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母女爭吵的短篇小說
『壹』 原創短篇小說《「吻痕」》
「吻痕」
戛子是只小可憐。
至少她自己一直這樣認為的。
她想:再沒有哪個小孩兒像我這樣可憐了一一爹不疼、娘不愛,就沒有誰真的關心我。為什麼關心我呢?我什麼也沒有,普普通通,也沒人必須要關心我。唯一令她頗感欣慰的便是她長得還算可愛,說話也挺利落,總之,也沒人討厭她。
直到——
一
戛子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一她原本光潔的臉蛋上竟生出了一塊暗紅色的胎記般的色塊。就在左眼下,大致呈倒三角狀,卻足有雞蛋那麼大,猙獰可怖。她心中微感茫然,還未如何想呢,手上已是急急忙忙地抄起塊肥皂在臉上搓了起來。
可是,沒有用。
那醜陋而可怖的印記就像在戛子的臉上生了根,大有「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之感。戛子心中由是突地生出一陣惶恐來——若是這鬼東西去不掉了怎麼辦?
那樣,不就毀容了嗎?才有這想法,戛子就被嚇了一跳,忙搖搖頭,念道「呸呸呸,烏鴉嘴」。可是,她又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她不再可愛了,她是不是就徹底成了沒人要的小可憐了?是不是……
戛子想著想著,突然就難過地捂住了臉,蹲下身去,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就在此時,媽媽的聲音從衛生間門口傳了進來。「幺娃,哪門還不出來喲,再不來就遲到嘮!」戛子心中一慌,卻只是哼哼唧唧地搖著頭。
「娃兒,你做哈子啊?身體不舒服安?」外面的媽媽微微皺起了眉頭,聲音中添了幾分焦急。戛子聞言,抬眸間心思已是百轉千回。頓了頓,她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聲回道:「媽,你,你給我請個假蠻!」媽媽眉頭皺得更緊了,忙問:「娃娃,你剛剛說啥子,聽不到——」接著又道,「快些開門兒,不管哪門了,先讓媽媽看一下啊!」手卻是不自覺地按上了門把手。
戛子微微偏頭,瞟了眼門,驀地由心裡升騰起來一陣子的期待,彎彎繞繞的,纏得她的心酥酥地麻。於是,她伸手弄開了鎖,卻仍是不願意起身,蜷縮在那裡,像一團毛線球。
媽媽見鎖開了,一個閃身便沖了進去。卻又生生地剎住了,緩緩蹲在了戛子身前。也不見媽媽如何動作,母女兩個就那樣靜默著。
還是戛子忍不住了。她露出了一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打量著面前的媽媽,卻對上了媽媽柔波般平和卻又盪漾著三月晨曦的眼光。熱流蔓延,爬上了戛子的眼,化作了滾滾而下的淚。
媽媽慌了,扯著袖口就去擦拭戛子的眼淚,卻見著了那塊雞蛋大的暗紅印記。媽媽當即心下瞭然了。
「幺娃莫哭莫哭,不就是一塊紅印子嘛,去看看醫生就好了,走走,我們去看醫生。」
二
戛子木木地看著手上厚厚一沓的來自數家醫院的檢查報告單,臉色白得嚇人。她的耳中卻不斷回響著方才醫生的話——「你們孩子這個,倒像是胎記,我們卻沒有條件治療的。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別家也沒有條件。技術還沒有發展到那種程度,所以可以說你們孩子這個幾乎是沒有治癒可能的,你們最好不要抱有期望了。」
沒有治癒可能,戛子想笑,卻只能僵僵地牽牽嘴角。
這時,媽媽從又一家醫院行色匆匆地出來了,與旁邊被召喚來的爸爸對視一眼,又搖了搖頭,臉上很是不好看。而她手上也拿著一沓報告單。爸爸一向不善言辭,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卻終究只是抿緊了唇。
戛子突然小聲呢喃:「如果我毀容了,你們還愛我嗎?」也不知她是對誰說,頭也不抬,就像是自言自語。
爸爸卻緊接著激動地吼道:「凈胡說!小沒良心的!哪有做父母的嫌棄自己娃娃的哦!」直吼得把哪鍋底似的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又說,「管得你變成了啥樣子,爸爸媽媽都是最愛你的。不要多想,我們要振作起來,點點小坎坷哪門打得倒我們的寶貝兒戛子呢?是不是?」
媽媽也在一旁應和著。
爸爸又說:「咱家裡頭又不是花不起那個錢。只要有技術,我們就去。拼上我這張老臉也要給幺幺把這事情搞定!」
媽媽也漸漸舒展開了眉頭,俯下身子,細細看看戛子臉頰上的猙獰印記,卻緊接著用唇在其上蓋上了幾個吻,道:「這印子咋了,媽媽還就喜歡呢!」
爸爸瞅瞅戛子臉上的吻痕,「哈哈」大笑一聲,擠眉弄眼地搞怪起來:「幺幺,笑一個,笑一個蠻!笑——」
戛子突然覺得眼眶有點兒熱,但終於是強咧出了一個算不得好看的笑。
爸爸卻揚聲朗笑道:「哈哈,幺幺笑嘮笑嘮!」
戛子望望爸爸,又望望媽媽,心裡總算是有了幾份踏實。
三
戛子還是決定去學校了。
為了爸爸媽媽。她如是想。
但是她還是繫上了一條又長又厚的圍巾,將小臉遮了個嚴嚴實實。戛子知道,她不得不去面對這荒誕的事兒,可是仍然忐忑不安得很。若是老師同學們問起怎麼辦?若是他們發現了會不會嘲笑我?小丫和豆豆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戛子越想越擔心,人在教室外徘徊逡巡了幾個來回,終究還是給自己打了打氣,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還好現在天兒正冷,我戴個圍巾倒也不顯得奇怪。戛子見這一路風平浪靜慶幸地想道。可那顆小心臟總那麼提著,死也放不下去。
好容易挨到了老師來了,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了老師身上。可這時候,老師卻清了清嗓子,道:「在今天開始上課前,我要非常難過地告訴大家,戛子同學因為某些緣故,臉上受了傷,大家要多多關心愛護同學。能幫忙的盡量去幫!好了,上課!」
戛子窘迫極了,心說,完啦完啦,這下子全完啦!可是,班裡的氣氛卻很嚴肅,沒有幸災樂禍,沒有落井下石,戛子只在他們的不時投來的眼神里讀出了濃濃的擔憂與關心。
待到下課老師離開後,不知怎地,戛子鬼使神差地便走到了講台上。她先是向同學們鞠了一躬,而後緩緩取下了圍巾。同學們倒吸了一口冷氣,紛紛圍了上來。他們或高或矮,或男或女,或黑或白,但是他們青春飛揚的臉上是一樣的熱情洋溢。有人問:「戛子你是怎麼傷著的啊,還痛不痛?」;有人拍胸脯道:「戛子,你放心,誰敢拿這說事兒,我們妥妥幫你懟回去!」;有人語氣懇切地說:「戛子你要是有啥要幫忙的,保管隨叫隨到」還有人……
四
吃飯時,戛子默默低著頭,有些不敢看向對面。
因為,她似乎正面臨著三庭會審呢。
「戛子,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對面的大小姐之一——小丫率先打破了平靜。
豆豆接道:「就是,難不成我們還會嫌棄你不成?再狼狽的樣子也不是沒見過。」說完,她戳了戳戛子的腦門,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說:「當初怎地說的?好姐妹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這腦子怎麼想的,不把我們當兄弟了是也不是?」
小丫連忙扯了扯豆豆的袖口,叨叨著:「心平氣和氣沉丹田莫氣莫氣……」目光卻是灼灼地逼問向了戛子。
戛子訕訕一笑,訥訥地道:「這不是怕把你們嚇著嗎?」
豆豆默了默,嘆息一聲,道:「也罷,咱換誰都差不離。」
小丫眉毛一挑,而後笑說著:「講真,我覺得戛戛的這印子還挺有美感。」
戛子與豆豆兩個聞言齊齊望著她,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小丫又笑了聲,道:「我給你們說,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動漫人物臉上都有這樣那樣的印記,特別帥而且還很有個性,可神秘了。戛子,我給你說,這是老天眷顧你呢!」
豆豆聽罷,又細細打量了幾遍戛子,說道:「還真是,這印記倒像是老天爺的吻痕呢!」說完,豆豆伸手摸了摸那塊兒「吻痕」,輕輕的,柔柔的。
戛子凝視著豆豆黑曜石般明亮純凈的眼,那眼裡彷彿有著最真的善,輕輕的,柔柔的。戛子如沐春風,想起來媽媽在上面印的那幾個吻,也是這般輕輕的,柔柔的。
戛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輕聲念道:「對,吻痕。」
五
戛子的爸爸媽媽有好些「關系」,但是,戛子不曾在乎過,甚至,還有些不齒。
可是今天,媽媽突然很興奮地告訴戛子:「寶寶,你舅舅有個同學,估計你也不認識,但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戛子不解,疑惑地望著媽媽。
媽媽兀自手舞足蹈著,故作神秘,貼著戛子道:「你猜猜看!」
戛子心裡隱隱有了猜測,有些雀躍地小聲問:「難道……」
媽媽把手兒一拍,笑道:「對啦!你那叔叔是個醫學專業的博士,一聽你舅舅說了你的事,就請自己的導師率著他的一班子人馬針對你的情況專項研究,然後,這事兒,就成了!」
一個月後,市中心醫院。
看著自己病床前圍著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爸爸媽媽,豆豆小丫,還有從小到大的玩伴同學,戛子心裡燙燙的,甜酥酥的。他們臉上掛著最好看的笑,嘴裡說著最動聽的祝福的話,眼裡閃爍著最迷人的光澤。
戛子的病床就要被推進手術室了,可是戛子一點兒也不緊張。
戛子真心覺得,再沒有比現在更快樂的時候了。這「吻痕」不除去又如何呢?我在乎的人都是愛我的,愛我的人自然不會在乎的。你看,他們是多好的人啊,他們都在祝福我呢。戛子這樣想著。
她又想起來了小時候爸爸媽媽手把手地教自己寫字,教自己下棋打羽毛球,循循善誘;想起來自己一有什麼磕磕碰碰,爸爸媽媽的緊張心疼;想起來和同學的朝夕以對,其樂融融;想起來和豆豆小丫許下的地老天荒;想起來他們的嬉笑怒罵,想起來他們的打趣調侃,想起來……
是什麼時候,自己將爸媽對自己學習的操心看作是為了他們自己的面子了呢?是什麼時候,自己對爸爸媽媽細致入微的關心視而不見了呢?是什麼時候,自己緊閉了心門,鎖住別人,也鎖住了自己?是什麼時候,自己質疑起來身邊所有人的真心,用一顆冷硬的心去看世間百態?是什麼時候……
戛子心想,這「吻痕」真好。老天可真是眷顧我,讓我曉得,原來,自己是被愛著,被關心著的;讓我曉得,總有那麼一群人,可以成為我心靈的避風港,讓我不再獨行。
手術室的門越來越近,戛子回望了那些守候著的人們一眼,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戛子心說,你們,放心吧。
有你們在,我無所畏懼;有你們在,我所向披靡。
——後記
『貳』 母女戀愛的小說有哪些
《龍吟天下(GL母女)》 作者:Pretty Baby 【坑】
《醜八怪後媽》作者:挖坑只為你(完結)【完結】
《 媽,再抱我一次》/《母女》作者:挖坑只為你【完結】
《JP養母女》作者:挖坑只為你【完結】
《媽咪,我想要親親》 作者:不正經
《戀母情劫(母女)》 作者:siry的幻聽【完結】
《女王的公主 (母女)》 作者:STOP觸電 【完結】
《越界禁止》( 女女生子+親母女戀)【這本沒有】
《女王,等我守護你GL(血緣母女)》 作者:滄莫
《煉愛 》作者:不詳【完結】【**】
《[原創文]母娘禁斷世界》作者:血紅色的白玫瑰【完結】
《反射角=入射角》作者:楓葉已鳴廊
《古國之旅(gl+女尊母女)》 作者:幽火絕心
姐妹文:
《對你偏愛》作者:一月青蕪 【大風一直追著,真的不錯】 各位追去吧、、、、、
《梔子望夏》 作者:凌靖【傳說**】
《悸戀》作者:無錫換 【** 】
《我心中的她喜歡她》作者:TOberose【完結】
《姐姐寶貝要乖乖(姐妹)》 作者:七莫
《宿命?詛咒?.(GL)》作者:擎¥丫【完結】
《蒲草韌如絲》作者:小小生【完結】
《當夏娃愛上夏娃》作者:斷尾的蠍子【完結】
《失落的心靈(GL)》作者:天空之月【完結】
《禁忌的戀人》作者:不詳【完結】
《妖精無淚+安》作者:silverely 【完結】
《水藍軒》作者:清帆【完結】
《姐妹物語》作者:小魚精【完結】
《昨天之前,明天之後(GL)》作者:沉沒【完結】
《魔女百合傳》作者:血紅色的白玫瑰【完結】
《若相離·》作者:曉夢霜天【完結】
《殤情(禁斷+姐妹 母女情)》作者:血紅色的白玫瑰【完結】
《姐姐我愛你(姐妹戀)》作者:愛之涯 【完結】
《顏之焰(姐妹戀)》 作者:洛羽 【完結】
《[原創文]姐妹XE文 絲芳燕》作者:血紅色的白玫瑰【完結】
《小璐子探親記gl》完 作者:沉沒【完結】
《蘿卜愛青菜(GL,姐妹)》 作者:木語七七 【完結】
《瘋狂老姐(三姐妹)》 作者:扣扣兒
《觸不到的戀人(姐妹戀)》作者:野馬【完結】
《纏綿(姐妹)》 作者:十八不禁 【完結】
《第二次重生(姐妹)》 作者:霧海青竹 【完結】
《七公主下凡(姐妹)》 作者:玄邪兒
《青青柳樹,惟你不悔 》作者:V大調【完結】
《女尊之異世百合(二女N男)》不過裡面有BG【完結】
《雙世茉戀 (姐妹主線)》 作者:STOP觸電
《非你不可GL(姐妹)》 作者:林下逍遙
《絕蛇妖孽(姐妹)》 作者:STOP-觸電
《呃。。姐,你在幹嘛?(姐妹)》 作者:某Z【完結】
《禍水(姐妹)》 作者:洛兒殷 【完結】
《拉一乘二 (姐妹)》 作者:簡毀 【完結】
《姐姐,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姐妹)》作者:判莪無妻徒刑
《戀妹情人》作者:不詳【完結】
《墨默背靠背》作者:惡魔【完結】
《妹妹》作者:吾愛已刪檔【完結】
《姐姐》作者:原穀雨【完結】
《我愛上了親姐姐》作者:不詳【完結】
《姐妹》作者:不詳【完結】
《姐,我可以成為你的守護天使嗎》作者:31747【完結】
《一體不同心 (GL) 》 作者:桃谷【完結】
(雙胞胎.這篇蠻特別的.靈異清水有愛感人.還不錯.不過 幾個後續寫得不太好.喜歡be的話建議不看後續.喜歡he的更是別看後續一 = =.)
《「楠」相依(GL) 》 作者:鏡之眸 【完結】
《親愛的,晚安 》 作者:、糖寶 (雙胞胎)【完結】
《殤蓮》作者:唐戾(裡面有涉及並且也是一條主線,不過最後兩個姐妹不是在一起的)【完結】
《紅(朝花)》 作者:藩田同學【完結】
《緋色事》作者:發條橙【完結】
《虛妄的雙生花》 作者:不詳【完結】
《咫尺天涯》 作者:彼岸蕭聲莫(傳說是同父異母的)【完結】
《奴隸姐姐~(百合·十八禁)》作者:不詳【**】
《姐妹異界行(姐妹)》作者:16歲的管家
『叄』 關於母女之爭的作文
母女之間
「媽,你中銀幹嘛看我的信!」漲紅了臉的女兒一手躲過母親手中的信。「我只關心你」,母親看著女兒說。「我不用你關心」,女兒一甩過臉「我最恨人看我的隱私……我恨你!」「媽媽不是有心的……」「我恨你!賣或宴」女兒象受了極大的屈辱,雙手捂著臉,一轉身就要跑出門口,女兒的舉動使本已手忙腳亂的團空母親更加驚慌失措。拉著女兒的衣服說:「媽知錯了,媽保證以後再也不看女兒的信了…」女兒的眼睛充滿了屈辱,失望。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一個平時醇厚的母親竟然會偷看她的信,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彷彿從面前這個熟悉而慈祥的面孔中看到了一種「虛偽」和「討厭」,一種莫名的憤恨使她用力甩開了那隻曾經充滿愛憐的手,在門口關上的一剎那,傷痛了兩個人的心。
在喧鬧的夜市街道中一個個有說有笑的家庭在她眼眸中穿過。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街邊的一角,心中只有無奈和孤獨。他的世界是安靜的,空虛和寂靜使他感到一種恐懼,一種被拋棄的恐懼。這時她最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媽媽最親切的懷抱。「媽,你在哪裡?…媽----」,她感到她就像一根沒人會管,沒人會重視的小草,永遠都只能看著落葉在纏綿的打轉,慢慢地從她旁邊經過,然後飛走。「媽,你在哪裡?」這是心的呼喚,是一棵寸草終於感覺到大愛的真切與舒心的蘇醒。「媽,你在哪裡啊?我在找你!」一次心靈與心靈之間的碰撞,從破裂到完好,剎那間已經水乳交融,觸醒了隱藏在遠處尋覓之間的感動。
啊!是一個多麼熟悉的身影,已經忘記了旁邊穿梭的路人,兩雙手已經緊緊擁抱在一起,不需用語言的的表達,因為兩伙熾熱的心已經通靈。
自己寫的,可能寫的不太好,請多多見諒!!
『肆』 短篇小說|風雨橋
事物消亡的開始,絕不是被破壞,而是在能證明其存在的記憶當中的逐漸淡化。假如村裡的人忘了我,那曾奔波於隔河相望的平寨與陡寨中的身影,是否也將消失。我仍記得離別的那一天,兩寨老少匯聚在修好的風雨橋上,石寨老緊緊握著我的手,像是被枯藤鉗住。明明可以輕易掙脫,卻不忍心將它綳斷。
「感謝你喚醒了我們對風雨橋的記憶。」
在伏案寫作的晚上,我常想起石寨老的這句話。兩年前,因崇拜余秋雨先生,決心效仿他,就來到了黔地深山的一座小村莊。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才抵達目的地。下車的時候天色已晚,村子裡沒有旅館,只好投宿村長家。好在村長是個熱情好客的老人,得知我的身份後,他說近幾年常有文人墨客來到他們的村寨,以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獨特的民族文化。這些人的到來提高了村子的曝光度,遊客增多,對本地人來說是件好事。晚飯時,石寨老用美酒美食招待了我。地道的米酒嘗起來微甜,只是後勁頗大,在仍清醒時我記得石寨老答應了帶我明天去村子逛一逛。
足以彰顯本村文化的地標建築有很多,比如幾十米高的鼓樓、古色古香的歌舞堂、芳香四溢的染坊。我和石寨老逐一參觀。對於自家三里地的故事,石寨老悉數道來。在這鼓樓下曾聚集過一些村落里德高望重的寨老們,在商討中決斷了大大小小的寨中事務;在這歌舞堂里,又曾有一批青年男女起舞對歌,多少對情侶在這里私定終身;只可惜如今看來,這些建築空盪盪的,少了些人間的煙火氣。
我問石寨老:「它們是被廢棄了嗎?」
石寨老連忙否認:「倒也不是,只是這些年有的人搬去城裡住,有的外出務工,年紀小的孩子蠢毀扒又在外面的學校上學,所以冷清了。」
說這話時,他的臉上有一些感慨和失落。也許他在回帶昌憶自己的曾經,還有那些曾經戲謔於此地的身影。當年無比熱鬧的場所逐漸被人們冷落,成為了歷史。留守在這片土地的老人也一樣,他們生於村莊,卻又如久禁囹圄,被束縛住雙腳,然後隨時光流逝同樣變成歷史。
一個白天的時間,我大致摸清了村莊的地形。村莊由兩個寨子組成,都位於山腳,隔著一條小河。我本提議要去河對岸的寨子看一看,石寨老說今天天色已晚,要過河需要走到兩公里外的馬路盡頭,那裡有一座石橋。
那條十幾米寬的河被他們稱為母親河,是養育他們的母親,河水是她甘甜的乳汁。他們崇拜自然,將山水視作信仰,所以這河依舊清澈見底。暮色映襯下,水面泛著點點金光,河底一枚枚鵝卵石和附著在上面的綠苔清晰可見。河水並不深,在河水中央在佇立著一座損壞的橋墩。
我拿起相機放大焦距,能清楚看見磚石壘起余念來的橋墩上有明顯風化痕跡,顯然是有很長的年歲了,我問石寨老這里以前有一座橋嗎?石寨老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說自打小時候起這里就只有一個橋墩。至於在遙遠的過去,這里是有一座完好的橋,還是只修了一個橋墩就半途而廢的半成品,都無從得知。如果是前者,那麼到底是原因,使這座橋在漫長的歲月中被摧毀,僅剩一個連證明它是否存在過都存疑的零部件?
夜裡我反復琢磨著那張帶有橋墩的照片,心想那裡是否真正存在過一座橋,這座橋原有的形態是什麼?這座橋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故事?這座橋被毀的原因是什麼?無數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在我腦中盤旋,但解決問題的前提是得證明它真的存在。
石寨老是這個村子裡資歷最深的老人,連他的記憶里都沒有這座橋,我該從何下手,只能暫時擱置這件事情。
我對這個村子的歷史一無所知,在沒有文字的民族,他們的歷史就只能一代一代地口頭傳述下來。沒有客觀的文字表述,歷史在歲月中漸漸失真,最能體現這一點的表現就是他們的歷史、故事等等都具有鮮明的神話色彩,翻閱他們的歷史其實就是在翻閱一本神話典籍。偏遠的地理位置再加上不可追溯的歷史,這座村莊彷彿一個帶著面紗的女人,你忍不住去猜測面紗底下的臉到底是美還是丑。這是一個神秘的村莊,而我是想揭開神秘面紗的人。
當我邀請石寨老與我同行前往河對岸的寨子時,他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在我的疑問下,他說河對岸的寨子雖然與他們同屬一個村,卻因為民族不同、語言不通鮮有往來。我大致了解他的抵觸心理,便也不再強求,一個人的自在獨行其實也頗有意趣。
要想過河需要沿河岸走到馬路盡頭的寨門處。老村長家離河岸並不遠,當我沿河邊行走時,又看見了那荒涼的橋墩。都說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許在對面的寨子里能找尋到我想要的答案。
多久沒有河邊漫步的感覺了。清晨的霧氣從山間升起溢向河邊,像一朵朵薄透的雲。白皚皚的霧氣中匆匆飛過一排排黑影,留下清脆的鳥啼。趕牛的老人從身後超過我,回過頭來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並不會因為我是外來者而抵觸。在生機復甦的早晨,一張老農的璀璨笑臉輕易地刻進了我的心裡。我忍不住拿出相機,拍下趕牛遠去的背影。
入寨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小女孩,扎著兩個可愛的鞭子,身上穿的是絳紫色的特色服裝,隨後便是抱著她的女人。像是約定好似的,母女倆在寨門口等著我,其實只是巧合。他們要迎接的是即將歸來的家人,我只是恰好碰到了她們。
我問她們:「你們在等誰?」
「我的男人。」
「爸爸!」
原來她們是留守村寨的一對母女,父親在外務工養活家庭,今天剛好是他歸來的日子,過不久我就目睹了親人重逢的溫情時刻。盡管是初見,男人還是熱情地邀請我到家裡做客。我也不能吃白食,於是順手送給小女孩一些零花錢。
席間,我拋出了關於橋墩的問題,男人說他也不知道,也許那河上真的有一座橋,只是被人遺忘了。話題聊開時,索性就聊到了兩個寨子。男人說我寄宿的寨子地勢較低所以叫平寨,他們的寨子叫陡寨。生活在平寨的是侗族,生活在陡寨的是苗族。一個說的是侗話,一個說的苗語。
「說起來好笑,我們的語言雖然有差別,但也有類似之處,比如在罵娘上,我們的詞彙出奇的一致,生怕對方聽不懂。」
「哈哈,也許以前可能連臟話也不一樣,為了不吃暗虧,先人們才約定俗成統一了這方面的語言。」
我想也是,試想如果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在吵架,你罵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他說:「你在說什麼?」,你說:「你好!」那確實很破壞氛圍感。
我想知道一些關於兩個寨子的往事,男人說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是從父輩那裡聽來的。
對於陡寨人來說,平寨人是外來戶。他們自祖輩開始便一直生活在這片深山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後來一次人口大遷移,河對岸漸漸聳立起吊腳樓。山和水被分了一半,食物自然少了一半。再加上語言、信仰的不同,使得他們向來摩擦不斷。
在原始的部族社會里,解決矛盾糾紛的唯一辦法就是劃出場地械鬥,贏了自然就能奪得地盤,獲取更多資源。場地就在河流下游的平壩,由兩寨壯年參與,生死不論,為了保持部族的繁衍,所以大多數參戰者都是已有子嗣的男人。在那些血腥的年代,有多少人為此失去了父親。我乘車上山曾路過那片灘塗,沒想到在那松軟的泥土下埋藏著一段野蠻的歷史。
孩子的父親死在了平壩,孩子長大後又將仇人之子留在那裡,仇恨就進入了輪回的階段,盡管這些仇恨隨著時間被淡化,但是隔閡早已在這兩寨人心間生根發芽。
「可是,那都是遙遠的過去了吧。」
男人一口飲盡碗中的米酒,說:「確實,祖輩的事情早就過去了,只是一代代的過去,仇恨淡化成抵觸,我們是這樣,他們也是這樣,所以也不需要交流和往來。」
我有些興致缺缺,倘若真的如男人所說,兩寨不需往來,那座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飯後,男人邀請游覽陡寨,他見我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就知道我是搞文字工作的。他說:「我聽人說前幾年有一個余大作家去了臨縣的芭莎苗寨,為此還寫了一篇文章,過後去那裡旅遊的人就變多了。你也是搞創作的,能不能給我們寫一篇?」
我頗感意外,後來又想男人可能連余先生的作品都沒看過,只知道他的名氣很大,能替他們宣傳。也許他把我放到了與余先生等同的地位上,僅憑一篇文章就能帶動一個地區的旅遊業發展。我只能和他實話實說,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文字愛好者,來到這里的唯一原因是一種虛無的文學崇拜——對於民族、文化與文學之間自發深掘的崇拜。
在陡寨和平寨之間輾轉了三天,村民們熟悉了我——一個經常徘徊在鄉野路邊、戴著眼鏡的中年知識分子。說起來也奇怪,這人不像是來觀光的遊客,只是東走走西逛逛,專找寨子里的老人打探往事。似乎極力想證明一座早已消亡的橋的存在。盡管這件事在他們看來毫無意義,但他仍舊不遺餘力地去追尋歷史的真相。
在臨別的前一天,陡寨有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先前認識的男人向我發出邀請,他說這是寨子最隆重的節目,我千萬不能錯過。在節目即將開始的時候,這些少數民族同胞就換上了他們最華麗的服裝,在寨子中央的平地上搭起篝火。晚會開始時,男人們吹著蘆笙排成一隊,女人們圍成一個圈,手拉著手跳踢步舞。深藍的夜幕下篝火在跳動,火光反射在純白的銀飾上顯得更加明亮。歡聲笑語掩蓋了噼里啪啦的柴火爆裂聲,再幽暗的叢林與空谷也掩蓋不了這一份歡樂。不管你先前經歷了什麼,是喜是悲,此刻都能隨著他們一同歡笑。
我從一個看客變成了參與者,本來我只是在外圍拍照,後來有一個在跳舞的當地女孩過來邀請我,盛情難卻之下只好答應。我竭力模仿他們的舞步,避免出現差錯讓人貽笑大方,盡管我小心翼翼、舉步維艱的樣子也足以令人發笑了,但還是完成了這一遍舞蹈。晚會結束後,女孩對我說:「先生,我認得你。你是在尋找那座橋吧?」
我詫異地問:「你知道?」
女孩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記得小時候,奶奶經常跟我說一個故事,故事裡好像有一座橋。」
「請務必讓我和你的奶奶聊一聊。」
女孩的奶奶家是陡寨深處的一座雙層吊腳樓,奶奶的眼睛已經瞎了,臉上的褶皺像是揉皺的舊報紙,彷彿記載了當年的許多往事。老人家沒學過漢語,我只能請女孩給我當翻譯,讓老人家把當年說過的故事再重復一遍。
老人家說話費勁,斷斷續續的,女孩自作主張將話語潤色過後再說給我聽,沒有破壞故事的完整性。老人說,在她還是小女孩的那個年代,村裡流傳著一個故事,一個苗家女人奮不顧身地愛上了一個侗家男人,然而兩家卻有著世仇。在種種逼迫之下,兩人雙雙跳橋殉情的悲劇故事。
乍一聽起來是一段非常狗血俗氣的愛情故事,可我想這裡面必定有很多被忽略的細節,其真實性還有待考究,但真正令我在意的還是故事裡透露的信息——橋。
山裡人的故事不會憑空捏造,我讓女孩問老奶奶:「那是一座什麼橋?」
老奶奶說:「風雨橋。」
風雨橋是橋梁建築中的一大奇跡。橋體由三個部分組成,頂有寶塔,中為亭台,兩旁設欄桿長凳。塔、亭建於石橋墩之上,均為木質,翹角飛檐,雕刻有龍鳳圖案。因為行人提供遮風避雨的場所,故名風雨橋。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里,距上次離別已有一月有餘。為了證實那風化的橋墩之上原來真的有一座風雨橋,我做足了准備工作。這期間,我在當地縣城圖書館借閱書籍,從地方誌和建築史的只言片語中找到了證據。我為之振奮,與上一次來時的感覺截然不同。我急忙地向石寨老闡述我的發現,但他的表現遠遠出乎了我的意料。
「也許在曾經的某個年代,這里佇立著一座風雨橋,橋里有人躲避風雨。可是現在它都被摧毀了,遙遠到不存在我們的記憶之中。追尋它存在與否又有什麼意義?」
我像是被當頭棒喝,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石寨老背著雙手蹣跚遠去,我不禁大喊:「難道你想那些鼓樓和歌舞堂也淹沒在歷史塵埃中被人遺忘嗎?」
石寨老的腳步放緩,說:「再過兩天是六月六,許多寨里人都會回來,我替他們邀請你。」
我無法目睹歷史的一角在歲月中被掩埋。兩寨之間的風雨橋雖然在我心裡復活了,卻沒有出現在本該記住它的人的記憶里。即使我肯定了它的存在,但於某種意義上它又處於非存在的狀態。或許我該另尋他法。
老吳是石寨老介紹的一個朋友,年紀與我相仿,據說祖上三代都是行船的,只是到了他這一代,河流上流挖渠引流過於頻繁,導致河流水位下降,難以承載大船。現在他只是偶爾撐撐捕魚的小船,算是不忘祖上的基業。
我拘束地坐在老吳的船上,空間實在過於狹小讓我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個不慎打翻下水。老吳倒是老神自在,一手撐著竹木做的長漿,一邊同我說說笑笑。他說當年這河往上遊走可熱鬧了。南來北往的船隻,有商船、遊船和漁船,尤其到趕場天更是熱鬧非凡。縣城是西南內陸水運的中心地之一,更是被稱為江南八百州。小時候爺爺常撐著船,讓他坐在船艙里,看河道漸寬,聽人聲鼎沸。小河在他眼裡逐漸變成一條大江,煙波浩渺的江面上靜卧著各式各樣的船,那是他童年最難忘卻的記憶之一。
他徜徉在自己的回憶當中,隨後話鋒一轉,說:「你應該很在意那座橋。」
我點了點頭,他又說:「雖然我小時候這條河就只剩下一個橋墩,但它應該真實存在過。我爺爺曾說過,在這一片區域劃槳吃水要深一些,避免打到橋身。我想他年輕的時候,這里應該是有一座橋的。」
盡管我已經有證據能夠證明這一座風雨橋的存在,但老吳的認可依舊能夠讓我感動,我問他:「你覺得這座橋重要嗎?」
老吳思考道:「挺重要的吧,如果這里有一座橋的話,去陡寨更方便一些,不用繞幾里路去後修的石橋。」
我又問他既然方便,為什麼不在這里重修一座風雨橋,他說沒必要,陡寨與平寨之間不需要頻繁的來往。
六月六是平寨極其盛大的一個節日。比起上一次來時的冷清相比,這一次要熱鬧得多。我從未在石寨老臉上看到如此開心的笑容,一個勁的跟人打招呼,還一邊埋怨別人怎麼不常回鄉。平寨要擺長桌宴,活路全交給青年男女去做了。寨老們在鼓樓下面納涼,抽葉煙。石寨老還邀請我來上一口,被我連忙拒絕。
寨老們一邊卷著煙葉,一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比如誰家的誰結婚了,誰在外面闖了大禍,誰的媳婦跟誰跑了這些家常八卦。每說完一件事,還要以自己幾十年的人生閱歷來品頭論足,然後再緬懷起他們的年代,說他們當初如何雲雲。我覺得他們的故事十分有趣,便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有老者連忙提醒我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萬不要發表出去,不然最好用化名。說到這,又有些期盼。
寨里人都知道我是個作家,將來是要出書的,如果他們的故事能以文字的形式出現在我的書中,不說光耀門楣,起碼也是值得吹捧的事情。到後來,他們便不再閑話家常,一個個開始吹噓起自己往日的功績來。
我打岔道:「你們知道風雨橋的故事嗎?」
他們一個個都搖了搖頭,那座橋的故事比他們的年紀更加久遠。
開席前,我與當地旅遊局的領導見了一面,他對我這種文化追溯的行為表示充分肯定,並鼓勵我多走訪群眾,為宣傳當地文化做出貢獻。領導的話術的確高超,寥寥幾句就將我說得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馬提筆著書。席間,我向領導提出建議——能否重修風雨橋。領導以實際作用不大,需要再考慮的理由婉拒。
「難道以消逝的過去就不可再追回了嗎?」我在心中問自己。
長桌宴結束後,平寨人為大家表演了侗族大歌,在無伴奏的情況下,她們以多聲部合唱的方式唱出宛轉悠揚的歌聲。我雖然聽不懂歌詞,但依舊沉醉在這最自然的嗓音中。心裡的失落一掃而空,剩下僅僅是對與藝術的欣賞。
平寨里有一位老歌師,寨里擅長侗歌的女人大多都是他的弟子。老歌師有一個歌詞本,是一輩一輩記錄和傳承下來的,是侗歌的題材來源。歌詞用漢字諧音記載,只有他們本民族的人能看懂。近幾年來學術界也有人侗歌歌詞為底本進行研究,我對此也頗感興趣,便讓老歌師替我翻譯。
歌詞內容涵蓋極廣,有愛情故事、神話傳說和家長里短,我按照分類一一記載下來,留做備用。
晚間我在整理這些筆記時,不禁心情激昂,因為我在歌詞譯本中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在歌詞有一個故事與先前老奶奶的給我說的故事雷同,只不過以男主人公的口吻敘述。講述了一個侗家男人如何愛上了河對岸的苗家女人,又如何因為上一輩仇恨和自己對她的愛而矛盾痛苦的故事。男人在兩寨的械鬥中不慎殺死女人的父親,這讓女人也為之痛苦卻又無法心生怨恨。無法相愛的他們最終選擇了殉情,這激起了兩寨的憤怒,於是共同毀掉風雨橋,兩寨至此老死不相往來。
至此,我終於找到了答案。風雨橋被毀的根由,以及兩寨長年累月的矛盾。在遙遠的一代,他們毀掉了風雨橋,也毀掉了他們之間聯系的紐帶,自此各自安居一隅,互不打擾,最終在時間的沙瀑下埋葬了遮風避雨的橋和無人知曉的過去。
「歷史不應該被掩藏或者忘卻。」
出於個人的良知與情懷,我決心整理記錄這些事情。
我再次站在平寨河邊的岸上,看潺潺流水劃過橋墩,流水擊壁的聲音像是橋墩在向我傾訴。我無法得知它的情緒,但我想他應該是欣喜的,因為我記住了它,也准備讓忘卻的人記起它。它將不再是孤孤單單被水流侵蝕多年的一座橋墩。
平寨之行結束我又去了一躺陡寨,那個男人恰好也在。他問我:「大作家,文章寫出來了?」
顯然他至始至終都在惦記著我為他們做宣傳的事情,他說他也想他們村寨發展旅遊業,把民宿和農家樂搞起來,這樣他就不用外出務工了。如果能在家裡把錢掙了,誰願意背井離鄉呢?
我說建設旅遊景區的事情不是我說了算,得找你們當地的領導,我能做的最多就是挖掘你們的文化潛力,塑造亮點,提高一點知名度罷了。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兩天依舊以記錄民俗為主,觀察他們的生活狀態是我最熱衷的事情。舂米、打糍粑、編織這些我尋常見不到的細節都被一一記錄。寨子里發生的大事小事一般也由寨民自行解決,這種小國寡民的自治生活的確讓人羨慕。神奇的是,觀察他們生活的我也逐漸變得心境平和,彷彿煩憂和困擾都煙消雲散了。
又到了離別的日子,臨行前我問男人:「你覺得有重修風雨橋的必要嗎?」
男人思索再三,說「沒有吧。」
我轉身揮了揮手,關上車門。
往後的日子裡,我時常懷疑自己是否在多管閑事。我一個人奔忙於兩岸之間,尋找風雨橋的真相,喚醒人們的記憶,可似乎並沒有多少人覺得他們需要這一座橋,不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即使沒有交流,兩寨人依舊過得很好。
後來我說服自己,我不是要新建一座橋,而是在廢墟之上還原它的樣貌,既然它曾經存在過,就說明有需要它存在的緣由。
我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用來整理我在兩寨之間收集到的資料,最後抽絲剝繭,取其中可改編的一部分進行文學創作。我以一男一女的愛情為線索,講述兩個寨子百年之間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有野蠻的原始部分,也有爛漫的天真色彩。等我真正寫完這本書,已經用時八個月,書名我也已經想好,就叫《風雨橋》。以風雨喻歷史,以橋喻愛情,風雨橋的存在與消亡即是兩個寨子之間的緩和與沖突。
所幸的是該書銷售情況不錯,還引起了當地官方的重視,替我大肆宣傳,隨後我又趁熱打鐵,在當地文學藝術聯合會主辦刊物上發表了一篇名為《風雨橋——消亡於記憶里的歷史》的相關文章。從歷史出發,講述人文與建築之間的關系。這篇文章的發布再一次引起不小的反響。
後來我寫郵件給當地的旅遊局建議:重修風雨橋。
這一次沒有被拒絕,等到風雨橋完工,已是一段時間過去了。竣工當天,縣領導邀請我參與揭牌儀式,我提早趕來,首先見到的是熟悉的面孔。石寨老、老吳、老歌師、陡寨男人、女孩……我曾與他們一同生活過一段時日,觀察他們的生活,現在看來倍感親切。
男人興奮沖沖地對我說道:「不得了啊大作家,自從你寫的那本書火了,我們這來的遊客是越來越多了,縣裡面也准備我們村寨打造成旅遊景區了。」
其他人都沒有看過我的書,只是知道我寫了一篇文章,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我對他們說:「這里原本就有一座風雨橋。雖說你們曾在下游廝殺,但也曾在橋上和好。沒有什麼仇恨是時間無法摧毀的。你們要記住,走過風雨橋,對面的人依舊是你們的同胞。」
我看向這座嶄新的風雨橋,上面仍留有油漆味,低頭看見那座橋墩並沒有被拆毀,而是被加固。既然它幾百年未倒,自然能夠承受住現在的重量。風雨橋雖然是翻新的,但歷史的痕跡也是真實的。
我看見走廊兩邊坐滿了人,有人吹笙放歌,有人翩翩起舞,絳紫色與湛藍色相互交融。在一陣陣鞭炮聲中,揭開了風雨橋的幕布。有一天我會像萬事萬物一樣終將在歷史風雨的侵蝕下消亡,好在有一座橋讓我得以留存下一段記憶。當兩寨人互通有無時,興許會想起曾經奔波於兩岸的身影以及當初未被記載的歷史。
『伍』 母女對話小說txt全集免費下載
母女對話 txt全集小說附件已上傳到網路網盤,點擊免費下載:
內容預覽:
佳佳玩兒小貼畫兒一直不睡.
媽媽說:如果你再不睡覺困死了的話,我就再生一個。
佳佳:嗯~~
媽媽:可是,我是不捨得你死的,以後,你要早點睡覺哦?
佳佳聽了媽媽的話,揭掉粘在腦門兒上的小貼畫說:媽媽,這個小貼畫已經不屬於我的了,我要把它送給別人。
媽媽問:你要把它送給誰?
佳佳:一個我最愛的人!
媽媽:這個人是誰呀?
佳佳:就是你呀,媽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媽媽,電視上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
媽媽:寶貝兒,你真能忽悠媽媽!;
媽媽推崇賞識教育,家裡其他人都不以為然,反而擔心這樣會慣壞了孩子。
一日,媽媽對佳佳說:你不聽話的時候,他們都希望媽媽揍你,你可千萬別讓他們抓住把柄讓媽媽揍你呀!媽媽不打你,你喜歡嗎?
佳佳:當然喜歡了,而且不用哭還不難受!;
一日佳佳正在吃雞爪兒,發現爪中間有一塊厚厚的肉,就問:媽媽,這是什麼?
媽媽:雞爪墊兒。
佳佳:是干什麼用的?
媽媽:就是有了它,雞跑跳起來有彈性,還腳不疼。
佳佳:噢……
免費的,直接下載就行
『陸』 求一本忘記名字的小說 有上下兩本分別將母女的故事
《鴛鴦錦》講媽的故事
《琅環曲》講女兒的故事
『柒』 短篇小說集《斜面》讀後
作者: 墨西哥 阿爾豐索.雷耶斯
首先讓人感動的是譯者,是北大的趙德明老師,他在75歲高齡這一年翻譯了這本書。他提到,作為一個翻譯者,大部分作者的觀點他都是拒絕的。但,他必須通過查閱各種資料,去理解作者的意圖。在學術的道路上,他的導師,就是他過去翻譯過的那些作家,他所讀過的書籍。這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翻譯者,翻譯的質量就不必擔心了。
這是一個短篇小說集,甚至可以稱之為小小說,總共只有100多頁。我大約讀了其中的一半。
第1篇是晚餐。
故事梗概很簡單。我懷著對愛情的憧憬,被一對陌生的母女請去吃晚餐。
一開場,我在街道上奔跑。街道上的景物映襯著我的心情,我注意著四處可見的鍾樓上面的鍾表,擔心自己會遲到。不過,我正好在9:00按時到達了目的地,那處陌生的邀請人地址。
我在踏入這個住宅前就展開了想像,並把實際所看到的景象與我的想像,做了對比。其間出現了一個戰士的肖像,我覺得,女兒很像她的母親,也很像畫中的肖像。
他們邊吃飯邊談話,談話雖然有點奇怪,但他感覺是愉快的。顯然這與他憧憬的愛情不同,女兒已經是一位老處女,應該和我不般配。當然,小說中並沒有明示我的年紀。吃完飯後,他們一起到花園里散步,花園很暗,我感覺花園就像一座墳墓。母女倆向我描述著,花園里實際上應當並不存在的各種美麗的花。然後我睡著了,母女倆開始講故事,顯然是關於肖像中男人的故事。我間或的聽到一些段落。有人打開了住宅中的一扇窗戶,窗戶的亮光刺激到我,我醒了。母女倆架著我回到住宅里的肖像邊,讓我看那副肖像,我發現自己和肖像中的男人非常相像。我落荒而逃,奔回家裡,正好是9:00。
一次相當奇異的歷險。故事想說明什麼?故事的主人公是我,母女,還是肖像畫中的男人?他是活著還是死了--故事中只提到他的失明?誰在打開窗戶?這些都不得而知,留下了一大串讓人費解的謎團。
故事中,對周圍的環境,母女的表情,語言等等,都有相當多的描繪。故事從一開始滿懷期待,最終則落荒而逃,有情緒的強烈的變化。從進入那個宅地的一眼開始,我們就能夠感覺到,作者描繪中滲透著的強烈的死亡和陰冷的氣氛。從他的另一篇小說我們也可以看到,作者非常善於用感覺和環境來描寫,營造氣氛,提示故事的走向。
那是1910年代。雖然身處墨西哥,但是依然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歐式生活痕跡,近乎19世紀的歐洲。
我想,這篇小說反映的應該是母女倆的生活。他們是富有的遺產繼承者,每天無所事事,除了談論她們的丈夫或者父親。他們似乎是在完成父親的某種遺願--是呢,他們想讓我談談我在巴黎的見聞。因為父親路過了巴黎,卻沒有機會停留,進而永遠失去了親眼看到的機會。這也就是說,老人當然是已經死了。我被母女倆當作實現老人遺願的工具。但他們太急迫了,因而無法達成目標。
第3篇是《會面》。描述的是我如何促成自己的兩位朋友,會面認識的過程。這里可能帶有自傳性,因為從他提供給兩位朋友作為談資的哲學書來看,顯然,他是一位作家或者學者。
他帶著一位好朋友,從街道進入房間,陽光照得他睜不開眼,進屋後一下難以適應。而房間中的另一位朋友則用目光迎上來。他不斷從雙方的目光,微笑,表情中探尋他們對這一次會面的感受,以及對於他本人的意義。我們常常會認為男人是粗糙的,但那隻對那些所謂的陽剛男人來說如此。對文藝男來說,則完全相反。他如此豐富細致的感受性,足以讓絕大部分女人目瞪口呆。另一個普魯斯特。但風格似乎又很不一樣,我不知道是翻譯的原因,文化的原因,或者是他們本身語言的風格差異所在--當然文化會是造成風格差異的一個重要的因素。
看起來作家非常喜歡用那種間斷的對話來展示他的意圖,在這一篇小說中也同樣如此。第3部分,是"難以覺察的對話"。我從對兩人表情等肢體語言的無窮無盡的揣摩,轉入到他們對話的探索。這種方法有點像一副大量留白的中國畫。讀者得不斷展開思索的頭腦,才能獲得閱讀的樂趣。
當"我"能夠加入到他們新起的一個話題中,准備屏息靜聽的時候,小說噶然而止。
我看到的第4篇是初次懺悔。這里有一點我習慣上的那些短篇小說的形式。兒童我被祖母帶到修道院,去聽懺悔。聽到了幾個老太太談論,一個曾經賢淑,在看到修道院舉辦的一次婚禮後懷孕的一個老修女的故事。我於是四處轉述了這個故事。奶奶要求我去做懺悔。我還沒來得及出口,牧師便發表他的長篇大論,說我肯定是那種普通的小男孩,他給我提供了無窮種惡作劇的可能性,一種比一種嚴重。我最終告訴他,我沒有做任何的惡作劇,只是把一個過去修女的故事,告訴了別人。但後來我真的變成了牧師口中那個惡作劇的小男孩。這可能是他自身的經歷,帶著很濃的批判意味。
第5篇是阿齊納斯與艾萊娜的對話。這正如他文中所提到的一句話,"一種編織了種種疑問和驚叫的談話",描述的是,一男一女兩個演員在古羅馬廢墟布景前的對話排練,而對兩人心情與處境的說明,則可能是演員本身的,也可能是演員所扮演的角色,需要邊讀,邊思考。我讀的5,6篇小說,其中就有兩篇,屬於這種我們可能會把它歸入先鋒派小說的類型中。我感覺讀起來不太有趣。這表明我不是一個真正喜歡挑戰的閱讀者。
我在閱讀過程中做了少量筆記,否則我估計,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作者的文字並不華麗,但意象和感情非常充沛。哎,我不知要何時才能訓練得到其中的一二。
晚上10:00左右,上完課下車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放慢腳步,努力體會自己的感覺,如同小說的敘述者一樣。可是除了一種熟悉感,我的頭腦中擠不出更多的感受。
且慢!擱筆之後,我馬上又想起一些我應該補充的地方。我的想像和記憶在某種程度上,被這個寫作的過程所激活,雖然這幾乎只是一篇復述。我寫完文章經常如此。
我終於突然變成了一個有一點專業知識的寫作者。我終於意識到,那些創意寫作書讓我們寫下過去的記憶,並非是認為我們那些708碎的碎片,本身具有多大的價值,而是因為其中包含的關於生命的感受。作家的價值之一,也許在於他是一個人類感受的收集器。
所以追憶似水年華中的第1部分,用50頁的篇幅,記錄了一個小男孩躺在床上入睡前的感受。這個8歲的小男孩真的可能在那一時刻想到那麼多,那麼美嗎?不,不可能。中年的普魯斯特在吃完一塊雷德利娜餅干之後,真的,一氣就起了50頁的文學思維嗎?不可能!本書作者阿爾豐索,真的在大街上趕時間奔跑的時候,浮想聯翩嗎?恐怕也不是,也許他注意鍾表上的時間是真的,豐富的想像則更可能是某一天,他閑散的漫步在一處街道的時候,所想到的。當然,小說中的我,8成也並非作者。甚至這個事件是否曾經發生,也頗存疑問。在本文這一個合適的場景中,他有限度的利用了那麼一次漫步。
作家不是怪物,也不是超人,他們和我們一樣,是一些生活普通的人。他們只是善於記錄,他們的偷聽,偷窺,以及他們自己的思維碎片。長期的訓練讓他們具備了,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花瓣,或平淡,或美艷,重新淬煉,編織成一個無與倫比的美麗大花籃的能力。我們每個人都具備成為作家的素質和能力,但我們或者缺乏激情,或者缺乏那一份長期的堅持。
這表明我還不是一個具有專業自發性的寫作者。我的自發性依然屬於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她甚至可能比我生活中表現得更為弩鈍。
為什麼我感覺自己的寫作是由內而外的平庸?因為我幾乎從來沒有動用可令我成為作家的那些專業訓練。我一直只動用了我作為普通人的直覺在寫作。所以我甚至找不到修改的需求。我能想到的修改,只是個別的字詞句,以及某些段落的順序,刪減等。我的寫作實踐,和我自己學到的專業寫作知識是完全脫節的,這便是問題所在。
如何結合?寫,不斷的寫。勤密的讀寫。我認為你不是個傻瓜,所以只要你堅持,你一定能成為作家,但我不敢保證你時間--好吧,只要你堅持下去,並活到壽終正寢。如果你半途死去,你也是倒在探尋真理的路上--你和所有追尋真理的人命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