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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聽床

發布時間: 2023-06-16 13:26:58

1. 我的青春歲月(系列短篇小說之十三)寂靜的青春b

        是的,我希望一切好起來,可時間對孤獨者過得好慢。我時常在屋子裡忽坐忽立的消磨時間。周五,這個滲透著憂傷的日子,我不希望她來,可她總來,我在心底計數了多次,要找個玩處,可我把一個個篩選了,俱沒收獲。趙江是個記者,二十五歲了還沒談戀愛,實際他只是皮膚黑點而已,但前幾天也找了個很醜很性感的女孩同居了,遂沉入溫柔鄉,斷絕了所有原先朋友的信息,他的理由是他的女朋友帶不出去,放在家裡會很快樂么?我試著叩了一個電話,聽得的果然是唉聲長嘆。昔日同事趙萍,現在在電視台跑廣告,莫名其妙就把頭發染紅,讓人很不舒服,不悅目又如何賞心?還有何旦,總是約我,可她過胖的臉總是雙著下巴;王亭年齡比我還大,她好幾次向我訴說她的寂寞,可她曾和男朋友同居過;李珊是保險公司職員,穩定工作,收入頗豐,可她太愛嘮叨了。唉唉,這些先生小姐們我都和她們熱情的聊過芹彎天,那時我上班,大家一起玩解解寂寞,能接觸寂寞么?我痛苦著,為什麼這些對我興趣宛然的女性我都不感興趣,老天總喜歡陰差陽錯。不讓我遇見那一位。

那一位應該笑容如花,面龐清秀,長頭發散著清柔,身材苗條豐滿,眼睛多情大方。可她總是在那邊。一位外國朋友說:「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不錯,因為他首先對周圍人和事很苛求,而同時具有和周圍人一樣的下流想法。 

我一個人,我對我身邊的女孩充滿熱切的嚮往,我對她們充滿神秘和贊賞,雖然也許她們很平常。就象穿著黑衣服的阿華,我突然覺得她很高貴,在我眼裡飄來盪去,直到心裡。

周五了,下午,燕子的房子似乎有男的出來倒水,貞瑩的房間里似乎有很粗的男音,唯有阿華的房子如一弘靜水。黃昏時還亮著燈,我尖著耳朵也沒聽到聲音,她也許在裡面,也許出去了,或許還有一個男猛陸的呢?對了,中午,她的房子里是有男音的,她們還一起吃了午飯,但她們的門是開著的。但現在是關著的,男士還枝首頃在么?我似乎聽到床的咯吱聲,或許正熱戀呢?我憂傷的想。這房子只有我象一隻晾著的饞貓,這世界真的不公平。

我是個近視眼,直到現在我對周圍這幾位的女生面目還迷糊,阿華的對面住著兩位女中學生,總是嘻嘻的不成熟的笑,那自然不必串門的,那麼就只有阿華了,她的床鋪是不是在響?我把門半開著,天黑了,電風扇吹得我喉結有點哽咽,我把電風扇的吹拂想像成溫柔手的撫摸,在這間房子里,畢竟只有他是個動的生命了,其餘是死寂,我的牆上的字已現出蒼白的孤獨感,象我一樣。

我聽到阿華的門打開了,又關上了,她到樓下打水去了,回來時又把門打開,於是我就肯定只有她一個人,啊哈!周末,也有人象我一樣孤單!但阿華的門頃刻又關上了,我串門的想法也便關閉了。我無聊的在帖桌的報紙上亂寫亂畫,感到晚上的電風扇還有點熱。突然,燈熄了,燈熄的時候我正在樓下方便,上樓時看到四樓梯口站滿了人,一個很眼生的女孩叫我去叫老闆,老闆不在,我回來時,她問:找到沒有?我看她挺漂亮,只是後面有一位光著上身的男士把手放在她的腰。四處一片黑,怎麼辦,阿華恰好打著火機尋找著什麼,我趁機借過來,她問我有蠟燭么?我說要找。找了許久找不著,我便想關上門出去玩,阿華也在前面走,我把熱忽忽的衣服往身上一罩,心想是可以約阿華一起玩的,可燈已亮起來了,阿華說燈亮了,我只好往回走,拿起陀氏的《罪與罰》看起來。阿華十多分鍾才上來,她的門一直開著,凳子還咯咯的響。我想該還阿華打火機了,我故意把我的火機給她,試探她歡迎的程度。她說她的小一些,我看她是笑盈盈的,所以回來換時把衣披上把門關上了。我坐在阿華的床上了。

我什麼時候變得文質彬彬了?唔,失群的大雁自然也對灰黑的雲彩有欽羨心呢?看阿華正在學平面製作,我就滔滔不絕的把我的廣告從業經歷說了出來。面對女性,我發現我的口才仍舊是特別的好,阿華逐漸把電腦關了,側過身來和我說話。她問:你應聘時緊張么?我說我當過廣告公司的經理,招聘過別人。她說當老闆有什麼感覺。我說還不是一樣,大家都是凡人,我只是覺得讓別人幫我做事挺愜意,然後我把我的廣告文案精華介紹了一下,她顯得興致嫣然,說:你不是中文系的么,我同學說你在寫作,想當作家。我說我現在是專業寫作,但寫作也是一種策劃啊。象你們搞廣告設計也是一種策劃,需要新需要奇,我們是同出一脈啊。她頻頻點頭說正好找到了一個師傅了。我發現阿華有一張很嫩勻的臉,只是臉皮給人的感覺很薄,牙齒似乎隨時會脫穎而出。當她聽得津津有味時我感覺她確實挺幼稚膚淺,但不是學生式的天真,她似乎有種缺乏書本知識的蒼白,她肯定很少看書,她幾乎沒有什麼見解,沒有使我啟迪的東西,也就是說她只是一個極普通的女大學生,普通得很難給人留下印象。

然而我感動於她的談興,她興奮起來還撩了幾下裙子,她顯得有點壓抑,這與她封閉的個性有關。我們很快聊了近一個小時,我把自己袒露無遺,實際上我本來就是一爽直的人,不喜作假也不修飾。臨行時我說我要出一本書,叫她幫我設計個封面。她很情願的說好。

恰好,門口有個男士站著,說可以進來嗎。他赤著上身皮膚很黑。他一進來就熱情洋溢的說著平淡無奇的話,口齒也含糊不清。還作著很輕率很孩子氣的動作。我努力想奉和他笑,但找不到由頭,覺得他實在是太缺乏魅力了,正想離開時,燈熄了。等燈亮時那男的不知去向,阿華的門一關閉。

晚上,我想,他不會是阿華的男朋友吧,但他分明是出去了所以至少沒有同居。夜很深時,我忽又聽到了一個神秘的聲音對阿華說話,好象是鑰匙什麼的,又好象向阿華討水喝什麼的。但不久又聽到貞瑩的聲音,似乎問鑰匙什麼的,再下來又聽到貞瑩那邊傳來吵鬧的聲音,似乎正和她的男朋友吵架。

第二天清晨,我把我書的標題擬好,並把自己的作品集也附上,要她幫我設計封面。她正吃早餐,問我吃了沒有,還笑盈盈的盯了我好一會。

上午我去桃子湖,想找個門面做生意來維持我吃飯,本想轉一整天,但轉一上午就乏了,我還想到我周圍有阿華貞瑩呢。四點趕回來,一睡就睡到天黑,待吃了晚餐,正見到貞瑩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出去,她也瞅了我好一會,而她身邊那位豁然竟是昨晚找阿華的,我沒太深的印象了,但昨晚他那神態我很反感。他純粹是那種沒底氣的混混兒形象,他說話的乏味使我搖頭,於是對貞瑩禁不住同情起來,這般黑碳的身子壓在貞瑩那嬌嫩潔白的身上,真叫人忍不住為世上的美鳴不平。同時想,難怪貞瑩總帶著紅杏出牆的神態,又再想,貞瑩找這樣一位俗氣的男友她自己也高明不到哪裡去,對她印象就又減了一層,雖然在水籠頭邊她仰起頭想和我說話的神態挺迷人,還有昨天停電時嬌滴滴叫我喊老闆的也是她。

我洗完澡已很晚,阿華的房間有燈,但沒聲音,我不知道她是一個還是兩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今晚就知道阿華是不是和人同居了。可一整晚阿華的房子沒點聲音,而燈光始終亮著,直到十二點才有門開的聲音,所以我知道至少一個人在裡面。今晚天氣很熱,我幾次醒來又睡著。加之我想我和阿華進行了長達一小時的交流,我精闢的讓人啟迪的言論恰好讓她消化消化,況她還要看我的作品呢?

周日晨,我碰到阿華在洗臉,我們對笑了一下,她顯得挺友好,相反,我覺得自己夠酷的。接著,燕子來,我側過身讓她過。中午,停電,很熱,我不知阿華在不在,燕子和她的男朋友吹風,我也興致地唱著歌,還和一個木匠開低級玩笑,然後我和燕子的男朋友聊起天來,他在一家開發公司上班,而我對本市開發公司太了解了,我侃侃而談,使這個男的很佩服我,正好,阿華的門開了,但人沒出來,我想到她房子玩,看她正躺在床上,便退了出來。

整個下午我感覺阿華一直在睡,我在五點時把那本廣告書還給他,她已坐在電腦邊,於是我對著電腦侃起來,我要她做一個太陽,她就做了一個。她說她看了我的作品,想了幾個封面。我問她對我作品感覺如何,她說還不錯只是一個模式。於是談電腦,我覺得挺乏味,兩人也不是談得很熱烈。於是我出來,阿華仰起頭看我,她可能認為冷落我了。其實這也不是使我難過的地方,使我難過的是另一件事,因為我和阿華挨得很近時,我聞到的不是體香什麼的,而是帶有死老鼠的氣味,我仰頭窒息了一會,阿華竟有狐騷味。這使我很快明白她一個人過的原因。

於是我禁不住有點可憐起阿華來,晚上我沒去她那兒,她卻在我的門口走來走去,周日她整天一個人不出門,因為貞瑩她們都和男朋友玩。下午,她倆分別送走了她們的朋友,阿華才顯得有點活躍,時不時到貞瑩的房子,還發出壓抑的歡快的笑聲。

周一,我出門,在她們學校門口我發現了貞瑩,她對著太陽做了個遮望眼的姿勢,在她們教學樓前我看到了阿華她們,好象一整班在開會。阿華帶著墨鏡,燕子則轉過身遠遠的看我。我回來時只有貞瑩一個人在,她的桶子響聲等就格外清脆。她顯得很活躍,我認為是受到滋潤的緣故。她在我窗前走來走去,我隱隱覺得她已在阿華的房子里看了我的作品。

晚上我忽然有點煩,在房子里走來走去。想找阿華說話,可阿華已帶上門出去了。一去竟很久不回。我就突然想著阿華其實是個有心計的人,從我那天借稿紙到我看人的經驗,還有昨天我去玩時她說了一句:「你學會設計也好呢。至少出書不要請別人了」。我想她是故意逼出我叫她設計是想藉此接近她。還有,她昨天畫太陽時順便畫了一個小孩子,我應該說:「這是你的自畫像吧,」幽她一默以調和氣氛。另外,她說她近視不帶眼鏡是不想裝斯文。我說:「你不喜歡裝斯文么?」連說了兩次。她說那倒不是,竟耳根子發紅。男人你說你敏感。女人比你更敏感呢?

於是我想,阿華看到我一天沒回,看到我進屋,故意出去,一則證明她有地方玩,二則可以掉我胃口。而我九點開始想續寫我的《孤獨者之歌》的下集了,寫得興致,竟是下筆千言,一發不可收,對她的再回來已沒興趣了。只是在中途倒水時我看到了貞瑩,她站著看我使我很不好意思。然後她到阿華的房子,我猜想正看我的小說,因為她房子有人大聲叫她也不去。

貞瑩出去後阿華的房子還是開著,我想以討杯開水的理由去找她。但因文章寫得投入就耽擱了,我打個呵欠時阿華的房門已關了,但不久我感覺阿華的燈照在走廊上,我想下樓去方便,順便到阿華的房子轉一圈,因為晚上她洗了澡不至於有狐氣,但上來她的門又關了,我想敲她的門,但一看已十一點多,勇氣又是大減,但今天交流的願望滿濃,所以拚命在紙上寫要有勇氣,勇勇勇!但最後到底覺得沒必要。帶著微微的惆悵,我黯然的熄了燈。

清晨,我們同時開門洗漱,她說她的電腦壞了,中午我就和她研究起電腦來,氣氛是異常的和諧,我們頭碰頭也研究不出來,但我身心暢快多了,我說我明天可以幫她抬過去,她說:那可不好意思。於是我吃飯去羅!

我早早地往房間趕,剛開鎖的剎那,她的門陡的大開,看了我一眼,又關上了。我因有事,在房子拿一樣東西就走了,覺得她的動作挺復雜,三十分鍾後我回來,她的門又陡的大開,而我一身汗,先洗個澡再說,正碰上阿華在洗衣服,她特意過來和我打招呼,我便看出她的語氣中有著無奈。洗澡回來,我正梳頭,阿華忽的從我門前走過,而我的門因為風的緣故,一下自關了,而且很響,我再打開時,她的門已關了,我很不好意思,可不要誤解呵!於是打主意今晚找她聊天,她今天許是電腦壞了,無聊吧,想和我聊聊,但又不敢,或者她是叫我明天搬電腦呢!這個女孩也是,不喜歡看書,電腦一壞,自然沒事干。但我現在想掉她的胃口。看書一口氣到十點,阿華的燈已熄了,她竟睡了,阿華!未免太誇張了,倒使我有點不安了,她此刻定然正寂寞的望天,我走來走去,把門拉開一條縫,希望她能起來,然而她的房間一片寂靜,我想她肯定在等我去敲她的門,我一敲她就翻身起來,那麼話題就在花與非花之間停留,那才爽。我今晚是預計給她看手相的,看手相是我接近女孩子的高招,兩手一握,然後輔之以挑逗之語言。嘿嘿,於是我叮叮的過去,咚咚,這是我第一次敲門,回答我的是一片寂靜。

早晨我出門,恰好碰到她,她穿白襯衣不好看,阿華是一個封閉型的女孩子。我後來向她提起周六的事,她說她去玩了。我明明知道她在家裡,可見她是怕人瞧出她的孤獨。我再問她的電腦的事,她說前天叫了一個同學一個男孩子,幫她搞好了。我就有點想笑。走到她房子時,她從床頭拿出我的文學作品,我問她感覺如何,她只輕描淡寫的說了聲,不錯,就沒下文了,我是不是太自負了?

天氣逐漸轉涼,臨近周末時貞瑩就有點坐不住了,大聲喊阿華,於是她們竊竊的說話,我隱隱能聽得。「那個男孩子很有才華,只是有點酷」是貞瑩的聲音。「要抓住機會呵……」我聽不清了,嘻嘻,嘻嘻,她們笑起來似乎比男士還下流。

後來我以隨意的姿勢踱到阿華的房子,她竟有點慌亂,我反而覺得她過於拘謹,缺乏女孩應有的靈性,也許是我沒能激發她的可愛吧。我覺得有點乏味,加之她對文學的遲鈍,我更覺得索然。啊。在荒涼的季節里,只要是生命就是風景,我們何談選擇,何況阿華有一張姣好的臉。我打開門出去了,阿華的電腦還沒去修,好象她的同學沒時間,她絕對不會對我開口的,而我憚於對電腦的敏感,覺得沒必要攬這筆業務。

周末,是個艷陽天,秋天的太陽易讓人產生慾望,孤獨的青春需要收獲語言、吻和擁抱。我在外轉了一圈,企望遇到一個笑臉什麼的,那怕是一個背影。但慢慢的終究覺得有點空洞,也許還不如阿華還算白的手,說話時微露的牙齒,貞瑩猛地回頭瞧我的姿勢,或大膽的帶著挑逗的神情對著我,久久不別開。燕子該站一邊了,雖然前天她擋在過道上,我叫她讓一下,她竟很有感覺的向我笑了一下,但也難於掩蓋她的俗氣。

清晨,阿華的房子正開著,當我坐下不到五分鍾,就有一個男的咚咚咚咚地往裡走,他本來是阿華對面中學生的老鄉,前幾天在阿華的房子侃了一通,聲音很大,我聽的盡是某個錄像的踢打動作什麼的,打撞球的注意點,劉德華的鷹勾鼻什麼的。「電游室我一坐通常是一個小時」。他的粗嗓子帶著炫耀,我聽到很無聊,阿華卻不時發出歡快的大笑,臨別時還送了他老遠。現在這個人又來了。「我昨晚看了一通宵錄像,很困」。那人帶著塑料本地話說。阿華卻連說:「沒關系。沒關系,你可以睡到我床上」那個人還顯得嘟嘟囔囔,阿華就反復寬他的心。然後是阿華咚咚咚咚出去的聲音,然後又是阿華咚咚咚咚進來的聲音,貞瑩穿著拖鞋在我窗邊叫了好幾聲,阿華的房子都沒有聲音。

我吃完早飯回來,阿華的房子還一片寂靜,但當我躺在床上半休閑的看書時,卻突然聽到阿華的房子傳來劇烈的凳子桌子的撞擊聲,接著是那個男的猛地把門拉開,飛一樣的往樓下跑,然後是阿華的嚶嚶的哭泣聲。

我想去探個究竟,但終於沒有,孤獨的人總是在自己心靈翻江倒海還喜歡給人一張平靜的臉,他們對別的人和事思考得很深刻透徹,同時卻把自己丟掉了。

後來是貞瑩的聲音,她在阿華的房子站了片刻,然後敲我的門,第一次女孩敲我的門,況且又是貞瑩潔白的手指,我微笑著打開門,她問:「阿華怎麼了」,我搖搖頭說不知道,貞瑩帶著埋怨的神情瞧了我一眼,我邊跟著她到阿華的房子,看見阿華正伏在桌子上。我終究覺得和她還很陌生,默默地退回我自己的房子,貞瑩也出來,在我的窗前站了一會,在我門前作出欲進不進的動作,我沒有用眼神和微笑鼓勵她,她不久就裝作有急事般走開了。

我終究不知道阿華為什麼哭,也未必要知道,我只知道和我的這些鄰居們要離別了,月底我將不向任何人告別的搬到新的地方。在這里,我不知道我給別人留下了什麼給自己留下了什麼。

        2019.6.27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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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本經典不看後悔

3. (短篇小說)親愛的

文/風蕭藍黛

男人推開門走出來,日光逐漸變得強烈,雲朵密密綿綿地移動,空氣里飄來了混合的花香,細細一聞,像家裡的那塊香皂,讓人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他先打開後備廂,把兩箱行李扔進去,然後又轉回家。半晌,他抱著女人出來。

她躺在他臂彎里,又瘦又輕,讓他一度以為抱著的是一塊巨大而溫熱的海綿。

她戴著灰藍色的帽子,兩個顴骨在臉頰上高聳,縮水的面部肌肉使鼻子顯得又尖又高,嘴唇細長且沒有血色,整張臉像一朵臨近枯萎的白茶花,只有一雙眼睛,依舊如水鹿般發出清澈憂傷的光。

男人把女人放在副駕駛座上,幫她系好安全帶,然後又轉回家取了那個橢圓形灰白色花盆放在她懷里,裡面有九株小小的石生花。

他發動引擎,轉過頭問她:「親愛的羅小姐,出發咯?」

女人看著他露出蒼茫的笑,也不說話,只把左手合在他握著檔把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微涼,大拇指的指甲已變成黑色,像被淘氣的女兒故意用水彩筆塗黑了一般。

這樣的感覺真好,男人想。他們好久沒有吵架了呢,真是奇跡。不過對於這種感覺的評價只在他腦子里停留了一秒,當他意識到女人只能陪他度過殘余的短暫的時光,他就覺得怎能這樣想呢。如果可以,他寧願跟她吵一輩子架。

女人患了賁門癌,晚期。化療了好多次,醫生說治癒希望不大,而且化療引起的並發症對她的身體已經造成了嚴重的損傷,建議保守治療。

「保守」兩個字就等同於宣判死刑,男人當時差點想一巴掌摑在醫生的臉上。他一開始還對先進的醫學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在網上看到癌症里瀕臨死亡又成功逆襲的案例,就講給女人聽。

一向聒噪的女人卻越來越靜默,眼神越來越黯淡。她原來多有活力啊,扯著嗓子在陽台上叫孩子吃飯,中氣十足,長長的尾音,彷彿可以把夕陽和晚霞都震碎了呢。她跟他吵架的時候也特別彪悍,叉著腰鼓著眼摔著東西,像要把他活吞了。

可現在呢,誰能想到這個看似無用的賁門,不僅連接了食管和胃,也能決定生命的長短。

如今,她再也沒有力氣挑他的刺,沒有力氣與他爭鋒相對,也沒有力氣詬病他在婚姻里犯過的錯。她忍受了一次又一次化療的折磨,剝去了生活的戾氣,居然變得平和而溫馴,像一隻乖順的被卸去翅膀的鳥。

在疼得全身顫栗的那個深夜,她對他說,放棄吧,我只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你陪我安安靜靜走完剩下的日子。不要帶女兒,只有你和我。留一點美好給她吧,我不想讓她看見我生不如死的樣子。

他的眼淚如傾盆大雨,恨不能把她的身體擠進自己的胸腔里,卻在死神的要挾下根本無能為力。

於是他答應了她,把孩子交給了老人,請了假,帶著她逃了。他們穿過城市堅硬的叢林和繁華的霓虹,一路向西,向西,在大理雙廊的客棧住下了。

那裡的天空純粹得像嬰兒的眼瞳,雲朵綿延出潔白的溫柔的尾巴。他們坐在露台上看洱海,現實又虛幻,清晰又模糊。

女人把那盆石生花放在露台的木桌上曬太陽,那是有一次他們去花市買的,她和女兒一聽石頭會開花就很感興趣,兩個人蹲在那裡細細地挑了九個,每一個都像一個個長斑的小屁股。

可買回來兩年多了,沒見石頭縫里開出花來。她現在期待它能開花,這種不太可能的奇跡,會讓自己對生命萌生出微薄的希望來。

頑固的癌細胞讓女人每天都疼,可她拒絕用杜冷丁,她說沒必要了,再用也是要走的,花那些冤枉錢有什麼屁用?

她總是咬緊牙關,甚至把嘴唇咬破了。男人一直幫她按摩,期望用按壓來緩解她的痛。

可他們都心知肚明,那隻是緣木求魚,給人以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女人的食慾越來越差,吃了東西都會痛苦地吐出來,男人還是變著花樣逼她吃東西。她開始變得奄奄一息,但每天都要盡可能裝作輕描淡寫地交待後事。

「我爸的身體還硬朗,就是煙抽得太多,你得多看著他。」

「女兒交給你我也放心。她再過11年就考大學了哦,15歲可能就會叛逆了,你就多忍忍,沒有我在中間調和,可別弄成世仇。」

「我前年買的那個翡翠鐲子,記得在女兒結婚時交給她,她戴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在了,你也別想不開,要為我好好的活。世上的夫妻也就那麼回事,過日子而已,情情愛愛也不過是陳年舊夢。你重新找個人,只要對你好善持家,面上對咱女兒還過得去,也就行了。」

「銀行卡和存摺全部交給你了,密碼是你生日,以後別太辛苦,你和女兒的吃穿平常點就行了,別總和別人攀比。」

。。。。。

說這些話,有時是清晨,他背著她在洱海邊的村子裡看村民們販賣新鮮的蔬菜和剛捕撈的魚。

有時是黃昏,他們坐在露台吹著海風剝青豆。

或者是男人在廚房給她榨果汁的時候,榨汁機的轟鳴聲像癌細胞,在她千瘡百孔的身體里橫沖直撞。

甚至當她疼得在床上打滾的時候,她尖厲又隱忍的嚎叫,像一根粗暴的棍子敲擊他的靈魂,她還斷斷續續地說著這些話,讓他覺得塵世的苦太劇烈太尖銳,讓人痛不欲生。

他們結婚十年,女兒七歲。是個天真的孩子,膚色像她,白得像初春的梨花。前些年他們經常吵架,互相怨懟,在一地煙火里過著忙碌又磕絆的人生。

直到她要離開了,他才發現她像一朵棉花,吸走了他濕漉漉的感情,留給他一片驚悸不安的虛空。

不要想那麼遙遠的事情好嗎?男人總是使勁忍住眼睛裡的潮熱溫柔地對她說。

可是,或許明天,我就不再醒過來。女人喃喃自語,像說給男人聽,又像說給自己。

她知道,她已無法再把握生活,無法再掌控這個世界。其實當一切已經壞到不能再壞時,她也只能無奈地做好准備,等待那冰涼又漫長的黑夜將她一點一點淹沒。

她走的前幾天好像有預示一般,她居然說了近幾年都不太提及的那個話題。

她說,我走了以後,要不,你去找找她?如果要重新找一個人過,有點感情基礎可能會更好。

她說的時候特真誠,看不出嫉妒或者憤怒。四年前他和那個女人有點蛛絲馬跡的時候,她簡直要崩潰了,她叫囂著讓他滾,她說我瞎了眼睛才會跟了你。可現在,她居然讓他去找找她。

男人的身子震了震,轉回頭時眼睛卻瞪圓了,他吼她,你能不能別整天安排我的生活?能不能別瞎操心?我他媽誰都不找,行不!?

她的眼淚倏地滾出來,連哭泣都有氣無力。他後悔了,馬上抱住她,眼淚已止不住,他抖動著身體,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沒吭聲,他便喊她,親愛的羅小姐。

她癟著嘴扯了扯麵龐想笑,卻沒能笑出來。他剛追她的時候,像一隻討厭的蒼蠅,整天追著她喊:親愛的羅小姐。

親愛的羅小姐,一起喝杯咖啡?

親愛的羅小姐,一起去看電影?

他彷彿站在時空的盡頭,親和又諂媚的表情,借口老套,口吻俗氣。她不知道怎麼愛上他的,現在想來想去也不明白。可她一聽見這個稱呼,心就會莫名地動一動,就像被一隻小動物的舌頭舔了一樣。

她抹了眼淚,突然一本正經地說,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我都答應你。男人說。

女人從床頭櫃上的包里拿出一個透明的自封袋,裡面有數十粒黃褐色的種子。

她說,這是石生花的種子,我早前買的。等我走了,你可以每年都播種,只要精心栽培,它會發芽長大。有人曾說人的靈魂會附在種子上,看到這個,就如同看到我了。

男人望著她,把袋子鄭重地接了過來,在夜色里緊緊地抱住了她。

可惜,他們抱得再緊,回憶再長,也敵不過疾病。

她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他還幫她洗了下身,她蹲著,他打開噴頭用溫熱的水幫她輕輕地沖,動作溫柔,像在清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她面無表情,早已沒有少女的羞澀,坦然而鎮定的眸子望著他,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眼神憂郁。

他給她換上一條被大理的陽光暴曬過的內褲,拿出來的時候還帶著乾燥的皂味,他沒有給她穿胸衣,她已瘦得脫了形,以前那些漂漂亮亮的蕾絲胸衣就像兩個口袋一樣鬆鬆垮垮地攤在她胸前。

索性也不穿了,他輕輕把她放置在床上,她罩上絲質睡衣,像一片沒有重力的羽毛,將落未落地飄浮在洱海上,也飄浮在他的心裡,一直在夜色里盪盪漾漾。

她的頭虛弱地靠在白色的枕頭上,突然說,我收回以前的話,我沒有瞎了眼睛才找了你。半晌,她又喃喃地說,你一定要停止痛苦,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的心疼了又疼,他躺在她身邊,攥著她的手,聽見她微弱的呼吸,他把嘴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夜色太深太重,她就這樣走了,悄無聲息得讓人懷疑她是否存在過。她的臉很白很小,是她一直想要的巴掌臉,卻太過憔悴不堪。

男人當時以為她在睡覺,他像往常一樣去那家早點鋪買老面饅頭和豆漿,雖然她吃不下什麼,但醫生說想吃什麼就讓她吃吧。

他付錢的時候手莫名地發抖,十塊錢掉在和面的鐵皮桌子上,被店主笑盈盈地拾起來。

他走著回來的時候人是飄的,穿過洱海邊帶著水藍色霧氣的風,穿過紅色綠色屋頂的幾個小旅館。在微光浸潤的早晨,他在露台上看到花盆裡有三個石頭居然真開出花來了,一株黃色,兩株白色,有點像菊花的葉片,又細又長,讓人有種暈眩的不真實感。

他疾步走進屋裡想叫她來看這樣的奇跡,卻再也叫不醒了。一切才變得真實起來。

雖然早有準備,但他還是不敢相信。她才37歲啊,身體卻已無辜地沾染上了腐敗的氣味。

他終於陪她走完這一生了,他伏在她的胸口上哭,感受她的體溫一寸一寸變涼。

她的頭上還戴著帽子,連睡覺都不肯脫下,光潔的頭皮因沒有頭發的保護更顯蒼白。她的身上還穿著水綠色如煙柳般的絲質睡衣,帶著春的生氣,雙目卻始終緊閉如冬。

或許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不會再痛到骨髓里了,她終於健康了。

他們的緣份,真的只有半生嗎?這是後來他帶她回來,辦完她的後事,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想的。

可是,他還有多漫長的一輩子要活啊。他心裡生出絕望。

女兒似乎比他先習慣沒有她的生活,孩子的心性沒那麼復雜,他告訴她,媽媽去了天國,那是一個有花有月有風有湖的地方,沒有病痛,特別幸福。女兒眨著眼睛想了半天便笑了。可是在她耍賴鬧脾氣的時候,便哭著要媽媽,眼淚滾滾而來,把他的心扯痛。

石生花的種子一直沒發芽。

女人走了兩年,他才慢慢從那一股子陰郁里走出來,慢慢從她枯敗的身體里走出來。日子總要過下去吧,父母親友同事一次又一次說得口乾舌燥地讓他相親,他就去見了一些女人。

他從沒想過40歲的自己居然會去相親。有離婚的公司助理,有未婚的大齡剩女,有帶著小孩的單親媽媽,各種各樣的女人,各種各樣的臉和身體。

她們總像飄浮在空中的花瓣,帶著一絲香氣卻總是沾不了地。他每次看見她們,腦子里都會出現那一張眼神憂郁的臉。他企圖讓任何一個她與那張臉重合,皆是徒勞。

能繼續見第二面的女人太少了。他覺得就像看電影,看完一遍,想再看一遍的片子太少。其中有一個叫夏的女人,第二次她主動提出想見一見他的女兒。

於是他帶她回了家,平淡的三居室,散發著麻木的氣味。他的母親見他帶了女人回來,面露欣喜。女兒脆生生地叫她阿姨,夏說你女兒真可愛。

然後他們就坐在他的卧室里聊天,他倒了一杯綠茶給她,茶葉在開水裡飄浮,遲遲不肯觸底。她的眼光四處打量,看到窗檯上三個蒙著透明薄膜的培育盆,她問,種的什麼?

石生花的種子。男人答。

夏沒在追問下去,她的目光落在相框上。

如果女人的相框擺放在其他任何一個角落,他們可能會見第三面,或許還會談談未來。可他擺放在床頭櫃上,而且是在櫃子的邊緣,是一個睡在床上的人觸手可及的地方。

男人和夏都同時意識到這一點,於是他們越來越找不到話題。夏用手撫摸著透明的茶杯,茶葉慢慢落在水底,她蓬勃的一顆心也慢慢恢復了冷硬。

夏走了,男人說吃了晚飯再走吧,夏說不了不了,吃了天就晚了。

男人再沒有見過夏,她像一片晚風中的葉子消失在意味不明的夢里。

男人給石生花的種子換了很多次盆,換了很多次土,都沒見動靜。自封袋裡的種子一點一點在減少,他的期望值也在一點一點降低。女人的面孔越來越模糊。

第三年,他又陸陸續續見了一些女人。網路越來越發達,人心卻越來越冷。那些女人的年紀都不小了,直奔婚姻的主題,有些急切,有些市儈,誰都不含糊,錙銖必較,情況要摸得一清二楚,她們總認為這樣就能保證婚姻的質量。

他和其中兩個女人在見了幾次面後也去過酒店。他看著對方的眸子,摸著對方的皮膚,尋找一種陌生又熟悉的觸感。

但他什麼都沒找到,一切都是來自於身體最原始的渴望。與感情無關,與靈魂無關。

好幾年了,從女人生病他就再沒有做過愛,他的生疏讓對方生出一絲感動來,反而覺得他不油滑,很可靠。

可他做完之後就產生了愧疚感,他的身體變得荒涼,迅速從情慾中理智地抽離出來。

她們緊實且富有彈性的皮膚,混沌的情慾,都奔著走向婚姻的目的。可他沒有找到那種能量,他說不清楚是什麼,就是撲上去心裡就會長出枝葉的能量,或許,就是能讓種子發芽的能量。

他的心被包裹了一個硬殼,和那些上過床的女人也無疾而終了。他有些愴然,卻又有輕松之感。

第四年,石生花還是沒能發芽。

有一天男人在地鐵站看到了女人口中的那個她。當年他們在網上你來我往,差點讓生活滑向無法預料的深淵。現在他看著她,像看著任何一個從地鐵站匆匆而過的路人,那樣平常且陌生。

她也看到了他,她朝他笑了笑,左手牽著一個半高的男孩,他們相隔十米,蜂擁的人潮越過了他們,風依舊是冷漠的,再沒有當年那如火山噴濺的激情。

一切都涼下來了,只有生活還在熾熱地前行。

女人曾說讓他找找她。怎麼找?有些感情只是一瞬間的事,有些感情卻像癌細胞,能感染生命中所有的細枝末節。他想到女人的話就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朝著家的燈火回去了。

他在她離開的第五個年頭遇到了一個女人。

朋友的新同事,她叫潔,離了婚,沒有孩子。

她很素凈,不是衣飾的素,是感覺上的素凈,像一株百支蓮,枝葉伸展,花朵從容。

他們互加了微信,前前後後見過七八次,她也來過家裡,見到過女兒,她是一個老師,對待孩子蠻有一套。

他們居然還在有想見的慾望,可他忽然在即將確定關系的當口心生退怯了。

他變得焦慮起來,常常枯坐於深夜,捧著沒有植物的空盆一直一直看。有時甚至把盆放置於9W的台燈下,看那黑色的土面,會不會忽地冒出新鮮的芽頭來。

可什麼都沒有,那些種子躲在土壤的黑暗裡,死一般沉寂且頑固。他看著她的照片,想像著她的靈魂,忽然不知道要怎麼辦。

種子未發芽,他沒法看到她。雖然她曾說過,只要對他好善持家,面上對女兒還過得去,就行了。但他不知道他如果真要和另一個女人走餘生的路,她會心痛嗎?

潔又約他見面,他不知道去不去,像故意要把身子站在黑夜裡的人,心卻又渴望著一點點微弱的光明。

他帶著剩下的種子去了多肉花店,請店主用最好的土,幫播一下種。他嘟囔著,種了好多年都不會發芽呢。

店主是個20多歲的女孩,她看著袋子里的種子,笑了。

她說,先生,這是石生花的種莢,直接播肯定發不了芽啦。種子在種莢里,得取出來才行。

男人傻了眼,看著女孩熟練地把一粒種莢泡在水裡打開它,就像打開了他的心。種子落了出來,小得像塵埃,密密麻麻地飄在水裡。倒在吸水紙上吸干,就收獲了幾百粒。

女人肯定知道,這是不會發芽的種莢。

他彷彿看到她狡黠的笑,她是在告訴他,守著一顆永遠不會發芽的種子,就像傻瓜。她真的永遠不會回來了,她的靈魂也不會,那隻不過是寬慰,只不過是一個空洞的期望,只會讓他產生更加空洞的絕望,直到,他學會放棄和開始。

或者,她還想告訴他,他的心就像種莢,被一個殼包住了,他必須完全打開它,才能走出陰影的蒼涼,才能迎接胚芽的萌動。

無論明白哪一點,他寡淡而茫然的靈魂都能得到釋放和撫慰。又或者這些不一定是她想告訴他的,但他覺得女人一定是這樣想的。她站在天上,像一朵雲,或者是一陣風,她是瑰麗的,是溫暖的,是微笑的,她對他說,你一定要停止痛苦,一定要幸福啊。

即使沒有她。

是的,即使沒有她。

男人站在花店的門口,突然哽咽。日光逐漸隱退在雲層里,多肉植物恬淡的光澤在花架上像水一樣傾瀉,店裡的音響在放著一首安靜的歌:

親愛的你想要的我能給的是什麼

流淚的快樂是為了什麼

原來我以為可以擁有的

不過是難以釋懷的這一刻

親愛的天快亮了夢快醒了別哭了

讓黑夜停止思念的折磨

我們要勇敢尋找失去的

停止痛苦的抉擇才是抉擇

......

停止痛苦的抉擇才是抉擇。男人在心底對女人說,親愛的,我要開始新生活了。

太陽又頑皮地從雲層里鑽出來爬滿他的後背,他拿了種子,把身體邁進車水馬龍的人生里。

他在回家的路上發了一條微信給潔:周末我們帶著孩子去爬山吧?

他想,他永遠不會忘記女人,但他終於要放下她了。有些時光是值得回想的,有些未來是需要追尋的。

4. 以前看過一部短篇小說,說有一個人全身不能動,只有眼睛能看到耳朵能聽到,聽著一個人和他對話的故事,

澳大利亞作家泰格特的短篇小說《窗》,當其譯文在1987年7月號的《外國小說選刊》發表後,不久即選入中學教材。誠如譯者劉根龍所言:「這篇小說文字簡潔,短小精悍,寓意深刻,讀來確實耐人尋味。對這篇小說,不同讀者可以作出不同的理解,如細細回味,也許可以悟出點人生哲理。」我們以為,這篇小說之所以產生出如此藝術效果,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採用了「歐·亨利式筆法」,而且也因為它蘊含了豐富的辯證藝術。
原文
在一家醫院的病房裡,曾住過兩位病人,他們的病情都很嚴重。這間病房十分窄小,僅能容下兩張病床。病房有一扇門和一個窗戶,門通向走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界。
其中一位病人經允許,可以分別在每天上午和下午扶起身來坐上一個小時。這位病人的病床靠近窗口。
而另一位病人則不得不日夜躺在病床上。當然,兩位病人都需要靜養治療。使他們感到尤為痛苦的是,兩人的病情不允許他們做任何事情藉以消遣,既不能讀書閱報,也不能聽收音機、看電視……只有靜靜的躺著。而且只有他們兩個人。噢,兩人經常談天,一談就是幾個小時。他們談起各自的家庭妻小,各自的工作,各自在戰爭中做過些什麼,曾在哪些地方度假,等等。每天上午和下午,時間一到,靠近窗的病人就被扶起身來,開始一小時的仰坐。每當這時,他就開始為同伴描述起他所見到的窗外的一切。漸漸地,每天的這兩個小時,幾乎就成了他和同伴生活中的全部內容了。
很顯然,這個窗戶俯瞰著一座公園,公園裡面有一泓湖水,湖面上照例漫遊著一群群野鴨、天鵝。公園里的孩子們有的在扔麵包喂這些水禽,有的在擺弄遊艇模型。一對對年輕的情侶手挽著手在樹陰下散步。公園里鮮花盛開,主要有玫瑰花,但四周還有五彩斑斕、爭相鬥艷的牡丹花和金盞草。在公園那端的一角,有一塊網球場,有時那兒進行的比賽確實精彩,不時也有幾場板球賽,雖然球藝夠不上正式決賽的水平,但有的看總比沒有強。那邊還有一塊用於玩滾木球的草坪。公園的盡頭是一排商店,在這些商店的後邊鬧市區隱約可見。
躺著的病人津津有味地聽這一切。這個時刻的每一分鍾對他來說都是一種享受。描述仍在繼續:一個孩童怎樣差一點跌入湖中,身著夏裝的姑娘是多麼美麗動人。接著又是一場扣人心弦的網球賽。他聽著這栩栩如生的描述,彷彿親眼看到了窗外所發生的一切。
一天下午,當他聽到靠窗的病人說到一名板球隊員正慢悠悠地把球擊得四處皆是時,不靠窗的病人,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為什麼偏是挨著窗戶的那個人,能有幸觀賞到窗外的一切?為什麼自己不應得到這種機會的?他為自己會有這種想法而感到慚愧,竭力不再這么想。可是,他愈加克制,這種想法卻變得愈加強烈,直至幾天以後,這個想法已經進一步變為緊挨著窗口的為什麼不該是我呢。
他白晝無時不為這一想法困擾,晚上,又徹夜難眠。結果,病情一天天加重了,醫生們對其病困不得而知。
一天晚上,他照例睜著雙眼盯著天花板。這時,他的同伴突然醒來,開始大聲咳嗽,呼吸急促,時斷時續,液體已經充塞了他的肺腔,他兩手摸索著,在找電鈴的按鈕,只要電鈴一響,值班的護士就立即趕來。
但是,另一位病人卻紋絲不動地看著。心想:他憑什麼要佔據窗口那張床位呢?
痛苦的咳嗽聲打破了黑夜的沉靜。一聲又一聲……卡住了……停止了……直至最後呼吸聲也停止了。
另一位病人仍然盯著天花板。
第二天早晨,醫護人員送來了漱洗水,發現那個病人早已咽氣了,他們靜悄悄地將屍體抬了出去,絲毫沒有大驚小怪。
稍過幾天,似乎這時開口已經正當得體。剩下的這位病人就立刻提出是否能讓他挪到窗口的那張床上去。醫護人員把他抬了過去,將他舒舒服服地安頓在那張病床上。接著他們離開了病房,剩下他一個靜靜地躺在那兒。
醫生剛一離開,這位病人就十分痛苦地掙扎著,用一隻胳膊支起了身子,口中氣喘吁吁。他探頭朝窗口望去。
他看到的只是光禿禿的一堵牆。

5. 找一個短篇小說...

滴血鐲
作者: 秋凝冬雪
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叫凌兒。正值20歲花樣年華,長得水靈靈的,非常討人喜歡。唯一令人悲哀的是,她從小就啞了,發不出聲來。為此,她的母親尋訪名醫,卻毫不奏效。她不知道她的父親是誰,每當她問起自己的父親的時候,母親總會皺著眉頭不語,或含糊了事。阿凌很懂事,知道有苦衷,就也沒有再追問。
她的母親叫殷雪梅,人們都叫她殷娘,她很樂於助人,村裡人都認識她。
凌兒常常去幫母親買菜,有一天,路上竟撿到一個晶瑩剔透的手鐲。雖然沾了滴血,但無疑是一個很令人驚喜的寶貝。她連菜也顧不上買了,欣喜地回家去,想把這個手鐲給母親看。
凌兒剛進家門,殷娘就說:「凌兒啊,這么快就買回來了?呵呵,畢竟你們年輕人的腿腳比我們好用啊。」
凌兒趕緊進去殷娘的卧室,用手劃道:手鐲,漂亮。有血,戴上。沒買菜。
殷娘畢竟是凌兒的母親,知道她要說什麼:「呵呵,真漂亮,當了還能值很多錢呢。」凌兒比劃道:不要,戴。殷娘笑了:「那我就戴了,你快點去買菜吧。」凌兒笑了笑,提著剛才的籃子走了。
殷娘望著凌兒出門的背影,不知不覺嘆了口氣。「孩子她爹……」
過了一會兒,凌兒買菜回來,卻發現家裡已不堪入目:家裡的衣服被翻得到處都是,地上是從未有過的泥濘,床已經徹底被翻了個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雜亂,令人頭痛。對了,娘……娘呢?凌兒趕緊尋找,卻不見殷娘的蹤影。當凌兒到後院時,她驚呆了,殷娘已被官差捆綁住,眼裡還噙著淚水,彷彿要說什麼,但還是低下了頭。
凌兒手裡的菜籃已掉到了地上,張大了嘴想說話:「這是怎麼回事!」
官差雖看不懂,但也答道:「剛剛接到報案,說西街宋掌櫃家有大量財務被盜,懷疑是殷娘所為。」
凌兒覺得好可笑,殷娘這個柔弱的身子,又怎會當起強盜?
官差接著說:「證據就是這個手鐲。這是宋掌櫃家的被盜財物之一。」
凌兒不覺心裡著急,這個手鐲明明是自己撿到的!娘又為什麼不解釋呢?為什麼不告訴官差,這個手鐲是自己的女兒撿到的,與自己沒又任何關系!
凌兒好恨自己,如果自己能說話的話,就不會想現在這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母親被官兵抓走……而那個手鐲,因為留有血跡,宋掌櫃嫌晦氣不要它了,留給了凌兒。
幾天後,殷娘被處死了。
悲痛欲絕的凌兒悄悄從執刑場上回了家,握著那個害母親的手鐲,想著當初如果自己不去撿的話,如果自己能說話的話,如果自己能跟縣令說明一切的話……想到這里,凌兒想嚎啕大哭,又沒有聲音,只能把所有無奈加到眼淚上,啪嗒啪嗒地掉在那手鐲上的眼淚上。
凌兒低頭一看,頓時驚呆了:在冰冷的地上積著的不是淚,是一灘血!凌兒望著自己血淋淋的手,定睛一看,血竟然是從手鐲上的血跡流出來的!而地上的血,卻朦朦朧朧的呈現一個人像,越來越清楚,竟然是當今縣令舉著一把刀。凌兒嚇呆了,卻又發現,血上的景象竟然還會動!
窗外很黑,縣令殺了一個女人,並把它埋在縣衙的後花園里……
凌兒看著它,知道自己發抖著的手,沒有握住那鐲子。它掉在血灘上,一圈圈的波紋淡化了映像,又消失了。
凌兒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雖然鐲子還是掛在她的手上,而地上的一灘血,卻顯得格外刺眼。
這鐲子……難不成這是真的?
那一夜,凌兒感覺好累,虛脫般躺著,卻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凌兒覺得頭昏昏的,她戴起鐲子,到集市去買菜。賣豬肉的姜大爺還在攤子後面悠閑地坐著。
凌兒馬上走了過去。姜大爺看見凌兒來了,說:「凌兒啊,一個人的日子很苦吧。我到現在也不會相信,殷娘這么好的人竟會偷東西……可憐的孩子啊……」
凌兒笑了笑,拿了些豬肉,剛要給姜大爺付銀子,卻被他擋住了。
「孩子啊,這錢給你,以後就用這個維持生計吧,我也給不了太多啊。」說著遞給凌兒一百兩的銀票。凌兒不好意思拒絕,只好笑了笑,收下了。
就在凌兒轉身的那一瞬間,凌兒忽然聽到李姑與姜大爺的談話:「聽說啊,縣太爺的夫人突然失蹤了,但縣太爺卻不太著急,只是派了些官差去找,一點也不重視呢。」
「唉,或許縣令應該早就知道那個女人是因為錢財而嫁進來的。」……凌兒頓起疑心,難不成鐲子告訴我的景象是事實的?縣令殺的,是自己的夫人!
她的腦子好亂,所有在她身邊發生的一切太難以置信了。
她突然想起奶奶給她講的滴血鐲的故事:很久以前,有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名春瑩,是一個官霍世家的大小姐,卻無奈愛上了一介姓蔣的書生。
他的父親竭力反對這門婚事,並且說春瑩已和石公子有婚約 。但春瑩以死相逼,無奈父親只好聽從她,匆匆辦了婚事,並趕出了家門。春瑩與蔣書生重新過起了日子,雖清貧,但也幸福。
三年後,書生寒窗苦讀,終於考試中第,當了一方的縣令。但是春瑩卻發現蔣生竟與司徒家金扇小姐眉目傳情,並瞞著她私會。春瑩又怎能受得了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只是一個稍縱即逝的愛情?當晚,蔣生回來以後,春瑩一語道破自己的所見所聞,並扯起一塊白布,准備自殺。
蔣生非但沒有阻攔春瑩,還更加地刺激她,春瑩說要保官,蔣生大笑:「我就是官!」並拿起一把切菜刀刺向春瑩。血濺白紗,春瑩被扔在了某個荒山野嶺,聽得見的只有狼的哀鳴聲。
後來,春瑩化成了一個玉鐲,稱為滴血鐲,如果戴它的人兒也遭到了與她相同的經歷的話,就會留下主人的一滴血,一碰到眼淚就會吸取流淚人的血,把主人死時的景象映在血上……凌兒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昨天的血是她自己的!難怪頭總是昏昏沉沉的……
她馬上走到宋掌櫃家,竟得知這玉鐲是縣令在處理一些不用的物品的時候賣給他的。
這滴血鐲一定是失蹤的縣令夫人的,不是,是被殺害的縣令夫人的!
凌兒已經不再懷疑鐲子的映像了。凌兒猜測,是縣令愛上了另一女子,負了他的夫人,並將她殺害,埋在後花園里。
她當場來到縣衙,擊鼓鳴冤。
此時正值當今皇上微服私訪,落戶縣衙。
「咚——咚——」
鼓聲震人心魄,縣令聽聞,立即升堂。皇上也要參觀,看一看此官究竟是如何審案的,縣令只好聽從。
「升——堂——」
堂外聚集了好多人,有姜大爺,李姑,還有一些看熱鬧的村民。「堂下之人所謂何事?」
凌兒不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哦,原來是個啞巴。你要告誰?」
凌兒拿起手,瞪大了眼睛,指向堂上之人。縣令驚呆了,這分明是指他!這種民告官的事情他還是頭一回碰到,還是在當今皇上面前!
「大……大膽!區區小女子竟敢擾亂公堂,打二十大板,立即趕出縣衙!」
凌兒並沒有驚慌,只見她舉起手,把滴血鐲取下來,放在地上,並且用力咬自己的胳膊。
「慢!」縣官很好奇,「這女子究竟要搞什麼名堂?」
巨大的疼痛使凌兒留下了眼淚,而那淚水又落在了地上,漫過滴血鐲。不久,地上積了一灘血,縣令的影像浮現在了那裡,在場的人無不目瞪口呆,包括緊皺著眉頭恐慌著的縣令。只見血中的縣令又一次舉起刀,刺向縣令旁的女人。那女人死了,縣令倉皇地把她抱住,埋葬在後花園……
一個不知道規矩的小衙役大叫起來:「這分明是失蹤了的縣令夫人!」縣令回頭看了一眼聖上,又轉過頭來哆哆嗦嗦地說:「這……這女子無憑無據,竟使用妖……妖物來陷害本官,加二十大板!」
「慢!」
皇上起身,「是真是假我們只要看一看後花園的地下不久知道了?難不成這小女子夜裡翻牆過來把你的夫人埋在那裡不成?」
跟在皇上身邊的公公立即喊道:「聖上移駕後花園——」
「不用了。」縣令一看隱瞞不住了,便平靜地說,
「我承認,是我殺了她。她竟然以為抓找了個把柄就能威脅我,做夢!」
縣令走到皇上面前,跪了下來。
「皇上,老臣知道錯了,甘願受罰。唉,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采那一朵傲雪上的梅花!」
皇上聞聽此言,皺了皺眉,問:「這是什麼意思?」
縣令不知不覺流下淚來:「當年,我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少年。有一年,雪下得很大,我竟然發現窗外的樹上開了梅花,它是那麼美麗而又嬌艷。我趕緊跑出去,把她采了下來。就在此時,我碰到了一個姑娘。她比梅花還美,美得讓人動情。她見到我采梅花,便對我說自己也喜歡梅花,她的名字里也有梅字。我們如同見了就別的故友一般,談了許許多多的事情,直到雪停了,她才依依不捨地說要回家去了。第二天,我向父親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孩,要向他提親。原以為父親會很高興的,但他老人家卻勃然大怒,堅決不同意。說我是一個少爺,怎能看上一個貧賤的女子?」
說到此時的縣官已經是淚流滿面:「我使者我的性子,看父親能不能改變主意,但我始終沒有等到那一天。我無可奈何地逃出了家門,拉上她,過著逃亡的日子。我們生了一個孩子,為了紀念那梅花,我給我們的女兒起了一個名字叫李凌梅。可是好景不長,我的父親很快發現了我的蹤跡,並派了大量的人來抓我。就在我們家的僕人來到我們所住的房子前的時候,小小的凌梅感覺肚子餓了,便想要嚎啕大哭。我急了,馬上把毒葯往她嘴裡灌。我真是一個失責的父親啊,把女兒給毒啞了,還被僕人抓到……我留下她和孩子,無可奈何地被捉走了,並與琳小姐成親……昨晚,夫人竟然說我是有婦之夫,而且到現在還瞞著她有一個孩子的事情,揚言要自殺,要報官,要告訴皇上……我當時失控了,等我清醒過來時,她已經死了。我萬萬沒有料到,她竟然就這樣死了……我對不起你啊!臧琳,還有雪梅!」
凌兒一聽,驚呆了,這明明是她母親的名字!她張大了嘴,彷彿要說出什麼,卻發不出聲來……終於,她瞪大了眼睛,發出了猶如嬰兒初次來到人世間的第一聲啼哭般的聲音:「爹——」
縣令慌忙轉過頭來,走向凌兒:「你不是啞巴嗎?你剛才叫我什麼?」
凌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淚如雨下地歇斯底里地嚎叫著:「我就是殷雪梅的女兒啊!凌兒!李凌梅!」
縣令跪在了凌兒面前:「你真的是……殷雪梅的女兒?!難怪你們有幾分相似之處!雪梅呢?她還好嗎?」
凌兒終於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娘親那時被捉走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反抗,她一定是看到了滴血鐲隱藏的情景,並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深深地自責著!
「爹,你還記得嗎?兩年前,西街宋掌櫃家被盜的案子?」「當然記得了。那時不是一個女子偷了東西嗎?後來逮捕歸案了。啊!難道……」
「沒錯!那時被殺的,就是我的娘親!娘親看到了你當給宋掌櫃的手鐲,看到了那裡的所有事情!她大概也猜出幾分了吧。當官兵把手鐲當成贓物要抓她的時候,她怕連累你,自己承擔了一切的罪過……」
「我該死啊!……」
此時凌兒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頭昏昏沉沉的,彷彿血被吸走了一般……對了,滴血鐲!她和縣官的眼淚留在了滴血鐲上,它在無情地吞噬者他們的血!
「爹……能在死之前叫一聲您,我死也足夠了……」凌兒有氣無力地說道。
此時的縣官也猜出了幾分:「雪梅啊……我要死了……但是我見到我的女兒了……」
兩個人在縣衙昏了過去,皇上急忙趕過來:「快傳太醫!」縣官和凌兒馬上被送走,外面的人都擔說散就散了,有些人還嘖嘖地指責者,不只是職責縣令,還是縣令夫人,還是那傻傻的殷娘。
而此時的縣衙留下的只是一灘血,不斷地重演著一個畫面:血中的縣令拿起一把刀,刺向臧琳夫人……

6. 求一部短篇小說!

青青子衿 洛袈小麥

子衿自昏迷中醒來時,發現之前喧囂的閨房已是安靜如常,舅舅家的兩個女兒想必已離去。丫鬟隨喜把雕花的窗戶全打開了,一抹陽光沿著打開的窗戶摸索進來,窗檯上的君子蘭開得正旺。 他坐在陽光里,皺著眉頭為她寫方子。他劍眉朗目,挺直的鼻子,挺拔的腰身,她以前所見的郎中多半年老體衰,像他這般干凈清爽的男子倒真是沒見過。 子衿忽然就紅了臉。
【 一 】 子衿自幼體弱,又有心悸病,出生不久母親便離世。父親倒是極愛她的,一直都不曾婚娶,怕那後母會背著自己虐待子衿。季家的典當行越做越大,在子衿10歲那年,季家成了開封的首富。都知道季子川膝下無子,季府的萬貫家產將來都是季子衿的,所以提親的人幾乎要踏破季府門前的青石板。季子川微笑著推託,只說子衿年紀小。 如此一等就是七年。子衿生活在父親為她營造的世界裡,溫暖安穩,只是時常要延醫吃葯。 那天的天氣極好,舅父家的兩個女兒來訪,姐妹們唧唧喳喳,說起街上貼著的通緝令來。據說是一位何姓御醫狠心毒死了皇上最愛的鸞妃,然後潛逃出宮……兩個表姐說得興起,嘴唇開開合合,子衿覺得頭暈,摸索著端起細瓷茶杯來,然後就聽得嘩啦的清脆聲,子衿暈了過去。府中的家丁亂成一團,慌亂中,隨喜拖了一個面生的青年大夫過來。季子川來不及細問。那後生神態自若地坐定,然後伸出兩根干凈修長的手指搭在子衿冰涼的手腕上。凈手之後,他坐下來寫葯方,字是極飄逸的瘦金體,署名是陳忠恕。 方子呈到季子川的手中,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多了雙寶這味葯。那青年莞爾,說這是我家祖傳的葯方。 陳忠恕始終堅持自己煎葯,一個人關在小廚房裡,不許任何人進入。那味葯引子雙寶,始終都無人睹得它的真面目。 吃了陳忠恕的幾服葯之後,子衿的身體倒是好了起來。白皙的臉上開始出現紅暈,胃口似乎也開了,心悸病許久都沒有復發。 季子川大喜,吩咐廚娘煮了許多稀奇的菜式來,說是要答謝陳忠恕。陳忠恕一襲青衫,舉止大方,季子川顯然對他頗有好感。兩人談興漸濃,不知不覺已是月上柳梢。子衿坐在父親的下首,低頭舉眉之間,眼神難免和陳忠恕碰個正著,兩人便慌忙避開去。季子川看在眼裡,卻是喜上心頭。 二月的深夜,月色清涼。子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身邊的隨喜睡得倒沉,子衿搖了許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說,陳忠恕我一點都不了解,我知道的那點消息,早就告訴你了。說完,翻身又睡了。 隨喜長子衿兩歲,8歲被賣入季府,做子衿的侍女。所以兩人姐妹之間的情誼多於主僕。子衿依戀她,她疼愛子衿。
【 二 】 已是初夏,香樟木的雕花窗子全推開了,四面八方的風逡巡著吹進來。隨喜做的珠串,掛在窗欞上,彼此擁擠著,碰撞著,發出悅耳的低鳴聲。陳忠恕顯然被這樣的聲音吸引住了。他空閑著的那隻手情不自禁地和著珠串,輕輕地叩擊著桌面。 子衿的心怦怦地擂鼓似的跳個不停。隨喜站在子衿身後,看看陳忠恕又看看子衿,她的臉色漸漸陰郁起來。良久,陳忠恕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子衿說道,再調養一陣子,就好了。他寫好方子交給隨喜,隨喜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她和他,子衿忽然呼吸艱難。陳忠恕看著她,那麼,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出去走走? 三三兩兩的人群,出得城來。掃墓的人多,踏青的人更多。 陳忠恕走得極慢,子衿知道,其實他是在等她。足不出戶的女子,自小身子又弱,遠足之於她,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多虧了他的體貼。 他們第一次說了那樣多的話。他說他來自南方,幼時也曾家境富裕,後來因父親得罪了官場中人,被削職回鄉。父親一病不起,母親亦撒手西去,那年陳忠恕16歲。好在他自幼喜讀醫書,又被名師指點過,再加上生性豁達,所以一路行醫,權當自己是在遠游罷了。 都說是醫者父母心,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虛弱得連呼吸都困難,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最初的情感總是源於心疼吧。
【 三 】 歲末之前,他們初婚。隨喜大概受了風寒,忽然病倒,好了之後始終面色戚戚然。她說子衿,你嫁了人,就不會再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了。子衿笑她,原來在吃陳忠恕的醋,又輕輕颳了一下隨喜的鼻子說,無論何時,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無論陳忠恕喜歡與否,季子川漸漸地將手頭的生意移交給了他。一年後,子衿產下一子,取名季嘉平,隨了子衿的姓,是陳忠恕的堅持。季子川異常高興。 立秋之後,季子川病倒了,持久地咳嗽,人漸漸佝僂下去,直至停了呼吸。子衿永遠都記得,陳忠恕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對她說,子衿,你還有我。短短六個字,如一柄溫熱的劍,直直地擊中她的心。 辦完父親的喪事,或許是過度傷心,子衿舊病復發。陳忠恕開了方子,隨喜抓來葯,在後院里支個小火爐,蒲扇一搖一搖地扇著火。子衿笑道,你現在會偷懶了,不肯親自熬葯了。陳忠恕微微一笑,隨喜很聰明嘛,早學會了如何熬葯。 子衿纏綿病榻數日,身體竟是一天不如一天。陳忠恕偶爾會大聲責罵下人,怪他們偷懶,其實都是無名火,發得沒來由。 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典當行的生意也開始忙碌。陳忠恕每日要去店裡,總是很晚才回來。無論多晚,他都要親自熬湯葯、煮燕窩粥給子衿吃,不許子衿吃下人煮的食物或是湯葯。 冬至那天,陳忠恕被同行請去吃酒。二更之後還未回來,子衿喊餓,搖著隨喜的手向她撒嬌,說要吃燕窩粥。隨喜躊躇良久,終於親自下廚煮了燕窩粥端上來。 子衿接過燕窩粥,門吱呀一聲響了,陳忠恕走了進來。看到子衿手中的燕窩粥,他的臉色變了變,隨喜的臉色也變了變。他說吃了太多酒,現在肚子很餓,他讓隨喜再煮一碗燕窩粥給子衿,然後坐下來,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碗燕窩粥。 第二日,季府傳出喪樂,下人向親戚朋友報喪,說昨晚陳忠恕吃醉了酒,失足跌落在水塘里。喪事辦得很隆重,前前後後,都是隨喜在操持。季子衿早已沒了主意,鋪子里的生意還是要繼續。賬房先生拿了賬簿過來,還是隨喜替她拿的主意,簡單的三兩句,賬房先生便點頭退下了,眼睛裡竟是欽佩的神色。 子衿輕輕握住隨喜的手,將額頭抵上去,倘使沒有你,隨喜,我該如何面對這一切。隨喜掉下淚來,那淚,像大大小小的珍珠,直直地砸在子衿的頭發上。 隨喜一夕之間堅強起來。在隨喜的細心照顧下,子衿的精神漸漸好了,有時會和她一起去鋪子。隨喜將所有的賬目和生意往來的單子都拿給子衿。季家的產業,你必須自己管理,外人終究是靠不住的,為了嘉平,她頓了頓,為了陳忠恕,子衿,你必須堅強地走好以後的路。 子衿搖著她的手,我知道你會陪著我,隨喜,你不能離開我。 隨喜死於兩年後。那天下了第一場秋雨,天氣微涼,隨喜著一身白色的衣裙,坐在藤椅上,人如一杯沏好的茶,漸漸就涼了下去。 他喜歡著白衣的女子,隨喜看著子衿,虛弱地說。子衿握住她的手,眼中漸漸有淚,你放心,我會把你和他葬在一處。隨喜的嘴角已溢出鮮血來,他一定不願意看到我,把我葬在他五百米之外,讓我能遠遠地看著他就可以了。 她自己服的毒,鶴頂紅,一杯致命。
【 四 】 隨喜說恨她,是的,她比子衿健康,甚至比子衿聰明。但子衿是雲端的花朵,她則是腳底下爛污的稀泥。她不甘心。 遇見陳忠恕,原本是無心插柳的事,偏偏是他改了姓名改了相貌就是不改用葯的習慣。通緝令里寫得明白,陳忠恕為人開方子,喜歡用干玫瑰花兒做葯引子,普天之下無人雷同。雖然他將葯引子取名為雙寶,雖然他很細心地將用過的葯引子都碾碎了,可是,細心的隨喜還是揀出了那些細碎的玫瑰末兒。她許他以五萬兩黃金,步步為營地要拿走季家的所有財產。他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答應了隨喜。 只是,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陳忠恕會真的愛上子衿,自己竟也會昏了頭愛上陳忠恕。燕窩里有毒,是特意揀陳忠恕不在家的時分燉的。可是陳忠恕還是回來了,不早一步,也沒晚一步。 陳忠恕看著那碗燕窩粥,覺得人生始終都是一張網,他是網中的待宰殺的魚兒,無論到哪裡,都無法掙脫束縛。他站在黃金堆砌的宮殿里,眼見著那些繁華與富貴在身邊來來去去,只覺得寒冷與荒涼。以前他是宮廷里最有名氣最有前途的御醫,上司賞識,同僚巴結。只因不肯答應醋意大發的皇後毒死皇上最愛的鸞妃,他只好潛逃出宮,隱姓埋名地活了下來。可鸞妃還是死了,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說他毒死了鸞妃,畏罪潛逃。 那碗燕窩粥毒死了陳忠恕,子衿卻選擇了寬恕。原來她一直都知道。隨喜還以為自己布局縝密,無人看得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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