。婉茹強忍住惡心的感覺,應著頭皮擠了上去。車行駛時到一半時,不知道誰放了一個長長的臭屁,臭烘烘的味道,像一顆炸彈在人群中炸開。婉茹不小心吸進了一口,引起喉嚨一陣惡心。

旁邊不知道何時擠過來一個膘肥大漢,一身的T恤早已被淋漓大汗浸透,酸臭酸臭的味道直鑽入鼻孔。還有不知道誰的臭腳丫味兒、狐臭味兒、香水味……在這趟末班車里,像唱戲的角兒一樣輪番登場。

此時的婉茹,特別想念老公的寶馬車,想念那種在自家車里舒適又寬敞的感覺。婉茹和張明剛結婚,張明爸媽不僅為他們全額買了一套房,還給他們小倆口置辦了一輛寶馬車。

按理說,婉茹上班的地方比較遠,最需要一輛車,但是,那寶馬車是張明父母全款買下的,結婚的時候,婉茹家裡並沒有給婉茹多少陪嫁錢,所以婉茹不好意思開口讓張明把車讓給她開。一般來說,張明有空的時候,或者是婉茹要求的時候,張明都會去接送婉茹。但想著老公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所以今天婉茹沒有讓老公張明來接。

還好,在車里擠了沒多久,婉茹就到站了。回到家裡,客廳的燈是暗的,但內屋卻還亮著燈。

聽到開門悶宏聲,老公張明歡快地跑了出來,那拖鞋在地上摩擦出的「啪啪」聲,看得出張明等待媳婦兒歸來的迫切心情。看到婉茹的身影,他高興地抱住婉茹,在她熱得通紅的臉蛋上「啪啪」親了兩口:「老婆!你回來啦!」

婉茹笑了笑,推開他:「行了行了。我還要做飯呢。」

「嗯,你快做飯。我快餓死了!」老公張明催促著她快做飯,說完,又急匆匆地跑回到了屋裡玩起游戲來。

張明不能「耽誤」太長時間,因為那頭兒還有寢室的哥們在等著他歸隊殺敵,他可不能坑隊友呀。他幾乎每天下班都要和他的這些好哥們玩上幾把游戲,一來是增進彼此感情,二來還可以放鬆心情。平時還好,但今天的這幾把游戲特別重要。因為這個賽季,他們幾個人說好了要一起晉級的。張明和幾個哥們打了賭,今晚誰贏的人頭最多,誰就請大夥兒一起到外頭吃宵夜。

聽到內屋傳來「嗷嗚嗷嗚」的叫聲,一會兒笑,一會兒罵,一會兒喊。婉茹實在不明白,一個游戲而已,至於那麼激動嗎?她面無表情、心無波瀾地擇著菜,腦子里想著要怎麼把文案再改進改進,是否要去圖書館查閱一下相關資料,或者打電話向前輩討教討教?好幾次好不容易冒出了一點兒靈感,又被屋裡「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嚇得逃遁了。

婉茹喜歡一邊做家務,一邊想事情,因為這樣可以為她節省很多時間。但弊端是,她經常因此放錯了調味料,或者是忘記放鹽,要麼就是會燒糊菜。
等婉茹做燜好米飯,炒好菜時,已經晚上10:20了。同樣是餓的兩眼發暈的婉茹,喊著老公張明的名字催促他趕快出來吃飯。喊了幾聲沒見人影,婉茹失了耐性,索性自己一個人吃起來。

或許是餓極了,飯菜格外的香。

老公張明走了出來,也被這股好聞的味兒勾得垂涎欲滴:「哇,好香啊!」說完,乾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在飯桌上,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吃了幾口,他感覺到不對勁:「怎麼味道這么甜?這西紅柿炒雞蛋你是不是沒放鹽?」

婉茹解釋道:「沒有吶,我放了鹽。不過可能我今天放了點糖調味兒,所以口感偏甜。不放點糖,西紅柿會酸的嘛。」

誰知道話剛落音,老公張明的臉像一張會變的撲克牌一樣,刷的一下陰沉了下來:「誰告訴你炒西紅柿就一定要放糖的?你難道不知道我不喜歡吃甜的嗎?你為什麼要放糖?」

婉茹無奈:「因為西紅柿很酸啊,而且你不覺得放一點糖會更好吃嗎?」

「你他媽神經病吧!酸了就一定要放糖?那為什麼我媽炒的時候不用放糖也很螞橡冊好吃?」張明氣得將筷子往盤子上一摔,那明黃色的筷子觸碰到盤子的邊如物緣,噼里啪啦地摔到了地上。張明最討厭婉茹做錯事狡辯了!

婉茹不明白張明為什麼突然發那麼大的火,就為了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值嗎?她被張明的火氣轟得火冒三丈,她很想爆粗口話罵他,恨不得賞他一個大耳光。但是,理智叫她要忍住,不要和這瘋子一般見識,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後彎下腰撿起地上掉落的筷子,繼續默不作聲地吃著自己的飯。

「他媽的,做什麼菜都要放糖!你是不是不放糖你就要死啊?是不是啊?」

「什麼B玩意兒,成天就知道放糖放糖!真他媽自私,做自己愛吃的口味,絲毫不考慮別人!」

「不中用的東西,整天除了會花錢就是會花錢,什麼事也不會做,什麼事也做不好!老子娶你有啥用!要吃你自己吃吧,老子不吃了!」

……

生了氣的張明,一直在埋怨婉茹,嘴裡絮絮叨叨個不停。他氣得索性躺在了床上,打開IPAD看起直播來。每次生氣或者無聊的時候,只有看看那些美女唱唱歌跳跳舞或者看看主播打游戲,張明才會忘記心裡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說真的,他很討厭妻子婉茹這樣做事不用心、不過腦子,除了工作,在生活中很多方面她做什麼事都是隨隨便便。菜隨便買,飯隨便做,衛生習慣較差,總是用完東西不放置原處,把家裡弄得亂糟糟的……哎,這一身的毛病,邋邋遢遢,真叫人討厭。

相反,張明的媽媽是個特別愛干凈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把家打掃得纖塵不染,乾乾凈凈。她幾乎每天打掃一次衛生,每天擦一次傢具、門窗、廚房。每次張明一回到家裡,都是乾乾凈凈,整整潔潔的。張明媽媽做飯也很好吃,用張明的話說,如果婉茹做飯的水準能達到他母親的百分之八十的時候,就非常不錯了!

婉茹表面上一聲不吭,但是心裡憋屈的不行。老公張明的脾氣,又臭又爛,一身慣出來的公子哥氣。從來不幹家務,卻成天愛挑別人毛病。她心裡也很不服氣:「什麼玩意兒,還真以為自己是太子!」

「不管他了!愛吃不吃!不吃拉倒!」婉茹恨恨地快速地把餐盤里的食物全部一掃而光,然後打著飽嗝洗起了碗。

不會兒,看到張明穿戴整齊地走出來,看樣子准備是要出門了。婉茹不想搭理他,但是還是要問:「你去哪兒?」

張明正在氣頭上,沒回婉茹的話,直接摔門出去了。婉茹也懶得理他,繼續埋頭洗碗。

張明出去和哥們兒吃燒烤去了。今天他殺的人頭最多,所以他請客。和哥們聊了一會後,加之又喝了些酒,他心情好多了。他想,婉茹即使再笨,到底也是自己的媳婦兒,生活免不了吵吵鬧鬧,這次他就大度地原諒她一回吧。席間他還給婉茹打來電話,聲音頗為溫柔:「老婆啊,我在外面和哥們兒幾個吃燒烤呢。等會兒就回去了。我喝了點酒,不過我沒醉。」

男人只要一溫柔,就很容易得到女人的原諒。那頭,婉茹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無奈笑笑,每次張明一喝上酒,就把什麼都給忘了,這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真像個小孩子。算了,不和他計較。

「你還喝酒了?你不是開車嗎?一會兒你怎麼回來啊?」

「一會兒我叫個滴滴。沒事的,你放心。哦,對了,你早點休息啊,不用等我。」

聽著張明的意識還很清醒,婉茹判斷他應該沒多喝。但也十分擔心地問他:「你在哪裡?告訴我地址,我打車去接你。」

「不用,不用。」

「你快點告訴我,趁著你還沒醉。一會兒我就過去了。」

「不用,不用啦。」婉茹一連要求了張明幾次,張明都謝絕了。還沒等婉茹說完,張明「啪」的一聲掛了電話。之後,婉茹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進去,都無人接聽。

張明覺得這點兒小事自己完全能搞定,根本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的。一個男人么,出來喝了點酒還要自己媳婦兒接,傳出去這幫哥們還不笑話死他?

婉茹最後也放棄了。她了解張明這倔脾氣,絕對的說一不二。最後,婉茹洗漱洗漱便睡了。

朦朦朧朧,在睡夢中的婉茹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是老公回來了!婉茹急忙起身開門。門打開,居然看到了公公扶著喝得不省人事的老公張明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

「還愣著干什麼?快,快來給我搭把手。」

婉茹連忙扶住醉成一攤爛泥的張明,讓他的身體盡量往自己身上靠,好減輕公公的負擔。

「爸,你怎麼來了?」婉茹詫異地問道。公公和婆婆住在附近的縣城裡,來一趟A市也要一個多小時。怎麼大晚上的,是公公把老公送回來了?而且怎麼張明喝成了這個樣子?

「噢。我給明明打了幾個電話,沒接。後來通了,他說在和朋友喝酒。我一聽聲音不對勁兒,就逼著讓他把電話給周圍的人,一問出地方便立馬開車來尋他了。這不,我到的時候,就剩他一個人趴在燒烤店沙發上睡覺呢!那幾個朋友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公公語氣不急不慢,但是微弱的面部表情還是出賣了他不悅的情緒。

「他的朋友也太自私了吧!怎麼能不管張明,扔下他就走了呢?」婉茹急忙走進廚房,找起醒酒葯來。順便她燒了一壺水,准備給公公泡茶喝。

「哎。都喝得不像樣了,誰還能管得了誰。」公公扶著張明坐下,又繼續問道:「剛才張明給你打電話了嗎?」

「打了。」

「噢,那會兒估計他已經有醉意了……」公公尋思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末了,又不緩不慢地加了一句:「其實你應該把他接回來的。」
雖然公公語氣和善,但是婉茹聽出來了,公公這是責怪她不管他的兒子哩!

婉茹辯解:「可是我問了他到底在哪兒,他死活不告訴我。而且當時我聽得出他意識還清醒著,想著應該沒什麼事。」

「呵呵,你是沒經驗。但凡這喝酒說自己沒醉的,一般都醉了。下次啊,你就提前詢問他,知道他和什麼人去喝酒,在哪裡喝酒。也好在他喝醉的時候能把他找回。要不然,放著他一個人躺在店裡的沙發上,出了什麼事那多危險啊!」

婉茹聽完,便低聲應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她默默地走進衛生間,打了一盆冷水,端過去給張明擦拭。然後又給張明喂下醒酒葯。期間,張明醉得胡言亂語,直囔囔著胃裡難受,想吐。吐了幾次,沒吐出來,憋得張明的臉漲紅漲紅的。婉茹沒辦法,讓公公端著盆,她將食指伸進張明的喉嚨里扣著,摳了一會兒,張明「哇」的一下全吐出了。

三人折騰了好久,最後,張明也緩得差不多了,公公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婉茹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2點了。婉茹擔心公公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便要挽留公公在家裡留宿一晚上。公公謝絕了,說明早還要趕著上班,所以還是快些回去吧。婉茹不好再說什麼,便點著頭答應了。

張明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嚕,嘴裡還說著夢話,他以為自己還在和兄弟們吃燒烤呢!而婉茹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心中有氣,氣得睡不著。她想著張明真是幼稚透頂,30歲的人了,每次喝酒都把持不住。喝就喝了吧,可你提前要做好安排啊!最起碼要和她打聲招呼,告訴她到底在哪兒。每次問他他都倔得不肯說,最後醉成爛泥了,還要讓家裡人操心。最令人氣憤的是,家裡人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只言片語中還是會責怪婉茹的「不作為」,因為婉茹這個妻子沒盡到責任,所以才導致丈夫喝醉了酒「留宿」在外。關鍵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天,張明醒來,他已經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了。但知道了昨晚是自己的父親把他從燒烤店撈回來的,不禁大呼:「這真是一個絕世好爹啊!還是爸媽最疼我!」

婉茹冷哼了一聲,理都不想理他。

周末,張明回老家看望父母。張明媽看著兒子回來了,樂得喜笑顏開。

回到自己家,張明像一隻放飛的鴿子,好不自由。他一邊吃著父母為他精心准備的櫻桃和西瓜,一邊翹起二郎腿看電視。看見在廚房忙活、為他張羅一桌好菜的母親,張明感到很溫暖。這種有爸愛,又媽疼的感覺真爽。

廚房裡的飯香挑逗著張明的味蕾,他肚子「咕」的一聲叫喚,勾起了喉嚨里的食慾:「媽,我要吃紅燒豆腐、清蒸魚、還有醬肘子……」

一口氣就點那麼多菜,真是貪心!張明媽笑著奚落他:「我看呀,你下次最好還是別回來了。省得我操心。」

張明爸反駁:「操啥心了?做幾個菜還能把你累壞了?兒子想吃,那就做唄!」

張明爸媽的這對話,瞬間讓張明想起了什麼。對了,婉茹呢?他「嗖」的一下彈起身子,幾步走到屋內,看見妻子婉茹正在電腦桌前忙活。

「你在做什麼?」張明一進來,適才還漾著笑意的臉變得像一張撲克牌一樣冷。

「查資料。」

「什麼資料非得要現在查?」
張明這種領導式詢問的口氣,讓婉茹不想回答他。她不吭聲,繼續著手上的操作。

「你怎麼這么不懂事?身為兒媳婦,你為什麼不去幫我媽做家務?」張明不依不饒。

「我在查閱工作上重要的資料。一會兒不行嗎?」

「一會?一會兒飯菜都做好了!你以為你是大小姐啊?父母年紀這么大了,一點幫忙的意識都沒有!娶你有何用!」終於,婉茹的這種態度成功勾起了張明的怒火。

神經病!天天挑事!婉茹氣得想摔電腦,但還是咬著牙忍住了:「你自己不也沒幫忙?憑什麼說我?」

「呵?你跟我比?你和我能一樣嗎?」張明一臉不可置信,彷彿在懷疑婉茹說話究竟有沒有過腦子。他想,別人家的兒媳婦都那麼勤快,見到活就和公公婆婆搶著干,為什麼自家兒媳婦這么不懂事這么懶呢?

婉茹不想與他爭執過多,狠狠瞪了他一眼,遂走出內屋。雖然火氣很大,但是兩人吵架的聲音很小,並沒有驚動兩位老人家。

婆婆還在廚房裡忙碌著,砧板上傳來「咔咔咔」又細又慢的均勻切菜聲。婉茹心煩至極,但是還是走上前從菜池裡撈出一把菜,擰開了水龍頭慢慢清洗著。她邊洗邊強迫自己忘掉剛才發生的不愉快的事,說服自己不要與張明一般見識,想著想著,她心裡好受點兒了,也不那麼氣了。

洗完了菜,她站在廚房傻傻地杵著,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些什麼。婆婆依舊專心致志地切著菜,好像沒注意到她站在背後的身影。婉茹看著堆在案板前的一摞菜,心想如果家裡還有一個砧板就好了,她就能幫婆婆切菜,這樣效率就會更快一些。但是,家裡沒有多餘的砧板呀!所以婉茹也只能想想作罷。

婆婆堅信慢工出細活,因此她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很細致。菜絲要切得細細的,肉要燉的爛爛的,調料要放得剛剛好……站了看了幾分鍾,婉茹覺得無聊透頂,她認為這樣很浪費時間,她想回房間繼續查閱她的資料,但是又擔心張明的指責。

婆婆依舊還在慢條斯理地切著菜,一言不發,婉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打破這樣的沉默和尷尬,然後隨便問了婆婆幾個關於如何做飯做菜之類的問題,婆婆她也熱心地回答了。她看起來就像站在婆婆身旁學做菜的乖媳婦一樣,但是事實上,她的腦子已經飄在別處,飄在她的電腦桌前、飄在她的工作上、飄在其他事上……她實在是很不心甘情願,心裡的負能量簡直要爆棚,可是她又不能發作,於是她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保持著面無表情的表情。

正在看球賽的張明,因為喜歡的球隊進了一個球,激動地大吼了一聲。在中場休息的間隙,他看到婉茹站在母親的身後,很認真地學著做菜,他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

廁所里,傳來洗衣機轟隆隆的運作聲和嘩啦啦的流水聲。張明爸爸把張明帶回的一兜子的衣服一股腦倒在了洗衣機里,順便還往洗衣機里多舀了幾勺洗衣粉,他知道兒子上班的地方粉塵多,僅僅只放一點洗衣粉是不夠的。在做完這些後,張明他爸還想起來客廳地板上還「躺著」張明的一雙臭襪子,他想一並幫張明把襪子順便也洗了,遂又走出了客廳。在拿襪子的時候,張明爸故意「冷」著一張臉訓張明:「以後臭襪子自己洗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張明聽了,嘻嘻哈哈地反駁:「憑什麼啊,你自己的襪子都是我媽給洗的。哎,我的襪子又沒人幫我洗,所以只好拿回來咯。」

公公「沒好氣」地回道:「沒人洗就自己臭著吧。」

在廚房的婉茹聽了,渾身像針扎一樣難受,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反反復復咀嚼著公公那句話的意思。公公這話,表面上像是在訓斥張明,可好像又是在說她不幫張明洗衣服,沒有做好媳婦兒分內的事。想了一會兒,婉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心裡的郁悶,又重重添了一筆。

切菜聲、洗衣機里傳來的轟隆聲、家人的對話聲、電視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柔和成一首和和美美的音樂。此時的張明心情愉悅,他覺得一個美滿的家應該就是這樣,一家子忙忙碌碌、其樂融融,和和美美。每次一回家,他心情就特別舒暢。在電視機跟前,他暗自做了一個決定,以後要每個星期回一趟家,好好陪陪自己的爸媽。

Ⅵ 幫我寫一篇短篇小說500字左右 速度

《狗》
小時候我害怕狗。記得有一回在新年裡,我到二伯父家去玩。在他那個花園內,一條大黑狗追趕我,跑過幾塊花圃。後來我上了洋樓,才躲過這一場災難,沒有讓狗嘴咬壞我的腿。
以後見著狗,我總是逃,它也總是追,而且屢屢望著我的影子狺狺狂吠。我愈怕,狗愈凶。
怕狗成了我的一種病。
我漸漸地長大起來。有一天不知道因為什麼,我忽然覺得怕狗是很可恥的事情。看見狗我便站住,不再逃避。
我站住,狗也就站住。它望著我狂吠,它張大嘴,它做出要撲過來的樣子。但是它並不朝著我前進一步。
它用怒目看我,我便也用怒目看它。它始終保持著我和它中間的距離。
這樣地過了一陣子,我便轉身走了。狗立刻追上來。
我回過頭。狗馬上站住了。它望著我惡叫,卻不敢朝我撲過來。
「你的本事不過這一點點,」我這樣想著,覺得膽子更大了。我用輕蔑的眼光看它,我頓腳,我對它吐出罵語。
它後退兩步,這次倒是它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它仍然汪汪地叫,可是叫聲卻不像先前那樣地「惡」了。
我討厭這種糾纏不清的叫聲。我在地上拾起一塊石子,就對准狗打過去。
石子打在狗的身上,狗哀叫一聲,似乎什麼地方痛了。它馬上掉轉身子夾著尾巴就跑,並不等我的第二塊石子落到它的頭上。
我望著逃去了的狗影,輕蔑地冷笑兩聲。
從此狗碰到我的石子就逃。

Ⅶ 首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哺乳期的女人》原文及賞析

圖/文:來自網路

【賞析】 在《哺乳期的女人》中,既有對美好情感的呼喚與贊頌,同時也具有鮮明的批判思想。文本中表現為雙重的批判指向。

其一是批判商品經濟對人間真情至愛的扼殺。不可否認,隨著社會轉型,各種價值觀念都經受著商品大潮的猛烈沖擊,令人震驚與悲哀的是,包括母愛在內的人性美與人情美都遭到空前的冷落與裹讀。旺旺的父母正是為了發財致富才狠心地拋下孩子。讓他生下後就孤兒般地承受著無愛的荒涼與孤苦。物質的富有與情感的缺失成為這個時代觸目驚心的反差與錯位,作家意在呼籲,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千萬不要踐踏人類社會中最寶貴的尊嚴、情感與精神。

其二是把批判的鋒芒指向了斷橋鎮人的精神領域。在斷橋鎮的文化空間中至今還彌漫著封建思想的陳腐氣息。在人們的文化心理結構中還沒有徹底清除卑劣與驅逐陰暗,並自在斷橋鎮形成了濃厚的思想輿論氛圍,成為謀害情與愛的看不見的殺手。當旺旺咬了惠嫂的乳房之後,人們不僅缺乏應有的理解和同情,竟然把一個年僅七歲的男孩非常荒唐地與性連在一起,以至於連溺愛旺旺的爺爺為履行管教的責任,不得不讓孫子承受皮肉之苦。也許,人們在戲謔旺旺的同時,釋放了心中被壓抑的情慾,然而,卻不知道這種傷害兒童的行為是多麼的卑劣與殘忍!因此,為了培養兒童的健康心理,讀者不僅需要建設高度的物質文明,同時更需要建構一個純潔的精神空間。

文/畢飛宇

斷橋鎮只有兩條路,一條是三米多寬的石巷,一條是四米多寬的夾河。三排民居就是沿著石巷和夾河次第鋪排開來的,都是統一的二層閣樓,樓與樓之間幾乎沒有間隙,這樣的關系使斷橋鎮的鄰居只有「對門」和「隔壁」這兩種局面,當然,閣樓所連成的三條線並不是筆直的,它的蜿蜒程度等同於夾河的彎曲程度。 斷橋鎮的石巷很安靜,從頭到尾洋溢著石頭的光芒,又干凈又安詳。夾河裡頭也是水面如鏡,那些石橋的拱形倒影就那麼靜卧在水裡頭,千百年了,身姿都龍鍾了,有小舢板過來它們就顫悠悠地讓開去,小舢板一過去它們便駝了背脊再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不過夾河到了斷橋鎮的最東頭就不是夾河了,它匯進了一條相當闊大的水面,這條水面對斷橋鎮的年輕人來說意義重大,斷橋鎮所有的年輕人都是在這條水面上開始他們的人生航程的。他們不喜歡斷橋鎮上石頭與水的反光,一到歲數便向著遠方世界蜂擁而去。斷橋鎮的年輕人沿著水路消逝得無影無蹤,都來不及在水面上留下背影。好在水面一直都是一副不記事的樣子。

旺旺家和惠嫂家對門。中間隔了一道石巷,惠嫂家傍山,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土丘;旺旺家依水,就是那條夾河。旺旺是一個七歲的男孩,其實並不叫旺旺。但是旺旺的手上整天都要提一袋旺旺餅干或旺旺雪餅,大家就喊他旺旺,旺旺的爺爺也這么叫,又順口又喜氣。旺旺一生下來就跟了爺爺了。他的爸爸和媽媽在一條拖掛船上跑運輸,掙了不少錢,已經把旺旺的戶口買到縣城裡去了。旺旺的媽媽說,他們掙的錢才夠旺旺讀大學,等到旺旺買房、成親的錢都回來,他們就回老家,開一個醬油鋪子。他們這刻兒正四處漂泊,家鄉早就不是斷橋鎮了,而是水,或者說是水路。 斷橋鎮在他們的記憶中越來越概念了,只是一行字,只是匯款單上遙遠的收款地址。匯款單成了鰥父的兒女,匯款單也就成了獨子旺旺的父母。

旺旺沒事的時候坐在自家的石門檻上看行人。手裡提著一袋旺旺餅干或旺旺雪餅。旺旺的父親在匯款單左側的紙片上關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膩了餅干,但是爺爺不許他空著手坐在門檻上。旺旺無聊,坐久了就會把手伸到褲襠里,掏雞雞玩。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捏住餅干,就好了。旺旺坐在門檻上剛好替惠嫂看雜貨鋪。惠嫂家的底樓其實就是一鋪子。有人來了旺旺便尖叫。旺旺一叫惠嫂就從後頭笑嘻嘻地走了出來。

惠嫂原來也在外頭,一九九六年的開春才回到斷橋鎮。惠嫂回家是生孩子的,生了一個男孩,還在吃奶。旺旺沒有吃過母奶。爺爺說,旺旺的媽天生就沒有汁。旺旺銜他媽媽的奶頭只有一次,吮不出內容,媽媽就叫疼,旺旺生下來不久便讓媽媽送到奶奶這邊來了,那時候奶奶還沒有埋到後山去。同時送來的還有一隻不銹鋼碗和不銹鋼調羹。奶奶把乳糕、牛奶、亨氏營養奶糊、雞蛋黃、豆粉盛在鋥亮的不銹鋼碗里,再用鋥亮的不銹鋼調羹一點一點送到旺旺的嘴巴里。吃完了旺旺便笑,奶奶便用不銹鋼調羹擊打不銹鋼空碗,發出悅耳冰涼的工業品聲響。奶奶說:「這是什麼?這是你媽的奶子。」旺旺長得結結實實的,用奶奶的話說,比拱奶頭拱出來的奶丸子還要硬錚。不過旺旺的爺爺倒是常說,現在的女人不行的,沒水分,肚子讓國家計劃了,奶子總不該跟著瞎計劃的。這時候奶奶總是對旺旺說,你老子吃我吃到五歲呢。吃到五歲呢。既像為自己驕傲又像替兒子高興。

不過惠嫂是例外。惠嫂的臉、眼、唇、手臂和小腿都給人圓嘟嘟的印象。矮墩墩胖乎乎的,又渾厚又溜圓。 惠嫂面如滿月,健康,親切,見了人就笑,笑起來臉很光潤,兩只細小的酒窩便會在下唇的兩側窩出來,有一種產後的充盈與產後的幸福,通身籠罩了乳汁芬芳,濃郁綿軟,鼻頭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無。 惠嫂的乳房碩健巨大,在襯衣的背後分外醒目,而乳汁也就源遠流長了,給人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印象。惠嫂給孩子餵奶格外動人,她總是坐到鋪子的外側來。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襯衣撩上去,把兒子的頭擱到肘彎里,爾後將身子靠過去。等兒子銜住了才把上身直起來。惠嫂餵奶總是把脖子傾得很長,撫弄兒子的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有人來買東西,惠嫂就說:「自己拿。」要找錢,惠嫂也說:「自己拿。」

旺旺一直留意惠嫂餵奶的美好靜態,惠嫂的乳房因乳水的腫脹洋溢出過分的母性,天藍色的血管隱藏在表層下面。旺旺堅信惠嫂的奶水就是天藍色的,溫暖卻清涼。 惠嫂兒子吃奶時總要有一隻手扶住媽媽的乳房,那隻手又干凈又嬌嫩,撫在乳房的外側,在陽光下面不像是被照耀,而是乳房和手自己就會放射出陽光來,有一種半透明的晶瑩效果,近乎聖潔,近乎妖嬈。惠嫂餵奶從來不避諱什麼,事實上,斷橋鎮除了老人孩子只剩下幾個中年婦女了。 惠嫂的無遮無攔給旺旺帶來了企盼與憂傷。旺旺被奶香纏繞住了,憂傷如奶香一樣無力,奶香一樣不絕如縷。

惠嫂做夢也沒有想到旺旺會做出這種事來。

惠嫂坐在石門檻上給孩子餵奶,旺旺坐在對面隔著一條青石巷呢。惠嫂的兒子只吃了一隻奶子就飽了,惠嫂把另一隻送過去,她的兒子竟讓開了,嘴裡吐出奶的泡沫。但是惠嫂的這只乳房脹得厲害,便決定擠掉一些,惠嫂側身站到牆邊,雙手握住了自己的奶子,用力一擠,奶水就噴湧出來了,一條線,帶著一道弧線。旺旺一直注視著惠嫂的舉動。旺旺看見那條雪白的乳汁噴在牆上,被牆的青磚吸干凈了。旺旺聞到了那股奶香,在青石巷十分溫暖十分慈祥地四處彌漫。旺旺悄悄走到對面去,躲在牆的拐角。惠嫂擠完了又把兒子抱到腿上來,孩子在哼唧,惠嫂又把襯衣撩上去。但孩子不肯吃,只是拍著媽媽的乳房自己和自己玩,嘴裡說一些單調的聽不懂的聲音。

惠嫂一點都沒有留神旺旺已經過來了。旺旺撥開嬰孩的手,埋下腦袋對准惠嫂的乳房就是一口。咬住了,不放。 惠嫂的一聲尖叫在中午的青石巷裡又突兀又悠長,把半個斷橋鎮都吵醒了。 要不是這一聲尖叫旺旺肯定還是不肯鬆口的。旺旺沒有跑,他半張著嘴巴,表情又愣又傻。旺旺看見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對半圓形的牙印與血痕,惠嫂回過神來,還沒有來得及安撫驚啼的孩子,左鄰右舍就來人了。惠嫂又疼又羞,責怪旺旺說:「旺旺,你要死了。」

旺旺的舉動在當天下午便傳遍了斷橋鎮。

這個沒有報紙的小鎮到處在口播這條當日新聞。人們的話題自然集中在性上頭,只是沒有挑明了說。人們說:「要死了,小東西才七歲就這樣了。」人們說:「斷橋鎮的大人也沒有這么流氓過。」當然,人們的心情並不沉重,是愉快的,新奇的。人們都知道惠嫂的奶子讓旺旺咬了,有人就拿惠嫂開心,在她的背後高聲叫喊電視上的那句廣告詞,說:「惠嫂,大家都『旺』一下。」這話很逗人,大夥都笑,惠嫂也笑。但是惠嫂的婆婆顯得不開心,拉著一張臉走出來說:「水開了。」

旺旺爺知道下午的事是在晚飯之後。盡管家裡只有爺孫兩個,爺爺每天還要做三頓飯,每頓飯都要親手給旺旺喂下去。那隻不銹鋼碗和不銹鋼調羹和昔日一樣鋥亮,看不出磨損與銹蝕。爺爺上了歲數,牙掉了,那根老舌頭也就沒人管了,越發無法無天,嘮叨起來沒完。往旺旺的嘴裡喂一口就要嘮叨一句,「張開嘴吃,閉上嘴嚼,吃完了上床睡大覺。」「一口蛋,一口肉,長大了掙錢不發愁。」諸如此類,都是他自編的順口溜。但是旺旺今天不肯吃。調羹從右邊喂過來他讓到左邊去,從左來了又讓到右邊去。爺爺說:「蛋也不吃,肉也不咬,將來怎麼掙鈔票?」旺旺的眼睛一直盯住惠嫂家那邊。惠嫂家的鋪子里有許多食品。爺爺問:「想要什麼?」旺旺不開口。爺爺說:「克力架?」爺爺說:「德芙巧克力?」爺爺說:「親親八寶粥?」旺旺不開口,親親八寶粥旁邊是澳洲的全脂粉。

爺爺說:「想吃奶?」旺旺回過頭,淚汪汪地正視爺爺。爺爺知道孫子想吃奶,到對門去買了一袋,用水沖了,端到旺旺的面前來。說:「旺旺吃奶了。」 旺旺咬住不銹鋼調羹,吐在了地上,順手便把那隻不銹鋼碗也打翻了。不銹鋼在石頭地面活蹦亂跳,發出冰涼的金屬聲響。 爺爺向旺旺的腮邊伸出巴掌,大聲說:「撿起來!」旺旺不動,像一塊咸魚,翻著一雙白眼。爺爺把巴掌舉高了,說:「撿不撿?」又高了,說:「撿不撿?」爺爺的巴掌舉得越高,離旺旺也就越遠。爺爺放下巴掌,說:「小祖宗,撿呀!」

是爺爺自己把不銹鋼餐具撿起來了。爺爺說:「你怎麼能扔這個?你就是這個喂大的,這可是你的奶水,你還扔不扔?啊?扔不扔?——還有七個月就過年了,你看我不告訴你爸媽!」

按照生活常規,晚飯過後,旺旺爺到南門屋檐下的石碼頭上洗碗。隔壁的劉三爺在洗衣裳。劉三爺一見到旺旺爺便笑,笑得很鬼。劉三爺說:「旺爺,你家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爺聽不明白,但從劉三爺的皺紋里看到了七拐八彎的東西。劉三爺瞟他一眼,小聲說:「你孫子下午把惠嫂的奶子啃了,出血啦!」

旺旺爺明白過來腦子里就轟隆一聲。可了不得了。這還了得?旺旺爺轉過身就操起掃帚,倒過來握在手上,揪起旺旺沖著屁股就是三四下,小東西沒有哭,淚水汪了一眼,掉下來一顆,又汪開來,又掉。他的淚無聲無息,有一種出格的疼痛和出格的悲傷。 這種哭法讓人心軟,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旺旺爺丟了掃帚,厲聲詰問說:「誰教你的?是哪一個畜生教你的?」旺旺不語。旺旺低下頭淚珠又一大顆一大顆往下丟。旺旺爺長嘆一口氣,說:「反正還有七個月就過年了。」

旺旺的爸爸和媽媽每年只回斷橋鎮一次。

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旺旺的媽媽每次見旺旺之前都預備了好多激情,一見到旺旺又是抱又是親。旺旺總有些生分,好多舉動一下子不太做得出。這樣一來旺旺被媽媽摟著就有些受罪的樣子,被媽媽擺弄過來又擺弄過去。有些疼。有些別扭。有些需要拒絕和掙扎的地方。後來爸爸媽媽就會取出許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與電視廣告幾乎同步的好東西,花花綠綠一大堆,旺旺這時候就會幸福,愣頭愣腦地把肚子吃壞掉。 旺旺總是在初三或者初四開始熟悉和喜歡他的爸爸和媽媽,喜歡他們的聲音,氣味。一喜歡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賴過去,但每一次他剛剛依賴過去他們就突然消失了。旺旺總是撲空,總是落不到實處。這種壞感覺旺旺還沒有學會用一句完整的話把它們說出來。 旺旺就不說。

初五的清早他們肯定要走的。旺旺在初四的晚上往往睡得很遲,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來了,爸爸的大拖掛就泊在鎮東的闊大水面上。他們放下一條小舢板沿著夾河一直劃到自家的屋檐底下。走的時候當然也是這樣,從窗欞上解下繩子,沿夾河劃到東頭,然後,拖掛的粗重汽笛吼叫兩聲,他們的拖掛就遠去了。他們走遠了太陽就會升起來。旺旺趕來的時候天上只有太陽,地上只有水。旺旺的瞳孔里頭只剩下一顆冬天的太陽,一汪冬天的水。太陽離開水面的時候總是拽著的,扯拉著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狀。然後太陽就升高了,蒼茫的水面成了金子與銀子鋪成的路。

由於旺旺的意外襲擊,惠嫂的餵奶自然變得小心些了。

惠嫂總是躲在櫃台的後面,再解開上衣上的第二個鈕扣。但是接下來的兩天惠嫂沒有看見旺旺。 原來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現在看不見,反倒格外惹眼了。 惠嫂中午見到旺旺爺,順嘴說:「旺爺,怎麼沒見旺旺了?」旺旺的爺爺這幾天一直羞於碰上惠嫂,就像劉三爺說的那樣,要是惠嫂也以為旺旺那樣是爺爺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張老臉了。旺旺的爺還是讓惠嫂堵住了,一雙老眼也不敢看她。旺旺爺順著嘴說:「在醫院里頭打吊針呢。」惠嫂說:「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去打吊針了?」旺旺爺說:「發高燒,退不下去。」惠嫂說:「你嚇唬孩子了吧?」旺旺爺十分愧疚地說:「不打不罵不成人。」惠嫂把孩子換到另一隻手上去,有些責怪,說:「旺爺你說什麼嘛?七歲的孩子,又能做錯什麼?」旺旺爺說:「不打不罵不成人。」惠嫂說:「沒有傷著我的,就破了一點皮,都好了。」這么一說旺旺爺又低下頭去了,紅著臉說:「我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那些,從來沒有。都是現在的電視教壞了。」惠嫂有些不高興,甚至有些難受,說話的口氣也重了:「旺爺你都說了什麼嘛?」

旺旺出院後人瘦下去一圈。眼睛大了,眼皮也雙了。嘎樣子少了一些,都有點文靜了。惠嫂說:「旺旺都病得好看了。」旺旺回家後再也不坐石門檻了,惠嫂猜得出是旺爺定下的新規矩,然而惠嫂知道旺旺躲在門縫的背後看自己餵奶,他的黑眼睛總是在某一個圓洞或木板的縫隙里憂傷地閃爍。旺爺不讓旺旺和惠嫂有任何靠近,這讓惠嫂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旺旺因此而越發鬼祟,越發像幽靈一樣無聲游盪了。惠嫂有一回抱著孩子給旺旺送幾塊水果糖過來,惠嫂替他的兒子奶聲奶氣地說:「旺旺哥呢?我們請旺旺哥吃糖糖。」旺旺一見到惠嫂便藏到樓梯的背後去了。爺爺把惠嫂攔住說:「不能這樣沒規矩。」惠嫂被攔在門外,臉上有些掛不住,都忘了學兒子說話了,說:「就幾塊糖嘛。」旺爺虎著臉說:「不能這樣沒規矩。」惠嫂臨走前回頭看一眼旺旺,旺旺的眼神讓所有當媽媽的女人看了都心酸,惠嫂說:「旺旺,過來。」爺爺說:「旺旺!」惠嫂說:「旺爺你這是干什麼嘛!」

但旺旺在偷看,這個無聲的秘密只有旺旺和惠嫂兩個人明白。這樣下去旺旺會瘋掉的,要不就是惠嫂瘋掉。許多中午的陽光下面狹長的石巷兩邊悄然存放著這樣的秘密。瘦長的陽光帶橫在青石路面上,這邊是陰涼,那邊也是陰涼。陽光顯得有些過分了,把傍山依水的斷橋鎮十分銳利地劈成了兩半,一邊傍山,一邊依水。一邊憂傷,另一邊還是憂傷。

旺爺在午睡的時候也會打呼嚕的。

旺爺剛打上呼嚕旺旺就逃到樓下來了。趴在木板上打量對面,旺旺就是在這天讓惠嫂抓住的。惠嫂抓住他的腕彎,旺旺的臉給嚇得脫去了顏色。惠嫂悄聲說:「別怕,跟我過來。」旺旺被惠嫂拖到雜貨鋪的後院。後院外面就是山坡,金色的陽光正照在坡面上,坡面是大片大片的綠,又茂盛又肥沃,油油的全是太陽的綠色反光。旺旺喘著粗氣,有些怕,被那陣奶香裹住了。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渾圓的乳房明白無誤地呈現在旺旺的面前。旺旺被那股氣味弄得心碎,那是氣味的母親,氣味的至高無上。惠嫂摸著旺旺的頭,輕聲說:「吃吧,吃。」旺旺不敢動。那隻讓他牽魂的母親和他近在咫尺,就在鼻尖底下,伸手可及。旺旺抬起頭來,一抬頭就汪了滿眼淚,臉上又羞愧又惶恐。惠嫂說:「是我,你吃我,吃。——別咬,銜住了,慢慢吸。」旺旺把頭靠過來,兩只小手慢慢抬起來了,抱向了惠嫂的右乳。但旺旺的雙手在最後的關頭卻停住了。旺旺萬分委屈地說:「我不。」

惠嫂說:「傻孩子,弟弟吃不完的。」

旺旺流出淚,他的淚在陽光底下發出六角形的光芒,有一種爍人的模樣。 旺旺盯住惠嫂的乳房拖著哭腔說:「我不。不是我媽媽!」旺旺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回頭就跑掉了。惠嫂拽下上衣,跟出去,大聲喊道:「旺旺,旺旺……」旺旺逃回家,反閂上門。

整個過程在幽靜的正午顯得驚天動地。惠嫂的聲音幾乎也成了哭腔。她的手拍在門上,失聲喊道:「旺旺!」

旺旺的家裡沒有聲音。過了一刻旺爺的鼾聲就中止了。響起了急促的下樓聲。再過了一會兒,屋裡發出了另一種聲音,是一把尺子抽在肉上的悶響,惠嫂站在原處,傷心地喊:「旺爺,旺爺!」

又圍過來許多人。人們看見惠嫂拍門的樣子就知道旺旺這小東西又「出事」了。有人沉重地說:「這小東西,好不了啦。」

惠嫂回過頭來。她的淚水泛起了一臉青光,像母獸。有些驚人。惠嫂兇悍異常地吼道:

「你們走!走——!你們知道什麼?」

Ⅷ 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說:地球上最後一個人獨自坐在房間里,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續寫)

無人的世界
「喀嗒…喀嗒….」輕和的敲門聲傳自身後,不用想我已知曉那是風兒的緣故——因為,這兒是無人的世界。
1.繁華的街道
這里好像剛沐過雨,彌漫著一絲霧氣,帶著一點朦朧。
推門而出,步入霧間,置身於一條長長的街上。起初,看到的只有齊整的碎磚街面,只有道路兩邊時時出現高腳街燈;走了些時間後玩具店、蛋糕店、圖書店、服飾店、CD店、咖啡店….各式各樣的店,各式各樣的櫥窗忽的出現在身旁,當回過神時自己的身影已映入其中。
香甜的蛋糕、誘人的櫻桃、與我分享的是胖胖的小熊;雕花的水晶鞋、可愛的蕾絲洋裝、與洋娃娃一起共舞;偶像的CD、香醇的咖啡、愛的小說被我翻閱…….
不知何時,天色暗了下來,一瞬間,所有的店,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街道變得越發引人出神。不過,我沒有停留,因為到處都有來自街燈的冷冷的光芒——我開始在街道間奔跑,逃避那照明路面的冷光。
2.高大的城堡
當月光完全替代燈光時,黑色的巨人出現在我的面前,他是一座城堡,美麗,高大,令人敬畏使人嚮往。
「咯吱、咯吱….」推開厚重的城門,迎來的是慶典般的紅黃燭光,而為燭光所照亮的,則是足已舉辦社交舞會的寬敞廳堂。
在透亮的大理石上走過,自己的倒影清晰的出現其中,不知為何,對著影的自己突然想要起舞;仔細傾聽的話,似乎本就有悠揚的舞曲在廳內回盪,其實,也不止是曲,聽,還有……舞步聲……交談聲…….歡笑聲……..酒杯的碰觸聲在互相交錯、回盪……
與自己的倒影、與悠揚的樂曲、與觸不到的舞伴共舞的我累了。拾級而上,步入二樓,隨意的推開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道門,香濃的氣息隨即將我包圍,這兒是餐廳,長長的桌上放滿了各種美食——炸雞腿、烤乳豬、鵝肝醬、三文魚、大龍蝦、鮮鱸魚…...蛋糕、布丁、慕斯、三明治……蘋果汁、葡萄汁、芒果汁、葡萄酒、血腥瑪麗…….
吃的圓鼓鼓的我、腳步不穩的我、微醺的我推門而出,推門而進,步入一條長長的廊。廊的一面有能看到美麗的月的窗、另一面是每隔數米就會出現一扇門的牆,而在宛如無盡的廊兩旁還有排得整齊的騎士盔甲,月光與燭光的映襯下他們顯得威武、堅強,讓人有安全感。
開門、關門、開門、關門……每一扇門後的房間都是不同的,有的是推滿了書籍、有的是放滿了衣裝、有的是擺滿了玩具、有的是裝滿了金幣……雖然這是座城堡,但是卻並不輸給外面的街道,一切所喜愛的東西這兒都能看到……..
3.古老的密室
我深夜醒來,走出有著舒坦大床的房間,夢游般的繼續在城堡間游盪起來。腳步仍有些不穩,血腥瑪麗的香甜還在舌間回味的緣故吧。跌跌撞撞,無意間碰落牆上的一副油畫,密室的門赫然出現眼前。
邁動腳步、步入其中,好奇心驅使。門後的也是一條廊,與先前的很像——玻璃的窗、騎士的甲、蒼白月光…..所不同的,少了燭光多了份冰涼。
開門、關門、開門、關門……每一扇門後的房間都與之前相仿,有的是腐朽的書本、有的是撕碎的衣裳、有的是殘缺的玩偶、有的是金錢的鐵臭……
沒有方向的我又推開了一扇大門,這兒是餐廳,沒有芳香。長長的餐桌上排滿食物,熱鬧非常——僅剩半隻肉翅的雞骨頭,與身著『白色緊身衣』的乳豬正在跳舞;蒼開肚皮、似乎少了點什麼的肥鵝低頭尋找著什麼;骨感的海鮮河美正談著政治……蛋糕、布丁、摩斯、三明治不知為何顯得粘稠,偶爾的,只是偶爾的好像能看到青蛙的腿,蜘蛛的眼浮現其中……..杯中的果汁早已經乾涸,唯有血腥瑪麗愈顯鮮紅……
外面有樂曲的聲響,似乎在開舞會,我打開了門,證實自己的想法——確是舞會,就在足已舉辦社交舞會的寬敞廳堂。
有舞者、有伴奏。無故撐起的西裝們,規律飄動的白紗們整齊的、優雅的跳著華麗的宮廷舞、伴奏的是烏鴉、蝙蝠、貓頭鷹……
4.一個稻草人
清晨醒來、在一片金黃的麥田;昨晚的城堡與密室不知去了何方、吃撐的圓鼓肚皮已經癟下、豎立的汗毛也已睡下,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一樣。
迎面拂來,風的感覺很溫柔,輕輕的嗅,能感到陽光的芳香。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就是那樣在麥穗間走著,隱約的能聽到孩子們的笑聲,但左顧右盼後什麼也不在。
忽的,在眼前出現了一個稻草人,深深的帶著草帽,看不見臉。我走上前去,將草帽挪開,想看看她的臉。
然後,我流淚了,止不住,也說不清,就在另個我的面前…….

半夜哭醒的我,在沒有睡著,坐著直到天明。清晨,我將艷麗的藤蘿花埋葬。

註:藤蘿花語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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