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柯夫短篇小說集札記
① 求幾篇短篇小說賞析。
羊脂球賞析 http://www.blogms.com/StBlogPageMain/Efp_BlogLogSee.aspx?cBlogLog=1002134972
套中人賞析
提起契訶夫的短篇小說,自然很容易使人想起他筆下的「套中人」別里科夫。契訶夫在短短的篇幅里,以諷刺的手法,入木三分地刻畫出這一沙皇專制制度的忠實衛道士的典型形象。
作品開始時光從他的日常生活著手,描繪他在生活中一刻也離不開各種各樣的「套子」:晴天帶雨傘,耳朵塞棉花,把臉也躲藏在豎起的大衣領里。如果僅僅這樣,那麼只是孤僻可笑罷了,就讓他躲在角落裡吧;然而不止如此,他還要把思想臧在「套子」里,這個「套子」就是沙皇政府壓制人民自由的文告和法令,他老是一個勁地嚷著:「千萬別鬧出亂子啊!」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就讓他自言自語吧,用不著理睬他。但是問題遠不止此。他還要用「套子」去湊別人的思想。更令人詫異的是大家看見他都害怕。就是這么一個古怪猥瑣的人,就把大家壓得透不過氣來,把整個中學轄制了足足十五年,而且全城都受他的轄制,弄得大家甚至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寫信,不敢交朋友……總而言之,人們對這個神經質的、變態的套中人妥協讓步,可以說許多人也被迫不同程度地鑽進「套子」中去了。作者在這里向我們提出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別里科夫並不是達官貴人,他沒有顯赫的地位和權勢,而是一個普通的中學教員,他在生活中是無足輕重的人物。在作者的筆下,他不是作為單個的人,而是作為知識界和社會上的一種典型,是舊制度、舊秩序、舊思想的忠實維護者,人們害怕他,其實是被那黑暗污濁的政治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當時的俄國,亞歷山大三世實行恐怖統治,在俄羅斯大地上警探密布,告密誣陷之風盛行,在社會上確實有許許多多的別里科夫式的人物。作品通過別里科夫這個人物將批判鋒芒直指扼殺一切生機的沙皇專制制度。
從藝術上著眼,小說最大的特色是諷刺手法的大量運用。首先以誇張的筆墨給別里科夫畫了一張惟紗惟肖的漫畫,顯得多麼迂腐和可笑。另外還運用巧妙的對比手法,以他荒謬絕倫的思想和他一本正經的語言構成一種對比,使人忍俊不禁。騎自行車,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在他眼裡卻變成了極為反常的事,他一本正經地指責道:如果教師騎自行車,那麼「學生就要倒過來用腦袋來走路了」。作品還不露痕跡地運用了反語和豐富的潛台詞,極其辛辣地嘲笑了別里科夫,作者寫道:「他躺在棺材裡,神情溫和、愉快,甚至高興,」瞧!這個「套中人」死了,反而倒有神采了!作者接著指出:原來他「彷彿是暗自慶幸自己終於裝進了一個套子里,從此再也不必出來了,是啊!他的理想實現了」。這是何等辛辣的諷刺!作者暗示我們,只有棺材,才是別里科夫應該去的地方,而且這也應當是一切「套中人」最好的歸宿。
小說的開頭與結尾也不能忽略。它們是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起了深化主題的作用。小說是從一月夜兩位打獵朋友的聊天開始的,他們本是海闊天空地閑聊,殊不知別里科夫的故事,引起了他們的感慨和深思。開始的輕松寧靜和別里科夫的故事的沉悶氣氛形成了一種反差,接著又引出了一段皎潔恬靜的月色的描繪。這又和別里科夫的故事形成一種反差;大自然是寧靜美好的。現實生活又是那麼黑暗污濁。於是在那個月夜裡,布爾金和伊凡·伊凡內奇浮想聯翩,想到生活中的種種套子。作品最後寫到伊凡·伊凡內奇再也不能入睡了,他站了起來,坐到門外,點上了煙斗。也許,他想到:再也不能照這樣生活下去了!小說的這個結尾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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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契柯夫是哪國人
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 英語:Аnton chekhov ) (1860~1904) 俄國小說家、戲劇家、十九世紀末期俄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短篇小說藝術大師。1860年1月29日生於羅斯托夫省塔甘羅格市。但契訶夫隻身留在塔甘羅格,靠擔任家庭教師以維持生計和繼續求學。1879年進莫斯科大學醫學系。1884年畢業後在茲威尼哥羅德等地行醫,廣泛接觸平民和了解生活,這對他的文學創作有良好影響。1904年6月,契訶夫因肺炎病情惡化,前往德國的溫泉療養地黑森林的巴登維勒治療,7月15日逝世。他和法國的莫泊桑,美國的歐·亨利 齊名為三大短篇小說巨匠。
中文名: 契訶夫
外文名: Аnton chekhov
國籍: 俄國
出生地: 羅斯托夫省塔甘羅格市
出生日期: 1860年
逝世日期: 1904年7月15日
職業: 文學 小說家
畢業院校: 莫斯科大學
主要成就: 19世紀末俄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
短篇小說的巨匠
代表作品: 《變色龍》;《小公務員之死》
目錄
個人簡介生平
主要作品
個人生平
創作道路
總體評價
作品評論
契訶夫經歷19世紀80年代
1890—1900年間
契訶夫巔峰時期19世紀90年代和20世紀初期
1892年後
人生謝幕介紹
最後歲月
契訶夫藝術成就概述
創作特點
契訶夫作品
戲劇作品作品
契訶夫抒情戲劇的特徵
個人名言
作品欣賞變色龍
凡卡
《小職員之死》的理解
打賭
城市基本信息:
姐妹城市:
附註:
個人簡介 生平
主要作品
個人生平
創作道路
總體評價
作品評論
契訶夫經歷 19世紀80年代
1890—1900年間
契訶夫巔峰時期 19世紀90年代和20世紀初期
1892年後
人生謝幕 介紹
最後歲月
契訶夫藝術成就
概述 創作特點契訶夫作品戲劇作品
作品 契訶夫抒情戲劇的特徵個人名言作品欣賞
變色龍 凡卡 《小職員之死》的理解 打賭城市
基本信息: 姐妹城市: 附註:展開編輯本段個人簡介
生平
契訶夫,19世紀末俄國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情趣雋永、文筆犀利的幽默諷刺大師,短篇小說之王,著名戲劇作家。契訶夫出生於小市民家庭,父親的雜貨鋪倒閉後,他靠當家庭教師讀完中學,1879年入莫斯科大學學醫,1884年畢業後從醫並開始文學創作。他的小說短小精悍,簡練樸素,結構緊湊,情節生動,筆調幽默,語言明快,極富於音樂節奏感,寓意深刻。他善於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具有典型意義的人和事,通過幽默可笑的情節進行藝術概括,塑造出完整的典型形象,以小見大,以此來反映當時的俄國社會。其代表作《變色龍》、《套中人》堪稱俄國文學史上精湛而完美的藝術珍品,前者成為見風使舵、善於變相、投機鑽營者的代名詞;後者成為因循守舊、畏首畏尾、害怕變革者的符號象徵。
主要作品
他一生創作了七八百篇短篇小說,還寫了一些中篇小說和劇本。作品大多數取材於中等階層的「小人物」的平凡生活,揭露了反動統治階級的殘暴,抨擊了沙皇的專制制度。代表作有短篇小說《變色龍》《胖子和瘦子》《凡卡》(收錄在小學教材內)《套中人》《小公務員之死》等等。 高爾基曾經說過:「這是一個獨特的巨大天才,是那些在文學史上和在社會情緒中構成時代的作家中的一個。」列夫·托爾斯泰也給契訶夫極高的評價,稱他是「無與倫比的藝術家」,而且還說:「我撇開一切虛偽的客套肯定地說,從技巧上講,他,契訶夫,遠比我更為高明!」 【注】:契訶夫的「訶」字應讀為hē ,不要誤讀為kē。 在他的眾多小說中,《變色龍》入選上海教育出版社語文八年級第一學期第八單元的第二十八課和人民教育出版社語文九年級第二學期第二單元的第七課,其中關於契訶夫的生平也做了詳細的介紹。 《凡卡》入選人民教育出版社語文六年級第二學期第四單元的第二課,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語文五年級第二學期第五單元的第一課,江蘇教育出版社第四單元第十九課。反應了在沙俄時期統治下,社會的黑暗和生活的悲慘。
編輯本段個人生平
1860年1月29日生於羅斯托夫省塔甘羅格市一個小商人家庭,祖父是贖身農奴,父親曾開設雜貨鋪。1876年雜貨鋪破產,全家遷居莫斯科。只有契訶夫隻身留在塔甘羅格,靠擔任家庭教師以維持生計和繼續求學。 1879年進莫斯科大學醫學系。 1884年畢業後在茲威尼哥羅德等地行醫,廣泛接觸平民和了解生活,開始文學創作。 他早期作品多是短篇小說,如《胖子和瘦子》、《小公務員之死》、《苦惱》,再現了「小人物」的不幸和軟弱,勞動人民的悲慘生活和小市民的庸俗猥瑣。而在《變色龍》及《普里希別葉夫中士》中,作者鞭撻了忠實維護專制暴政的奴才及其專橫跋扈、暴戾恣睢的丑惡嘴臉。 契訶夫後期轉向戲劇創作,主要作品有《伊凡諾夫》、《海鷗》、《萬尼亞舅舅》、《三姊妹》、《櫻桃園》,都曲折反映了俄國大革命前夕一部分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苦悶和追求。 1904年6月,契訶夫因肺炎病情惡化,前往德國的溫泉療養地黑森林的巴登維勒治療,7月15日逝世。契訶夫,19世紀末俄國偉大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情趣雋永、文筆犀利的幽默諷刺大師,短篇小說的巨匠,著名劇作家。他以卓越的諷刺幽默才華為世界文學人物畫廊中增添了兩個不朽的藝術形象。他的名言「簡潔是天才的姊妹」也成為後世作家孜孜追求的座右銘。 他早期作品多是短篇小說,如《胖子和瘦子》(1883)、《一個文官的死》(1883)、《苦惱》(1886)、《萬卡》(1886),再現了「小人物」的不幸和軟弱,勞動人民的悲慘生活和小市民的庸俗猥瑣。而在《變色龍》及《普里希別葉夫中士》(1885)中,作者鞭撻了忠實維護專制暴政的奴才及其專橫跋扈的丑惡嘴 契訶夫的油畫像
臉,揭示出黑暗時代的反動精神特徵。1890年,他到政治犯人流放地庫頁島考察後,創作出表現重大社會課題的作品,如《第六病室》(1892),就是猛烈抨擊沙皇專制暴政的作品,該小說使列寧閱讀後都受到很大震動。《帶閣樓的房子》(1896),揭露了沙俄社會對人的青春、才能、幸福的毀滅,諷刺了自由派地方自治會改良主義活動的於事無補。《農民》(1897)極其真實地描述了農民在80、90年代極度貧困的生活現狀,表現了他對農民悲慘命運的關心同情,而《在峽谷里》則揭露富農窮凶極惡的剝削,反映了資本主義滲透農村的情況,說明作者把表現俄國社會階級斗爭列入其創作主題,在《新娘》(1903)中,他相信舊制度一定滅亡,新生活早晚會來! 契訶夫後期轉向戲劇創作,主要作品有《伊凡諾夫》(1887)、《海鷗》(1896)、《萬尼亞舅舅》(1896)、《三姊妹》(1901)、《櫻桃園》(1903),都曲折反映了俄國1905年大革命前夕一部分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苦悶和追求。
編輯本段創作道路
1、早期(1880—1888)奠定簡潔、幽默風格的時期。 主要作品分兩類: (1)嘲笑奴性心理的:《小公務員之死》、《變色龍》等。 (2)反映下層人民悲慘命運的:《苦惱》、《凡卡》等。 2、中期(1888—1896)思想、創作走向成熟的時期。 作品主題多寫知識分子的精神世界,風格變為嚴肅深沉。 作品:《草原》、《第六病室》等。 3、晚期(1896—1904)創作的全盛期。 優秀的中短篇:《套中人》、《關於愛情》、《醋栗》等 著名的劇本:《海鷗》、《櫻桃園》。
編輯本段總體評價
其劇作含有濃郁的抒情味和豐富的潛台詞,令人回味無窮。劇本故事雖取材於日常生活、情節樸素、進展平穩,但卻富有深刻象徵意義。 他的小說短小精悍、簡練樸素、結構緊湊、情節生動、筆調幽默、語言明快、富於音樂節奏感,寓意深刻。他善於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具有典型意義的人和事,通過幽默可笑的情節進行藝術概括,塑造出完整的典型形象,以此來反映當時的俄國社會。其代表作《變色龍
[1]》堪稱俄國文學史上精湛而完美的藝術珍品,前者成為見風使舵、善於變相、投機鑽營者的代名詞;後者成為因循守舊、畏首畏尾、害怕變革者的符號象徵。 契訶夫以卓越的諷刺幽默才華為世界文學人物畫廊中增添了兩個不朽的藝術形象。他的名言「簡練是天才的姊妹」也成為後世作家孜孜追求的座右銘。 契訶夫對中國人民懷有美好的感情,曾約高爾基一同訪問中國,但因久病不治而未遂心願。1904年7月15日因肺病惡化而辭世。 契訶夫的小說有著獨特的藝術風格,這就是朴實、簡練,藝術描寫的客觀性,同時富於幽默感。他自己說過:「簡練是才能的姊妹。」他的小說沒有多餘的東西,很少有抽象的議論。他善於用不多的文字表現深刻的主題。 契訶夫是一位風格獨特的短篇小說家。列夫·托爾斯泰說:契訶夫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藝術家」。托馬斯·曼斷言:「毫無疑問,契訶夫的藝術在歐洲文學中屬於最有力、最優秀的一類。」海明威也十分贊賞契訶夫的藝術:「人們對我說,卡特琳·曼斯菲爾德寫了一些好的短篇小說,甚至是一些很好的短篇小說;但是,在讀了契訶夫後再看她的作品,就好像是在聽了一個聰明博學的醫生講的故事後,再聽一個尚年輕的老處女竭力編造出來的故事一樣。」更有意思的是,這位被譽為「英國契訶夫」的卡特琳·曼斯菲爾德本人對契訶夫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在給丈夫的一封信中說:「我願意將莫泊桑的全部作品換取契訶夫的一個短篇小說。」在一篇札記中她寫道:「如果法國的全部短篇小說都毀於一炬,而這個短篇小說(《苦惱》)留存下來的話,我也不會感到可惜。」在我國,契訶夫也備受推崇,茅盾先前曾號召作家們學習契訶夫的「敏銳的觀察能力」,「高度集中概括的藝術表現能力和語言的精練」。[2]
編輯本段作品評論
嚴格來說,契訶夫不是在「寫」小說,或者像我們通常意義上的作家在編小說,他是在「吐」小說,「流」小說。他無需編故事,他甚至也不要構思,他的故事在空中四處盪漾。他能從任何角度開篇,又能從任何章節斷流,但都是天衣無縫,都是自然膠合。他的人物不請自來,他的情節隨手拈來。他彷彿只要拿起筆,就像擰開了自來水龍頭,小說便如水源源流出……契訶夫之所以能隨意地「流」小說,在於它獨特的敘述方法。這種敘述方法是按照生活的本來面目去處理,用眼睛和耳朵去追尋,文字像音符那樣流動。快節奏,簡潔,自然,質朴構成了清純的文風,單刀直入,不拖泥帶水,高度濃縮與深入淺出的表現,更增加了作品的韻味。
編輯本段契訶夫經歷
19世紀80年代
在19世紀80年代的俄國,反動的書刊檢查制度空前嚴格,庸俗無聊的幽默刊物風靡一時。契訶夫開始創作時常以安東沙·契洪特等筆名,向這類雜志(如《蜻蜓》、《斷片》)投稿。短篇小說《一封給有學問的友鄰的信》(1880年)和幽默小品《在長篇、中篇等小說中最常見的是什麼?》(1880年)是他初期發表的作品。80年代中葉前,他寫下大量詼諧的小品和幽默的短篇小說,很多是無甚價值的笑料和趣事,但其中也有一些比較優秀的作品,繼承俄羅斯文學的民主主義優良傳統,針砭當時社會的丑惡現象,如寫卑欺強節的小官吏(《在釘子上》、《小公務員之死》、《勝利者的勝利》,均1883年),凌辱弱者的士紳和老爺(《英國女子》1883年),見風使舵的奴才骨(《變色龍》,1884年),專制制度的衛道士(《普里希別葉夫中士》,1885年)。但他迫於生計和缺乏經驗,在當時主要只求速成和多產。1886年3月,名作家格里戈羅維奇寫信要他尊重自己的才華,他深受啟發,開始嚴肅對待創作。寫於1886年的《凡卡》、《苦惱》和1888年的《渴睡》,表現了作家對窮苦勞動者的深切同情。1888年問世的著名中篇小說《草原》描繪和歌頌了祖國的大自然,思考農民的命運,表達人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命名日》(1888年)和《公爵夫人》(1889年)等暴露了偽善、愛慕虛榮和庸俗等習氣。這些作品在思想內容和藝術技巧方面都有明顯進展。但受小資產階級環境影響的契訶夫在這時不問政治,只「想做一個自由的藝術家」,要有「最最絕對的自由」。他從1886年起為反動文人蘇沃林發行的《新時報》撰稿,雖經批評家尼·米哈伊洛夫斯基的勸告,仍同它保持關系。1888年10月,契訶夫獲「普希金獎金」半數。 這時他已是5部短篇小說集的作者(《梅爾波梅尼的故事》,1884年;《五顏六色的故事》,1886年;《在昏暗中》,1887年;《天真的話》,1887年;《短篇小說集》,1888年)。聲譽和地位的日益增高,使他強烈地意識到自己作為作家的社會責任感,認真地思索人生的目的和創作的意義。他說:「自覺的生活,如果缺乏明確的世界觀,就不是生活,而是一種負擔,一種可怕的事情。」這種思想形象地表現在中篇小說《沒意思的故事》(1889年)里。 安東·契訶夫代表作《萬尼亞舅舅》
從這個時期起,契訶夫開始創作戲劇。獨幕劇《結婚》(1890年)和《論煙草的危害》(1886年)、《蠢貨》(1888年)、《求婚》(1888~1889年)、《一個不由自主的悲劇角色》(1889~1890年)、《紀念日》(1891~1892年)等輕松喜劇在思想內容和喜劇性上接近於他的早期幽默作品。劇本《伊凡諾夫》(1887~1889年)批判缺乏堅定信念、經不起生活考驗的80年代的「多餘的人」。
1890—1900年間
1890年4月至12月,體弱的契訶夫不辭長途跋涉,去沙皇政府安置苦役犯和流刑犯的庫頁島游歷,對那裡的所有居民、「將近一萬個囚徒和移民」逐一進行調查。庫頁島之行提高了他的思想覺悟和創作意境。1891年他在一封信里說:「……如果我是文學家,我就需要生活在人民中間……我至少需要一點點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哪怕很少一點點也好。」他開始覺察到,為《新時報》撰稿所帶給他的只是「禍害」,終於在1893年同這家刊物斷絕關系。他對俄國的專制制度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寫出了《庫頁島》(1893~1894年)和《在流放中》(1892年)等作品,而最重要的則是震撼人心的《第六病室》(1892年)。這部中篇小說控訴監獄一般的沙皇俄國的陰森可怕,也批判了他自己不久前一度醉心的「勿以暴力抗惡」的托爾斯泰主義。列寧讀它後受到強烈的感染,說自己「覺得可怕極了」,以致「在房間里待不住」,「覺得自己好像也被關在『第六病室』里了」。 在1890至1900年間,契訶夫曾去米蘭、威尼斯、維也納和巴黎等地療養和游覽。從1892年起,他定居在新購置的莫斯科省謝爾普霍夫縣的梅里霍沃庄園。1898年,身患嚴重肺結核病的契訶夫遷居雅爾塔。1901年他同莫斯科藝術劇院的演員奧爾迦·克尼碧爾結婚。在雅爾塔他常與列夫·托爾斯泰、高爾基、布寧、庫普林和列維坦等人會見。
編輯本段契訶夫巔峰時期
19世紀90年代和20世紀初期
19世紀90年代和20世紀初期是契訶夫創作的全盛時期。當時俄國的解放運動進入無產階級革命的新階段。在革命階級的激昂情緒激盪下學生以及其他居民階層中間的民主精神漸趨活躍。契訶夫也漸漸克服了不問政治的傾向,積極投入社會活動。
1892年後
1892年在下諾夫哥羅德省和沃羅涅什省賑濟飢荒;1892至1893年間在謝爾普霍夫縣參加撲滅霍亂的工作; 契科夫像(素描)樊大牛畫
1897年參與人口普查工作;1898年支持法國作家左拉為德雷福斯辯護的正義行動,並因此疏遠同蘇沃林的關系;1902年為了抗議沙皇當局取消瑪克西姆·瑪克西姆·高爾基的科學院名譽院士資格的決定,他和柯羅連科一起放棄在1900年獲得的科學院名譽院士稱號;1903年他資助為爭取民主自由而受迫害的青年學生。他的民主主義立場日益堅定,對社會生活的底奧的觀察更為深刻,對醞釀中的革命的預感也日益明朗,從漆黑的現實中漸漸看到隱約的「火光」。他的創作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例如《農民》(1897年)以清醒的現實主義反映了農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的貧乏:赤貧、愚昧、落後和野蠻;《在峽谷里》(1900年)並描繪了農村資產階級——富農瘋狂地掠奪財富和殘忍本性。這些小說對美化農村公社生活的民粹派是有力的反駁。揭露資本主義的主題也見於《女人的王國》(1894年)和《三年》(1895年)等作品;而 (契科夫像(素描)樊大牛畫) 《出診》(1898年)則表明資本主義「魔鬼」不僅壓榨工人,而且也折磨著工廠主後裔的良心,他們意識到生活沒有意義和不合理,因而深深感到抑鬱不安。劇本《萬尼亞舅舅》(1897)描寫沒有真正理想和嚴肅目標的知識分子的可悲命運,他們的正直無私的勞動終成無謂的犧牲。《帶狗的女人》(1899年)以愛情為題材,暴露庸俗和虛偽,喚起讀者「對渾渾噩噩的、半死不活的生活……的厭惡」。《帶閣樓的房子》(1896年)和《我的一生》(1896年)否定80至90年代流行的、用日常工作代替社會斗爭的「小事」論,批判自由主義者的漸進論思想,認為需要一種「更強大、更勇敢、更迅速的斗爭方式」,要走出日常活動的狹隘圈子,去影響廣大群眾。他的創作中逐漸響起了「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的呼聲。在《套中人》(1898年)里揭示80年代反動力量對社會的壓制及他們的保守和虛弱,並鞭撻當時存在的套中人習氣。在《醋栗》(1898年)和《姚內奇》(1898年)里他刻畫自私自利、蜷伏於個人幸福小天地的庸人的心靈空虛和墮落,並指出「人所需要的不是三俄尺土地,也不是一座庄園,而是整個地球,整個大自然,在那廣大的天地中,人才能盡情發揮他的自由精神的所有品質和特點」。
編輯本段人生謝幕
介紹
隨著20世紀初社會運動的進一步高漲,契訶夫意識到一場強大的、盪滌一切的「暴風雨」即將降臨,社會中的懶惰、冷漠、厭惡勞動等惡習將被一掃而光。他歌頌勞動,希望每個人以自己的工作為美好的未來做准備(《三姊妹》,1900~1901)。在1905年革命的前夕寫成的《新娘》(1903)表達了要「把生活翻一個身」、奔赴新生活的渴望。劇本《櫻桃園》(1903~1904)展示了貴族的無可避免的沒落和由新興資產階級所代替的歷史過程,同時表現了毅然同過去告別和嚮往幸福未來的樂觀情緒:櫻桃園伐木的斧聲伴隨著「新生活萬歲!」的歡呼聲。然而由於契訶夫的思想立場從未超越民主主義的范疇,他筆下的新人都不知道創建嶄新生活的必由之路,他們渴望的「新生活」始終只是一種朦朧的憧憬。
最後歲月
1904年6月,契訶夫因肺炎病情惡化,前往德國的溫泉療養地黑森林的巴登維勒治療。1904年7月15日,一個普通的夏日午夜,靜悄無聲,合歡樹、葡萄藤散發著清香。久病的契訶夫接過他的妻子克尼碧爾遞過來的一杯香檳,用德語說著「我就要死了」,然後又露出他那習慣的可愛的笑容,留下他的最後一句話:「很久沒喝香檳了。」隨即平靜的幹了那杯酒,側身躺去,進入了永恆的夢境。 契訶夫手記
這一夜,世界上少了一個人,少了一個語言天才,少了一個短篇小說和戲劇的聖手,少了一個熱眼看人生的俄羅斯人。 最終,他的遺體運回莫斯科安葬。
編輯本段契訶夫藝術成就
概述
契訶夫創造了一種風格獨特、言簡意賅、藝術精湛的抒情心理小說。他截取片段平凡的日常生活,憑借精巧的藝術細節對生活和人物作真實描繪和刻畫,從中展示重要的社會內容。這種小說抒情氣味濃郁,抒發他對丑惡現實的不滿和對美好未來的嚮往,把褒揚和貶抑、歡悅和痛苦之情融化在作品的形象體系之中。他認為:「天才的姊妹是簡練」,「寫作的本領就是把寫得差的地方刪去的本領」。他提倡「客觀地」敘述,說「越是客觀給人的印象就越深」。他信任讀者的想像和理解能力,主張讓讀者自己從形象體系中琢磨作品的涵義。
創作特點
契訶夫戲劇創作的題材、傾向和風格與他的抒情心理小說基本相似。他不追求離奇曲折的情節,他描寫平凡的日常生活和人物,從中揭示社會生活的重要方面。在契訶夫的劇作中有豐富的潛台詞和濃郁的抒情味;他的現實主義富有鼓舞力量和深刻的象徵意義,「海鷗」和「櫻桃園」就都是他獨創的藝術象徵。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丹欽科以及莫斯科藝術劇院(1898年建立)與契訶夫進行了創造性的合作,對舞台藝術作出了重大革新。 契訶夫在世界文學中佔有自己的位置。他以短篇小說和莫泊桑齊名。歐美許多作家談到契訶夫的創作對20世紀文學的影響。在中國,在契訶夫逝世後不久,《黑衣教士》和《第六病室》等小說就被譯介過來。他的劇本《海歐》、《萬尼亞舅舅》、《三姊妹》和《櫻桃園》也早在1921年和1925年先後由鄭振鐸和曹靖華等譯成中文。以後,魯迅藝術學院曾在延安演出《蠢貨》、《求婚》和《紀念日》。瞿秋白、魯迅、茅盾、郭沫若、巴金等對契訶夫都有過論述。他的小說和戲劇幾乎全部有中譯本。
編輯本段契訶夫作品
契訶夫早期作品多是短篇小說:如《胖子和瘦子》(1883)、《小公務員之死》(1883)、《苦惱》(1886)、《凡卡》(1886)(被編入人教版小學六年級下冊語文書第15課與北師大版五年級下冊語文書),主要再現「小人物」的不幸和軟弱、勞動人民的悲慘生活和小市民的庸俗猥瑣。而在《變色龍》及《普里希別葉夫中士》(1885)中,作者揭露了忠實維護專制暴政的奴才及其專橫跋扈、暴戾恣睢的丑惡嘴臉,揭示出黑暗時代的反動精神特徵。1890年,他到政治犯人流放地庫頁島考察後,創作出表現重大社會課題的作品,如《第六病室》(1892),猛烈抨擊沙皇專制暴政;《帶閣樓的房子》(1896),揭露了沙俄社會對人的青春、才能、幸福的毀滅。他的小說短小精悍,簡練樸素,結構緊湊,情節生動,筆調幽默,語言明快,寓意深刻。他善於從日常生活中發現具有典型意義的人和事,通過幽默可笑的情節進行藝術概括,塑造出完整的典型形象,以此來反映當時的俄國社會。其代表作《變色龍》《裝在套子里的人》,前者成為見風使舵、善於變相、投機鑽營者的代名詞;後者成為因循守舊、畏首畏尾、害怕變革者的符號象徵。
編輯本段戲劇作品
契訶夫創作後期轉向戲劇:主要作品有《伊凡諾夫》(1887)、戲劇《海鷗》(1896)、《萬尼亞舅舅》(1896)、《三姊妹》(1901)、《櫻桃園》(1903),這些作品反映了俄國1905年大革命前夕知識分子的苦悶和追求,大都取材於中等階級的小人物。其劇作含有濃郁的抒情味和豐富的潛台詞,令人回味無窮。
作品
《柳樹》 《代表》 《胖子和瘦子》 《渴睡》 《在催眠術表演會上》 《壞孩子》 《小職員之死》《變色龍》(被選入滬版語文書八年級上冊及人教版語文書九年級下冊)《我的「她」》 《跳來跳去的女人》 《演說家》 《凡卡(選入人教版六年級語文課本上冊與北師大版五年級下冊語文書)》(被選入語文S版五年級課本下冊) 《外科手術》 《裝在套子里的人》 《脖子上的安娜》 《乞丐》 《彩票》 《名貴的狗》 《帶閣樓的房子》 《出事》 《打賭》 《在流放地》 《夜鶯演唱會》 《農民》 《套中人》 《第六病室》 《醋栗》 《姚內奇》 《窩囊》 《渴睡》《草原》 《沒意思的故事》《柔弱的人》《敵人》
契訶夫抒情戲劇的特徵
《櫻桃園》是俄羅斯抒情戲劇的典範 內容上:暴露和鞭撻腐朽庸俗的生活,贊美人的心靈美好和對生活的熱愛,憧憬祖國的未來。 藝術上: (1)不刻意追求戲劇高潮,把戲劇事件「平凡化」、「生活化」; (2)人與環境的沖突是主要的、永恆的,劇中 矛盾帶有持續性; (3)戲劇背景具有象徵意義; (4)樸素無華、寓意深刻,既表現生活真實,又具有理想色彩。 語言優美凝練而富於哲理。
③ 有趣的靈魂——讀契訶夫《札記與書簡》
英國作家王爾德有句名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有趣的靈魂,說的就是契訶夫這樣的人吧?讀完契訶夫的《札記與書簡》,這個回答是肯定的。
提起契訶夫,大家都知道他是俄國19世紀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他和莫伯桑、歐.亨利一起並稱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巨匠」,他的短篇小說《裝在套子里的人》收入高中語文教材,是我們最熟悉的作品。但僅僅這些,並不足以了解契訶夫。
這本《札記與書簡》,是童道明先生譯注和主編的,是紀念契訶夫逝世110周年叢書中的一本。本書分為兩部分,前一部分為札記,是契訶夫一些隨手記錄的想法和語錄,長短不一,就像我們現在發的微博,共有五百多條。後一部分是契訶夫寫給親人、朋友的書信。通過這樣一本小書,走帶含近一個有趣的靈魂。
契訶夫是個很擅長講故事的人,在札記中,他記錄了許多趣談妙語喚判,後來有些成為了他小說或劇本的創作構思,有些用進了劇本中作台詞。比如這一則:「伊凡不喜歡索菲雅,因為她身上沒有蘋果味」,故事性極強,後來伊凡成了他一篇小說里的主人公。一些簡短的札記,擴展開來便可成為一篇小說。再如這一則:「她臉上的皮膚不夠用:為了睜開眼睛,需要閉上嘴巴,為了張開嘴巴,需要閉上眼睛。」寫得極幽默。談寫作,他說:「當蝗蟲成災的時候,我寫過防治蝗蟲的文章,引起大家熱烈關注,我名利雙收;當蝗蟲絕跡之後,蝗蟲被人們忘記了,我也被人們忘記了」用比喻說理,生動形象。他寫給一些朋友的信,即便是枯燥乏味的事務性書信,也能用幽默的語言寫得意趣盎然。
從書簡中,可以看出契訶夫對朋友的真誠、熱情。他曾經送自己的書和照片給作曲家柴科夫斯基,並在信中對柴說:「送一張照片,一本書,如果我擁有太陽,我也會把太陽送給您的」,他會給朋友的作品提出中肯的建議,比如他曾在給高爾基的信中指出高的創作缺點是缺乏克制。他曾經因為支持高爾基辭去科學院院士,實在是一個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人。他還是一個十分可愛的人,有時甚至有點孩子氣。在給曾經愛過的一個女友麗.米齊諾娃的信中,他寫道:「我要故意氣氣那些曾經愛過我的女士,我准備成一個瞎了一隻眼的獨眼龍」(他當時去莫斯科看眼病),收到信的米齊諾娃一定是哭笑不得吧?
契訶夫對大自然充滿熱愛之情,他說:「在生活中他獲得的享受僅僅來自兩個源泉:寫作和大自然」,這個他,也是他自己。在札記中,隨處可見他對大自然細致的觀察和描繪,就是在給妹妹和朋友的書信中,他也常常有景物描寫,比如在他寫給朋友米.緬什科夫的信中就有這樣一句:「森林中已經出現蘑菇。玲藍花在盛開。」總覺得一個熱愛大自然的人,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契訶夫的作品中,主要表現對丑惡現象的嘲笑與對貧苦人民的深切的同情。他生前曾投資捐助過兩所農村小學,在給妹妹的最後一封信中也還在叮囑妹妹要幫助窮人,可見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在給朋友阿.蘇沃林的信中,他寫道:「我祝所有的人幸福,塵世的幸福和天堂的幸福。」讓人想起海子的詩:「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一樣的善蠢鏈笑良美好。
「我沒有參加普希金的紀念活動,一來我沒有燕尾服,二來我非常怕說話。要是有個人在紀念午宴上開始致辭,我就很不自在,想要鑽進餐桌底下去。」(《致米.緬什科夫》)
這樣的一個契訶夫,你是不是覺得他的心靈離我們並不遠?是不是覺得他是個有趣的人呢?如果是,就像我一樣,繼續去讀他的作品吧!
④ 契訶夫在文壇上的貢獻
在世界文壇上,契訶夫是一位罕見的藝術家。無論是小說,還是劇本,他都獨辟蹊徑,其藝術成就是高超的,舉世公認的。關於契訶夫的小說,列夫·托爾斯泰說過:他「創造了新的形式,因此我絲毫不假作謙遜地肯定說,在技術方面契訶夫遠比我為高明!……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藝術家。」\
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出生於一八六○年。他戲謔地說過:「在我的血管里流著農夫的血。」他的祖先是農奴。直到一八四一年他的祖父才以三千五百盧布的贖金換取了本人及其家屬不再做農奴的人身自由。一八四四年作家的父親來到塔干羅格市做店員,十多年之後他自己開起一個小雜貨鋪,後因不善經營而破產。為躲債他悄悄前去莫斯科謀生,接著一家人相繼遷居莫斯科,只留下契訶夫一人在塔干羅格完成中學的學業,他靠教家館維持生計,生活十分艱辛。一八七九年,契訶夫進入莫斯科大學學醫。一八八四年他大學畢業後在莫斯科附近行醫,有機會廣泛接觸農民、地主、官吏和教員等各個社會階層的人。
一八八○年三月九日幽默雜志《蜻蜓》第十期上發表了契訶夫的短篇小說《一封給有學問的友鄰的信》和幽默小品《在長篇和中篇小說中最常見的是什麼?》。這是契訶夫文學生涯的開端。當時俄國正處在反動勢力猖獗的時期,社會氣氛令人窒息,進步思想備受禁錮,庸俗無聊的書報刊物則應運而生。年事尚輕、涉世不深的契訶夫迫於生計一度迎合時尚,用許多不同的筆名發表了大量僅供消遣解悶的滑稽故事,《在催眠術表演會上》和《外科手術》便是這類小品中之一二。但他在一封信中談到了自己的苦衷:「講老實話,一味追求幽默是困難的!你有時候只顧追求幽默,胡亂寫出一些東西,連自己看著都惡心!」
契訶夫很快就跳出了低級無聊的滑稽圈子。自一八八三年起,他以契洪特為筆名,寫下了不少幽默佳作,如《在釘子上》、《小職員之死》、《胖子和瘦子》、《變色龍》、《預謀犯》、《普里希別耶夫中士》。契洪特的這些優秀幽默短篇小說都具有深刻的內容和完美的形式。《在釘子上》和《小職員之死》展示了沙皇俄國的官場丑態,在那裡強者倨傲專橫,弱者唯唯諾諾。蛆蟲般的切爾維亞科夫切爾維亞科夫這個姓在俄語中是由「切爾菲」(чepвь,蛆蟲)一詞為詞干構成的。及其奴才心理正是這種官場生活的產物。「瘦子」和「胖子」本是自幼相好的朋友,久別重逢,他倆擁抱接吻,熱淚盈眶,但寒暄之間做了兩年八等文官的「瘦子」得知「胖子」已是「有兩個星章」的「三等文官」,他頓時臉色發白,「蜷縮起來,彎腰曲背,矮了半截」,而當「胖子」向他伸手道別時,他只敢「握握他的三個指頭……一躬到地」。寫在一八八四年的《變色龍》告訴讀者,在沙皇俄國將軍家豢養的狗也比普通人重要,巡官奧丘梅洛夫之流在有權勢者的家犬前搖尾乞憐,而對百姓卻張牙舞爪。《變色龍》是契訶夫送給世人的一面鏡子,在事隔百餘年的今天一些現代人身上還有著「變色龍」的奴性。
在一八八四—一八八六年間,契訶夫的視線開始轉向普通勞動者,描繪他們的痛苦生活,寫下了《牡蠣》、《哀傷》、《苦惱》、《歌女》、《萬卡》等優秀短篇小說。《歌女》描寫了「上流人」如何恬不知恥地凌辱一個無依無靠的歌女。《苦惱》是契訶夫在早期創作中實現的一次思想—藝術飛躍,它的結尾(人向馬兒訴苦)十分強烈地渲染了沙皇俄國的世態炎涼。《萬卡》可說是《苦惱》的姊妹篇。九歲童工的稚真心靈,他的學徒生活的苦楚,他對祖父和故鄉的眷戀,這一切在篇幅有限的作品中巧妙地互相穿插和滲透,給讀者以深刻印象。
《苦惱》和《萬卡》等作品表明,一種新的短篇小說體裁——抒情心理短篇小說已在契訶夫的創作中形成。這類作品以平凡的日常生活現象為情節基礎,敘述筆法客觀而又含蓄,運用巧妙構築的藝術細節和精心勾勒的生活背景,在展示人物的心理狀態中反映社會生活的重要方面,作家的濃郁情意則平淡地融化在作品的全部形象體系之中。
自八十年代下半葉起,契訶夫聲譽日增,一八八八年十月帝俄科學院授與他「普希金獎金」。從發表「第一篇小東西」到榮獲「普希金獎金」前後相隔僅八年半時間,俄國文壇上鮮為人知的契洪特變成了彼得堡的「紅人」契訶夫。從這時期起,契訶夫開始寫劇本。《蠢貨》、《求婚》、《結婚》和《紀念日》等獨幕輕松喜劇在內容和手法上近似契洪特的早期幽默作品,其中有的甚至就是他將自己的短篇小說改編而成的。而在劇本《伊凡諾夫》中,契訶夫塑造了八十年代的「多餘的人」。
污濁的現實以及他本人的與日俱增的聲譽和地位都使契訶夫心神不寧,他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他渴求「明確的世界觀」。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沒有「明確的世界觀」,那麼「自覺的生活……就不是生活,而是一種負擔,一種可怕的事情」。在中篇小說《枯燥乏味的故事》中我們不難捉摸到契訶夫的這種心情和認識。《跳來跳去的女人》則淋漓盡致地展示了一個愛慕虛榮和沒有主心骨的婦女的可笑和可悲的貧乏心靈。
一八九○年春,身體羸弱的契訶夫,萬里迢迢,穿過西伯利亞,前去沙皇政府流放和懲罰犯人的薩哈林島。這是一座人間「地獄」,在這里契訶夫親眼目睹種種野蠻、痛苦和災難,這使他日益疏遠甚至否定那曾經占據他心靈達六七年之久的托爾斯泰哲學。一八九二年《第六病室》和《在流放地》兩篇作品問世,契訶夫既批評了逆來順受的不抗惡主義,也否定了苦行僧式的禁慾主義和看破紅塵的悲觀態度。《第六病室》是一部思想深刻和藝術完美的作品。首先,契訶夫將對於「瘋子」格羅莫夫和「有頭腦的」格羅莫夫的描繪巧妙地穿插起來,而且匠心獨運地安排了「瘋子」格羅莫夫同「健康人」拉金醫生之間的爭論,十分自然地給讀者造成一種印象:在沙皇專制的俄國,善於思索並敢於直言者被認作「瘋子」,而洞察專制制度罪惡的恰好是這些「瘋子」和「狂人」。正直、善良,但不懂得生活的拉金醫生的遭遇烘托和強化了讀者的印象:只因為拉金同格羅莫夫交談過幾次,他竟然也被視為精神病人而關進第六病室直至慘死在那裡。拉金的遭遇表明:托爾斯泰主義以及一切鼓吹放棄斗爭的主張勢必遭到失敗。
《第六病室》是契訶夫創作發展的轉折點。從它問世的一八九二年到一九○三年發表辭世作《新娘》,這是契訶夫藝術活動的頂峰。
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俄國社會的政治經濟矛盾激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契訶夫積極投身於社會活動。一八九二年,他在下諾夫哥羅德省和沃羅涅什省賑濟災荒;一八九二到一八九三年間,他在謝爾普霍夫縣參加撲滅霍亂的工作;一八九七年他參與人口普查;一八九八年,他支持法國作家左拉為無辜的猶太籍軍官德雷福斯辯護的正義行動;一九○○年二月間,他安排政治流放犯、社會民主黨人拉金進入雅爾塔肺癆病人療養院治病和療養;一九○二年春,他同柯羅連科一起抗議科學院因屈服於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粗暴干預而撤銷高爾基的名譽院士稱號;一九○二年到一九○四年間,他不止一次地在物質上支援為爭取民主而遭受沙皇政府迫害的大學生……一連串的事實表明:隨著當年俄國革命運動的發展,契訶夫的民主主義立場和思想越來越堅定,而這正好是他後期小說和戲劇創作的思想前提。
契訶夫的小說和戲劇創作在這時進入了全盛時期。他的中、短篇小說涉及社會生活中許多重大問題。例如,《農民》、《新別墅》、《出差》、《在峽谷里》等作品描繪了當時俄國農村的貧困、落後和愚蠻,展示了農村中的貧富懸殊和矛盾,反映出愚昧和閉塞的勞動者身上的一種自發的不滿和反感情緒。
十九世紀九十年代資本主義在俄國迅速發展,它提高了工農業生產力以及科學和技術水平,但同時它卻給廣大勞動群眾帶來了災害和苦難,契訶夫在《女人的王國》、《三年》和《出診》中以其獨特的筆觸對此作了反映。廠房給人以「一種地獄般的印象」,它像是「瞪著兩只血紅眼睛」的「魔鬼」,而廠主是「剝削者」,在「吞食別人的生命,吸工人的血」。但在契訶夫筆下,不僅工人受苦受難,就連那些巨額財富的主人也並未感到幸福。契訶夫受到他的一般民主主義立場和觀點的局限,他未能揭示資本主義剝削的實質,在他筆下,資本主義是一種「來歷不明的處在生活之外並與人無關的支配力量」,在這種力量支配下,人們「屈從」於它,構成一種相互關系,在這種相互關系中「強者和弱者同樣受苦受難」。由於契訶夫不了解工人階級,所以他對資本主義剝削的揭露以及對工人的描繪都有很大的片面性。他筆下的工人是軟弱的和閉塞的,他們就連見到廠主的馬匹也都要脫帽鞠躬。從這個角度看,法捷耶夫說他不喜歡契訶夫的一些作品是有其道理的。
隨著資本主義的迅速發展,金錢的罪惡勢力越發滲透到俄國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小市民習氣無情地腐蝕著人們的心靈。契訶夫一直是庸俗習氣的嚴峻審判者,高爾基稱他是「庸俗的仇敵」。在《姚內奇》、《醋栗》和《脖子上的安娜》等作品中,他以更加犀利的筆觸暴露庸俗,鞭撻精神墮落的知識分子。
歷史已經表明,在上世紀末和本世紀初的俄國正醞釀著一九○五年的大革命,社會上「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的情緒十分強烈。契訶夫在許多作品中藝術地反映了這種社會情緒。《套中人》、《醋栗》、《帶狗的女人》、《語文教師》、《出診》、《出差》、《新別墅》、《農民》、《新娘》等作品盡管它們反映的是極其不同的生活現象,但都滲透著「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的社會情緒。如果說契訶夫對醫生姚內奇和醋栗的主人奇木沙喜瑪拉雅斯基這種自私庸人抱著無情否定的態度,那麼他對那些決心與庸俗和寄生生活決裂、嚮往美好和光明未來的知識分子則是滿腔熱情地贊揚,例如,語文教師尼基丁、獸醫伊凡·伊凡內奇、副檢察官魯仁和新娘娜佳等人都受到了契訶夫的贊頌。他對覺醒了的知識分子的贊賞,就同他對「瞪著兩只血紅眼睛」的資本主義「魔鬼」的否定、對農村的貧富懸殊的暴露以及對自私庸人的解剖一樣,都洋溢著他的民主精神,散發著強烈的時代氣息。
契訶夫是一位傑出的作家,但他一貫十分熱心於公益事業。例如,由於他的努力,在塔列日、諾伏肖爾基和梅里霍沃三個村子裡造起了三所相當好的學校。又如,契訶夫不斷給一些地方圖書館贈送書籍,收到他的贈書的有薩哈林、彼爾姆、謝爾普霍夫和塔干羅格等地的圖書館。眾所周知,契訶夫是學醫的,他本人曾以戲謔的口氣說過,醫學是他的「發妻」,而文學則是他的「情婦」。契訶夫醫生在梅里霍沃和雅爾塔等地常為窮苦農民免費診病和撮葯,而在一八九二年霍亂流行期間,他主持梅里霍沃醫療站的工作,控制二十五個村莊、四個工廠和一個修道院的病情,在短短三個月內經他診治的病員達一千人左右。熱心於公益事業的契訶夫畢生實踐了他的一個崇高信念:「為公共福利盡力的願望應當不可或缺地成為心靈的需要和個人幸福的條件。」
在一九○三年十一月十日寫給批評家基根傑德洛夫的信中,契訶夫說在雅爾塔養病的他感到苦悶和寂寞,他訴苦說:「我覺得,生活在我身旁流過,而我看不到作為一個文學家應當看到的東西。」一九○四年六月,契訶夫的病情惡化。在愛妻奧爾迦·克尼碧爾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天才演員陪伴下他前往德國巴登維勒治療。是年七月十五日,契訶夫在該地逝世,結核桿菌在這位傑出的作家年僅四十四歲的時候奪走了他的寶貴生命。
在世界文壇上,契訶夫是一位罕見的藝術家。無論是小說,還是劇本,他都獨辟蹊徑,其藝術成就是高超的,舉世公認的。關於契訶夫的小說,列夫·托爾斯泰說過:他「創造了新的形式,因此我絲毫不假作謙遜地肯定說,在技術方面契訶夫遠比我為高明!……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藝術家。」托馬斯·曼認為,「毫無疑問,契訶夫的藝術在歐洲文學中是屬於最有力、最優秀的一類的。」海明威同樣高度評價了小說家契訶夫的藝術:「人們對我說,卡特琳·曼斯菲爾德寫了一些好的短篇小說,甚至是一些很好的短篇小說,但是在讀了契訶夫之後看她的作品,就好像在聽了一個聰明、博學的醫生講的故事後再聽一個尚年輕的老處女竭力編造出來的故事一樣。」而被譽為「英國的契訶夫」的卡特琳·曼斯菲爾德本人對安東·巴甫洛維奇卻敬佩得五體投地,她在寫給丈夫的一封信中說:「我願意將莫泊桑的全部作品換取契訶夫的一個短篇小說。」而在一九二一年寫的一篇札記中她寫道:「如果法國的全部短篇小說都毀於一炬,而這個短篇小說(《苦惱》)留存下來的話,我也不會感到可惜。」我國的一代文學宗師茅盾生前也曾號召作家們學習契訶夫在短篇小說中表現的「敏銳的觀察力」,「高度集中概括的藝術表現能力和語言的精煉」。時間是公正的評判員,契訶夫的小說經受了近百年的時間檢驗,它們依然閃耀著獨特的藝術光彩。
描寫最平凡事情的現實主義是契訶夫小說的重要特徵。契訶夫的著眼點總是平凡的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但他不作自然主義的描繪,不陷入日常生活的「泥沼」,他對生活素材認真細致地進行「觀察、選擇」,而在創作過程中又進行「推測、組合」,使生活素材形象化和詩化,從平平常常的、似乎是偶然的現象中揭示出生活的本質。小學徒萬卡給老祖父寫信,老車夫姚納喪子,銀行職員古羅夫的邂逅,新娘娜佳出門求學,年輕的檢查官魯仁去農村驗屍,醫生柯羅遼夫出診,——這一切都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人的生活遭際,既不離奇,又無曲折,然而契訶夫卻通過對這一切的描繪成功地從各種角度展示出當時俄國社會的癥候。契訶夫面對反動、邪惡和庸俗勢力占統治地位的社會,表露對污濁現實的不滿、對勞苦大眾的同情以及對光明未來的嚮往,實屬難能可貴。
在篇幅有限的短篇小說中揭示出人物的心理活動和性格發展,勾勒出他們精神面貌的變化過程,給人以完美的藝術享受,——這種獨樹一幟的心理刻劃是契訶夫小說的又一藝術特色。例如,契訶夫在《新娘》中讓讀者看到,娜佳經歷了一次重大的思想轉折,轉折的結果是她在道義上的覺醒,是她認識到庸俗無聊、不勞而獲的寄生生活的可恥性而與之決裂。為了體現娜佳思想上產生的轉折,契訶夫精心安排了參觀未來新房的場景。契訶夫詳加描繪的新房是未婚夫安德烈的興趣、好惡和生活情操的集中反映,也可以說是他的心靈寫照。娜佳原先對這個小市民的內心世界不甚了了,現在新房的布置以及安德烈對新房所作的興致勃勃的介紹使她對他的內心世界和他的生活理想一目瞭然。正是在這時原先薩沙的勸說在娜佳心中起了作用,薩沙的勸說變成了她本人的決心,同那一輩子沒有變化的「不幹凈、不道德」的寄生生活決裂。契訶夫有獨到的心理描寫手法,短篇小說的有限篇幅不允許他細致地、多面地直接描寫和刻畫人物的心理活動本身,他「努力使人物的心情在他們的行動中就清晰可見」。契訶夫在他的創作實踐中一直遵循著這個原則,不斷豐富和充實著這個心理描寫原則,使篇幅有限的短篇小說能以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給讀者以具體和深刻的印象。這是契訶夫對世界文學寶庫作出的貢獻。在契訶夫的小說中,藝術細節在心理刻畫上也有很大作用。如,酸澀的醋栗以及地主尼古拉·伊凡內奇對它們的嘖嘖稱道,這種藝術細節非常形象地展示了這個地主的空虛和卑微的精神世界。又如,姚內奇每晚清點鈔票這一細節鮮明地暴露了守財奴的空虛內心和低級情趣。
真摯深沉的抒情性是契訶夫小說的又一特色。作家不僅真實地反映社會生活和情緒,描寫人物的覺醒或墮落,而且巧妙地流露他對覺醒者的同情和贊揚,對墮落者的厭惡和否定,對美好未來的嚮往,對丑惡現象的抨擊。列夫·托爾斯泰感到了契訶夫小說中的抒情意味,他稱「契訶夫是用散文寫作的普希金」。法國法蘭西學院院士、著名作家亨利·特羅亞說契訶夫是「第一個低聲向讀者傾訴的作家」。契訶夫本人很重視作者的個性在作品中的體現,他說過「要在劇本中能使人感覺到它的作者。在現在能讀到的許多劇本中,感覺不到作者的存在,好像它們全是在一個工廠里由一個機器製造出來的。」但契訶夫不贊成在文藝作品中赤裸裸地表露作者本人的意圖,作者盡可為自己的主人公哭泣、呻吟,同主人公一塊兒痛苦,但是「這應該做得讓讀者看不出來。」契訶夫在這方面的本領是十分高超的,他在作品中真誠地抒發自己的情思,但又做得異常巧妙,讓讀者自己細細琢磨。他總把抒情流露融化在作品的形象體系之中,把抒情流露巧妙而合理地安排在適當的時機和場合,即安插在作品所描寫的生活和人物性格已經替抒情流露准備了成熟條件的地方。《醋栗》和《帶狗的女人》中都有十分適時和恰當的抒情流露,而且都具有強烈的批判性,而在《新娘》中作家的抒情既暴露可恥和骯臟的剝削生活,又反映他對美好未來的虔誠嚮往。借景抒情也是小說家契訶夫經常使用的手法,如《套中人》結尾部分的月夜景色,又如《在峽谷里》的充滿抒情意味的寧靜、美麗、藍天里星斗滿布的夜晚。
談論契訶夫的小說藝術,我們不該忽視他的笑,他的幽默和諷刺。契訶夫天賦有很強的幽默感。這種天賦的幽默感只有在同生活現象碰撞並展示其本質時才能夠產生具有審美價值的笑。契訶夫在創作早期寫下了大量令人捧腹的笑話和趣事,如《外科手術》等都是一些有趣的小品,都顯示了當時尚年輕的作家的詼諧才華。隨著時日的推移,作家對人生的認識深化起來,他的笑聲中已隱含著一層苦意。《預謀犯》中的丹尼斯令人既好笑又難受;《胖子和瘦子》中的笑包含著輕微的蔑視;《變色龍》、《普里希別耶夫中士》等作品則表明,作家在以笑為武器,辛辣地嘲諷那壓迫普通百姓的勢力;而在《牡蠣》、《哀傷》、《苦惱》和《萬卡》等描寫勞動者厄運的作品則表明,這里的笑會引起讀者對人物的同情和愛憐。而成熟了的契訶夫對生活的觀察越來越深,在他銳利的目光下,任何裝飾有漂亮外衣的瑣碎、卑微、庸俗、渺小、骯臟或反動的東西都無法隱遁,他總能揭示它們的現象與本質之間的不一致和矛盾,暴露其丑惡的一面,加以嘲笑或諷刺。《第六病室》、《醋栗》和《套中人》等作品裡辛辣的諷刺常常和淡淡的幽默交織在一起。列夫·托爾斯泰很喜歡短篇小說《跳來跳去的女人》,據說,他在讀這個作品時,「笑得很厲害,並且贊美說:『多麼細膩的幽默!』」。《跳來跳去的女人》、《寶貝兒》和《脖子上的安娜》中的幽默都是很細膩的,它的表現手段是極為普通的:抓准人物性格和言行中的內在不一致性,以正常的語言手段加以敘述和描繪。但在塑造「套中人」這個形象時,契訶夫卻使用了誇張手法。一系列的細節:從雨傘、雨鞋、麂皮手套、黑眼鏡、帳子直到棺材都誇張地強調著別利科夫的套子性。不過,這種誇張還是有別於薩爾蒂科夫·謝德林的諷刺所具有的那種怪誕和離奇。值得注意的是,契訶夫的笑再次證明了他的創作的民主主義性:他對勞動大眾的笑總是善意的同情的笑,而他一向譏嘲和諷刺的則是形形色色的丑惡勢力。
契訶夫的小說還有一個舉世公認的重要特色:緊湊、簡練、言簡意賅,「內容比文字多得多」。契訶夫本人也說,「我善於長事短敘。」他認為,「越是嚴密,越是緊湊,就越富有表現力,就越鮮明。」為求作品能嚴密和緊湊,他主張「用刀子把一切多餘的東西都剔掉。」他說:「要知道,在大理石上刻出人臉來,無非是把這塊石頭上不是人臉的地方都剔除罷了。」他的另一個重要見解是:「在短小的短篇小說里,留有餘地比說過頭為好。」「小說里所欠缺的主觀成分讀者自己會加進去的。」契訶夫在寫作實踐中認真貫徹了這些主張,因而他的中、短篇小說總是緊湊和簡練的,而形象又總是鮮明的。讀他的作品,讀者總有獨立思考的餘地,總會感到回味無窮。
在談論契訶夫作品的簡練時,我們不可忽視藝術家契訶夫的另一巨大貢獻,那就是他在短篇小說中勾勒生活背景的本領。在篇幅有限的短篇小說中,有了一個生活背景,作品就擴大了容量,可以更加深廣地反映社會生活。契訶夫在這方面的成就是巨大的,經驗是豐富的。他的結論是:在作品中,「除了人物以外」,要使讀者「還可以感到引出人物的那個人群、氣氛和背景」。以短篇小說《出差》為例,它的主人公魯仁在農村看到了貧富懸殊的兩個世界和兩種生活,這種農村見聞促進了魯仁的覺醒,同時,作家巧妙勾勒的農村生活畫面也使小說的內容更加豐厚、結構更加緊湊,使讀者深感「內容比文字多得多」。自然,限於短篇小說體裁的特點,作家不可能在篇幅有限的作品中詳細描繪生活背景,他只能作畫龍點睛式的勾勒,而這又使作品顯得更加簡練和緊湊。在有些作品中,契訶夫不圍繞中心人物勾勒生活背景,而是只插敘一兩個與小說情節和中心人物並無直接關聯的故事。例如,在《醋栗》中他插敘了兩個故事,故事之一講一個商人在臨終前將自己的全部彩票和錢鈔用蜜糖拌和,一古腦兒地吃下肚去;故事之二講一個牲口販子急於找回一條斷腿,因為在一隻穿在斷腿上的皮靴里藏著二十個盧布。這兩則故事雖然與作品的中心人物沒有直接關聯,但它們也構成了一種背景,使《醋栗》得以更深更廣地反映生活,更簡潔和鮮明地揭示一個道理:銅臭已經侵蝕了許多人的靈魂,地主奇木沙·希瑪拉雅斯基絕非個別現象。我們再看《姚內奇》,庸俗的圖爾金一家的無聊生活以及許多常在他們家湊熱鬧、「酒醉飯飽、心滿意足」的客人也構成一種生活背景,它生動和具體地陪襯著姚內奇的精神墮落。在短篇小說中契訶夫勾勒這類生活背景堪稱匠心獨用。
契訶夫的全部創作表明,他是一個獨特的藝術家。他離開人世將近百年,他的中短篇小說經受住了時間的檢驗,成為世界文庫中的無尚瑰寶和珍貴遺產。
契訶夫在《札記》中寫下了兩句話:「我們都是人民。我們所做的一切最好的工作都是人民的事業。」用這兩句話來評價這位傑出的俄羅斯作家是再恰當不過的。
契訶夫是人民的作家,而他的優秀藝術作品是人民的事業。那滲透在他全部創作中的道德激情(對庸俗、寄生和剝削的憎惡,對勞動者的痛苦生活的同情,對光明生活的嚮往),那些他塑造的針砭時弊的生動形象(如「變色龍」、「套中人」,姚內奇等)在今天仍不失其藝術魅力,而且仍是我們同小市民的庸俗人生觀以及資產階級的拜金主義進行斗爭的思想武器。人類決不會無休止地朝金錢頂禮膜拜,進步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之光終將照耀人們的心靈。契訶夫的優秀小說所具有的社會意義和藝術價值是永遠不可磨滅的,而他的民主主義精神面貌是任何投機文人都歪曲不了的。
契訶夫將永遠和進步人類在一起。
⑤ 請你發揮想像,給短文續寫結尾。萬尼亞哭了,哭的很傷心……
丨 「我被您的戲揉皺了」
1898年,30歲的高爾基給素不相識、大他八歲的契訶夫(1860—1904)寫信傾訴衷腸:「前不久我看了《萬尼亞舅舅》,哭了,哭得像個女人,盡管我遠不是個有善德的人。回到家裡,惘然若失,被您的戲揉皺了,給您寫了封長信,但又撕掉了……我看著這些劇中人物,就感覺到好像有一把很鈍的鋸子在來回鋸我。它的鋸齒直達我的心窩,我心緊縮著,呻吟著……」「在這里,現實主義提升到了激動人心的、深思熟慮的象徵……別的戲劇不能把人從具體生活抽象到哲學概括,您的戲劇能做到這一點。」
2015年是契訶夫誕辰155周年,1至2月,李六乙導演、北京人藝演出了這部《萬尼亞舅舅》。在戲的結尾,看著辛勞孤獨的索尼婭祈禱般地勸慰心如死灰的萬尼亞舅舅,我也忍不住像並不喜歡的高爾基那樣哭了起來,並為他曾那樣寫信給契訶夫而喜歡了那樣的他,並深深感到,自己也被這部戲無可救葯地「揉皺」了:
「萬尼亞舅舅,我們要活下去,我們要度過一連串漫長的夜晚;我們要耐心地承受命運給我們的考驗;無論是現在還是在年老之後,我們都要不知疲倦地為別人勞作;而當我們的日子到了盡頭,我們便平靜地死去,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裡說,我們悲傷過,我們哭泣過,我們曾經很痛苦,這樣,上帝便會憐憫我們。舅舅,親愛的舅舅,我們將會看到光明而美麗的生活,我們會很高興,我們會懷著柔情與微笑回顧我們今天的不幸,我們要休息……我們要休息!我們將會聽到天使的聲音,我們將會看到鑲著寶石的天空,我們會看到,所有這些人間的罪惡,所有我們的痛苦,都會淹沒在充滿全世界的慈愛之中,我們的生活會變得安寧、溫柔,變得像輕吻一樣的甜蜜……你不曾知道在自己的生活中有過歡樂,但你等一等,萬尼亞舅舅,你等一等……我們要休息……我們要休息!」(童道明譯)
很久以來,漢語讀者對小說家契訶夫耳熟能詳,對劇作家契訶夫則不甚了了。人們興奮地談論雷蒙德•卡佛、村上春樹們對他的鍾情,但此鍾情似乎不包含他的戲劇。這個致命地影響了曹禺和焦菊隱戲劇觀念的俄羅斯人,這位在「古希臘戲劇時代——莎士比亞戲劇時代——契訶夫戲劇時代」的西方戲劇史分期中,讓戲劇真正步入現代時期的劇作家,這位至今依然被西方劇作家和電影作者不斷咀嚼、師法和改編的戲劇巨人,焦菊隱早在1943年就如此介紹他:「在他的天才成熟、世界觀通徹的時候,他開始寫劇本……小說是他通往創造之極峰的過程,只有他的戲劇是最高的成就。」但這不妨礙我們繼續忽視他的劇作。理由是我們缺少戲劇生活。
這種境況隨著契訶夫的一個個紀念日在慢慢扭轉。2004年契訶夫逝世100周年,中國國家話劇院舉辦了「永遠的契訶夫」戲劇演出季,當時不少記者問「為啥要給一個小說家搞戲劇季」,等看完受邀的五部戲,這個問題就永遠地消失了,一個共識取而代之:不但契訶夫的戲劇是「永遠」的,連根據他的小說改編的戲劇也會是「永遠」的。其中以色列戲劇家哈諾奇•列文根據契訶夫三短篇《希洛德的小提琴》、《苦惱》和《在峽谷里》編劇、導演的《安魂曲》最令話劇迷痴狂——以本人為例,就去劇場看了三回,劇本讀了十遍,腸斷數節,夜不能寐。2014年契訶夫逝世110周年,上海譯文出版社首次推出了譯筆精良的《契訶夫戲劇全集》,分四冊出版:李健吾譯的《契訶夫獨幕劇集》、焦菊隱譯的《伊凡諾夫•海鷗》和《萬尼亞舅舅•三姊妹•櫻桃園》,以及童道明譯的《沒有父親的人•林妖》。今年1至2月,除了先有《萬尼亞舅舅》在首都劇場上演,後有童道明編劇、楊申導演、以契訶夫戀情為題材的《愛戀•契訶夫》在中國國家話劇院小劇場上演之外,商務印書館還出版了童道明編、譯、著的《可愛的契訶夫——契訶夫書信賞讀》,懇摯精約地呈現契訶夫其人和他的戲劇生活。一時間,微信公眾號上出現了大量的契訶夫台詞、契訶夫評介、契訶夫演出劇評,其中一個標題深得我心:「我們欠契訶夫一句感謝」。
原載於《經濟觀察報》6月13日
作者介紹
李靜:作家,媒體人。著有話劇《大先生》(原名《魯迅》),批評集《捕風記》、《必須冒犯觀眾》等。獲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11年度批評家獎和2014老舍文學獎優秀話劇劇本獎。
⑥ 有關俄國作家契訶夫的資料
關於契訶夫,高爾基曾經說過:「這是一個獨特的巨大天才,是那些在文學史上和在
社會情緒中構成時代的作家中的一個。」
此話絕非過譽之詞,契訶夫在小說和戲劇創作方面的貢獻堪稱是劃時代的,而滲透在
他作品中的民主主義思想也確實反映了俄國歷史上一整個時代的社會情緒。
安·巴·契訶夫 (1860—1904)出生於羅斯托夫省塔甘羅格市。他的祖先是農奴。一八
四一年,他祖父為本人及家屬贖取了人身自由。他父親起初是一名伙計,後來自己開了一
家雜貨鋪。嚴厲的父親常常命令兒子站櫃台、做買賣,所以契訶夫在回憶自己的童年時說
他小時候「沒有童年」。一八 七六年,父親因不善經營而破產,隻身去莫斯科當伙計,不
久家人們也隨著他相繼遷居莫斯科,只留下契訶夫一人在故鄉繼續求學,度過了相當艱辛
的三年。一八七九年,契訶夫進入莫斯科大學醫學院學習。一八八四年,他大學畢業後在
伏斯克列辛斯克和茲威尼哥羅德等地行醫,廣泛接觸農民、地主、官吏、教員等各式人物,
這對他後來的文學創作無疑有良好影響。
一八八○年,幽默刊物《蜻蜓》發表契訶夫的兩篇處女作:短篇小說《一封給有學問
的友鄰的信》和幽默小品《在長篇和中篇小說中最常見的是什麼?》。這是契訶夫的文學
生涯的開端。在前一個作品中,年輕的作者嘲笑了一個不學無術而又自命不凡的地主,在
後一個幽默小品中他則表露了自己對當年文學創作中的陳詞濫調的不滿。然而,十九世紀
八 十年代是俄國歷史上反動勢力猖獗的時期,社會氣氛令人窒息,進步思想備受禁錮,庸
俗無聊的書報刊物則應運而生。身處這種環境,涉世不深和迫於生計的契訶夫曾用不同筆
名發表了不少僅供消遣解悶的滑稽故事,《在理發店裡》、《不平的鏡子》、《外科手術》
等便是這類作品。
但是,契訶夫不久就跳出了低級無聊的滑稽圈子。自一 八八三年起,他以契洪特為筆
名,寫下了許多優秀的短篇小說,反映俄國社會的荒謬怪誕和勞動大眾的苦難哀傷,如
《一個文官的死》、《胖子和瘦子》、《變色龍》、《兇犯》、《普利希別耶夫軍士》、
《苦惱》和《萬卡》等都是傳世佳作。
非凡的才華使契訶夫聲譽日增,一八八八年他獲得了俄國皇家科學院的「普希金獎金」。
但由於周圍環境的影響,他不關心政治,只想有「最最絕對的自由」和做一個「自由的藝
術家」。不過,污濁的現實和不公正現象以及他個人的與日俱增的聲譽和地位都使他心情
不寧。他開始認識到,「文學家不是做糖果點心的,不是化妝美容的,也不是給人消愁解
悶的;他是一個身負責任的人」。他時時為自己缺乏一個「明確的世界觀」而感到苦悶;
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沒有「明確的世界觀」,那麼「自覺的生活……就不是生活,而
是一種負擔,是一種可怕的事情」。契訶夫的這種心情和認識,在中篇小說《沒意思的故
事》(1889)中不難捉摸到。
從八十年代下半期起,契訶夫開始寫劇本。《蠢貨》、《求婚》、《結婚》和《紀念
日》等獨幕輕松喜劇在內容和手法上接近於契訶夫的早期幽默作品,其中有的甚至就是他
將自己的短篇小說改編而成的。而在《伊凡諾夫》(1889)中,契訶夫描寫了八十年
代的「多餘的人」。
一八九○年四月,為了加深對俄國現實的認識,身體羸弱的契訶夫去薩哈林島考察。
在島上,他親眼看到了一座人間地獄,目睹野蠻、痛苦和災難的種種極端表現。薩哈林島
之行在契訶夫的後半生中起了重大作用,它提高了契訶夫的思想認識,深化了他的創作意
境。正是在這時他開始認識到為反動《新時報》撰稿帶給他的只是「禍害」,他開始糾正
自己不問政治的傾向,他說:「如果我是文學家,我就需要生活在人民中間……我至少需
要一點點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哪怕很少一點點也好。」也正是在這時契訶夫寫出了撼人
心靈的中篇小說《第六病室》,將沙皇俄國影射為一座陰森的監獄。
一八九二年,契訶夫在梅里霍沃購置了庄園並在那裡定居,同普通人有了更多的接觸。
一八九八年起,他因病情加劇,遵醫囑遷居黑海南岸的雅爾塔。在一八九○至一九○○年
間,契訶夫先後去米蘭、威尼斯、維也納、巴黎等地治並療養和游覽。一九○一年,他同
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天才演員奧爾迦·克尼碧爾結婚。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起到本世紀初為止,契訶夫積極投身於社會活動。一八九二年,他
在下諾夫哥羅德省和沃羅涅什省賑濟災荒;一八九二至一八九三年間,他在謝爾普霍夫縣
參加撲滅霍亂的工作;一八九七年,他參與人口普查工作;一 八九八年,他支持法國作家
左拉為無辜的猶太籍軍官德雷福斯辯護的正義行動;一九○○年二月間,他安排了政治流
放犯、社會民主黨人拉金進入雅爾塔肺癆病人療養院治病和療養;一九○二年,他抗議科
學院因屈服於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粗暴干預而撤銷高爾基的名譽院士資格,並與柯羅連科一
起毅然放棄他們自己在兩年前獲得的名譽院士稱號;一九○三 年他熱心資助為爭取民主和
自由而遭受沙皇政府迫害的大學生……一連串的事實表明:隨著當年俄國革命運動的發展,
契訶夫的民主主義立場和思想越來越堅定。
契訶夫的小說和戲劇創作在這時也都進入了全盛時期。
他的中短篇小說涉及社會生活中許多重大問題。例如,《農民》、《新別墅》、《公
差》和《在峽谷里》等作品描繪了俄國農村的愚昧、落後和野蠻,展示了農村中的貧富懸
殊和矛盾,暴露了剝削者的蛇蠍心腸;《女人的王國》、《三年》和《出診》等中短篇小
說則以揭露資本主義剝削為主題,在《醋栗》和《姚尼奇》中,契訶夫刻劃了自私庸人的
空虛和墮落。
在契訶夫的許多晚期作品中,充滿著一種在當年極為典型的社會情緒:「不能再這樣
生活下去!」契訶夫的著名劇作《海鷗》、《萬尼亞舅舅》、《三姊妹》和《櫻桃園》也
是在這個時期寫就的。觀眾透過劇中人的平凡日常生活同樣看到了重要的社會現象。
契訶夫是一位傑出的作家,但他一直十分熱心於公益事業。例如,由於他的努力,在
塔列日、諾伏肖爾基和梅里霍沃三個村莊里造起三所相當好的學校。又如,契訶夫不斷給
一些地方圖書館贈送書籍,收到他的贈書的有薩哈林、彼爾姆、謝爾普霍夫和塔甘羅格等
地的圖書館。眾所周知,契訶夫是學醫的,他本人曾以戲謔的口氣說過,醫學是他的「發
妻」,而文學則是他的「情婦」。契訶夫醫生在梅里霍沃和雅爾塔等地常為窮苦農民診病
和撮葯,而在一八九二年霍亂流行期間,他主持梅里霍沃醫療站的工作,控制二十五個村
庄、四個工廠和一個修道院的病情,在短短三個月內經他診治的病員達一千人左右。熱心
於公益事業的契訶夫畢生實踐了他的一個崇高信念:「為公共福利盡力的願望應當不可或
缺地成為心靈的需要和個人幸福的條件。」
一九○四年六月,契訶夫的病情惡化。在愛妻的陪伴下他前往德國巴登維勒治療。是
年七月十五日,契訶夫在該地逝世,結核桿菌在這位傑出的作家年僅四十四歲的時候就奪
走了他的寶貴生命。
小說家契訶夫的創作發展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始於一八八○年,終止於一八
八六年。這個階段的多數好作品是以契洪特署名的,可以說,這是「契洪特階段」。第二
個階段自一八八六年起,到一八九二年發表《第六病室》為止,《第六病室》是契訶夫創
作發展進程中的重大轉折點。從一八 九二年起,一直到一九○三年發表辭世短篇小說《新
娘》止,是契訶夫小說發展的第三階段,也是他藝術創作活動的頂峰時期。
在第一個階段,契洪特寫的主要是幽默作品。但是,在寫於一八八三年以後的一些幽
默作品裡,已經蘊含著一種新的短篇小說體裁——抒情心理短篇小說——的萌芽。這種萌
芽在契訶夫的創作實踐中逐步茁壯、發展,以至在一八八六 年形成為一種嶄新的抒情心理
短篇小說體裁,它的代表性作品是《苦惱》和《萬卡》。這類作品以平凡的日常生活現象
為情節基礎,敘述筆法客觀而又含蓄,運用構思巧妙的藝術細節和精心勾勒的生活背景,
而作家所注重的又是在展示人物的心理狀態中反映社會生活的重要方面,作家的濃郁情意
則平淡地融化在作品的全部形象體系之中。這種短篇小說體裁將隨著契訶夫創作的發展而
日趨完美。
從一八八六年到發表《第六病室》的一八九二年,這是小說家契訶夫創作發展的第二
階段。自八十年代下半期起,契訶夫聲譽日增。到一八八八年時他已經是《梅爾柏密尼的
故事》、《五顏六色的故事》、《在黃昏》、《天真的話》和《短篇小說集》等五個集子
的作者。契訶夫第二階段的創作題材比以前豐富,對生活的開掘也比以前深廣。但這些作
品大多是從道德的角度揭示生活矛盾。例如,短篇小說《仇敵》描寫老爺阿鮑金和醫生基
里洛夫的道德沖突。在《命名日》、《公爵夫人》、《恐怖》等短篇小說中,契訶夫暴露
有財有勢者的偽善和虛榮,批評阿諛和奉承。《跳來跳去的女人》則淋漓盡致地展示了一
個愛慕虛榮的婦女的可笑和可悲的貧乏心靈。
在短篇小說《精神錯亂》中,契訶夫控訴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的一種「可怕罪惡」:賣
淫,而且告訴讀者,更為可怕的是社會對這種極端「反常」的現象表現出來的麻木不仁。
《草原》是契訶夫的第一部嚴肅的大型作品。它歌頌祖國美好的大自然,描繪草原人
民的生活,思考農民的命運,反映人民對幸福生活的朦朧嚮往。整部作品充滿濃郁的抒情
意味,顯示出契訶夫描繪自然景色的絕技。
契訶夫第二階段創作的重要特點之一是他反映了當年社會上一些人的思想探索活動。
例如,《好人》和《在途中》涉及知識分子的思想探索。《乞丐》、《相遇》和《哥薩克》
等短篇小說則反映托爾斯泰主義在當年俄國流行的情景,也表明契訶夫一度曾受託爾斯泰
學說的影響。在反動勢力猖獗的八 十年代,不少人陷入悲觀失望。中篇小說《燈火》提出
了悲觀主義問題。這部作品實際上也反映了作家本人的思想疑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
件事情弄得明白!」但契訶夫不甘心於自己對什麼都不明白,他力求探索到一個可以把一
切都貫串起來的「總的觀念」。中篇小說《沒意思的故事》里的老教授形象體現了當年知
識分子在思想探索中體驗到的苦惱,也反映了作家本人迫切尋求「明確的世界觀」的心情。
關於這一 點,民粹派批評家尼·康·米哈依洛夫斯基當時已經敏銳地覺察到,他寫道:
「卓有才華的」契訶夫時時「會因為缺乏那種叫做『總的觀念』的東西而受到內心折磨」,
而「《沒意思的故事》就是這種內心折磨的產物」。「這篇小說之所以好並且有生命力,
就在於作者把自己的痛苦注進了小說。」
正是在這種尋求「總的觀念」的迫切心情驅使下,一八 九○年春契訶夫前去薩哈林島。
這座人間地獄使契訶夫否定了占據他心靈達六七年之久的托爾斯泰哲學。一八九二年《第
六病室》和《在流放中》兩篇作品問世,契訶夫既批評了逆來順受的不抗惡主義,也否定
了苦行僧式的禁慾主義以及看破紅塵的悲觀主義。《第六病室》是一部思想性與藝術性完
美結合的佳作。首先,契訶夫將對於「瘋子」格羅莫夫和「有頭腦的」格羅莫夫的描繪巧
妙地穿插起來,而且獨具匠心地安排了「瘋子」格羅莫夫同「健康人」拉京醫生之間的爭
論,自然給讀者造成一種印象:在沙皇專制的俄國,善於思索並敢於直言者被認作「瘋子」,
而洞察專制制度罪惡的恰好是這些「瘋子」和「狂人」。「瘋子」格羅莫夫形象無疑是契
訶夫在沙皇書報檢查制度控制下取得的重大藝術成果。
拉京醫生的遭遇烘托和強化著讀者的印象:只因為拉京同格羅莫夫交談過幾次,他竟
然也被視為精神病人而投入第六病室。拉京醫生的遭遇和慘死表明:托爾斯泰主義以及一
切鼓吹放棄斗爭的主張必然被生活所否定。
《第六病室》中的畫面撼人心靈。年輕的列寧讀了這部作品,頓時「覺得可怕極了」,
覺得他「自己好像也被關在第六 病室里了」。
契訶夫晚期的中短篇小說具有巨大的藝術概括力。以《套中人》為例。在這個作品裡,
契訶夫描繪了一個害怕接觸實際、害怕新生事物、死心守衛政府法令的別里科夫,他諷刺
和鞭撻了別里科夫之流以及造成這種畸形性格的反動八十 年代;同時,他還塑造了一個情
緒激昂、善於思索的獸醫伊凡·伊凡內奇的形象,正是這個獸醫形象反映了九十年代後期
的重要歷史情況:「進步的革命階級中的激昂情緒正在擴展到其他的階級和社會階層。」
篇幅不過十餘頁的《套中人》卻反映出兩個根本不同的時代(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本
質特點,由此可見契訶夫晚期抒情心理短篇小說的巨大藝術概括力。
「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是當年俄國的一種典型的社會情緒,它幾乎滲透在契訶夫
晚年創作的每個作品之中。「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的結論是獸醫伊凡·伊凡內奇作出的。
在《醋栗》中,獸醫伊凡·伊凡內奇無情地否定不合理的生活,斥責那些過著這種生活而
又感到幸福的自私自利者,他急切盼望革新生活。《帶小狗的女人》以樸素清新的筆調描
寫了兩個戀人。在充滿偽善和虛假的社會里,他們好似一對被分別關著的「籠中鳥」。沙
皇專制的俄國壓制和扼殺著一切美好、健康和真誠的東西。《出診》、《公差》、《新別
墅》、《農民》等短篇小說是以工廠和農村生活為題材的,它們都滲透著「不能再這樣生
活下去」的社會情緒,例如《公差》中的主人公魯仁在接觸了貧困落後、貧富懸殊的農村
現實後認識到,他不能置人民的苦難於不顧而一味追求個人的幸福。又如,中篇小說《在
峽谷里》揭露剝削者的貪婪和殘忍,頌揚勞動者的純朴和善良,整篇作品浸透著一種情緒:
在峽谷里的這種昏暗生活必須更新。列寧說過:「革命是不能按照訂單和協議製造的,只
有當千千萬萬的人得出結論認為不能再照舊生活下去的時候,革命才會爆發。」史已經表
明,在上世紀末和本世紀初的俄國,正醞釀著一九○五年的大革命,「不能再這樣生活下
去」的社會情緒十分強烈,而契訶夫藝術地反映了這種情緒,這無疑是現實主義在契訶夫
創作中的勝利。
「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思考:應該怎樣生活?應該做什麼?民
粹派、自由派、托爾斯泰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都有自己的主張,並按自己的主張行動。
契訶夫對民粹派和自由派早就格格不入;對於托爾斯泰主義,他一度信仰過,但他在人間
地獄薩哈林的見聞使他對托爾斯泰學說產生了反感;對於馬克思主義和工人階級的革命斗
爭,契訶夫並不理解,例如,他筆下的工人的消極和愚昧,他們就連見了主人的馬車也會
脫帽鞠躬(《出診》)。那麼,契訶夫主張什麼呢?在《醋栗》中,他借獸醫伊凡·伊凡
內奇之口籠統地號召「做好事」,而《新娘》中的毅然與舊生活決裂的娜嘉所做的也不過
是去彼得堡求學。這表明,契訶夫所信仰和主張的東西是屬於民主主義范疇的。契訶夫如
何處理「怎麼辦」的問題呢?在《匿名氏故事》中,他否定「個人恐怖」的做法;在《我
的一生》中,他反映了「平民化」一無成效;而在《帶閣樓的房子》中他檢驗並批評了
「小事情論」。但是,他在否定的同時並未提出解決「怎麼辦」問題的正面主張。
由於資本主義在俄國迅速發展,金錢的罪惡勢力滲透到生活的各個角落,小市民習氣
腐蝕著人的心靈。即使在社會運動高漲的年代,仍有不少知識分子沉湎於唯利是圖的庸俗
無聊的生活之中。短篇小說《姚尼奇》中的斯達爾采夫被銅臭腐蝕了靈魂,《醋栗》中的
地主契木沙-希馬拉依斯基同樣利慾熏心。對這種人契訶夫進行了無情的鞭撻。
在否定姚尼奇和契木沙-希馬拉依斯基這類自私庸人的同時,契訶夫熱情贊揚了那些
同庸俗和寄生生活決裂的知識分子,例如,文學教師尼基盯獸醫伊凡·伊凡內奇、副檢查
官魯仁、未婚妻娜嘉等。契訶夫對覺醒了的知識分子的贊揚,就同他對「瞪著兩只紅眼睛
的」資本主義「魔鬼」的否定、對農村貧富懸殊的暴露以及對自私庸人的解剖一樣,都洋
溢著民主精神和時代氣息。
契訶夫是一位罕見的藝術家。列夫·托爾斯泰給了小說家契訶夫極高的評價,稱他是
「無與倫比的藝術家」,而且還說:「我撇開一切虛偽的客套肯定地說,從技巧上講,他,
契訶夫,遠比我為高明!」
談論契訶夫的小說藝術,不能忽視他的笑、他的幽默和諷刺。列夫·托爾斯泰稱贊契
訶夫是「第一流的幽默作家」。
契訶夫天賦有強烈的幽默感。這種幽默感同各種生活現象碰撞並展示其本質,就產生
一種有審美價值的笑。契訶夫的笑的藝術是隨著他的思想和創作的不斷成熟而發展和完美
起來的。
在契洪特時期,年輕的作家就顯示出非凡的詼諧才華,寫下了大量令人捧腹的笑話和
趣事。《在理發店裡》、《不平的鏡子》、《藝術品》等小說都閃耀著詼諧的才華,使讀
者聽到了年輕作家的歡樂和爽朗的笑聲。當然,十分明顯的是:這類作品所涉及的只是復
雜人生的表面現象。但是,隨著時日的推移,契洪特對人生的認識有了深化,在他的笑聲
中也就隱含著一層苦意。《兇犯》中的丹尼斯做了有害的事,但愚昧無知的他還振振有辭
地為自己申辯,令人既好笑又難受。在《勛章》、《胖子和瘦子》和《釘子上》等幽默作
品中,契洪特巧作安排,嘲諷了一些不知自重的人,這里的笑聲已經包含著輕微的蔑視。
《普利希別耶夫軍士》、《在法庭上》和《變色龍》等短篇小說則表明,契洪特辛辣地嘲
諷了欺壓黎民百姓的惡勢力。《牡蠣》、《哀傷》、《苦惱》和《萬卡》等作品使讀者感
受了一種友善的笑,它使讀者產生對人物的愛憐和同情。
例如,小萬卡回憶中的老爺爺風趣可愛,他的言行不時喚起讀者的微笑;又如,《哀
傷》中的老旋工的回顧和懺悔都使人感到作者的友善微笑。總之,在契洪特的作品中,我
們可以聽到不同的含有細微感情色彩的笑聲。
成熟了的契訶夫對生活的觀察、理解和發掘更加深刻。在他的銳利目光下,任何飾有
漂亮外衣的丑、惡都難以隱遁。他或是促使人物進行自嘲(如《第六病室》中拉京醫生的
自我解嘲),或是運用巧妙的細節(如《在峽谷里》的區長和書記臉上特有的光彩),或
是造成陪襯和對比(如《跳來跳去的女人》中的女主角和她的丈夫),或是藉助漫畫式的
誇張(如《套中人》和《醋栗》中都運用了這種手法),目的在於展示形式與內容之脫節
和矛盾而造成笑。爽朗的歡樂、淡淡的幽默和辛辣的諷刺巧妙交織,顯示出作家的高超藝
術。契訶夫在描繪勞動者時發出的總是善意的和同情的笑聲,而他一向冷嘲熱諷的則是生
活中形形色色的丑惡現象。契訶夫的笑再一次證明他的創作的民主主義性質。
形成於《苦惱》、《萬卡》等早期作品中的抒情心理短篇小說是契訶夫獨創的一種體
裁。它不僅蘊含豐富的思想內容,而且具有獨特的藝術形式。
最醒目的特色是情節淡化,作家著重於日常生活中普通現象的描繪,從中展示人物的
思想變化和性格發展,或覺醒,或矛盾,或墮落。契訶夫筆下人物的精神面貌的變化,諸
如《公差》中魯仁的覺醒、《姚尼奇》中的主人公的墮落、《醋栗》和《套中人》里的獸
醫的思想轉折和《新娘》中娜嘉的出走等,都有其生活基礎,因而都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
在展現人物內心世界方面,契訶夫的獨到之處在於他不側重細致和全面地描繪、刻畫
人物的心理活動,只求讀者從人物的言行舉止中看出其內心活動和精神狀態。這使契訶夫
完全不同於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兩位心理大師。藝術細節和景色描寫也都是契訶
夫揭示人物心理狀態的重要手段。
濃郁的抒情意味是契訶夫中短篇小說的又一重要特色。
作家不僅真實地反映現實生活和社會情緒,描寫人物的覺醒和墮落,而且巧妙和多樣
地流露他對覺醒者的同情及贊揚,對墮落者的厭惡和否定,對美好未來的嚮往以及對丑惡
現實的抨擊。契訶夫高超的抒情藝術,表現在他善於找到適當的時機和場合,把抒情流露
巧妙地安排在作品中所描寫的生活或人物性格已為它准備了成熟條件的地方。例如,《醋
栗》中獸醫對丑惡現實的激昂抨擊和《帶小狗的女人》中古羅夫對庸俗無聊的小市民生活
的痛斥,都是極為巧妙的抒情流露。契訶夫還善於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藏匿於景物描寫之
中,巧妙地借景抒情。例如,《套中人》的結尾是一段鄉村月夜景色的描寫,它突出了自
然界的廣闊,作家藉此表達對那個只是在棺材中才找到了自己的「理想」的套中人的厭惡
和譴責。
契訶夫的抒情心理小說是一個藝術整體。除了上述的心理刻畫和抒情闡發這兩個基本
特徵之外,還有另外一些特點,如,圍繞中心人物勾勒一個生活背景,構思精巧、深邃的
藝術細節,「客觀」而含蓄的敘述筆法等。幽默和諷刺在這種小說里也是描繪生活和展示
性格的手段。必須強調的是,所有這一切描繪手段都同心理刻畫和抒情流露有機地融為一
體,使契訶夫的小說成為一種獨特的文學現象。
契訶夫的抒情心理短篇小說還有一個公認的重要特點,那就是緊湊精練,言簡意賅,
「內容比文字多得多」。契訶夫本人也說,「我善於長事短敘」。他認為,「越是嚴密,
越是緊湊,就越富有表現力,就越鮮明」。為了使作品嚴密和緊湊,他主張「用刀子把一
切多餘的東西都剔掉」。他說:「要知道,在大理石上刻出人臉來,無非是把這塊石頭上
不是人臉的地方都剔除罷了。」他的另一個重要見解是:「在短小的短篇小說里,留有餘
地要比說過頭為好」,「小說里所欠缺的主觀成分讀者自己會加進去的」。契訶夫在寫作
實踐中認真貫徹了這些主張,因而他的中短篇小說總是緊湊和簡練的,而形象又總是鮮明
的。讀他的作品,讀者總有獨立思考的餘地,總會感到回味無窮。
在安·巴·契訶夫的《札記》中有這樣兩句話:「我們都是人民。我們所做的一切最
好的工作都是人民的事業。」
用這兩句話來評價這位傑出的俄羅斯作家是再恰當不過的。契訶夫是人民的作家,他
的創作是人民的事業,而他的成長和發展道路迄今都保留著深刻的現實意義。
契訶夫是一位風格獨特的短篇小說家。列夫·托爾斯泰說:契訶夫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藝術家」。托馬斯·曼斷言:「毫無疑問,契訶夫的藝術在歐洲文學中屬於最有力、最優秀的一類。」海明威也十分贊賞契訶夫的藝術:「人們對我說,卡特琳·曼斯菲爾德寫了一些好的短篇小說,甚至是一些很好的短篇小說;但是,在讀了契訶夫後再看她的作品,就好像是在聽了一個聰明博學的醫生講的故事後,再聽一個尚年輕的老處女竭力編造出來的故事一樣。」更有意思的是,這位被譽為「英國契訶夫」的卡特琳·曼斯菲爾德本人對契訶夫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在給丈夫的一封信中說:「我願意將莫泊桑的全部作品換取契訶夫的一個短篇小說。」在一篇札記中她寫道:「如果法國的全部短篇小說都毀於一炬,而這個短篇小說((苦惱》)留存下來的話,我也不會感到可惜。」在我國,契訶夫也備受推崇,茅盾先前曾號召作家們學習契訶夫的「敏銳的觀察能力」,「高度集中概括的藝術表現能力和語言的精練」。
一八六0年一月二十九日契訶夫出生在塔甘羅格市,一九O四年七月十五日他病逝於德國巴登維勒的一個療養院里。他的祖先是農奴;祖父在一八四一年贖得了本人及家屬的人身自由。父親經營過一個雜貨鋪,一八七六年破產後給人當伙計。契訶夫自幼備嘗人間艱辛,他自己說他「小時候沒有童年生活」。一八七九年。勤奮的契訶夫憑助學金在莫斯科大學攻讀醫學。一八八四年畢業後,他在莫斯科近郊開始行醫。這使他有機會接觸農民、地主、官吏和教師等各式人物,擴大視野。
契訶夫的文學生涯始於一八八O年。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在俄國歷史上是一個反動勢力猖獗的時期,社會氣氛令人窒息,供小市民消閑的滑稽報刊應運而生。當時契訶夫年紀尚輕,又迫於生計,他常用筆名契洪特為當年風靡一時的幽默刊物撰稿,發表了大量無聊的滑稽小品,《不平的鏡子》和《謎樣的性格》便是這類故事。但比起專門供小市民消遣解悶的滑稽報刊的眾多撰稿者來,年輕的契河夫的目光較銳利,笑聲更健康。
《一個文官的死》展示了沙皇俄國的官場:強者倨傲專橫,弱者唯唯諾諾。蛆蟲般的切爾維亞科夫及其奴才心理正是這種官場生活的產物。幽默短篇小說《胖子和瘦子》一開頭寫的是兩個自幼相好的朋友相遇於火車站。擁抱,接吻,熱淚盈眶,這無疑是人之常情。然而,當「做了兩年八等文官」的瘦子得知胖子已是「有兩枚星章」的三品文官時,他突然臉色發白,聳肩彎腰,縮成一團,而當胖子同他握別時,他竟只敢伸出三個指頭,全身傴下來鞠躬。寫於一八八四年的《變色龍》繼續和發展上述兩個作品的主題思想。在沙皇俄國,甚至連將軍家豢養的狗也比普通人重要。巡官奧丘梅洛夫之流在有權勢者的家犬前搖尾乞憐,而對小百姓則張牙舞爪。《變色龍》是契訶夫送給世人的一面鏡子,讀者不難在百餘年後的一些「現代人」身上看到「變色龍」的影子。《嫁妝》則揭示了又一種怪誕的社會現象:物貴於人。奇卡瑪索娃的女兒瑪涅
⑦ 摘自脾氣暴躁的人的札記 契柯夫
沒有作家會因為絕望而創作的,在他心底的某一個地方,總有希望在燃燒,我們千萬不能辱沒他,辱沒一顆懷有希望的心靈!這位退伍軍人應該說是一個與「我」對應的形象,他就是「我」的另一種生活可能.但是他會成為「我」的希望嗎?要知道,他和「我」一樣,准備在這個夏天開始文學創作,但是他和「我」一樣.我們的創作只停留在開始階段他的《軍人回憶錄》上只有「我生在……」這樣未完成的句子.與「我」的題目為「狗稅之過去與未來」的論文一樣.似乎永遠無法繼續下去,作者的這簡轎一暗示說明了什麼?於是我們推翻了先前的假設,「我」的不幸可能未必是由瑪憲卡造成的,而是一種軟弱的性格造成的,這是一種缺乏意志力的表現.是一種對命運屈從的態度,「性格是命運的守護神」,我們無須再一次驗證赫拉克利特的這句名言。「我」的無法暴躁起來的脾氣,真是「我」一生無法掙脫的鎖鏈?於是我們開始了更深入一層的鄭褲討論:怎樣才能改變我們的庸俗生活?改變性格是方法之一.但不是單單靠拒絕,因為拒絕之後,「我」可能與這位退伍軍人一樣,人生依然未必有所成就。反抗是比較容易的.知道自己「不願意做什麼」然後拒絕它,這並不困難,但是它並不會給我們帶來有意義的人生。其實,對於我們每一個人來講.真正艱難的是發現自己想要什麼.自己的一生一定要完成什麼。「我」和軍人的文學創作或許正是這種隱喻,如果我們不能將已經開始的寫作堅持下去,那麼我們的生活將無所改變,我們將永遠脾氣「暴躁」,永遠不滿,永遠憤懣,永遠沒有希望!「我」的不幸,或許不是「我」個人的不幸,而是「我」和軍人——我們這一代人共同的不幸。反抗它的唯一途徑就是要堅定自己「要做什麼」的決心。對庸俗的恐懼或許可以轉化為反抗庸俗的力量我們知道,反庸俗一直是契訶夫小說的一個主題,他曾經說過,「誰蔑視痛苦,誰就蔑視生活本身」,俄羅斯民族對於痛苦的體味較其他民族更為深切和敏感,這造就了俄羅斯作家恆久的對於生活的關懷,從普希金到萊蒙托夫,到果戈理,到岡察洛夫,到屠格涅夫,到托爾斯泰,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契訶夫,到「白銀時代」,~lJ20世紀,一直到現在,他們塑造了形形色色的「多餘人」。這些「多餘人」對於生活的淡漠、心靈的早衰尖銳地刺痛了作家們的心:我悲痛地看著我們這一代!它的將來——或者是空虛、或者是黑暗.於是擔負著認識和懷疑的重擔,它將在庸庸無為中漸漸衰老在對自我的窺視中。俄羅斯作家們誰不曾聽見自己靈魂的哭泣和哀號?他們掙扎過,他們反抗過,他們憤怒過,他們絕望過,然而喊咐簡聲聲嘆息卻一直籠罩在俄羅斯作家們的心靈上空如果我們從契訶夫這篇小說中只是讀到了他對生活的戲諷和嘲笑,那麼在某種程度上我以為我們是誤解了作家對生活的態度.誤解了他們的靈魂所經歷的種種悲哀。契訶夫說:「生活是惱人的牢籠。」也許生活中充滿了飢餓、寒冷、委屈、損失……也許全部生活不外乎這些感覺.也許我們會因此而深深苦惱。「也許我們會痛恨這種生活,可是絕不會蔑視它」。因為「誰蔑視痛苦,誰就蔑視生活本身」!誰放棄了生活。生活也將拋棄他!優秀的文學作品應當使我們發現生活.培養並冶煉我們的精神。英國作家曼斯菲爾德曾說.她從契訶夫那兒獲得的不是情節,不是風格,而是一種看待人生的方式,從瑣細的家庭生活片斷切人,從表面的平靜甚至麻木不仁深入到洶涌的意識潛流之中,人生的憂郁哀傷和人生的荒唐可笑包含在作家不動聲色的冷峻的把握之中這正是她與契訶夫的契合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