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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說短篇打錯電話

發布時間: 2023-05-25 10:14:03

Ⅰ 言情小說 打錯電話的 現代的是女主開花店的,有三個哥哥,晚上送貨的時候打錯電話到男主手機上瞭然後一系

推薦你一些不錯的言情小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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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合法戀人【已出版】》文 / 落棋砂
她是正牌乖乖女,擁有好面容卻藏在一副老氣「婆婆」裝下。她願賭服輸,前去機場接媽咪那法國歸來的寶貝弟弟,卻不料,途中冒出一個帥得一塌糊塗的男子,奪去她掩人耳目的黑框眼鏡不說,還肆意偷走她的初吻!
她二話不說給了他一腳,然後死命地逃回家,將接小叔的任務拋到九霄雲外。
可當那個美男竟然提著行李微笑著出現在她家門口,對著媽咪嘻哈笑道,「Hello老姐,好久不見」接著,還不忘拋給她一個迷死人的媚眼,「接下來的三個月,還要麻煩侄女照顧啦」
……天,這到底上演的是哪一出戲!

《香水女王(出版名《聞香識女人》)》文 / 攜愛再漂流
花朵賦予了香水奇跡與震撼,
香水給愛情帶來安寧或是激情,沉醉或是清醒。
愛情賦予了花朵種種的寓意:傷感或是摯愛,永恆或是幻滅。
阿蘭諾,深情款款,卻總是露出花花公子的樣子;
君邵陽,心機重重,卻總是陽光男孩的親和樣子;
隋馨,職場霹靂嬌娃,卻被迫捲入一場陰謀,不得不另闢蹊徑,成為調香師。她是驕傲的黑天鵝,永遠不會期待王子的救贖,她只用自己的智慧和行動來構建自己的王國,做真正的女王!
他們邂逅在格拉斯,重逢在花都巴黎,從而演繹出帶著芬芳、淚水、仇恨的浪漫故事。
精心調制的不僅是香水,也是愛情。香水是女人俘虜男人的神秘武器,更是早已詮釋了愛情的真諦——毒葯終敵不過一生之水……

《蝸婚》文 / 白槿湖
比蝸居更慘的是蝸婚!!!
同前夫及其女友住一個屋檐下,一部現代版的宮斗。
前妻和小三的大作戰!還有新的浪漫情緣!
小三來襲後,小四繼續,還有小五等著你!
●季素和溫安年跑了三趟民政局,最終離了婚。
離婚不離家,他們依然住在一個屋檐下蝸婚著。
當溫安年帶著一個妖嬈的女人回家,
他指著那個叫秦湯湯的女人對季素說:她是我的女友。
季素就想起六年前他也是這么對他的家人介紹她的。
溫安年,我就在你的隔壁,你和秦湯湯溫柔的調情,
深深刺痛我的神經,那些情話似曾耳聞。
秦湯湯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搬進了他們存了七年才買的房子,
她開始機器一般的工作,她要買房,她要離開這所房子。
直到楊之放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愛憐地說,季素,我帶你走。

《老公是灰太狼》文 / 小七妹妹
她從各國求親王子中,獨挑了智力低下、害羞且常被欺負的初雲國十七皇子!世人不解,她笑,刁滑奸詐——灰太狼老公,請多指教咯!
將玩弄人心、享受貪婪、啜飲慾望的本性掩藏在憨實外表下的他,沒有想到那似精靈般靈動的女子會從一大堆青年才俊中挑中他!眾人不解,他笑,憨態可掬——美麗的皇妃,請多賜教!
老婆,我……;老婆,我我……;老婆,我我我……
「可惡,竟敢欺負我老公!」(只有我才可以欺負我老公!)

《絕對0℃情人》文 / 如意天
夜總會慶祝恢復單身的party上,
慶祝恢復單身的蘇飄遭遇了神秘的黑道闊少,
一晚無意義的放縱自此拉開了一段糾結的感情戲之幕……
他是火焰男。
她是冰山女。
他是熱情仗義的黑道闊少。
她卻是冷艷冷靜的外科聖手。
他是本市最大最囂張的夜總會幕後老闆,旗下美女眾多,夜夜笙歌!
她結婚三年卻還是處.子,丈夫娶她只是為了她父母的遺產……
她的小叔是警察,愛她卻眼睜睜地看著哥哥娶了她……
當冰山vs火焰時,她是繼續做不化的頑冰還是繞指柔的水?
當黑道vs白道時,她最終的選擇又是什麼?
兩個人的愛情之路三人就顯得擁擠了,誰甘心將自己的愛拱手讓人,誰又將為愛而戰……

《等愛的月光》文 / 幻新
通過這個溫暖柔和的小說,告誡人們要在又或面前學會抉擇,這樣絢爛的人生才是飽滿的、踏實的。其實在現實生活里,身為草根的我們,都有著一顆善良的心靈,但往往在潛意識里渴望名利美色。

《蘇蘇的危險情人》文 / 冰藍紗X
有沒有搞錯?!她只不過是想「離婚療傷七日游」,卻好巧不巧與「一隻」腹黑如狐狸的男人同一個航班,同一間賓館,同一個房間——額……的隔壁。
為什麼他他他,臉色那麼白,生病了?身體有隱疾?哎,看著他那麼痛苦,只好勉為其難犧牲旅遊時間,陪他在醫院渡過。
回到熟悉傷心的城市,她以為一切都只是美麗累人的邂逅,卻沒想到他開著名貴車子,搖下車窗對她微微一笑。於是,她的生活從此改變。
當她以為兩人感情漸漸走近,一切將修成正果的時候,他忽然一身是血地撲到了她家門口。
啊啊啊,她要尖叫。為什麼她的命那麼苦哇.

《微笑深愛》文 / 微若潔茹
莎士比亞說,相愛過的人分手後,不可以做朋友,因為彼此傷害過。也不可以做敵人,因為彼此相愛過。
可是,依然深愛著的兩個人分手之後,該如何呢?
你恨他嗎?那個承諾給你幸福的男子,曾經你以為會給你幸福的男子,忽然冷了面容,硬了心腸,說,對不起,我不愛你。
你還愛著他嗎,在你被傷害以後?
如果,再見到他,你會怎樣。
我會微笑。
微笑,深愛。
微笑,然後深愛。

《給愛情加點鹽:好愛情是算計出來的》文 / 趙格羽1
愛情往往是天下女人的死穴。無法想像沒有鹽的人生,也無法想像沒有愛的女人。對於女人來說,愛情就是我們生命中的鹽。與其做剩女,像只敗犬在遠吠,不如從一開始就像經營生活一樣經營愛情,像理科生一樣去算計。
完美之前,先給愛情加點鹽,這絕對是個好主意。鹽出五味,五味雜陳才是天下最真的味道,也就是愛情的味道。也許這對愛情有點殘忍,但總好過愛情對自己的殘忍。
本書是獻給愛情的,也是獻給女人的。作者是倡導「索斯比女人」的教母,所謂「索斯比女人」,就是生為女人,最寶貴的不是容顏和青春,也不是男人的愛和承諾,而是自己對自己的經營!她們就像索斯比拍賣行的拍品一樣,即使幾經易手,依然存在升值空間;即使青春不再,照樣美麗依舊,照樣有人追,有人疼,有人愛。

《淑女也瘋狂》文 / 淡若秋水0627
婚前的最後一次單身旅行,蘇淺荷遭遇浪漫唯美的一頁情,與一個天使和惡魔的結合體男人---林暗夜。
一頁情後兩人卻都有些不舍,在歸程飛機上相約:寫好一張50元的鈔票,下機後由蘇淺荷花出去,若在大婚前林暗夜拿到這張鈔票他就可以與蘇淺荷聯系,蘇淺荷亦會答應做他的女人。
就當林暗夜快忘記這段風/流往事時,一張似曾相識的鈔票落入他手中。那一刻,他開始覺得這是個有趣的故事。只是,那個曾經答應會做他女人的蘇淺荷因為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而迴避。
作為S城黑白通吃的風雲人物,林暗夜能接受自己有興趣的故事中斷落入別人手中么?
作為G城陽光產業太子爺李慕風的未婚妻,一頁情後蘇淺荷將面臨什麼樣的風波?
前塵往事漸漸在糾結中顯山露水,當發現自己搶來的女人竟是害死自己父母以及令姐姐出賣禸體不得善終的仇家,林暗夜會如何實施報復?
從小給自己錦衣玉食對自己照顧有加的未婚夫一家竟是令自家破產倒閉家破人亡的兇手,她又該怎麼決斷恩仇?
愛,恨,痴,嗔,塵世中的人總會經歷,有人走出來,卻依然有大群人的前仆後繼的進去。
深沉冷峻的林暗夜,因愛生恨的李慕風,赤子情懷的楊至誠,純凈溫柔的蘇淺荷,活潑仗義的蔡小雪,婀娜拜金的秦朵朵,淡定寡言的莫亦蘭,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兩城間上演一出纏綿糾結的欲/望都市。
請注意,欲/望都市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愛恨情仇,你,我,他,誰也不曾逃過!

《無端惹桃花:尾戒》文 / 微若潔茹
她遭遇了劈腿——
當被好友拉去,找那個狐狸精說個清楚的時候,卻惹上了狐狸精的未婚夫——尹氏財團的少爺,還被他一把摟進懷著,大庭廣眾之下強行奪取她的一個吻,還當眾宣布:要用自己來彌補她受到的傷害。
有沒有搞錯——
十七歲的天王巨星,居然像三歲小兒一般拉住了她的衣角,甜甜地喊她——姐姐。
明明失戀是件悲慘的事情,她卻因此無端惹上了這兩朵大桃花?
《十年花開》文 / 葉萱
故事從高中畢業後開始,再次跨越4年,挾一段真實的成長。
如果說上一本書與苦難有關,那麼這一本,則與抉擇有關——抉擇一條路,抉擇一個人,抉擇一種生活。
所以,我把這個故事叫做《十年花開》——或許,需要10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我們才能悟懂:使自己完美,使別人幸福,尋找快樂的路上,才能看見處處花開。

《逃婚俏伴娘》文 / 涅盤灰
【ANNY屠】絕色清純小伴娘被朋友稱作為伴娘專業戶,因為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做伴娘,只因為那一條條美麗的伴娘禮服裙。一次為姐妹做伴娘的過程中新娘竟然落跑,因為是兩個顯赫家族的政策婚姻,事關重大,所以新郎讓小伴娘臨危冒充一下新娘過關,ANNY開始心軟答應了,但是最後還是在踏入禮堂後發生心理障礙踩著七寸跟轉身在眾目睽睽下逃走了。
【陳少】跨國集團的少帥,這場婚禮的新郎,新娘伴娘在同一天上演兩次落跑戲碼,他卻只想找ANNY的麻煩,故意收購她所在的公司,只為了控制她俘虜她欺負她。因為,在看見anny穿上婚紗冒充新娘踏入禮堂走向他的那刻,他已經不自覺的淪陷---------
【魏恆星】五星級酒店的總經理,在前往恭賀新人的時候,無意中英雄救美護住了逃婚的小伴娘,撿到了一份特殊的禮物,從此陷入了愛情海---

《戀愛BOX:北緯51°愛情》文 / 水香寒
爹地這只老狐狸,老是想要把她打包送出去.這次竟然凍她的信用卡,拿孤兒院的捐款威脅她。好吧,她妥協,她輸了,她詐降……
相親吼?絲襪皮裙鑽石加黃金,華麗麗地偷偷出門,卻沒想車子拋錨,像個女郎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鍾,也沒攔到一輛TAXI。來不及了,隨便截住一輛銀色賓士吧,相親要緊!
哇咔咔,這司機不僅俊帥多金,儀表超凡,還和她同是天涯淪落人耶!那他們就攜手並肩,好好招待彼此的相親對象吧。
餐巾圍脖,黃油刀切牛排,切不動插起來直接啃,抖腿扳手指,刀叉瓷盤演奏貝多芬交響曲
待她得意地預備saygoodbye——才發現,眼前看免費表演的是個冒牌貨,正主竟是賓士司機——
Oh,mygod!

Ⅱ 求《最小說》上所有郭敬明的短篇小說,不是那些小時代之類連載的

文/郭敬明
1.夏天
在每一個人都在嚷嚷著「夏天永遠不會結束了」的時候,我並不是很相信他們的論調。因為我每天呆在家裡的空調或者寫字樓的中央空調之下,甚至很多時候還會發出「有點冷」的感慨。我這樣說並非出自要炫耀自己的生活環境多麼地優越——盡管我知道並沒有多少人相信,他們固執地認為我天生就是個愛炫耀的傢伙,好吧,我也承認……
只是,我真的是出於悲傷才會覺得夏天並不會想人們想的那樣永無止盡,相反,我總是覺得夏天太過短暫了。
西瓜只是短暫地在路邊漂泊成了綠色的海洋。
游泳池裡充滿消毒粉味道的水也只是僅僅更換了兩三池。
男生和女生也只是在路邊的咖啡廳里一起用兩根吸管喝光了同一杯可樂。
墨鏡只來得及短暫地架上鼻樑。
秋風就一陣一陣地悲傷而來。
我並不是出於炫耀而故意說自己不怎麼感受得到夏天。而是我離那些過去的夏天,都已經很遠很遠了。
那些奔跑在耀眼白光下的日子,就像是標本般浸泡在試管里。栩栩如生般的虛假。高中時代是我的玻璃試管,而浸泡著標本的福爾馬林,是年華被歲月傾軋後滲出的液體。
像球鞋踩過草坪,粘滿一腳綠色腥味的草汁。
我離夏天,遙遠地幾乎要人類登月了。
2.關東煮
寫字樓樓下有一家FAMILY,24小時超市。裡面的飯菜比羅森花樣繁多。
我有一大部分的時候,都買一份關東煮當午餐。
電鍋里咕嚕咕嚕地冒著泡,貢丸,魚丸,章魚小丸子,在裡面一起歡快地翻來翻去。
一開始的時候,店裡的小姑娘還很臉紅害羞地找我簽名,後來熟了之後,漸漸對我的到來無動於衷,常常為了一毛錢死活要我找出硬幣給她而不願意收我的一百塊紙幣。
而那個時候,我也幾乎已經吃掉一個冰箱的關東煮和幾乎喝掉一個游泳池的奶茶了。
那天像任何一天一樣,我還是買了一份關東煮。
走出來的時候突然被頭頂嚇人的陽光照得有點發暈。我看著門外垃圾桶里倒掉的貢丸,知道那是每天晚上六點下班的時候還沒有被賣掉的,就會全部被撈起來丟掉。
我那個時候突然就想,那些在鍋里沸騰著的貢丸,究竟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在等待著呢?

郭敬明專欄:消失長度的夏天(2)
是說,「哎呀,快點把我撈上去吧,我不想被倒進垃圾堆里被蒼蠅那惡心的傢伙蹭來蹭去啊。」
還是會說,「千萬別撈到我啊,我還不想被吃掉呢!」
究竟是哪一種呢?
我一邊發暈,一邊饒有興趣地想著。
3.黑暗
那天和痕痕討論一個我們剛看完的小說。
小說里有一個情節是這樣的,女生和男生已經分手了,女生假裝著很堅強,什麼都不在乎。有一天大家都在上晚自習,突然停電了,那個女生因為一直愛漂亮所以一直帶隱型眼鏡,醫生告訴她,如果她一直帶隱型眼鏡的話,視網膜會逐漸逐漸變薄,有一天會失明。所以,當四下突然一片黑暗,那個女生第一個反應是自己瞎了。於是,她突然爆發出一聲無比悲愴地哭喊,她在喊那個已經和她分手的男生的名字,而這個時候,那個男生從教室另一邊,借了個打火機,打著微弱地光,朝她走過來,拍拍她的背,說,沒事了,沒事了。
我們感動在這樣溫情而悲傷的情節里。
後來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被一片突如其來的黑暗吞噬,我第一會喊出口的名字,會是誰呢?
4.游魚
媽媽來上海的時候,我們一起去了海洋館。
巨大的玻璃幕牆之後,是那些安靜的游魚。它們看不見人群,所以它們非常鎮定。
四周都很安靜,像是在海底被吸收了聲音。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水族館和星象館非常地相近。
無論我們是從海底仰望水面,還是從地面仰望星群,都懷著同樣的敬畏之心,以及血管里緩慢流淌著的渺小感。
像是消失了聲音,只剩下緩慢的類似靜止般的流動。鱗片在這里主宰著世界。
水族館里所有的魚都成群結隊,小型水箱里也是三三兩兩。
惟獨有一處是例外。它是一條像珊瑚一樣的魚,整個水族館就它一條,它被印在門票上。當年它被引進上海的時候,上海到處都是它的新聞。水族館一時人滿為患。可是當我站在它的水箱面前,卻突然覺得它很孤獨。它一個人呆在那個小小的水箱里,像是被定格的時間。它的名字,叫海龍。
越是高貴的,就越孤獨吧。
只是古老的寓言還是存在著,它說:你永遠都無法知道魚是否快樂,但別人也永遠無法知道你是否知道魚快樂。
就像沒有人知道,它是一條孤獨的海龍,還是一道孤傲的榮耀。
5.考試
因為正在考駕照的關系,所以又要重新拿起書本,學習交通規則,並且進行考試。
所以我幾乎是在很多年之後,又重新體驗起當初高中時的感覺。(天知道我的大學是如何游手好閑般玩樂而過)

郭敬明專欄:消失長度的夏天(3)
A不全面,所以選C。
B和D都出現了常規的錯誤,C是不相關的規則,所以選A。
水筆在習題上嘩嘩地書寫著,汗水滴在紙上啪地一聲響。
時間像被人按了「倒退」按鈕,一切迅速地倒轉。
我像是又重新變成當初那個在陳舊的三葉風扇下皺著眉頭的高三男生,窗外是濃郁地幾乎要壓跨樹冠的香樟。
像是機器貓給了我時光機。
我又重新回到了過去。
我幾乎是要哭了。
6.循環
短暫的夏天是悲傷的。
悲傷的鞦韆是被童年遺忘的。
遺忘的鑰匙開錯了那扇古老的門。
古老的門里巫婆親吻了王子後,自己變成了公主,王子變成了青蛙,公主把青蛙丟進了井裡。
井裡天空是年復一年的同樣的臉。
同樣的臉仰望著一季又一季,無限循環的,短暫的夏天。

郭敬明專欄:靜流的雲層(1)
專欄:戀字宴
作者:郭敬明
01 幼稚園
幼稚園的記憶變得很薄很薄了。
就像在秋天突然吹到自己身上的一陣風。輕到聞不出裡面的花香或者樹味。只是淡淡地撩動了額頭前的頭發。然後就朝身後消失而去。
剩下成堆的落葉沿著街邊滾動。
我們只有在已經成長為大人的今天,才會這樣地去回憶曾經幼稚的歲月。
耳邊是開飯時每個小朋友把調羹在碗里敲得叮當響的聲音。
阿姨的笑容溫暖得像杯子里的開水。
他們說看男生的小時候,就會知道他長大了是什麼樣子。
如果他迷戀飛機汽車玩具,那他以後一定是個理科非常好的人。
如果他喜歡聽童話,喜歡看小人書,那他以後一定是寫文章非常好的人。
小時候會揀起女生掉在地上的蝴蝶結還給她的男孩子,長大後會變得像秋天的日光一樣溫柔。
小時候在做老鷹捉小雞游戲時爭著做雞媽媽的男孩,長大了一定會在大街上用力地伸開手臂,環抱著身邊臉紅的女友哈哈大笑。
小時候會把自己收集的糖紙送給女生的男孩,長大了一定會帶女友看自己收藏的各種徽章。
這些迷人的戀愛,從很早就開始發芽。而經過十幾年漫長的時光,變成庇護著自己的大樹。
02 手機
出門的時候忘記了帶手機。
於是一整天都在格外安靜的情況下度過了。沒有簡訊,沒有電話,沒有莫名其妙的「請將次簡訊轉發給一百個人否則XXXXXX」。
於是一整天都覺得自己和世界沒有了關系。
原來手機是這樣奇妙地存在著。證明著自己的價值,證明著自己的存在,證明著在某一天的某一個時刻,當它響起來的時候,你正被某個人因為某種原因而想起。
這樣真實的存在感。
那麼錯失掉電話呢?沒收到簡訊呢?
如果回到家的時候,是希望看到屏幕安靜的待機畫面,還是希望看到無數的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呢?
哪一樣會令自己受不了?
是錯過了被需要的那些時刻?
還是一整天都沒被別人需要過呢?
03 生日
一早就打算在十月份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出差。就算沒有活動通告也要打著這樣的幌子去旅遊。因為公司同時有四個人過生日。這不是要人命么。
生日蛋糕。蠟燭。滿屋子的燈。
冒泡的可樂和啤酒。嘩啦啦的從年輪上流過。
小時候總是希望著能快點長大。蠟燭越多越好看。

郭敬明專欄:靜流的雲層(2)
而長大後,卻希望自己一直年輕著,不想長大不想變老。希望自己還是能對著偶像好看的面容尖叫起來。
幾年前想著如果父母可以送給我最新的那雙運動鞋。如果前座的那個女生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如果頭發可以留長紮起馬尾而學校不用管束。如果隔壁班那個經常在操場上打籃球的男生臉上被弄上奶油,自己可以幫他輕輕擦去,然後在旁人的目光里,害羞而又幸福地紅起臉來。
如果……
每一年的這樣一天。日光並沒有什麼不同。
樓下的小攤依然在早上六點就熱氣騰騰。跑步的中年大叔和年輕小夥子總愛爭個輸贏。
依然被晨光照亮眼睛,躺在床上,心裡想起來,恩,今天過生日了。
就好象過去的一年全部被壓縮在這短短的幾秒之內,那麼多的面容和那麼多的心情,從心臟上像螞蟻般列隊而過,最後會剩下一張最溫柔的臉,定定地望向自己。無限溫柔的漫長鏡頭。
然後自己輕輕地對這些美好的時光,溫柔地說著,bye-bye。
走出樓道口,狹窄的樓與樓之間的蒼藍色天空。
陽光照耀著自己的臉。恩。一年又過去了。
理理自己的衣領和頭發。心情就慢慢變好了。
等待著這一天,誰第一個對自己說出生日快樂。
但其實,早在昨天晚上的十二點。生命中的那個人,已經比任何人都早地對自己說了,生日快樂了。
最後還說了句,嘿嘿,我都快睡著了。
(好想就這樣寫篇生日賀文給你們當作生日禮物啊TAT)
(郭敬明也從遠方發來了賀電!賀文稱……)
04 旋轉木馬
每一個游樂場里,都有著這樣一個悲傷的東西。
哪怕被王菲唱得再美好,唱得「讓我忘了傷」,「沒有翅膀,卻也能夠帶著我四處飛翔」。
但是最後都會停在一句悲傷的,「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我也只能這樣。」
就這樣,旋轉著,旋轉著,打開的那扇童話之門。
但那些旋渦一樣的悲傷,卻不會就這樣煙消雲散。
就像我們在悲傷的時候會去聽悲傷的歌。
在失戀的時候會去看失戀的愛情電影。
在孤單的時候會寫下孤單的文字。
用眼淚澆灌悲傷。開出更悲傷的花。
這些,都像是對自己的懲罰。用「更」,來抵抗心中目前的那份「最」。
旋轉木馬,潛藏在每一個人心中的暗黑童話里。
像那頭最溫柔的,我們從小在心中養大的怪獸。

郭敬明專欄:靜流的雲層(3)
05 牙膏
我也已經把牙膏換成了你在用的那種味道。冰極山泉。
是不是這樣,就可以當作每天早上和你的親吻呢。
於是我每天刷牙,都會臉紅了。
06 瀑布
我把對你的思念唱成了這首詩。曝曬在月光下。
變成了無窮盡的瀑布。
那些飛揚的細小水花。會隔著時空,溫柔地蒙上你的臉嗎?
07 孤單
已經一個人住了好幾個月了。每天開門回家只能聽見小呆的叫聲,然後它流著口水撲過來,弄臟我的白襯衣。
也習慣了一個人在家單獨地來回,穿過客廳,打開冰箱門,拿出可樂,走回電腦面前。
習慣了在家就不說話。躺在床上看書,或者在電腦前看動畫。
看到好的段落,看到感動的場景,轉過頭去身邊也沒有人可以分享。
原來所謂的獨立和自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啊。
我還是希望能夠在看到漂亮的段落,聽到動人的歌曲,發生美好的事情時,能夠和別人分享。希望別人也可以感受到這樣的情緒。
就像一個人的旅途,我總愛拍下那些沿路的風景,發送給遠方的你。
這其實就是和獨自去你曾經居住的城市,看那些你熟悉我卻陌生的風景一樣的事情吧。
戀之風景里。
走你走過的樓梯,玩你玩過的滑梯。
做你沒做完的事情。
甚至連假想一下你曾經在哪裡摔倒過,在哪裡發呆過,在哪裡消磨過年少中的某個無聊的下午,這樣的事情,都會讓人變得溫柔起來。
而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孤單的時候才可以做吧?
在我不孤單的時候,在你在身邊的時候,我都在做些什麼呢?為什麼想不起來了,我在發呆嗎?
08 機場
每一個機場,都分為出發樓和到達樓。
這兩個地方,把悲傷和喜悅在日光下劇烈地對比著。
飛機把別離的悲傷帶上九千米的高空。
然後換成遙遠的某地,等待相逢的喜悅。
而那些在藍天白雲上的分分秒秒,都化成了思念你的電波,穿越了整層平流的靜雲。

郭敬明專欄:虛構的雨水與世界盡頭(1)
01 _ 雨水
最近幾天的上海一直浸泡在雨水之中,中途我去了一次北京,兩三天後回來,走出機
場,依然是龐大的雨水籠罩著日暮下的上海。燈火在水霧里融化開來,流在馬路上,被過往的車輛飛濺起來。我抱著我的大旅行包,望著窗外又冷漠又妖嬈的上海,心裡想,嗯,我又回來了。
世界在龐大的雨水裡變得安靜。變得孤單。變得寂寞。變成了一個讓人悲傷的星球。緩慢地旋轉著。
吶,我在這里呢,離你幾千公里外的地方。南方嘩嘩下起的大雨,會飄過千里之外,在你頭頂暗得發藍的天空下,變成雪花,飛揚而下么?
02 _ 故事
她是成名已久的歌手。最近在中國一個很著名的體育場開了演唱會。在現場的時候,她唱起她曾經自己寫詞的一首歌。十年前,她的愛人就站在下面的看台上,突然站起來,大聲地喊著對她的誓言,眼睛
閃亮著,生動的臉在人群里像是發著光一樣。那個時候,她覺得幸福就站在台下靜靜地看向自己。而十年後,同樣的一個地方,同樣的一個看台,卻沒有了他在台下看向自己的溫柔的目光。不知道他在哪裡,做著什麼樣的事情。
她面對著比十年前擁擠十倍,卻惟獨少掉了他的看台,低著頭哭了起來。
03 _ 遇見你
在學生年代開始約會。懷著忐忑而緊張的心情,和對方約在各種不同的地方。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是學生,沒有手機,沒有傳呼,只是提前一天在電話里約好了第二天在哪兒哪兒等你。於是你在電話里嘿嘿地笑起來,說嗯。
永遠都可以找到對方。在成千上萬的人群里。無數冷漠的、悲傷的、無聊的、諷刺的面容里,都可以准確地看到你溫柔的笑臉在遠處生動起來。
剛來上海的時候,老是約去人民廣場。那個時候並不認識上海太多的地方。而且沒有錢,只能在人民廣場這樣大眾到沒有任何情趣的地方,尋找著你。
而後來,開始用傳呼,開始用手機,開始用各種可以找尋到彼此的通訊工具。但卻越來越消失了尋找和等待的耐心。往往沒有看到我,你就會打我電話,聲音里一些不耐煩的情緒,喂,在哪裡呢你?
我們出入的地方也從人民廣場這樣擁擠而嘈雜的地方,變得越來越高檔越來越安靜。有穿著質量上乘的禮服的waiter幫我們倒水。有美好的燈光將彼此的側臉塗抹得更加年輕逼人。卻再也無法重回年輕的時候,那些背著書包,帶著一夜沒睡的激動心情,飛快趕往你等待的地方的心境。
那個時候的我們,年輕是最大的財富,揮霍著,向世俗和疲倦仰起我們光芒照人的臉龐。
到最後,慢慢變成了「喂,你直接來我家吧」或者「你在哪兒,我叫司機去接你」。 掛掉電話的時候,上海的天空就變成熟悉的灰藍色。茫茫人海填滿在城市的每一個罅隙里。燈光點燃起來,把我的眼睛,或者你的眼睛,照得閃閃發亮。
04 _ 世界盡頭
未來那麼漫長,長到足夠讓我忘記你。足夠我重新用力地喜歡一個人,就像當初喜歡你一樣。
這樣漫長的未來,我開始有一些害怕了呢。吶,你又在想些什麼呢?

郭敬明專欄:虛構的雨水與世界盡頭(2)
「我啊,就覺得一輩子真短,我們在一起剩下的時間,少得可憐啊。這輩子花費了24年才遇見你,下輩子還要花這么久嗎?我才不要咧。」
我也不想要。那就帶我走向無限的白色世界盡頭吧。和你一起並肩行走,度過我們倒數計時的愛。
05 _ 來生
唱KTV的時候突然唱到一句煽情的歌詞。下輩子變做馬,變做狗,也要報答你的愛。
06 _ 虛構
我們在自己曾經的歲月里,一定虛構過某些特定的人。比如男生會想,以後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去保護她疼愛她的女孩子,可以在大雪天里走路的時候,把她溫柔地攬進自己的大衣里來。
比如女生會想,也許有一天,會遇見一個不怎麼說話,但是頭發漆黑、手指漂亮的男生,他會在空曠的音樂教室里一個人練琴,而自己坐在下面等他,偶爾看他抬起頭來,對自己微微地笑起來。
或者更具體一些,她應該扎藍色的發帶,應該有很瘦的小腿,應該會找各種借口逃掉累人的長跑,應該愛看書,而且經常會被煽情的橋段弄得淚水流滿了紅通通的臉。會織圍巾。也會在織好一條圍巾後卻不敢送到一直默默喜歡的男生的手裡,於是只能放在抽屜里,偶爾拿出來,看著走神。到夏天的時候,變成一聲嘆息。
而他應該有好看的手臂肌肉,夏天的時候會把袖子卷上肩膀,穿襯衣的時候把袖子挽到小手臂。鼻子很高,把眼睛襯托得狹長。不笑的時候很臭臉,笑起來又是小可愛。愛喝可樂,偏愛拉罐多過瓶裝。會在每周末把大堆穿過的衣服帶回家給媽媽洗,一副少爺的做派,被從小寵溺著長大,卻也會在母親生日的時候,抓著頭發問身邊的女生,女人會喜歡什麼東西。
我們有時候會在內心裡去虛構著這樣的人,然後每一天每一天,去具化他/她的血肉和靈魂,直到真實得無從分辨,直到我們對周圍的人都大失所望。自己刻意地去想,「啊,這里不一樣」,「哦,原來他並不是喜歡喝可樂呢」。
這樣想著,於是眼前的他/她也變得輪廓模糊起來,漸漸地,在心臟上失去了重量。於是,又重新開始去等待另外一個人。直到某一天,「啊,原來他也是不會自己剪指甲的呢。」
原來我們都是一直愛著自己假想的那一個人,於是所有的人,都變成了影子。
07 _ 看見自己
我在電視里看到自己的時候,一定會馬上表情惡劣地轉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08 _ 孤單和獨自
Alone和Lonely。在高中被反復區分著的兩個詞。那個時候,關於這兩個詞的題目我總是不會錯。而現在,有時候我會一個人去空曠的公園發呆,有時候在大半夜,裹著帽子圍巾全副
武裝地去遛狗,有時候我一個人在陽台上花掉一個下午看書看得心裡止不住地傷心,這些時候,我都是alone的,但是我卻一點都不lonely。
但有時候,我也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去買很多很多的衣服直到提滿大大小小的袋子幾乎要走不動路,我也一個人去剪頭發,一個人去日本料理店吃壽司,一個人跑去聽一場一直想聽的音樂會。這些時候,我是alone的,但是卻也很lonely。

郭敬明專欄:虛構的雨水與世界盡頭(3)
但更多的時候,我都不是alone的,但是也是lonely。和大家唱著歌,說著笑,聊著天,就突然地想起你。然後我就會縮在角落裡,開始獨自而孤單地想念了。

小四專欄:光之芒(1)
01 光線
聽說光線是有生命的,在很久以前,是如同魚或者大象一般的活物。那日在書上看到這樣的一段話的時候,窗外正好是冬日裡難得的晴天。光線從窗戶照耀進來,亮得刺眼,些許的塵埃緩慢浮動在空氣里。小呆趴在我腳邊吐著舌頭,眼睛在劇烈的光線下眯成一條縫。
人的心情也是這樣吧。可以理解為活物。像是每個人心裡都居住著這樣一個生命體。
以它們的心情,左右著我們的心情。甚至也可以和光線扯上關系。人在晴朗的天空下,一般都會覺得開朗和充滿希望。在昏暗的黃昏,一般會覺得悵然若失的悲傷。這些都是和光線有關的,人的內心。
我對光線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周末睡到中午,眼皮被光線打亮,醒過來就聽見了收音機里廣播的聲音,或者懷舊的歌曲,廚房裡媽媽已經燒好了飯菜。就算是在上海獨自生活很多年之後,我每個周末在光線中醒來的時候,就一定會想起少年時的這樣的場景。而如果那一天是一個陰天,我就會蒙上被子睡到天黑。
吶,光線真的是古怪的活物吧。
02 地面之下,地面之上
有時候貪圖方便,快捷,我就會選擇地鐵或者輕軌這樣的大眾交通工具。盡管這樣的時候越來越少。因為確實在車廂里被別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感覺非常不好。但還是一直記得剛來上海時,在還是一個普通的少年時,一直坐地鐵與輕軌的感受。
有時候覺得,地鐵這樣的東西,一輩子都在地面之下穿行著,從光明的站台,開進黑暗的隧道里,然後再到達另一處光明。這樣重復的來回,直到機器老舊,變成不再使用的廢棄車廂,這樣的人生,好寂寞啊。
而輕軌就會絢麗很多。在城市的上空飛行著,穿越過無數的霓虹光線,穿越過人聲鼎沸的上空,穿越過一群飛翔的灰色鴿子,從一處天空,到達另一處天空。
所以清和第一次帶我坐輕軌的時候,我吃驚地睜大了眼,貼在玻璃窗戶上,一直往外看。那是我19歲第二次到上海的時候。而現在清和已經去了美國。
而很多年後的現在,有一天我因為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所以又上了輕軌。卻挺驚奇地發現,有一段路途,竟然呼嘯著開往地下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升上地面來。難道說是地鐵太寂寞了,對輕軌發出了邀請嗎?
吶,來下面看看我吧,我一個人,很寂寞呢。(我又不是在講。)
03 生病
人很難會在健康的時候回憶起生病時的感覺。
卻會在每一次生病的時候,回憶起健康時的感覺。
這像不像我們的戀愛呢?
我們很難會在戀愛時,想起失戀的感覺。
卻會在每一次失戀時,翻箱倒櫃地回憶起每一次戀愛的感覺。
04 心
我們每次說到的心。是指胸腔里,那顆被肌肉和骨骼包裹著的跳動的肌肉纖維狀的心臟,還是我們接受一切悲傷和喜悅等情緒的那顆,所謂的心靈呢?只是我們都習慣了在年輕的時候提到自己的心痛。而忽略了那顆心臟,其實一直都健康地活在我們年輕的身體之內。持續不斷地跳動著。提供著血液。維持著我們年輕的生命,以及滋養著讓我們可以持續感受悲傷和喜悅的資本。

小四專欄:光之芒(2)
05 少年的記憶
那些隨著盛夏的烈日而粘在猩紅眼皮之下的記憶,持續地蒸發在胸腔里。
每一次回想到過去,不管我是身處在冬天上海快要冷死人的街道上,還是處在盛夏突突朝外噴著白色冷氣的空調房內,視界里第一時間出現的,還是那些被陽光照得冒油的綠色草地,還有上面孤獨而立的白襯衫少年。
操場上空洞的跑步聲。
CD機偶爾因為卡片而發出的喀嚓聲響。歌聲突兀地起了疙瘩,不痛不癢卻又明顯地劃痛在耳膜上。小賣部內的早點會迅速地賣光。放學後的教室里,剩下一兩個值日生朝地面潑著水。校門外的幾個爭吵起來的少年,朝對方揮了拳頭。
06 一個人的平安夜
大街上擠來擠去的少年和少女,他們頭戴著鹿角和聖誕帽子。女生癟了癟嘴,於是男生趕忙去排隊買冰淇淋。排隊的時候不時地回過頭來看女生的臉,看到女生笑眯眯的眼睛的時候,就鬆了口氣,興致勃勃地排起隊來。從南京路一直到外灘都是人,街邊很多人拿著安全煙花舞來舞去。每一家商店似乎都朝外噴薄著熱情洋溢的溫暖,店門都是雪花和聖誕老人的裝飾。大商場里擺滿了表情可愛的麋鹿。
男生在電動城門口,表情可愛地求著女朋友陪著進去玩。女孩子松下口來,盡管內心更願意去外灘江邊上點燃煙花。但是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的小王子開著或者拿著槍掃射著,或者揮舞著寶劍沖向古堡營救公主,於是就覺得小王子有一天也會變成國王吧。
出門的時候,男孩子突然想起了什麼,拉著女孩重新進去,丟了一把硬幣,趴在娃娃機前面,終於釣起了一個公仔,塞進女生的懷里,然後哈哈大笑地摟著她出門去。
電影院里播放的愛情故事,在暖氣的烘焙之下,變得傷感動人。女生抹著眼淚在包里翻找著紙巾,但旁邊的男生,卻緊張地握緊了手指,不敢放到欄桿上,去抓住女生的手。
這些動人的畫面,發生在安靜的平安夜裡。沒有雪花,沒有麋鹿跑過大街,等待一晚也不會有聖誕老人從煙囪里爬下來。但是這些,依然在安靜的平安夜裡,溫暖而美好著。
但這些也與我沒有什麼關系。
我裹著厚厚的大衣,從往家走。

不夠發耶,網路HI我吧,我用郵箱,,

Ⅲ 《最小說》里的《就做夢吧》!謝謝

就做夢吧

■文/喵喵

二零零七年我在上海。冬天晴朗不多陰雨的上海,我終於來到這里。而此刻的繁華擾攘的城,於我來說卻空無一人。只有閉上雙眼的時候,他們才會在夢里出現。

(一)

那該是多久多久以前的事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課外小組活動,我和同桌阮麗麗在教學樓下的空地上打板羽球,我手一抖發了個斜高球,發到二樓去了,正打算和阮麗麗猜拳誰輸了誰去撿,就看見二樓欄桿上伸出一個腦袋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我一走神,輸了,那人咧嘴笑笑,把那球一個迴旋踢給送了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腳邊上。我看得眼直,球也不打了,拉著阮麗麗問:"那人誰啊?"

阮麗麗哧哧笑了兩聲,用手擋住半邊臉,神秘了半天表情卻說:"我不認識呀。"我

不信,許諾第二天給她帶聖鬥士裡面星矢和紫龍的貼花,她果然爽快地答應。"三(3)班的劉同,壞孩子,周文莉說的。"周文莉是我們教導主任,每天中午放學前挨個教室巡查,每每拎出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來,在走廊里排排隊等家長來接才肯放人,阮麗麗說,劉同被揪出來過好幾次。

盡管如此,我小小的心裡還是滋生出了一丁點不一樣的情緒,就當是那個迴旋踢讓我刻骨難忘。刻骨這個詞是語文老師上星期剛教的,她告訴我們說,刻骨難忘的意思就是把一件事情刻在骨頭上就永遠不會忘記了,即使忘了這件事,也忘不了刻骨那種疼。我們那時的腦袋和雞差不多大,怎會明白。我只知道,自從那天過後,我每次讀到這個詞都會想到劉同,想和他一起玩,玩什麼都行。我和阮麗麗探討了一下這是為什麼,她也不太明白,好像在小學里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是死對頭,恨不得撞得頭破血流那種。

後來沒幾天我們又學了一個生字,語文老師用潔白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情",點了在最後一排睡覺的一個留級生起來讓她造句。她站起來揉著眼睛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法網柔情!"

"你電視劇看多了吧!"老師氣得敲桌子。我和阮麗麗趴在桌子上笑,阮麗麗小聲說:"她怎麼不說情義無價!"我一下子嚴肅了,因為不知怎麼想到了劉同,我覺得有點柔情泛濫。

後來我履行承諾把聖鬥士貼花給阮麗麗的時候故意選在二樓的樓梯口,因為整個三年級都在二樓。我們倆頭碰著頭湊在一起,我把夾在書包美術書里的一大張貼花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她伸出臟兮兮的食指點了幾張最大的,點得我心裡直滴血。我遲遲不動手。果然漸漸的許多男生圍上來,並且都同阮麗麗一樣眼睛放光流口水,可惜有些失算的是這其中並沒有劉同。正躊躇的時候人群中有隻手遞過來一把剪刀,我抬頭一看是個沒見過的男生,戴著圓溜溜的眼鏡,在我們這一群小屁孩中勉強算得上文質彬彬。我紅著臉接過剪刀,剪完,還給他,他還不走,這時我緊張了,趕緊把書包拉鏈拉起來,生怕他也和阮麗麗一樣找我要貼花作為報酬,轉身就想走。結果他說:"同學,你是不是叫葉曉芸?"

我拉住阮麗麗就跑,邊跑邊答:"不是!"阮麗麗卻被我扯得猝不及防,條件反射地喊:"葉曉芸你跑個屁啊!"

就這么露餡了。

這時邊上殺過去一幫子比我跑得還快的人,嘴裡還喊著沖鋒號,為首的那個人回頭看了看我,咧嘴笑著繼續跑開了。我頓時心潮澎湃,並轉而崇拜起任意一個課間會在走廊里打鬧的男生,我想,像劉同的都是好的。

我沒有注意到的是,那個問我是不是叫葉曉芸的男生其實和劉同在一個班級;如果我再細心一點就會發現,他們的座位其實離得並不遠。而且,在教室後面黑板報欄里,前一次考試的排名欄,他們的名字也總是在對角線的兩端存在。劉同總是倒數第一。而紅紅的榜首上那個耀眼的名字,叫做倪亞暉。

(二)

三年級時的期末考,因為座位不夠坐,時間安排又緊,學校做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決定:年級混合安排考場。也就是一個考場里混合了六個年級的學生,同年級的只要岔開坐隨便坐哪都行,放眼望去大大小小參差不齊,不知道還以為進了孤兒院。我和阮麗麗不幸被拆散,相互唏噓了好幾天,最後也不得不接受現實。進考場之前我和她含淚告別,轉而發現自己沒帶橡皮,回頭叫她時她已經不見了,我絕望地對著走廊大喊:"麗麗--我沒帶橡皮--沒帶橡皮--"回聲不斷。

這時身後有人用什麼東西戳了我一下,"葉曉芸你別喊了,喊得我都快尿褲子了。"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劉同,他手裡捏著半塊橡皮遞給我,我一看那裂口還嶄新嶄新的,碎著橡膠沫沫,激動得連謝謝都忘記說。進考場之後他跑到最後一排邊上的座位坐下,我厚顏無恥地跟過去,他抬頭看到我奇怪地問:"葉曉芸,你要坐這?"

"對啊。"我故意漫不經心地到處看。

他壞笑,笑得我漸漸緊張,笑完他指著教室中間一個背影說:"你怎麼不去和他坐?"我這才看見那人,恰好他側過臉來露出那副眼鏡,便認出他是倪亞暉。其實我心中也掙扎。掙扎的是兩個差等生坐在一起考必定考不出什麼好結果來,又卻掙扎不想放過這個接近的機會,腦袋裡兩個小人打架了好半天,最終情感踢翻了理智,就當褲子被五零二膠水粘到了板凳上,半步都不願意挪了。這時,卻見遠處的倪亞暉把他桌上的草稿紙整了整,拿上文具盒一轉身徑直奔過來沖劉同說:"咱倆換個位子。"

劉同還是笑,二話不說站起來走了,留下我傻獃獃地坐著直想哭,後悔也來不及。考卷發下來,我一看好多題,嚇得連忙把班級姓名寫好,這時倪亞暉開口了:"你就是叫葉曉芸嘛。"他得意地說,我翻了他一眼,沒吭聲。他也不介意,刷刷刷半小時搞定自己的試題,就湊過來看我的,在草稿紙上給我寫答案寫得不亦樂乎,我也極其沒骨氣地照單全抄,結果寫完的時候離終場還有四十分鍾。空前絕後。

倪亞暉舒了口氣,他拿起桌上那塊電子表看了看,擺出一副大人般成熟的表情小聲對我說。

"葉曉芸,交卷吧,咱們出去玩去。"

這一玩便是三年多。每每周末放學阮麗麗的爸爸會來接她,倪亞暉便在學校大門口等我,和我一起走上一段路,待到周圍的大人都消失散去,他便說話。每次都是那一句"葉曉芸,我們去玩吧",我就乖乖地跟他走了。不過我發現和他實在玩不到一塊去,我是個多麼膚淺的小孩啊,我只想去吃魚蛋,拍畫片,跳橡皮筋,不然就是玩沙子堆泥土,游戲廳那種高級的地方我都沒敢進去過;可他竟然帶我去散步看電影,或者走很遠的路去一家磁帶店,坐在門口的道牙上聽人家放的流行音樂。

擱在現在我絕對會一把推他到一邊去,罵他:"倪亞暉,你不要沒事玩這么高雅好不

好。"

可那時我有點逆來順受,小脾氣半點沒有,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這原因我到現在也不想提起,如果不是這樣我現在不會如此如此,他想必也不會,劉同大概更不會吧。誰讓他和劉同是好朋友。

誰能想到排名次序正數和倒數第一的兩個人會是好朋友。那天從考場跑出來,我們來到校門外一棵樹下,他說等一會兒,結果等來的就是劉同。即便那時只有單純的喜悅,在他們小學畢業之後,我們三人同往常一樣甩著書包沿著河堤一路走過,倪亞暉突然拉住我對我說喜歡的時候,我看著前方跳躍著跑遠的劉同,心裡還是第一次泛出了一種矛盾的心情。

"葉曉芸,我挺喜歡你的。"倪亞暉臉色有些微微泛紅,圓圓的鏡片後的眼神稚嫩清澈得一塌糊塗。

我被他拉著發燙的手,腦子里卻全是其他,劉同的那個迴旋踢和他看起來很壞的笑容,怎麼樣都抹不去。

那天是表白也是告別,暑假在家裡沒窩幾天便到了放榜的日子,高居榜首的幾個名字被寫得好大列在一旁,分別去了市裡最好的中學,五年高考的那種班級。我即使還沒睡醒也遠遠地看到有倪亞暉,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又趴在下面的小字里尋了許久,最終沒看到劉同。

快開學的時候倪亞暉不知怎麼突然跑到我家門口,那時我家住平房,前一天我爬到平台上玩險些掉下來,手臂在牆上擦破了皮,所以被惱怒的父母反鎖在屋子裡面不得出來。倪亞暉敲門輕輕的,邊敲邊叫:"葉曉芸,葉曉芸。"我正寂寞,聽到叫聲跑到窗邊喊:"我在這!"他聞聲過來,隔著柵欄看著我,目光充滿了同情。我問他:"你是不是要去二中了?"他扶著眼鏡點點頭,我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就和他這么面對面看著。站了一會他要走了,走前說要和我握手,我把手從欄桿里伸出去給他握,一下子又碰到了傷口,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倪亞暉一定以為我眼睛紅是因為捨不得他,所以很歡快地說:"沒關系,葉曉芸,我們寫信吧!"

(三)

那年夏天乾燥地沒了蟬鳴,我以為時機未到,跑到大樹下找到那些知了鑽出的洞,用小鏟子挖開來卻什麼都沒找到。游泳曬黑了的後背沒幾天爆裂開來,褪去一層外殼,肩膀上露出紅嫩嫩的肉,誰碰我都喊疼。皮膚還沒長好學校就開學了,六年級的書包里塞滿了習題集,異常沉重,又無法背著,只好把小時候騎的那種四輪小車從家裡閣樓上弄出來,卸掉邊上兩個輪子,勉強可以騎著上學。只是樣子特別傻。六年級的女生好歹也有了些美醜觀念,每每騎車遇到熟人便羞得連頭都不敢抬。

阮麗麗的爸爸視升學考試如老虎,每天按時接送她風里來雨里去,我們能相處的時間較以前少之又少,少到連倪亞暉說喜歡我這件事我都來不及好好地和她傾訴。她比我早熟,早就了解了喜歡是怎麼一回事,而我的心裡卻幾乎還沒有這個概念。有一天好不容易我同桌生病沒來,她偷偷跑到我邊上坐,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被老師趕了回去,遙隔楚河漢界。

她說的是,"你是不是早就喜歡劉同?倪亞暉給你寫信了嗎?你想考哪個學校?"

我沒來及回答。只好扯了張紙條寫給她:是。沒有。不知道。這紙條在傳送的途中不知去向。而我也是到畢業之後才知道,原來倪亞暉真的給我寫信了,只不過全被班主任拿下,直接在家長會上全數交給了我媽;我媽收著,打算等我考不上重點就拿著去找他算賬。結果我考上了三中,終於拿到那十幾個信封時,心中已無太多的感慨;那些信,疊起來也就那麼一丁點厚,這么久沒聯系,他寫什麼彷彿都已與我無關了。

樹葉顫抖著一夜長大一般。

阮麗麗說她考數學時鬧肚子,兩道思考題都沒做就忙著交卷沖廁所去了,結果她差了兩分沒考上重點。她父母覺得情有可原,決定花錢讓她讀,那時二中和三中高價生收費差不多,於是自然給她挑了比較好的二中。真是戲劇,她在信里說,教室就在倪亞暉他們班隔壁,有一次下樓時碰見還不敢相信。

我給她回信時問:"那你們說話了嗎?"後來覺得問得很無聊,就把那行字拿塗改液塗掉了,白花花的一片看起來有點丑。其實生活本來就是那麼的戲劇化,開學沒幾天我就在做操的時候看到了劉同,嚇了我一跳,以為自己看錯。好在每個人都以一米的距離散開。我透過無數個空隙直直地看過去,他的頭發長了許多,個子也長高了,瘦瘦長長的身體慵懶地在陽光下隨廣播操的旋律擺動,看得我眼眶幾欲濕潤。

音樂停下之後人群又集中了起來,再次散開的時候我順著剛才的方向跑過去找他,當然已經找不到了。同桌張文跟過來叫我:"葉曉芸,你干什麼呢?下節課還有考試,快回去。"

"你知道剛才站這里的是哪個班嗎?"我問她。她搖頭。我怏怏地被她拉走,試也考得不安心,好多題目一看不會做就懶得做了,咬著筆頭不住地發呆。其實那個時候不知道,一個學校一個年級的人生活在多麼小的一個圈子裡,即使是上課時從老師的口中有時都能聽到他的名字。"比你們高一級的(3)班啊,有一個叫劉同的男生,什麼都不會,上課也不聽課,這樣的學生花高價進來有什麼用呢!四則混合運算都弄不明白……"代數老師在一次小測驗後忿忿地罵道,這充滿憤怒的語言卻叫我心花怒放,心跳久久不能平靜,可終於待到下課的時候,卻猶豫著不敢去找他了。

張文說:"葉曉芸,你最近總是神情恍惚的,你怎麼啦?"我不想告訴她。我給阮麗麗寫信的時候憋了半天,也還是隻字未提,就大概地說,我過得很好,數學老師有時候很兇,體育課跑了四百米,大掃除我負責擦玻璃,這些瑣碎之事。很快她回信了,她說,我把你的地址告訴倪亞暉了,他說會給你寫信。

我又差一點把這名字忘記。

(四)

算起來實實在在的重逢已經被時光磨至初二。一天放學我已和張文走到車站,突然想

起今晚有一本要做的習題集丟在了抽屜,匆匆忙忙跑回去拿,經過學校大門的時候,剛好看到劉同往外走。他前額的頭發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夕陽的光線在我和他之間生生隔開,我動了動嘴唇,沒發出聲來,看到他身後一個打扮另類的女生把手熟練地穿過他的左臂,牢牢扣住。

我眼眶發熱,打算從另一個方向逃走。誰知他竟會叫我:"葉曉芸!"我便彷彿被定住一般不能再動。回頭看他,依舊那種笑印在臉上,眼睛眯成一條線。他們朝我走過來。

那女生怪異地看了我一眼,陰陽怪氣地問:"她誰啊?"

我屏住呼吸。劉同大手一揮:"她啊……倪亞暉的女朋友!我沒告訴過你?"那女生對這答案似乎很滿意,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朝我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沒法否認,因為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張嘴我肯定會哭,太丟人了。我一口氣跑到教室門口,背對著陽台喘了半天的粗氣,終於沒控制住眼淚沖出來。想起那天張文問我:"葉曉芸,你有喜歡的人嗎?"那時候,其實心裡早就知道喜歡的含義了吧。那些默默的,軟軟的纏在心裡的草今天突然都變得尖銳鋒利起來,刺得我渾身疼。

可是沒幾天卻又在操場上碰見。劉同似乎很少做操,多數的時候我按照第一次那個位置看過去,看疼了眼睛也看不到他,可還是習慣性地一直看,從開始看到結束。散去的時候猛地被人拍肩膀,"葉曉芸!"回過頭去他就站在眼前,穿著干凈的白色襯衫,上面三粒紐扣敞開著,恨不得把整個胸部都露出來。"你剛才看什麼呢?"他壞笑著問,我臉刷地紅到脖根。

他跳到我邊上和我並排走著說話。"葉曉芸,其實我早就看見過你。"他說,"有一天我做操時總感覺有人在看我,後來解散了我聽到有人叫你的名字,扭頭就看到你背對著我。葉曉芸,是不是你看我?"

"我……我沒啊。"我沒出息地頭都不敢抬,比小學時膽子還小。

他搭住我肩膀把頭湊過來眯著眼睛問:"真的?"

我窘迫,一把打開他的手臂:"你別鬧了好不好。"

他突然停下腳步,我不明所以,也跟著停下,去看他,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正經,黑黑的眼珠子有些難過地盯著我。"葉曉芸,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我驚愕,不知道如何回答。這時聽到張文在遠處叫我,我沖她招手,她跑過來遞給我一封信:"校門口信箱里找到的。"我一看落款那裡是二中,又不是阮麗麗的字跡,便猜到是誰。沒來得及尷尬。劉同又突然恢復了燦爛的笑臉,揶揄我道:"你們感情很好嘛。"我弄不懂他,恨不得用腳去踹他的腦袋,可他早已揮揮手跑開了。

那封信我不願拆開,張文猜出了八分,她問我:"葉曉芸,你喜歡哪一個?"我裝傻。對每個人都可以裝傻,就是對自己不行。倪亞暉終於有一天弄到了我家新裝的電話號碼,他打過來,什麼話都不說,就問我:"葉曉芸,你為什麼不給我回信?兩年那麼多封信,你一封都沒有回給我。"

我說:"我正打算給你回。"這么白痴的謊話被他一下揭穿。"你騙人,不然你告訴

我,我都給你寫過什麼?你是不是連看都沒看?"我啞口無言。掛了電話之後我從櫃子底部抽出一個鐵盒子來,那盒子之前是用來裝月餅的,後來全

被我媽裝了倪亞暉的信。我懶得理,後來把那封新的也放了進去,打開之後就在最上面;那麼多信攤在桌子上,封面上的字跡一次比一次成熟好看,不帶一丁點潦草地寫了那麼多遍我的名字。

葉曉芸,開學了,二中比小學好看得多,你以後也考過來吧。葉曉芸,我們班有一個女生叫秦曉芸,雖然只差一個姓,叫起來就是沒有你的好聽。葉曉芸,我給你寫了兩封信了,你怎麼不回信啊。你記住,我是二中初一(1)班,不

要寫錯地址! ……葉曉芸,你有沒有好好學習?初中的數學很難,不打好基礎肯定跟不上。葉曉芸,我們體育開了籃球課,我投籃的樣子挺帥的,你想不想看?葉曉芸,你再不給我回信我就不理你了。 ……葉曉芸,還是忍不住給你寫信,不寫的話我要憋死了。求求你給我回信吧。 ……葉曉芸,恭喜你考上了。我現在好後悔考得太好,如果能和你一個學校,那該多好。

(五)

還沒到初三,劉同已經成了高一年級里的名人,一半是靠各科老師孜孜不倦地各班宣傳,一半是靠他自己,抽煙,喝酒,打架,傳聞凶起來簡直無惡不作。頭發留得及肩長,穿著也越來越奇怪,周一升旗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不穿校服,牛仔夾克背後用刀劃破了幾個口子,還沾著花花綠綠的顏料色。聽說他喜歡上了搖滾,和社會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搞了個樂隊,經常晚自習不上跑出去排練,在市中心很混亂的酒吧搞演出。
我從張文那裡聽來這些。她的意思是,劉同不是什麼好人,別浪費時間了。

可是,我又不是喜歡上他的好。有時候我們還是會在學校里遇見,他身後總是跟著男男女女好幾個人,我不敢先和他打招呼,都是他叫我。"葉曉芸!"聲音沙啞,可眼神卻是清澈,頹廢全無,讓人無法討厭。然而也無法靠近。

快中考的時候,一次晚自習前,他突然來找我,站在後門那喊我的名字,我回頭看見他,樣子比平時清爽許多,換了干凈的白色襯衣,在陽光下紐扣微微發亮。張文側目,我無言。劉同說:"葉曉芸,陪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我隨他走出校門,"去哪?"我問他。他笑著不說,拉著我走,走了快半個小時,來

到一家酒吧門前。我抬頭看到大大的閃亮的名字:Asfarasdream。像夢一樣遙遠。這時劉同在一旁自顧自地說:"葉曉芸,我今天退學了。"說完便走了進去,我一個人在外面呆了半晌,終於也邁上了台階。

劉同在唱歌。彈著吉他坐在高腳椅上,晃來晃去,我不記得他唱什麼,只記得他中間下來過幾次,遞給我一罐可樂,自己喝啤酒,喝了許多,多到漸漸地唱著口齒不清。下來以後還是接著喝,然後一直對著我笑,問我:"葉曉芸,你是不是越來越討厭我了?"要

不就是說:"葉曉芸,你要和倪亞暉好好的啊。"說完還是笑,我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終於他吐了一地,我想拉他走,他甩開我,報了個號碼,讓我替他打電話。我打過去是個女孩接的,沒幾分鍾她便出現,果然是第一次在校門口遇見的那個,形容憔悴,趕來得很匆忙。她看見我時兇狠地瞪了一眼,架起劉同就走,劉同半伏在她背上,還不忘回頭沖我喃喃地揮手。

"葉曉芸,再見……再見。"

我回到學校。在教室門口站到晚自習結束,才進去收拾東西。張文看我神情恍惚,擔憂地問:"發生什麼事了?"我不說話,獃獃地坐著,她嘆著氣拍拍我的肩,走了,我這才覺得鼻腔巨大的酸楚涌動,眼淚嘩嘩地沖了出來。

之後倪亞暉給我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劉同退學的事,我說知道,他還有些詫異。我故意輕描淡寫說:"他那樣的學生退學了,教務處都在放鞭炮,我怎會不知道?"說的心生生地疼。倪亞暉才釋然,那段時間他經常打電話過來,我心裡空虛難過,便和他聊天,他說:"葉曉芸,有沒有想過中考考過來?"

我想,其實考過去也好,反正三中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倪亞暉讀的本就是五年制,當我那年夏天真的拿到二中的錄取通知書時,他也已經進入高三畢業班,阮麗麗帶著我逛校園時我在公告欄看到了他的照片,列在年級前十名的頭銜下沖我笑。"跟你說過沒?很多女孩子追他呢。"阮麗麗點著我的腦袋,"你又為什麼不喜歡?"
我笑。誰讓替我撿那個球的人不是他。
(六)

倪亞暉總說,高三那年是他這一輩子最開心的時光,因為我終於和他在一起。所謂的在一起,也就是中午一起吃飯,放學一起回家,課間的時候有時候見面,周末不補課的時候出去玩,他依舊喜歡散步和聽音樂,而我的性格也變得日益安靜平和,便隨他喜歡。牽手,親吻,也自然而然。高中以後的功課都很緊,有時候坐在一起做題目,他會把我的手在座位下面拉過去捏在手心裡,我抬頭去看他,他才不動聲色地笑起來。

"葉曉芸,我喜歡你。"他一天要說上千百次,即使我從未回應過一次。阮麗麗已經懶得再問我感情上的事,她只是說,葉曉芸,你在玩火啊。我的心沉沉地墜下去,我以為,只要和倪亞暉交往下去就不會傷害他。就好像,如果劉同願意和我在一起,即使明知道是個火坑,我也還是會跳下去。事實證明我真的什麼都不懂。

一年時間過得如翻日歷一樣快。倪亞暉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是七月底,我參加了學校安排的暑期補習班,坐在偌大的教室中間熱得汗水沿著鬢角向下滴,心情煩躁。他在教室外面等到我下課,把手中已經溫了的礦泉水遞給我,有些愧疚地說:"原本是冰的。"我擰開蓋子喝了幾口,他把那張紅色的紙拿出來給我看,我有些心慌,又接著大口喝水,越

喝越渴,直到喝空了瓶子為止。接著低頭不肯看他。

教室里的學生漸漸走光,只剩下我們,他突然攬著我擁抱。他說:"沒關系,葉曉芸,你也考過來,我們就只分開兩年。"

我突然懊惱,推開他。"我不想考。我考不上。"

他拍我的肩安慰我:"不會的,一定考得上的。"這話卻讓我覺得是壓力。"你不要覺得人人都是你好不好!"我沖他喊。

他沉默。手中的通知書被拳頭緊緊地攥住,皺成了一團。"葉曉芸,你喜歡我嗎?"他問。我無法回答,他又問了一遍,我感覺到腿漸漸發軟,只想逃走。他突然哭了,鼻子和眼睛紅起來,淚水在眼睛裡打轉了幾圈,終於掉落到地上。

"葉曉芸,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我還是騙不了自己。"這些話從倪亞暉的喉嚨里哽咽出來,我好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大腦一片空白,終於承受不住,轉身跑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遠,跑累了便停下來走,夏日的天黑得很慢,黃昏陰沉的顏色卻愈發叫人抑鬱。這路途似曾相識,走過兩條街,拐了個彎,又是另一條,走到一半插入一條小道,小道走完之後光線突然強烈起來,我站著看著馬路對面那些閃閃發光的英文字母:Asfarasdream。好幾個字母已經壞掉不亮了,我看著它們光影變幻,心漸漸地抽緊,並一跳一跳地下墜。
劉同果然還在裡面。我悄無聲息地在吧台找了個位置坐下,要了一罐啤酒,邊喝邊看他在台上唱歌。那是一首何勇的歌,倪亞暉給我聽過的那張叫做【垃圾場】的專輯,現在卻是劉同在台上唱:我想過你的甜/我夢過你的眼/我害怕不能永遠……

他遙遠得就好像一個夢。

我看得出神,沒留意邊上什麼時候圍上來幾個男人,其中一個拿過我的啤酒就喝,另外兩個對我動手動腳,喘著粗氣用調戲的口氣說:"小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喝酒啊,要不要我們陪你?"說完就狂笑不止。我嚇得腿軟,跳下椅子要走卻被他們拉住,動也動不了,叫也不敢叫,只好絕望地把眼睛閉上。

這時吉他聲突然停止。就聽到劉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葉曉芸!"他大喊著沖上來,對著其中一個男人一拳打過去。那人應聲倒地,另一個男人的拳頭卻也落在他的臉上。我失聲尖叫。

"叫什麼叫,閉嘴!"拉住我的那一個男人惡狠狠地說,接著拿起一個啤酒瓶往桌上一敲,瞬間玻璃爆裂的聲音,夾雜著碰撞聲,喊叫聲,幾乎震破了耳膜。

"求求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啊!"

無論我怎樣哭喊,他們也不願停手,我撲上去拉他們扯他們,踢他們,也終究是徒勞,一巴掌就被打翻在一邊。這樣重復著一直到酒吧里的保安出現,才強行把那三個人拖開,我跌跌撞撞地沖上去看劉同,他正倒在兩個沙發之間喘著粗氣,鼻子和嘴巴旁邊都是血,手臂也被玻璃劃破了,幾道傷口的肉都翻出來。

我哭得幾乎斷氣。

邊哭邊要拉他去醫院,他說不用,習慣了,包一下就好。我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哭,他卻突然笑了起來,他說:"葉曉芸,你今天來找我?"我點頭,各種難過堆積在一起,眼淚直往外涌。他像是看出了點什麼,忙問:"和他吵架了嗎?"

我還是點頭,卻又搖頭。終於止住哭泣,揉了揉眼睛蹲在地上看著他,看他滿身狼狽,心便像被人狠狠地拉了一把那樣快要裂開。

然而他的眼神卻突然溫柔起來。這溫柔一下子讓我想起了許多事,我想起第一次看見

他時他的輕輕的笑,想起他第二次在走廊里記住了我的名字,想起他借我的半塊橡皮,一直樣子丑醜地被我用到初中畢業;想起他聽到倪亞暉對我表白便故意遠遠地逃走,想起他穿著白色襯衣站在操場中央慵懶地做廣播體操,還想起他喝多了酒,重復不斷地一直問,葉曉芸,你是不是討厭我,是不是討厭我。

那些再見,究竟是告別,還是再一次見面呢。

誰知道,我只知道,我對於他從來就無力抵抗;當他掙扎著站起來,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臂攬住我親吻的時候,我只能靜靜地閉上眼睛,聽他伏在我耳邊喘息著問。

"葉曉芸……你……喜歡我?"

(七)

就當做那是一個夢吧。夢的房間裡面全是酒精和煙草的味道,在一張狹小的床上,劉同在身後緊緊地抱住我,停不住地顫抖。他血腥的吻布滿了我身體的每一寸皮膚,我只覺得頭痛欲裂,彷彿已和他一起置身地獄,再也無法超生。當陽光把我們喚醒的時候,我已安然,他卻慌亂無措。

"葉曉芸……你不能和我在一起。"

沒過多久,他也向我告別,說是整個樂隊要離開小城,去上海發展。電話里他欲言又止,最後啞著嗓子說,對不起,葉曉芸,對不起。我捏著電話沒做聲,眼淚滾落到嘴

Ⅳ 小說第一章女主打錯電話,男主和女主前男友手機號碼相同是哪部小說,男子好像姓陸,高乾子弟

朋友你好,你說的這部小說是一部都市小說,名字叫做重生之沸騰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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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 求一篇文章,好像是《最小說》上的

幸運女神—項斯微
「雖然我的名字叫小福,但我其實並沒有給周圍的人帶來任何幸福。」

「不,如果沒有你,我不會知道天可以這樣藍,草可以這樣綠,水可以這樣清澈,貓咪可以這樣溫馴,我的心臟可以如此迅猛並且堅定地跳動著——它聽上去如此矛盾而荒謬,但事實就這樣發生了。小福,就算你是所有人的掃把星,那你也是我一個人的幸運女神。」

——題記

趴在葉鋒的桌子上,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又迷迷糊糊地轉醒,聽見他們寢室的人逐漸回來,葉鋒沖著我身後喊了一句:卓飛,你待會兒是不是回家住?

我一聽到「卓飛」兩個字,假裝睡得更深。

「嗯。」他有些沙啞的聲音傳到耳邊。

「那你待會兒能不能騎車帶小福回家?今天有點太晚了。」

我一聽葉鋒的建議,就算是趴著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不爭氣地轉紅,手臂頓時覺得很麻也不敢動一下,今天在葉鋒寢室幫他貼網格線和畫圖畫了一整天,雖然沒有在餐廳那麼消耗體力和熱情,但是對我這木頭腦袋也是極大的考驗。

「據我所知,卓飛的自行車後座還沒有帶過女生啊!」寢室里的胖頭不懷好意地調侃道。

「我問卓飛呢,沒問你。」葉鋒打斷胖頭。我感覺自己背後一凜,卓飛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居然問:「她不是有男朋友接送的嗎?」

我的心一下子怦怦怦地跳起來,我在心底回答,我沒有男朋友,我沒有,我沒有。

「你今天怎麼也這么八卦,你說阿昆?也許吧。就是他托我把小福照顧好,他今晚要打工不能過來。我這一時半會弄不完。卓飛,行么?」

「不行。」

「好吧。我也只是試著問一下……」

葉鋒的圓場話我沒聽清楚,但那兩個字很冷,並且准確無誤地飄進了我的耳朵——「不行。」

我能感覺到我的臉由紅轉白,並且以極其不自然的姿勢趴著,好吧,別做夢了,卓飛是全系女生心中的一個謎、一塊冰。他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卓檢察官的兒子,是我們金融系的翹楚,沒人知道為什麼他要來我們這個二等的大專院校上學,如果動用他爸爸的關系,我想他可以進本城最好的學校。
卓飛的長相很陽光,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臉上其實藏著一個小小的酒窩。因為他不常常笑,所以基本上看不到。我也只仔細地看過他兩次,只大概記得那酒窩在左邊的臉頰。他稜角分明,但那眼神總是輕視一切的,包括我。自然包括我,這全系最邊緣化的人物。

等卓飛已經走了之後,我又假裝趴了20分鍾。葉鋒也真的是好人,中間不來叫醒我,我只好自己無趣地醒來,對葉鋒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干著活就睡著了。」

「沒事,今天的你已經完成了,給你。」葉鋒遞給我一張百元大鈔,我把它放進口袋裡揣好,收拾了書包,說:「那我先回家了。」

「阿昆本來叫我送你,但是我……」

「沒事,我會和阿昆說的。他就愛亂獻愛心。」我及時打斷葉鋒。葉鋒重新戴了戴他頭上的棒球帽,乾咳了一聲,欲言又止地問:「你和阿昆……你們……是不是……?」

我知道他說什麼,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認為,但我知道不是。我搖搖頭。臨走前我瞟了一眼卓飛的床,他的床上空盪盪的,連張海報也沒有。不像葉鋒的床頭極不和諧地貼著卡特厄本和堀北真希的海報。

走出學校的大門,微涼的秋風吹到身上,我才意識到自己穿的還是夏天的衣服。綠色的短褲、帆布鞋以及在服裝批發市場花20元買來的格子襯衣,還好襯衣是中袖的,不至於太冷。我背著書包沿著小路往家走去,還好我家離學校不過就是20分鍾步行的路程,當初選這個學校也是由於能省下不少交通費和住宿費。

我沒想到,一個黑影一下子躥到我身邊。我差點叫起來,卻看見卓飛從他的那輛山地車上跳下來,站在我身邊。他一米八多的身高給了我很大壓迫感,雖然以前也和他有過交流,但我好像突然不會說話了。

我的眼睛不自覺地瞟了一眼卓飛的自行車後座。他沒有像其他男生一樣把後座拆掉,好讓女孩坐在前面。但是他那冷冰冰的後座也在顯示著自己的絕對權威。我盯著盯著,把後座當成了仇人。
「蔣小福?」這是卓飛第一次叫我名字,我有點回過神來,給了他一個錯愕的眼神,他接著說,「你的名字為什麼這么難聽?」

「啊?」我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到底在和我說什麼啊。但還是極力辯解道,「也沒有多難聽啊。你一定是把它想成了大小的小,我的是拂曉的曉。」

「你怎麼知道?」

「大家都是這樣寫的,所以我就隨便你們了,但其實我是拂曉的曉。」認識我的人里,除了奶奶、弟弟、雅麗之外,大概這是我第一次告訴別人我是拂曉的曉。我本來從不在意這些東西,從小到大別人都寫錯,我也隨他們,但這次竟然較起真來了。

「兩者有很大區別嗎?」卓飛貌似很真誠地提問,但我還是聞到了嘲諷的味道。他單手扶著車把,另一隻手就鬆鬆地插在牛仔褲袋裡,看上去很像廣告上的模特。我突然發現他今天的襯衣也是格子的,只是質量看上去比我那件好太多了,我的都被水洗得皺巴巴的了,他的卻還散發著新貨的味道。

「區別當然很大。大小的小,是代表小運氣或者從小就很幸福,但是我爸爸……他……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從每天早上醒來就感到幸福。」我沒想到,我還是卡殼了,提起爸爸,我的心還是很疼,簡直呼吸困難。

「從早上起來就感到幸福?」卓飛陷入了思索之中,大概是意識到了我的不正常,他沒有揪住這個話題問下去。感謝上天。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像一個世紀那麼長,但好像又很短。他剛准備再度發問,我突然發現眼前的景物很熟悉。

「咦,我到家了。」我叫了一聲。我們只不過隨便說了一會兒話,就走到了我家門口。

「是桂香小區。真難聽。」卓飛看了我們小區的門牌一眼,連再見都沒有說就騎上車走了。我感到這個夜晚非常的莫名其妙但是又異常興奮。就連晚上阿昆打來電話,我也忍不住和他多說了20分鍾,使他一時迷糊起來,不過我在電話里嚴厲地批評了他四處託人照顧我的舉動,聲稱:我蔣小福是絕對不需要別人照顧的。

之後的三天,我一有時間就在葉鋒寢室里幫他做漫畫貼圖,他必須在一個月內趕工交給出版社,所以才僱用了我這個班級里除他之外唯一會畫畫的人。我感覺自己在翹首盼望些什麼,做活的時候也總是左顧右盼。但大概阿昆還是打過了招呼,葉鋒都盡量讓我很早完成好回家去,我們這里畢竟屬於城鄉結合部,晚上不安全。

但是眼看著這批工作就要做完,卓飛都再也沒有來過寢室。為了證明那天晚上不是幻覺,我還特意在最後一天夜裡拖到了晚上九點。葉鋒問我要不要送,我說不要了,我一直都自己走的,沒問題。葉鋒也就沒有再堅持。我依舊穿著我的格子襯衣,只不過把褲子換成了長褲。卓飛每天都來上課,還記筆記,他的衣服一直換,卻沒再穿過那件紅格子的。

我想卓飛那天晚上可能純粹是一時興起。像我這樣天天在課堂上睡覺,每天下課打工的貧窮女孩,怎麼可能引起他的重視,最多就是像家裡來了新奇的物種,用來嘲笑和觀賞一番罷了。直到我又在學校的琴房遇見了他。

去琴房通常是我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只有聽著那裡間斷的鋼琴聲,我才能想起小時候的幸福生活,爸爸教我彈鋼琴的樣子。爸爸的忌日轉眼間又到了,我的心情低落,卻不敢大肆拜祭,只在小區外面的後山給他燒了一些紙,又說了一些絮絮叨叨的話,心裡更煩躁了。就到琴房拐角處的小陽台里躲著休息,這一天,就算阿昆說有500元一天的打工我也不幹。

但是我在這一片琴聲中,竟然聽到了俄羅斯作曲家鋼瓦列夫創作的《幸運女神》,那是我最喜歡的曲子,我嚇了一跳。因為這是當音樂教師的爸爸教我彈會的第一首鋼琴協奏曲,他總是說,這首歌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非常喜歡。我的名字也和這首歌有關系,故事講述的是一個男子夢見自己愛上了一個女子,醒來之後遍尋不著,憂傷地死去的故事。

就連爸爸的葬禮我也堅持用的這首曲子,我們在家裡樓下的院子里搭了一個簡陋的靈堂,纏繞著的綠色植物爬滿牆壁。聽著《幸運女神》,我的手指不自覺地動起來,嘴巴里也哼了起來。
琴聲斷了,我想看看是誰彈奏出了這美妙的曲子,就埋伏在低矮的琴房門口。外面太陽正毒。

誰知道,我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出來,裡面也沒有任何動靜。按捺不住,我大膽地推門進去,赫然發現是卓飛,他已經趴在鋼琴上睡著了。他這天穿著一件軍綠色帶領章的上衣,下身還是配牛仔褲和板鞋,他常用的那個銀色的包包就丟在腳邊,使狹小的琴房越發局促起來。我一時間不知道是進門好,還是趕快關上門出去好……但是,這可是觀察他的酒窩的好時機,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直想弄清楚他的酒窩在哪一邊。想到這里,我膽子一大,輕輕進屋,把門帶上。

剛剛關上門,我就意識到,我把卓飛吵醒了。

卓飛用霧蒙蒙的眼睛望著我半晌,回過神來:「是你?」

「嗯。」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類我不擅長應付的狀況,雖然我最近常常頭腦發熱。我只好看向天花板。

「原來你就是那個偷聽我彈琴的小賊?」他似笑非笑……確定了,酒窩在左邊。

「誰是小賊,你彈得那麼大聲!」我揮舞著雙手大聲地辯解道。

「那是誰一直在我窗前隨著音樂哼哼呢,難聽死了!」

「我……我。」原來我在陽台上唱歌他都能聽見,這下窘死了。

「好吧,是我。你要怎樣?」我擺出一股豪邁的氣勢,「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你就那麼喜歡錢嗎?不過你哼得還蠻準的,以前學過吧。這樣吧,我們音樂社最近搞社團活動正好缺人,你就來吧。鋼琴應該也會彈吧,這么生僻的曲子都知道,你家裡有人會?」卓飛好像突然對我感興趣起來,打聽起我的情況來了。

「我不會,我沒時間也玩不起。」我突然有點生氣,轉身准備走人,誰知道門那麼難開。就在我「砰」地關上門之前,卓飛的聲音正中我的耳膜:「我們每周一下午5點活動,那天下課後不許去打工。」

輪到下一個周一,我坐立不安。上課時偷看卓飛的神色,他沒有任何不對勁,不知道為什麼,一到5點我的心就開始發慌,越是想早點走,越是收拾不好東西。後來我安慰自己說,爸爸不是一直希望我學音樂的嗎?我也一直想加入音樂社。最近其他的打工都進行得很順利,餐廳每周三天照舊基本就能保證收入了,損失一些零工也沒關系。
不管怎麼說,我的的確確在5點鍾留了下來,彷彿卓飛的話對我施了魔法。卓飛並沒有特別對待我,不過看上去之前也和大家打過招呼,都知道我會來幫忙,所以大家也沒有客氣,立馬開始開會,策劃會場布置等等,原來,音樂社打算在近期搞一個盛大的社團聚會,號召更多人的加入。忙碌的社團活動雖然沒有收入,卻讓我干勁十足,更何況小薇、何傑等音樂社的幹部都願意主動和我說話,使我第一次產生了朋友相聚的感覺。

雖然卓飛整個晚上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但我感覺到他也以贊許的神色默默地關注著我,但願這不是我的幻覺。

音樂社的事一直忙到9點才結束,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回寢室了。我看卓飛還在忙,就沒敢打擾他,和小薇一起離開了音樂社的工作室。小薇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除了我不能回答的關於我家裡人的問題,其他的關於我的情況她立刻在10分鍾的路程內摸得一清二楚。

待到她回了寢室樓,我一個人出校門回家,安靜得不像樣子。我才感覺到自己剛才說了這么多的話,對一個自己第一天認識的女孩!雖然不如和卓飛說話那麼高興,但我確實也感覺很開心。

走了不到5分鍾,那種感覺又來了,我心跳得很快。

「蔣曉福,沒想到你話那麼多。」是他。

「從我家到你家,那麼順路?」話不經思考就說出口,我異常後悔,但是沒辦法,已經問了。

「難道你以為我在送你?」果然,他不放過任何調侃我的機會。

「我沒有,我只是好奇。為什麼每次都能碰到你,真倒霉。」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真倒霉。」卓飛似笑非笑,這大概是他最喜歡的表情了吧。「不過,為什麼你一直都在打工,你很缺錢嗎?」他突然問。

「是啊。」我直白地承認。沒有比錢更讓我歡喜的東西了,弟弟的學費,奶奶和我的生活費,光靠爸爸剩下的那點存款是應付不了的。我雖然已經讀上了大專,但畢竟弟弟還在上高中。爸爸一直希望弟弟能夠讀好一點的大學,好一點的音樂學院,學費從來都不是筆小數目。
「你倒是很坦白。」他望著我,若有所思,彷彿還想問什麼。但是一轉眼,我家又到了。那是我第二次感覺到,學校離家只有20分鍾的路程,並不見得是件好事情,我渴望和他多說幾句話,渴望他那有些游離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蔣曉福,在音樂社要好好乾,再見。」這一次,卓飛總算說了再見。

周三,我照例翹課去餐廳打工,可能是最近衣服穿得不夠多,也可能是阿昆最近感冒得太厲害傳染給我了,剛開始洗了一會兒盤子,我就感到頭暈眼花,幾欲昏倒。李老闆見我沒有精神,怕我傳染給客人,連忙叫我下班,去醫院打點滴。「小福,你今天就聽老闆的話,休息一下吧。」阿昆關切地對我說。他向老闆請了一個小時的假,騎車送我回家,然後又繼續去餐廳打工了。「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給我打電話,知道嗎?」阿昆認真地看著我,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有好幾個女孩子就是沖著他才天天來餐廳吃飯的。但是我知道阿昆這種人,錢對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雖然他不像我要供養弟弟,但是他也有一幫沒什麼生存能力的家人。阿昆是我最理想的打工夥伴,有什麼好差事總是第一個叫上我。他也許喜歡我吧,我這樣想過,但是他從來沒說過。

打點滴可是很貴的,我回家蓋著被子睡了一個下午,仍然感覺渾身火熱。起床,我拿起溫度計量了一下,39度。雖然說我有個當醫生的媽媽,但是高燒到39度我自己還是應付不了,奶奶白天又出去和相好的爺爺們玩去了,我只好自己起身去醫院打針輸液。

「蔣曉福,你怎麼連這么點事都做不好。」在半路上接到卓飛的電話,我感到非常意外。他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地指責我沒有把音樂社的租賃場地安排好,但是那件事情明明是小薇負責的。

「你在說什麼?」我在電話這頭有氣無力,一邊還要應付護士的問話,「不,我不要床位,我坐著輸就可以了。」

「你生病了?」卓飛的聲音聽上去低了八度,但他顯然還在氣什麼。「嗯,我要掛了,電話費很貴。」我迷迷糊糊地掛了卓飛的電話,然後被護士安排到了一張長椅上坐著。長椅的那頭還有一個老爺爺也是一個人來的,我們中間空出了一大截。好心的護士小姐拿了個枕頭給我,打上吊針,我幾乎立刻就要睡過去了。
我覺得我做了一個很舒服的夢,夢里我不用賺錢,也不用學習數學,只要躺在草坪上看書,隨時都可以睡過去。想到這里我不由地伸了一個懶腰,卻聽見耳朵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別亂動,手還扎著針。」

我漸漸感覺到我能睜開眼睛了,我的身體正被一個手臂有力地環繞著,頭靠在某個剛巧合適的肩膀上,那氣息是那樣好聞,很近又很遠,那個聲音再度響起:「蔣曉福,你在聞什麼?」

這樣我徹底醒了。我發現我正被卓飛緊緊地抱在懷里,他的手從我的手臂下面穿過來,好固定住我輸液的那隻手,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頭發,另一隻手從前面環住我,好讓我不要從椅子上掉下去,想到我用的是六元一瓶的蜂花洗發水,我有點臉紅。但是這個情侶般的姿勢更叫我臉紅,我還沒有被哪個男生這樣抱過呢。

「你怎麼來了?」我問他,想把自己調整坐正,發現他根本不允許,只好作罷。老爺爺還沒有走,坐在卓飛的旁邊,看著我們微笑。

「騎車來的,學校附近不就只有這一家醫院。」

「不是問你怎麼來的,是問你怎麼來了。」我說半天也被自己繞進去了,其實因為他的氣息一直在我的頭上環繞,我快昏過去了。

「我……錯怪你了,小薇打電話來說,場地是她負責的。所以我想,也許我該來看看生病的工作人員。」

「那謝謝領導了。」我有氣無力地嘲諷了一句,實際上心頭還是因為我們的姿勢,而微微發癢。

這時護士小姐走過來幫我換葯液,看見我醒了,就調侃道:「你男朋友可好了。」

我對「男朋友」這三個字沒有處理的經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卓飛好像也很不自然,把我放鬆了一點,這時護士小姐遞給他一個插著棉簽的玻璃杯,他看起來更不對勁了。「那是什麼?」我借機發問。

卓飛把臉看向外面,企圖吹著口哨當做沒聽見。

「你男朋友怕你脫水,嘴乾裂。用棉簽一直幫你沾濕嘴唇呢。」護士小姐撂下一句重磅炸彈就走了,把我和卓飛都炸得魂飛魄散。
半晌,我舔舔嘴唇,等我想起說點什麼別的的時候,我抬頭看了看自己的葯液,這一看我更驚慌失色,「空氣針,空氣針,我最怕空氣針呢。我媽媽說打空氣進去會死人的。」我說著就要把針頭從手上拔掉,卓飛連忙用手按住我的動作,一面輕輕地在輸液管的那頭擠擠弄弄,小氣泡瞬間就被他排走了。

我一下子鎮定下來,感覺剛才有點失態了。沒想到卓飛卻笑了,笑得還很高興:「蔣曉福啊,我還以為你可以一直都那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呢。沒想到你害怕起來,一秒鍾就可以哭出來啊。哈哈哈。」

我被他嘲笑得體無完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只能暗中對自己生氣。卓飛卻指指自己的懷里說,「快過來,把這瓶輸好,我送你回家。」我乖乖地過去趴進他的懷里,貪婪地吸取著他的味道。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奶奶早已經睡下了。我並沒有邀請,卓飛就自顧自上樓了。他把我安頓在床上,我雖然很興奮,但是在葯力的作用下很快就睡著了,昏睡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弟弟的衣服在右邊的衣櫃,你也許可以穿他的。

在我醒來之後,卓飛端了杯水給我喝,還把刷牙的盆子端到了床前,我臉又紅了說:「我可以起來的。」

「你可以起來時你就必須得起來。不過現在,聽我的。」

我在卓飛的注視下刷牙洗臉,卻覺得一切還是很自然,期間他接到了一個家裡的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頭問了他些什麼,我只聽到他不耐煩地回答,「媽,我這兩天不回家,就住學校,我女朋友病了我要照顧她。這事以後再說。」就掛下了電話。我的頭更低了,心怦怦直跳。

掛了電話,他轉向我,問:「剛才我說的聽到了吧。」

「我想王二都能聽到。」我小聲嘀咕。

「王二是誰?」他皺了皺眉頭,逼近我,「你以前的男朋友。」

我被他的問題徹底逗笑了,說:「一、王二是我們小區里的聾子。二、我以前沒有男朋友。」

卓飛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像拍小動物一樣拍了下我的頭,給我端來了早餐,豐富的三明治加蛋。「你做的?」我不可思議地問道。
「是,我已經先試吃過了,還行。不要害怕。快吃,吃完了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你。一、蔣曉福,你的衣服穿來穿去就那麼幾套,搭配得也亂七八糟。我剛才在衣櫃里看到好多衣服你為什麼不穿;二、你家到底有什麼事,你賺的那些錢去哪了;三、你家怎麼就你一個人。慢慢吃,吃完了你一個一個慢慢回答。」

聽完卓飛的問題,我突然有點吃不下,這些問題,其實都指向同一個答案,我不想回憶也不想再去解釋的唯一真實答案。還好手機響起來,是阿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總比回答那些很難回答的問題好吧。

阿昆問我在哪,聽說我在家就放心,又從我的聲音聽出我病沒有好,他問我有沒有人照顧我,需要不需要自己趕快過來,我說:不要了。看著卓飛的眼睛,又加上一句「我奶奶正在照顧我。」卓飛聽到這句話,凶我一眼,我笑了。阿昆對我在電話里的變幻莫測感到很奇怪,末了問我:今天晚上有一個排隊買票的活,站半夜就可以給300,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別來了。

我一聽說有錢賺,馬上說:好,我來。

掛了電話,卓飛端坐在我的面前,用手捧起我的臉說,「今天你哪也別想去,下午我再帶你去輸液。還有,請解釋一下,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奶奶。」

我皺了皺眉頭,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他給阿昆打電話變卦。聽見我的電話後,卓飛非常滿意,只見他飛速地撥通了一個號碼,對著那頭說:「葉鋒,今天幫我請假。我女朋友病了我帶她去看病。對了,再幫蔣曉福請一天病假,她病了。」

我徹徹底底地服了他。

起床以後我發現小p徹底不見了蹤影,它平時都趴在我的床底下,等我召喚它時就會出來伸個懶腰,就算是怕生人我叫它名字它也會回應我。這下我有點著急,問卓飛:我的小p呢?

什麼小p。他又皺眉,但還是那麼好看。

一隻貓,白色的,很胖。我心急如焚。

哦,我關衛生間了。卓飛輕描淡寫地掠過,但我感覺到他聲音不太對勁。我觀察了他的神色,得出了一個結論。
卓飛?難道,你怕貓?哈哈哈。

有病人笑得像你這么大聲的么,蔣曉福!

哦,那我收斂一點,嘿嘿嘿。

大概被我逗得不行,卓飛自己也笑了。在我保證小p絕對不會隨便撲向別人後,他終於同意把小p從衛生間里放出來。小p被關了一個晚上,也蔫了,迅速地鑽入了床底,一絲喜色浮現在卓飛臉上,我暗自好笑。

卓飛看我似笑非笑的樣子,回我:怕空氣針的人,好意思笑怕小動物的人嗎?

「啊,原來你不止怕貓,小狗也怕啊。」我笑得更厲害了,「可是,它們都好可愛的。」

卓飛很自然地往我身邊一躺,用手捂住了臉,說:「好吧,我告訴你,你應該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想要告訴的人了吧。」

我知道他接下去要說的事情極為重要,靜靜地在他身邊躺下。他先摸摸我的額頭,發現我的溫度正常,就把我們都包裹進被子里,把我圈進他的懷里。「是我先問你問題的,怎麼變成了我在回答呢?」他在我耳邊呢喃。

卓飛有一個檢察官父親,因此家庭富裕。但是父親從小就公務繁忙,無暇顧及他和母親,母親因此總悶悶不樂,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是很上心。怕狗是因為小時候被狗咬傷過,他在花園里躺了整整一個小時,都沒有人發現。「那一個小時我非常絕望,以為自己要死了,躺在那裡靜靜等死。那時候我只有8歲,我當時就想過,花園再大再漂亮有什麼用呢,我想要有一個人陪著我、關心我。從那以後,我就變得有點叛逆。」他在被子里把我攬得緊了點,一時間我有些意亂情迷,想著自己的睡衣其實一點也不性感。

卓飛因此有個叛逆的青春期,唯一的朋友就是鋼琴。「高中畢業我考得很糟糕,原本可以復讀重考,可是我覺得,人生就順其自然好了,反正考得是什麼樣子就上什麼學校。我爸氣壞了,他是非常要面子的人,寧願我不讀大學也不要我來上大專。可能就是因為從小一直在生他的氣吧,所以我一個人來學校注冊,就算他想安排我復讀也安排不了。」卓飛任性的結果是上了大專以後,他爸爸到現在還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我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面子可以比親情還重要。」

在聽完卓飛的故事之後,我陷入了沉思之中。我意識到有一些非常巧合的事情可能正在發生,一切自有天定。「那你呢?該你說了。」他轉過臉,溫柔地望著我,「為什麼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你的臉上就寫滿了不信任,你對待一切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錯,你對每個人賠笑臉,但自己好像從未真正開心過?」

「其實,除了現在,我也是開心過的。」我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有沒有聽說過,我爸爸是被人害死的?」

Ⅶ 一篇《最小說》文!

一)
"毒葯。"
--"?"
"毒葯。"
--"什麼?"
"你。"
(二)
雨下得太大,辛喜收起傘甩了甩,挪到空無一人的公車站台下繼續等。不知又過了多久,掏出手機看時間,發梢滴下的水珠迅速模糊了屏幕。抬起手腕擦了擦,顯示是22:40.加上之前站在雨里的兩小時,那麼總共等了兩小時四十分鍾。
兩小時四十分鍾,雷光彥還是沒來。
末班車搖著雨刷"嘟--"的泊在眼前,辛喜握緊手裡一沓報紙包起的照片,掃了空空如也的街道盡頭最後一眼,最終泄氣地將它們扔進了書包,提起濕透的褲管踏進了車門。
(三)
"面癱?!"魏淵拐進甜品店的門,看到不遠處癱在沙發上要死不活神頃的辛喜,氣不打一處肆高來,走過去抬腿就狠狠一腳。辛喜木著臉眼神放空,腳搭在桌沿上,頭仰著窩在沙發里。不以為然地反復咬一根不得勁兒的奶茶吸管。
"聽說超人喜在雨夜裡等了情人仨小時。"
"哪裡。還差二十分鍾。"
"您這賤得有點火候哇。"
"還行吧。"
魏淵見到桌子上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照片。有的已經被雨水打濕捲起了邊角,即使幹了也有腫脹的深色雨漬。拈起手邊臨近的兩張,一張里被暈上炫目色澤,雲朵占據了滿滿的畫面,像是奔赴一場光影的盛宴;另一張是隔著車窗拍的灰濛蒙的天,窗上的雨跡擁擠紛雜、清晰可見,彷彿可以聽見噼噼啪啪的聲響。翻過來,都有黑色水筆寫的簡單字跡。"07年11月7日。大晴。體育課籃球場上你的迴旋三百六十度真英俊。""08年5月2日。暴雨。天空是壞掉的自來水管。"放眼望去,所有的照片,統統記錄的是各種天氣里的天空。
"別告訴我這些靈感,來自金城武老早演的那部電影。"
"恩。"
"全是送給雷光彥的?"
"啊。"
"還……挺有情調。"魏淵挑起眉欠了欠身,夠著較遠的照片,正欲饒有興趣欣賞。
"別看了,挺肉麻的。"辛喜皺著眉頭騰地一下蹦躂起來,猛地伸手搶過他手裡的照片,低頭粗魯的揮著胳膊,把桌子上的照片攏成小山,准備一股腦兒地倒進書包里。
"唉別,都是濕的游雹陸,讓它晾著晾著,我不看行了吧。"
魏淵拖住她的胳膊阻止。"喜兒~我說了你又該不愛聽,男人遇到心愛的女人,哪怕對方不動不說不看,他也絕對不會忍著按兵不動的。那廝態度都冰凍成那樣了,咱轉個營地再打一槍好不好,別瞎折騰了。"見辛喜騰地坐起身,毫不理會地朝衛生間方向走。魏淵揚起聲調說:"你專揀難攻的碉堡是圖啥,莫非為了給自個兒創造點人生磨難實現自我鍛造?"
"滾你媽的。"
"憑嘛你對我不溫柔!憑嘛你只對我罵臟話!"
辛喜忍了又忍,轉身扯下腳上的西瓜紅人字拖瞄準魏淵的腦門。
那部電影里,演員的發式服飾現在看來全都過氣,連畫面都呈老舊的暖黃色調。年少的金城武每天躺在天台上抽煙,偶爾抱著吉他掃一兩個弦音。隨時端起手邊的相機遮上眼睛,定格面前的天空。幾十年後,大家海角天涯各自老去。當女主角在飛機上拆開這一沓照片,看到"這是我想你時候的天空"幾個字時,終於還是淚如雨下。
信息的少女情節迅速膨脹,並決定效仿。
天氣有時會晴,有時陰。從那天起,她每天拍下一張天空的照片,計劃在表白的那天拿出來給雷光彥。
可是他沒有來。一年多的心血,變作滿桌狼藉。
(四)
魏淵和辛喜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雖然大部分都是耍嘴皮子鞏固的。但這世界上若能找到貧嘴合心意的人,也絕對少不了默契和緣分。再加上小學一個班、初中隔壁班、高中又同校,這樣小概率的事毫無預謀地接踵而至,兩個人便順理成章變成了自己人。魏淵是一性格開朗又純良、笑起來露倆小虎牙的好少年,客觀的講還挺受歡迎。可辛喜滿腦子都是他小學時掛著鼻涕的咂吧模樣,於是所謂愛的火花,是絕對不可能擦出來的。幸好後來魏淵交了個女朋友,才逐漸平息了輿論對這倆人的壓力。
辛喜高且瘦,皮膚白皙,五官湊在一起算清秀,短發令她看起來利落又英氣。她是高三文科(3)班的語文課代表,而雷光彥是理科(19)班的物理課代表--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連續兩個星期,二人被年級抽取給宣傳時的老師幫忙,這是兩人熟絡起來的唯一緣由。
至於雷光彥,長相算體面,但絕不是走在路上風光無限的類型。鼻子比眼睛好看,下巴比嘴巴好看。通常和班裡男生同行,告別時會大力又隨意地拍對方的肩膀。所有科目里只有物理好,其他全部遊走在及格線邊緣。閑暇的大把時間花在游戲練級上,同其他男生無差。不懂講幽默的話討巧女生,缺乏睿智沉默的潛質,也不是毒舌腹黑吸引人的那類。同他們班裡女生大多維持愉快的關系,擁有的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性格。喜歡的女生,據說是初中的同學。
是的。他不喜歡自己。
即使如此,辛喜對雷光彥的迷戀,還是一路攀升不下。尤其是在表白心意之後,隨著對方的沉默和冷淡,這份熱情反倒愈演愈烈,升騰到完全可以動用"欲罷不能"的生猛措詞形容的地步。很多人不懂這是為什麼。
喜歡就是喜歡,哪裡有那麼多為什麼。
辛喜剛邁進圖書館自習室,遠遠便看到雷光彥弓著腰自習的背影。他漂亮的骨骼,撐起一件細軟的棉白格子襯衫,袖子挽到胳膊肘,頭發亂糟糟。已經到了夏末秋初的季節,左手邊的窗外是一大片被風吹得嘩啦啦的樹葉。大玻璃窗反射著清亮的陽光,溫暖的給他半個身體輪廓擦出光亮的線,纖瘦身體擋不住一大攤書。
他頭也不抬的認真架勢,顯得非常迷人。
此刻是午睡時間段,偌大的圖書館自習室人很少。她貓著腰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盡量不發出一丁點聲響。移到男生旁邊的位置,輕輕拖出椅子躡手躡腳坐下。低頭從書包里掏出書和本子。
"白目君好。"辛喜低聲打招呼,竭力製造輕松詼諧的氛圍。
"……唔。"男生迷茫地扭過頭。
"比起熱得要死的教室,圖書館的空調果然吸引人哈。"
"是吧。"男生只笑笑,沒有再抬頭。手裡筆沒停,面前的演算稿紙鋪滿了公式。
"……你們要考試了?"辛喜掃一眼。
"物理測試。"
"你生日幾號?"
"什麼?"突兀的問句讓男生莫名其妙。
"聽說是秋天,具體幾號?"
"不知道。"
"是……不願意告訴我嗎?"辛喜挑起眉毛,心裡低落的神經線被用力扯了一下。
"我是真的不曉得,只知道陰歷來的。"男生一副對這些一丁點沒研究的模樣。"再說,生日這回事,有什麼好記的。"
"天……"辛喜覺得不可思議,這年頭的小孩怎麼可能不曉得自己生日,"你該不會是撿來的吧。"
"……你才是。"雷光彥笨拙的嘴巴塗不出漂亮機智的應對措辭。
"來,過來。"辛喜扯著男生的袖口,徑直往舊期刊閱覽處走。
"喂,干嗎,"男生不情願的起身,"我那題材做一半……"
眼前的銀灰色塗漆書架上整齊地碼著以年份為單位裝訂的紅硬殼封皮《人民日報》。辛喜弓起身,眯起眼睛仔細查看,手指劃過書籍上金色的大號年份字體。
"我問你在做什麼?"雷光彥靠在一邊,低眼望著女生。
"有了。"欣喜雀躍的抽出一本,攤在兩人面前。"你陰歷幾號?"
"……我問問我媽。"他摸出手機,轉頭小聲打了個簡短的電話。
"農歷9月26。"轉過身告訴辛喜。
"啊哈~"她手指迅速翻動書頁。那些發黃的硬紙張,彌漫時間的潮濕氣味,翻動時嘩嘩作響。"看,是11月12號。""記住了,1990年11月12號,雷光彥你在這一天出生。"辛喜認真地扭頭,對住身邊男生的眼睛,愉快地強調。
"噢。"對方點了點頭。
"那天天氣晴朗唉~"
"那種季節,大部分時間天氣都算不錯吧。"
"那天是孫中山誕辰紀念日!"
"……噢,是嗎?"
"那天,中國少年兒童基金會宣布,向全國一萬名'掃盲小先生'每人贈送一套《少年英雄叢書》!"
"拜託,我回去寫作業了。"男生無奈的笑笑,轉身欲離開。
"那個,"來不及阻攔對方的腳步,亦察覺到自己的無趣,辛喜捏著厚厚紅殼書的手垂下來,沉默了片刻後抬起頭,囁嚅著嘴巴,"雷光彥你,那天為什麼不來?"
"別這樣,挺尷尬的。"男生頓住腳皺了皺眉毛,繼續大步朝前走去。
1990年11月12日。
如這個季節的其他任何一天,天氣晴朗,晚間轉多雲。
溫度10~17攝氏度。偏北風,風力4~5級。
孫中山誕辰紀念日;中國少年兒童基金會宣布了一項掃盲獎勵活動;中華人民共和國郵政法實施細則頒布;寧波雅培生活技術有限責任公司正式開工投產,揭開我國酶診斷試劑生產的第一頁。
或許這一天還有飛機墜毀。世界上某些國家又發生了小范圍的政治宗教沖突。這一天同其他任何一天沒什麼太大差別。
可是,怎麼可能沒有差別。
你在這一天降生。千萬億年來,不是隨便的一天,不是昨天不是前天,單單是這唯一的一天。對於我而言,這一天發生的任何時政要聞災難沖突,都因為你的降生而塗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十幾年後的某天,我得以遇見你。在你看來不值一提,但對於我,是絕對無法容忍用"……啊不記得"、"好像是……吧"、"管他呢又沒太大關系"的言辭來輕易敷衍的日期。
關於你的一切,我想要比誰都知道的更精確。
身邊的雷光彥繼續埋頭演算,辛喜心裡的酸楚被煮沸,冒著咕嚕嚕的泡。
(五)
"發的彩信看到沒?"
"一棵草?"
"今天下雨,從學校後門的小路沿途走過來。無意間撞見的一棵四葉草。真幸運呢~"
"成千上萬的三葉草,其中一兩棵變異了就成四片葉子。這概率和性質跟出現畸形嬰兒有什麼差別。"
"……"
"有什麼好開心的,女生好奇怪。"
(六)
放學鈴聲敲了將近有一個小時,班主任還在講台上唾沫橫飛。
辛喜揉了揉眼睛,扭頭看窗外。上學期班裡的女生,同外班男生交往的有近十個。班主任每天放學都有拖堂的習慣,少則一二十分鍾,多則一個多小時。除了講卷子,還會啰嗦一大堆班務紀律之類的廢話。每當放學,教室門外總是呼啦啦一排男生,百無聊賴的等女朋友一起回家。不知是班主任蓄謀還是無心,總之,到了這學期,這近十對情侶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看著如今窗外空盪盪的走廊,想想也覺得挺好笑。
"呃,好了,我要說的就這么多,希望同學們注意一下……"班主任暗示性的結束語一出,班裡隱隱一陣和諧的噓聲,紛紛躁動起來。辛喜收拾書包,扭扭脖子,走出教室。
走到自行車棚,看到委員不安分的身影。
"真是不解風情的男人。"魏淵腳下盤著一個足球,在辛喜身邊繞來繞去。聽她講著圖書館的事,發了聲感慨。
"他為什麼這么抗拒我。"辛喜有氣無力地推著車,書包肩帶泄氣的耷拉在一邊。
其實在早前尚未對雷光彥表明心意時,兩人的關系非常融洽。也經常一起在圖書館上自習。那時候她幫他做詩詞填空,他在旁邊痛苦的做語文的閱讀習題。女生偶爾忍不住說出,"真想乾脆替你考了"的話。作為報答的回應,對方會端著感激的表情,俏皮地變出幾顆薄荷果味糖果。類似哆啦A夢的口袋魔法。脖子上裸露的小塊皮膚白白的,乾乾凈凈的線條隱到T恤的領口裡,隨著笑聲起伏。有一次做英語習題,信手拿過他的電子詞典來用,開機問候語到現在還牢牢記在心裡,--"Everyday is a rockable day!"。
真想把他裝進口袋裡,走動走西也覺得很開心。
可是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自從雷光彥知道自己喜歡他之後,關系便迅速急轉直下,不解風情變成一塊碩大的屏障,大塊的尷尬像傷者身上的淤青一樣無處不在。
"好消息!撥打12582,每月只需花1塊錢,就能請'農技專家'指導種田養牲口,豐收支付更輕松!"魏淵掏出手機,對著屏幕激情四射地念出。
"什麼什麼呀!"辛喜惱羞成怒。
"喏,我今天收到的信息台簡訊。"重新將手機塞進兜里,"居然把大爺我劃入農民號碼區域,干!"魏淵抬頭見辛喜還是一副怨婦嘴臉,停下腳下的動作,彎腰把球撿起來投進她的自行車前筐,繼續說,"他一早心有所屬了,聽說是他初中同學。是很可愛的那類,笑起來天然無公害,你根本沒法比。"
"怎麼所有男的盡這品味啊!"辛喜一腳踹在車輪上,"趕明兒我去流水線作業,生產清一色這種女的,滿足所有男人需求!"
"息怒……聽說那女生現在在*中學,離我們學校挺遠的,"魏淵揚了揚眉毛,"感情總會輸給時間!真愛是比敗給距離!這算哪門子威脅,堅信!"
"你這男人真八卦,"辛喜心裡聽了還挺樂,"對了,你女朋友呢?怎麼不陪她,反倒有空來探望我?"
"我有一個疑問,"魏淵煞有介事的抱起胳膊肘,"她之前交過一個男朋友,現在那兒囤積著很多他送她的禮物。什麼項鏈、發夾、背包,我看著就煩。我特想開口要她全扔了,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小心眼兒,很不男人?"
"她前男友可是理科(11)班的?"
"正是。"
"你不也正用著人家的前女友,真是~"
"……你活該沒人要。"
雷光彥對自己態度冷淡是因為他心裡喜歡著初中同學,並不是因為討厭自己。相反,之前所有的相處都表明,其實他對自己印象非常不錯。至於"初中同學"--一個遠在天邊、生活從來沒有交集的人,談何威脅。所以不論他多麼冷淡都不能氣餒,要堅持下去,才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辛喜這樣對自己說著。
經常發簡訊講笑話給他聽,不回復也沒關系,他看到就行了。
去圖書館自習主動挑他左右的位置,不說話沒關系,能安靜地坐在他身邊就行了。
每天早上給他帶早餐,班裡的人起鬨也沒關系,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了。
看到漂亮的格子襯衣、與他合襯的皮帶、猜他也許會喜歡的書或唱片,統統買下來送他。錢不夠就存,餓肚子也沒關系,一直存到足夠為止。
每天晚上同他發信息說晚安,毫無意義沒關系,讓他慢慢當成習慣就好了。
自己也開始打點行頭,時尚雜志上由發式劉海微妙變化所引發的氣質變動漸漸了如指掌,體面的服飾搭配也儲了好幾身,吩咐媽媽不要再燒會導致身材走樣皮膚變差的油膩紅燒肉。
一整套實施起來,並不是輕松的事,偶爾也會懷疑自己這樣到底有沒有意義。可辛喜轉念又鼓勵自己堅持。告訴自己,其實做這些,都挺開心的。
即使雷光彥無奈的說著"其實這個,呃真的不用",伸手把禮物塞還給自己,慌忙轉身離開;即使他臉上經常是困擾又不忍心傷害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即使簡訊回復字數逐次遞減,發著發著最後索性沉默。每次,辛喜都委屈的眼淚都快憋不住,但也還是告訴自己,嗯其實挺開心的。
(七)
轉眼到了冬天,氤氳的濕氣給教室窗戶蒙上一層曖昧的霧。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睡不醒的表情,動作遲緩的好似整個世界集體慢半拍。
這個冬天對於辛喜特別的意義在於,她見到了傳說中的情敵。
*中學和本校的高考交流會,雙方都派了學生老師代表講演,地點設在本校。高三學生塞滿了整個報告廳,領導在台前激情昂揚。辛喜作為學生幹部,與其他班幹部一起被派去維持現場紀律。交流會進行到一半,很多學生抱怨著"還不如讓我在班裡多做點作業呢",更多人已經打起瞌睡。她站在臨近主席台的邊緣位置,無聊地拉扯著脖子上工作證的黃色繩線。隔著幾個人,瞟見雷光彥的側影。
他側著臉望著主席台下的學生席位,一動不動。那裡坐著*中學的一群學生代表們。辛喜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裡的水面靜靜凝結。
一個眼睛很亮的女生,齊劉海,剛過肩膀的黑發閃著健康的色澤。個子小小的,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不說話。旁邊的人偶爾扭頭,她微笑地搭腔,笑得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鼻子皺起來的樣子,非常可愛。"他初中同學"這樣模糊的概念,水落石出後顯出確切有突兀的真相。
抬眼看雷光彥,眼睛裡果然傾斜毫不遮掩的溫柔。
辛喜脖子上的黃色繩線,被指甲摳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抽絲。
交流會結束後,*中學的老師學生代表陸續離場。那女生與同行的女伴說笑著從雷光彥面前走過。不到半米的距離,他連頭也沒敢抬,一直裝作若無其事地左盼右顧。等所有人離場後,學生幹部留下來清理現場。辛喜側著身徘徊在東倒西歪的椅子間,猶豫著慢慢挪到雷光彥旁邊。用眼角瞟著他忙碌的身影。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一句話。
走出會議廳才發現下起了洋洋灑灑的雪。迎面撲來的寒風令辛喜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把手趕緊插進校服口袋。看著前方幾步之遙的雷光彥,加緊了步伐追上去。
"下雪了。"揮散所有的低落情緒,端起一張笑臉迎上去。
"嗯。"男生聳聳肩。
"小學時學過一篇課文記不記得,"辛喜努力令聲音聽起來歡快愉悅,自顧自地念著,"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來了一群小畫家,"已經超過男生半步乾脆轉過來倒走,一步一步後退著前進,"小雞畫竹葉,小狗畫梅花,小鴨畫楓葉,小馬畫……"突然忘記了下文,皺皺眉向男生求助,"……小馬畫什麼?"
"我哪知道,"迅速的回答帶著懶得思考的意味,又覺得自己似乎很魯莽,轉而圓場,"……也太久了,不記得。"
"*中學有你認識的人?"重新轉身,步伐方向轉而一致。
"噢,有一個,是初中同學。"看到辛喜沉默著沒接下文,又補充一句,"初中是關系挺好的。"
"就那麽喜歡她?"
"啊?"女生沒頭沒腦的問句,讓雷光彥慌張地轉頭。
所謂"初中同學"、"關系挺好"這樣的措辭,是不是也要在心底辛苦醞釀很久,才可以裝出若無其事的口氣說出來,刻意強調這偽造的生疏感。
"她有男朋友了",見雙方心知肚明,男生覺得透露也無害。"……初中的回憶太美好了,老師想她。"一貫的笨拙嘴巴,吐出能夠表達情緒卻非常不合時宜的酸溜話。
"就那麼討厭我?"
對方已經有了男朋友。那麼你總歸不會狗血到期待她分手後,再跟你在一起吧。
辛喜突然停住了腳步。男生沒反應回來,超過後又趕緊踏回一步。
"……都說不是了……"男生毫無辦法。
"我到底是哪裡不招你喜歡了?"
我到底是哪裡不招你喜歡,令你一再退讓,幾乎隨時逃跑。
"不關你事,都是我自己的問題。一早同她斷了聯系,老是忘不了她我也沒辦法。"抿了抿嘴擺出難得的嚴肅表情,"其實我非常喜歡同辛喜你相處,但更希望是愉快的朋友關系而不是戀人。之前也告訴過你,不要在沒結果的事上浪費時間了。"
路燈燈罩在漆黑的夜裡攏出暖色的橘黃光團,雪花溫柔地飄灑。
"口口聲聲說忘不了過去,她都有男朋友了,根本不理你。"
"喂。"被毫不掩飾的揭露心情,雷光彥略微反感。
"一口拒絕到底是有多暢快?"令你可以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冷言冷語好似快上癮。
"每次發你簡訊打你電話,那麼冷淡是有多傷人?!"每天打起精神,面對你時笑得最暢快。無法像她那樣安靜乖巧的坐著,微笑地不識事故,討厭她那樣輕而易舉的獲得你的喜愛。
"我做什麼說什麼你統統當做沒看到,到底是有多傷人?!"辛喜拚命忍住眼淚,梗著脖子抬頭。心裡的委屈像是雨天接在屋檐下的小水桶,蓄滿得水隨時湧出。
經過的同學好奇地看著路邊的兩個人,有的已經明目張膽的站著圍觀,露出饒有興趣的觀賞表情。面對眼前低著頭同自己對峙的倔強女生,懊惱的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環顧四周,生怕撞見自己熟識的同學,非常難為情。
回憶到底算是個什麼東西,你死死抓著不放手,絲毫不理會當下。我不願被你劃入下一輪的回憶,不願被你在以後當做回憶來提起。我把姿態低到塵土裡,把所有的喜怒哀樂維系在你一個人身上,你卻隨手就毀掉我所有的熱情。
"我這么鮮活這么生動,我就在你眼前,你憑什麼不珍惜我?!!"
情緒失控到極致,聲音大得徹底失控卻完全不自知。委屈伴隨眼淚和聲音分貝,像潮汐一樣滿滿的漫出海岸線,崩裂著席捲整個海岸。
迅速成為焦點,人群里起鬨聲此起彼伏,眼前的男生已經完全無措。
(八)
如果此刻,有一桶兜頭潑下的冷水。
(九)
"講個冷笑話給你聽吧。一天A問B,你愛我嗎?B說不愛。"
"完了?"
"A又問,愛我一天好不好?B說不好。A問,那一小時呢?B也說不好。A問,一分鍾?B說,不好。"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A問,一秒鍾呢?"
"……"
"B說,一二三,愛完了。"
(十)
"上周英語測試真他媽的難,"魏淵懊惱的拍拍辛喜的後腦勺,伸手遞過去一個熱騰騰的紅薯,"來,吃。"
辛喜雙手接過來。燙手的緣故,哆嗦著從左右換到右手,又換過來。
"'辛喜辛喜',這倆字碼一塊長得跟'辛苦'似的,"男生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難怪這么苦。話說你那次真丟人,全校皆知啊,但我不嫌……"意識到自己扯到不該提的話題,趕緊打住。
一陣沉默,差點讓空氣凍結。
"你繼續走繼續走,我在後面踩你鞋後跟,踩到你就輸了!"一時不知該講什麼,魏淵想到個低能游戲,雀躍著繞到她身後。一腳踩上去,瞬息分秒之間對方的腳步卻提起來。踩空,再踩空。左右左,左右左,似乎要永遠交錯下去。
"如果他喜歡你,你挖鼻孔的小拇指都是可愛的。不喜歡你,什麼都白搭。"辛喜動手輕輕撕下稍微降溫的紅薯一小塊皮,喃喃自語。如果堅持有用,如果努力有用,如果死皮賴臉有用。
"所謂的勇敢,說好聽點是樂觀堅強,其實跟不要臉也沒差。嗯,我挺不要臉的。"
人在愛情里,便盲了眼閉了耳封了喉,哪裡來的理智可言。從前最信不過的,便是"將某個人'珍藏在心底'"的鬼話。如果只是沉默的珍藏,那所有的卑微和努力豈不是全都付諸東流。憑什麼要把自己的心情粉飾得穩穩妥妥,憑什麼要愚蠢的維持所謂表面的自在。喜歡他,恨不得站在世界頂峰,大聲呼號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惜他連看也懶得看,像是統統與他無關。
"處心積慮地接近一個人,到最後到底會不會幸福呢?"低頭咬下一口滾燙的紅薯,辛喜自顧自地朝前邁步,絲毫不理會身後那個白痴。他還是持續踩空著,不過好像很投入,此時一言不發。
"挺難的吧。"用心良苦,只會給他造成一輪又一輪的困擾,因為他根本沒辦法作出相應的回應。反而慢慢變做他心裡的累贅,見到你恨不得躲到天邊去。但那裡忍心責怪他。
逃避負擔,只是人的本能而已。
他也只是少年人一枚,沒有經驗,亦缺少段數,不懂成熟妥當的處理這類感情問題,於是只好索性粗魯地一躲再躲,完全不知這樣的方式會給對方造成傷害。
"那麼,原諒他好咯。"辛喜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像卸下一塊沉重的包袱,語調輕快。此時,腳後跟被狠狠地踩中,鞋差點脫腳。後腦勺重重的撞到身後男生的肩膀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正欲扭頭發火,卻被從身後緩緩伸出的雙臂溫柔環抱。對方的下巴用力抵在頭頂,溫暖如潮水般濃濃侵襲。一瞬間沉入深海海底。
(十一)
"奧特曼每次打完怪獸,為什麼要點下頭?"
"拗造型?"
"示意觀眾可以調頻道了?"
"示意導演可以'咔'了?"
"低頭看下有沒爆裝備?"
"這是一個開放性試題?"
"算是吧,"辛喜動了動僵硬的肩膀,"不過……你是不是可以考慮把手拿開?"
"……呃,啊。"魏淵迅猛地直起身,與女生拉開距離,收起手不好意思的搓了搓。
"再怎麼沒人要,也不能找你瞎湊合。"女生頑皮的笑起來,張開五指,像蒼蠅拍一樣一巴掌拍上對方的臉。
"我這不是忍不住安慰你嗎?"男生聳起肩膀,難為情的大步朝前邁步。
"行了,"笑了笑踢一腳前方人的屁股,"快請我吃冬菇魚丸面。"
(十二)
吻了一隻青蛙,它沒變王子,那就等著,換一隻來吻。
別嫌惡心,直到王子出現。

Ⅷ 急求 《一個打錯的電話》小說改編微劇本 400字左右

《一個打錯的電話》微劇本:
人物:小王,小李
場景:一名年輕男子在辦公室忙碌地工作。此時,手機響起鈴聲。
(手機響起鈴聲)
小王:喂,您好!
小李:喂,是馬總嗎?
小王:不好意思你打錯了,我不是馬總。
小李:啊,真對不起,我這里可能弄錯號碼了。
小王:沒事,不用道歉。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或者是其他需要我處理的事情嗎?
小李:沒有,真的很抱歉打擾了你。如果有事的話再聯系吧。謝謝!
小王:別客氣,也祝你生活愉快。
(電話掛斷)
小王心想:今年以來第二次收到完全不知道對方的陌生電話。但從前幾周和醫院某高層通話後,對方似型弊乎還記得我的電話。
(鈴聲響起)
小王接起電話:喂?
小李: 喂,你好!是不是剛才我打過電話找馬總,結果打錯?
小王:是的,沒關系。
小李:那我可以問一件事嗎?是不是你很喜歡讀書?
小王:是的,我很喜歡看書。但是為什麼會這樣問?
小李:那你知道百年孤獨嗎?
小王:當然知道,這是馬爾克斯的代表作之一吧。
小李:對呀,我正好在讀這本書,剛才心情有些郁悶,突然就想找個人聊天了。
小王:恰巧我也很喜歡這本書,可以和你暢談一下。如果有機會展開聊天的話,就聯系我吧。
小李豎租隱:太感謝了!我們有機會碰到時再聊天吧!
(電話掛斷)
場景轉換,時間過了幾天,兩人在咖啡館相遇。
小王:你好啊,百年孤獨怎麼樣讀到哪裡了?
小李:嗨,讀到了100頁左右。實際上,我最近情緒真的不太穩定,在走在路上下意識地撥錯號碼的時候,聽到你沉穩而清晰的聲音,讓我的情緒在一瞬間平靜了下來。
小王:原來如此。生活中偶遇並交流也是一種緣分。從今以後,如果你遇到任何事需要幫助,可以隨時找我。
小李: 好,想不到一個打錯的電余廳話,竟變成我們的美好邂逅。

Ⅸ 求《最小說》上的一篇文章——《電話》

[一]

出操的隊列中,兩三個女生把裙子在腰上朝里折了兩層,於是長度縮減短到膝蓋。即將入秋的時節里醒目得很。

葉傾傾也在隊列里。她手繞到身後,往下扯了扯裙邊,直到蓋住自己的小腿肚。

[二]

沒有吻合名字的外貌,葉傾傾的模樣甚至只能在班裡手神排中下。入學不久便被起了個捉弄性的綽號。同班的女生特地放學時跑來告知這個消息。一句「咦我們順路唉」之後,立刻接上「對了那些男生好討厭哦,你聽沒聽說他們管你叫……」。飛快的轉折,連語氣里的亢奮也忘了掩飾。

葉傾傾努力地擠出一絲微笑,甩了甩頭說:「無聊……」。和所有類似狀況下平庸的出招一樣,不成功地故作瀟灑。而對方一下明顯起來的笑容,好像聽到滿意的回答一般:「真是呢,他們好無聊哦~幹嘛這么說你哦——」

會有這樣的事。

[三]

開學一個禮拜後的某天午休,葉傾傾拆了飯團包裝咬到一半,教室後排傳來小騷動,葉傾傾回過頭,看見班上一個女孩領著兩張陌生面孔走進來。而在可以通俗地形容「挺帥」之外,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屬於學校國際部的外籍身份。淺色的頭發,頗為生硬的國語,中間混合著那個女孩細軟的笑聲,理所當然成為焦點。

也會有這樣的事。

放到哪個學校也不罕見,每個班上都有這類女生。哪怕成績平平改碰,但有著好看的臉和瘦巴巴的身材。課余最大限度地不穿校服,換上綠色圓點的背心裙,連長筒襪也儼然日系雜志的推薦款,更有塗成淡淡銀色的指甲和不時變換的發型,裝備得一應俱全。

隨後便是,帶著剛剛認識的外籍男生到班上來,特地笑得很大聲。

葉傾傾心裡滿是不可思議和疑惑。回過神時,手裡的飯團掉落一半在衣服上。蛋黃醬馬上染出漬跡,她手忙腳亂地找紙來擦,翻書包時彎腰,立刻聞到自己嘴裡午飯的氣味,似乎就要打嗝出來。

差別這么明顯。

她咽了咽喉嚨,忍不住又轉過頭去看一眼。後排依然聊得熱絡,女生對左邊的男生說一句,再轉去對右邊的男生說一句,坐在椅子上撐著胳膊輕輕搖晃著肩。

心裡的不可思議和疑惑,以及剩下的那部分,占據著不小比例的明明白白的羨慕。

[四]

的確是羨慕。

並且只能是羨慕。差別過大讓妒忌也沒有資本。葉傾傾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束,前額隨意別著黑色發卡,路邊五塊錢賣三個的品種。一直穿學校里藏青色的制服。只在體育課時換成運動裝,藍色和白,袋子似的披在身上。

仰卧起坐結束後葉傾傾氣喘吁吁地躺在墊子上。仰頭看見一旁,兩三個同時請了病假的女生,正坐在一起聊天,半途拿出各自的手機。粉色的外殼,貼著水鑽。有的垂著羽毛掛飾。一片毛茸茸的白色。不知為什麼看得特別清楚。

下課前葉傾傾去廁所,順便照了照鏡子。最近莫名爆發的青春豆,左右臉頰對稱似的各有三顆。她想盡辦法,貼黃瓜或者吃葯片,都沒能解決。現在一次60秒的仰卧起坐過後,紅得更加明顯。

有人推門進來,她趕緊低頭出去。

條件反射一般,突然想捂住臉。
[五]

新學期過去將近一個月,葉傾傾這天看見黑板角落上寫著她的名字,與另一個女生一起擔當本周值日。她從課桌上回過頭,搭檔的女生——折得短短的裙子,正在座位上扯著尾音喊起來「唉~~?!這周我值日嗎?~」

葉傾傾想接話說「嗯」,可她捏了半天手指,開口附議的力氣始終無法成形。

[六]

好奇的,疑惑的,然後是羨慕。

放學後兩人一起留下來。對方是從開學到現在也沒有說過幾句話的女生,站在桌旁擺弄著手機,眼睛偶爾從屏幕上看向葉傾傾,讓她更加局促,不知說什麼先開場。

終於過了半天。她問:「你認識國際部的人啊……」

「啊?」女孩抬起頭,看了葉傾傾一眼,畢殲虧「認識啊。」

葉傾傾絞著手指,下一句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了。問題當然不會就這一個。而是有許多許多,一個追著一個似的疑惑。怎麼認識的呢?說了什麼呢?有什麼機緣巧合嗎?國際部的啊,他們的教室甚至在馬路對面的另一個校區。這樣也可以結識起來嗎?

她喉嚨里「你」字剛剛冒出半個音節,對方手裡的電話響起鈴聲,葉傾傾看著女生跳站起來走到窗邊。伴隨著說話間語氣變化的,是手指不斷在窗檯上劃來劃去的動作。有時好像寫著字,有時則只是圓圈。女生的影子模糊倒映在玻璃上,讓葉傾傾發覺站在角落的自己。罩著布袋似的運動服,手腳好像不知該怎麼放似的,縮著肩膀等在一旁。

[七]

也許父母是寄託希望,給她起了個異常華麗張揚的名字。但眼下連媽媽也會半開玩笑地說,「你長得又不好看,照什麼鏡子哦」。葉傾傾把媽媽推出衛生間後關上門。回頭再看鏡子中的自己,豆豆上已經冒出白色的小膿包。她猶豫了再三,一忍痛把它們擠破,第二天便帶著懊悔的暗紅色疤痕刷牙。頭低得很深很深,即便直起腰也飛快地轉開視線。壓根不想看鏡子一秒。

[八]

這天傍晚的打掃剛剛開始,搭檔的女生便接起了電話。葉傾傾握著掃帚尷尬地等在一旁,隨後察覺自己這樣彷彿是在偷聽,於是她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裝做也有簡訊要發的樣子打個圓場。盡管把聯系人名簿瀏覽了兩圈卻找不到可以簡訊聊天的對象,最後只好編輯一條「今天晚飯吃什麼」,輸入媽媽11位的電話號碼,按下「發送」。

手機屏幕熄滅後映出自己的小半塊臉頰。葉傾傾一下子轉開眼睛。

[九]

正在電話聊天的女生今天換上了泡泡圖案的長筒襪,倚著窗檯說話時,一邊照著玻璃上模糊的影子擺弄劉海,似乎僅僅憑借這個也能打理儀容。

葉傾傾看著她。

應該是非常習慣了。

這樣的動作,怎麼做都不會覺得害羞。一面櫥窗,一塊玻璃,甚至CD光碟,只要可以反光的東西,都能夠自然地借用。然後無論得出「發型有點亂」還是「眼圈好黑哦」的結論,這些卻從來不是缺陷。

葉傾傾低頭回到自己的手機上,媽媽沒有回復那樣無意義的短消息。屏幕維持熄滅後的暗灰。
[十]

半個小時後它卻跳亮起來。

葉傾傾剛剛離開學校,坐在電車上疲倦地垂著腦袋,她將手機舉到面前——「一條新訊息」。打開後,是由一個單字和一個標點構成的:「唉?」

轉著腦袋半天沒明白,她按下回復鍵寫了一條:「唉什麼唉?」

片刻後屏幕再次亮啟。這回是兩個單字和兩個標點構成的,「……唉唉?」

葉傾傾皺起眉,她乾脆按下電話號碼,剛接通後便橫著語氣質問起來:「媽,你搞什麼呀?」

話筒那邊愣了一秒,然後傳來短促的輕笑,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來:「是弄錯了對么。」

葉傾傾驚駭地將手機移到眼前,看清顯示的11位號碼果然和媽媽的有1位之差。她一下漲紅的臉,局促地在腦海中組織道歉,盡管最後說出口的依然是單音節,「……唉?」

話筒中傳來了第二次氣音構成的笑聲,然後是溫和的口氣說:「沒關系的。」

[十一]

也許是真的唯一一次,出去幼兒時期被成年人親近以外,在她進入成長期後,唯一一次被年齡相仿的異性,這樣古怪,偶然的奇妙接觸後,聽到溫和的聲音。葉傾傾記得在剛剛聽說別人給自己起的外號時,雖然她當面顯得很灑脫,但依然是有偷偷地哭過。

不夠美麗不夠時尚,不夠動人不夠張揚,這些都不會是平平淡淡的特點,反而成了可以讓別人攻擊嘲笑的缺陷。

男生們玩真心話大冒險,輸的人被懲罰跑到她面前掙扎扭曲地說一句,「我好喜歡你」。葉傾傾當時愣在座位上,四周都是欣喜的歡愉的熱鬧的笑聲。

[十二]

「沒關系的。算是巧遇吧。」

「……」

「沒別的事的話,那我掛了。」

「……等!」葉傾傾突然提高嗓門,坐在鄰座的乘客被驚醒,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但女生顧不上這些,她對著話筒說,「我以後可以……」

「嗯?」

「我以後可以……如果可以的話……」

「什麼?」依然是帶著微笑一般的聲音。

「能給你打電話嗎。」

「唉?」對方顯然也很吃驚。

「……不,我的意思,不是想怎樣……也不會很頻繁的!只是想……如果偶爾能夠給你打……打電話……」

「為什麼呢?」

[十三]

為什麼呢。

值日時候接電話,可以連一點活也不用干。掃地也是葉傾傾,擦窗也是葉傾傾,擦桌子擦黑板都是葉傾傾。打著電話的,只需要倚靠著窗檯,手指在頭發上繞來繞去,或者無意識地撥弄窗戶上的插銷。「啪嗒」抬,「啪嗒」放,「啪嗒」抬,「啪嗒」放,葉傾傾聽了一百遍,可對方依然渾然不覺。

等到話題打開,撒嬌的,捉弄的,乖巧的句子一個一個蹦出來。葉傾傾只能拿著塑料桶躲進衛生間,但即便這樣依然會聽見一兩句「唉喲~~幹嘛啦~~」,「不好嘛不好嘛~~」。

可盡管說來都是鄙夷的口吻,終究到最後成為占據著不小比例的明明白白的羨慕。

是羨慕。

[十四]

「……是……是羨……」

「羨慕?」好像聽到無法理解的答案,「羨慕?」
[十五]

別人當然是無法理解了。不是當事人誰有資格去理解。

但葉傾傾握著電話,她把雙腿再彎曲一些,看見映在車窗玻璃上自己的臉。豆印明顯到這樣都看得見。

所以才會羨慕。

先是好奇,疑惑。為什麼她們不會發豆豆?為什麼她們吃許多蛋糕也依然瘦巴巴?為什麼她們知道該穿什麼衣服?為什麼她們知道綠配紅其實也能很好看?為什麼在自己身上只顯得村姑?

為什麼她們能夠認識外班外校,甚至外籍的男生?為什麼這樣的事情都能夠做到?是該說什麼做什麼?才能讓結識這種事情變得簡單?

如果是她們的話,穿著小巧上衣,披著直長發,裙子折到很短露出長腿,用著水晶和羽毛造型的手機的話。一定也能輕易地讓電話里的另一方同意說,行,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沒問題。

[十六]

「……」電車進入隧道,話筒那邊雜音明顯蓋過原聲的語氣。

葉傾傾知道這條隧道的長度,大約在過十秒便會通話終止。她捂著話筒說:「嗯。」

「什麼?聽不太清。」

「嗯。」

請你和我打電話。

請你讓我成為像她們一樣有長長的電話可打的人。

[聽筒里傳來信號中斷後乾脆的長音。「嘟——」]

請你和我聊些能夠讓我任性一下的話題。請你讓我告別所有諷刺的綽號。

[「嘟——」]

請你讓我愛上照鏡子。

[「嘟——」]

請你讓我穿運動裝也不會難看。

[「嘟——」]

請你讓我變成不再是現在這樣的人……

[「嘟——」]

很好看的文,你看吧~~~我喜歡啊~~找給你了。

Ⅹ 一個男人錯接了一個女人的電話兩人從此在戰爭時成了朋友的短篇外國小說

恐龍未解之謎

作者: 蔡景仙

簡介:

當今世界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知識信息不斷增長,世界交流日益擴大。在人類的科學尚不發卜山達時,人們囿於知識的局面限制,對自身及猜鋒周圍的種種現象,只能靠主觀的猜測與揣摩;當人類型兆中的科學知識水平獲得空前大發展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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