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煮酒我的短篇小說原創
① 原創短篇小說 | 甚是有趣,她是女扮男裝,他被傳為龍陽之好
沈輕煙是當朝唯一一名女官。
向來男尊女卑,她如何能成為女官呢?
她本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爹娘恩愛。但娘親生下她後,便一直未能有孕,爹也不捨得抬妾傷了娘的心。但沒有兒子,就沒辦法考科舉,不考科舉,如何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她五歲時偷聽見了爹娘的擔憂,一股腦推門進去,大聲道,「爹、娘,我也可以考科舉的,我可以扮作男孩子呀。」
爹娘一開始不同意,但耐不住她軟磨硬泡,她想讀書、想考科舉、想靠自己的努力改變家中境況。
從那以後,她便扮作男兒身。束胸悶熱,她可以忍;旁人欺她弱小,她也可以忍。多少次她一個人在被子底下哭,還要忍著不讓爹娘聽到。既是自己做的選擇,她就要對此負責。
中舉遠沒有想像的容易。但天不負有心人,她在二十二歲的時候中了探花,她沒想到自己考的這么好,她的目標其實只是個進士。
中探花後,皇上讓她做了翰林院編修。她便需要格外謹慎,若是被人發現那便是欺君之罪,她自己死了沒關系,但不能牽扯到爹娘。
仲夏,江南水災,皇上派了工部侍郎柳大人賑災,讓她一同前去,一是協助柳大人、二是記錄賑災過程。
這位柳大人也算得上是人中龍鳳,年紀輕輕就位居二品,柳家雖祖上也出過大官,但是柳大人之前的幾代已經漸漸落魄,沒什麼出色的子弟了。
她便和這位柳大人一路下江南。柳大人許是因著年紀比她大、又或是因著她看起來比較瘦弱,一路上倒很是關切。
隨行的一個小官員有次偷偷地提醒她說,這柳大人府中無妻無妾,有傳言說他有龍陽之癖呢,且柳大人對她頗為和善,莫不是存了些別的心思。
甚是有趣,她是女扮男裝,他被傳為龍陽之好。
江南。南方的悶熱讓她渾身不適應,束胸恨不得一天換十條。
她也終於見識到了柳大人在政事上的天賦和手段,怨氣十足的群眾很快就被安撫下來,甚至很多人自發地過來幫忙治水。
她心中升起一絲敬意,這柳大人看起來似乎對什麼都漠不關心,旁人說什麼他也從不在意,沒想到他在處理政事之餘,還會親自束了袖口、挽了褲腿,每天和工人一起勞作幾個時辰。
於是她也有些自愧弗如,也學著柳大人的樣子,親力親為。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體力,才第三天,她就被南方惡毒的太陽曬得暈倒在水裡,若不是柳大人出手及時,她可能就是當朝第一個為國殉職的文官了。
她醒來,看見一襲白衣在她身旁,抬頭看去,正是柳大人。
突然,她猛地一驚,她的胸前怎麼沒有被束縛的感覺了?她拿著旁邊的被子圍住自己,起身道:「柳大人,我的…」 她有些說不出口。
柳大人走到旁邊的桌前,左手拿起了她的束胸,右手拿起她的假喉結,戲謔道:「沈大人說的是哪個?」
她的臉就有些紅了,不過迅速朝他施了一禮,「柳大人既已知曉,還請幫下官保守秘密,下官感激不盡。」
並沒有人回應,只有一隻手微微摩挲著她的臉頰,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若是不想呢?」
她結結巴巴地道:「大人您是個正人君子,還是個好官…」
只聽他嗤笑一聲,「誰說我是正人君子了?不是有人跟你說過了我有龍陽之癖嗎?我一向不是個正經人。」
她鬆了一口氣,「既然大人不喜歡女子,何故為難下官?」
柳大人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欺身上前,「你也覺得我有龍陽之癖?」
她支支吾吾,「這…這不是大人您自己說的嗎?」
忽地,有個溫熱的吻落在了她眉間,「放心,大人我早就發現你是個小姑娘了。」
柳大人保護了她的秘密,但提出了一個難題,他想娶她。
她有些糾結,雖說她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但這代價極有可能是萬劫不復。
柳大人不以為然,「只管說你願不願嫁。」
她有什麼不願意的呢,這樣好的人呀,有誰會不喜歡。
回京後柳大人便私下拿他的治水之功換取了她欺君無罪,還說服了皇上與她做一場戲,安排刺客出演,讓她救了皇上,護駕之功與欺君之罪相抵,她名正言順地成了當朝第一位女官。
朝堂上,也總有兩位大人,婦唱夫隨,一時成為佳話。
② 原創短篇小說|黑鳥的故事
在遠處的那片山,或許是山,或許是雲,我已是分辨不出了,依稀看得出它在蠢蠢欲動著,目光所視之處,它星星點點地閃動著,這應該是低血糖帶來的視覺效果。
從星星點點處,我見到了一隻黑鳥飛出,這黑 鳥由小至大,從一顆閃動的黑星變化為鳥,我的注意力被它所吸引了,接著它往我這飛翔,撲棱著翅膀,由於低血糖的緣故,我只見它身上也是星星點點閃動著,我由此心有疑惑:它身上還會出現什麼新的東西么?
令人失望的是它只顧飛翔著,並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有所變化的是天空被它戳著一個個洞口,如同香煙在白紙上燃燒並熔出洞口,但是天空具有無盡的修復能力,剛被黑鳥撕裂出口子,下一秒又填補了,但黑鳥依舊在飛翔,天空也只得重復修補洞口,如此往復。
無盡的天空能包容一切,那遠處的山便是他懷抱里的子民,應該是天空與山一樣遠吧,他們都沒有實體,我很失望,因為我想證明我也是屬於天空的子民,但是天空無法證明,遠處的山無法證明,那怎麼樣才能證明呢?我想答案應是該有一物原本就是屬於他倆的子民,作為他們的信使來讓我的肉體所觸及。於是,我把希望寄託於黑鳥。
一開始,我只是獃獃地望著它,心中默念著:快過來吧,快過來吧。就這樣,我等到了太陽落幕,有時候它斜著眼睛瞥向了我,我目光與它對視著,心便會加速跳動,幻想著它下一秒會不會往我這飛來,飛來是不是因為我那強大的精神力量帶動的心中默念起了作用,然而,現實給妄想澆了盆冷水,黑鳥僅僅只是瞥了瞥我,沒別的意思,正如同它會瞥樹、花、草一樣,而它的使命是繼續做反抗天空的子民罷了。
我明白了,不能再這樣一沉不變,應該做出些改變。我打量著面前的這扇玻璃窗戶,是不是它遮擋了我與天空的距離,我漸漸意識到了,必須打碎這扇玻璃窗,不顧一切必須打碎它,這樣黑鳥就會飛進來吧,就會飛到我面前吧。
一股熱流從我的腰處傳來,直到這股熱流燒得我臉頰通紅,熱流從眼睛中溢出,死死盯住這面窗戶,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緊著,接著,我狠狠地給了玻璃窗戶一拳,玻璃痛了,它扭曲著,整體分散成一條條的筋脈遍布著,彷彿這一條條筋脈都咬緊了牙關,強忍著痛苦,它變得脆落不堪,只要再來一拳,再來一拳它就會被我摧毀了,我就能進一步靠近天空,吸引黑鳥過來了。
我積攢著力量,正准備揮出下一拳了結了玻璃窗戶。也許,疼痛是相對的,我的筋脈也在喘著惡氣,眼睛很是護短,隨即兇狠地盯著玻璃窗戶的身體。馬上要揮出最後一拳了,恰巧在此時,眼睛看到了碎裂的黑鳥正在往我這飛過來,我意識到了不對,天空破裂了,天空無法再修補那一條條傷痕了,山也碎裂了,黑鳥也被分解成一塊塊了,我無法看到完整的他們了,我喘著粗氣,喉嚨阻塞起來,兇狠的眼睛也只得被我擠出淚水來,天吶,我做了什麼,我還沒成為這絕對完美無缺的天空與山的子民,就把它們的絕對完美性給破壞了,一切都被摧毀了,全怪我的妄自猜想,全怪我這魯莽的行為,全怪我這溢血無情的拳頭...
我陷入了絕望的情緒之中,蜷縮在一塊兒,把頭埋進兩腿之間啜泣著,我也不清楚自己哭泣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的哭泣聲越來越像奇怪的鳥叫聲,是陌生的鳥鳴聲。黑鳥?疑惑從心中擴大,傳至我的頭部,是心心念念的天空使者來了,我緩緩抬起頭來,轉向碎裂不堪的窗戶處,只見肉體被玻璃分割成一塊塊的黑鳥左右搖擺著頭看著我,它的眼睛比一般的鳥要大,甚至我在懷疑,這是否真是屬於鳥兒的眼睛?
「你是來懲罰我的嗎,還是來可憐我的?」
「嘰嘰喳,嘰嘰喳,嘰嘰喳喳」
有股聲音從腦中傳來:「現在我作為天空的使者,來打破你與天空的界限,這破碎的玻璃就是第一步。」接著黑鳥用力地啄了幾下玻璃,玻璃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個空落落的窗戶架。
我莫名的得到了一股治癒,彷彿沒有了窗戶,看天空與山也更加的清晰起來,山也不是星星點點的狀態,而是充滿了生命並且煥發著生機,但讓我意外的是,黑鳥並沒有繼續停留在空虛的窗戶框上,而是又嘰嘰喳叫喚了幾聲往天空飛去。心裡有疑問:你不是說給我打破與天空的界限嗎?為什麼你做為一名使者不再繼續與我溝通也不讓我觸摸呢?只留我一個孤單無助的人靠著窗戶框架獃獃地凝望天空。
窗戶框架如同死去已久的骸骨那樣躺著。我陪伴著這具骸骨又發著呆,度過了一天一夜,不知道為何,黑夜只是一直停留在太陽剛落山時,血紅色的天空展露出一片死寂,只讓我憂郁彷徨,迷惑之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太陽又從死紅色的地方升起,漫延出來的藍色慢慢驅趕盡了死紅色,而黑鳥一直在天空中循環翱翔。
我總覺得這樣無事可做可不是一回事,腦中一直思考著:既然界限消失了,那我應該是更近一步了,一直這么懶洋洋下去可不行,黑鳥既然不讓我觸摸接近,那我一定得變得主動起來,應該想個法子吸引他過來。
不知為何,在我身後傳來了一股濃烈的酸味,我往後一瞧是一坨浸泡很久的綠豆,雖然浸泡時間已經很久,但綠豆還是擁有鮮艷的綠色,就像是遠處的山那邊一棵棵樹擁有的原始自然的綠色,我想黑鳥畢竟是從綠意模糊的山裡誕生出來的,那黑鳥一定會被這些綠豆所吸引。於是我伸出手,將四五顆綠豆從黑酸的水中取了出來。瞬間,我的手也變成了紫黑色,散發出一陣陣酸臭味,但奇怪的是綠豆依然是新鮮的綠色。接著,我張開紫黑色的手掌,伸出窗外吸引並等待著黑鳥過來。
這是我第一次與外界接觸,我感受到了天空吐納出的空氣,那是一陣微風,輕輕滑向我的手掌,順著風劃過,我的紫黑色手掌慢慢恢復成了肉色,漸漸擁有了光澤,清晰的靜脈在里頭流動著。黑鳥飛著,眼睛向下蔑視著我的手掌,接著加速飛撲下來,停在手掌前的空中,就這么扇著翅膀懸浮著。我覺著這次應該是能得到它的喜愛了,畢竟是這么新鮮的綠豆啊。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它竟然使勁撲扇翅膀,將我手掌中的綠豆吹往空中,我下意識地抓取,但是沒有抓到,綠豆向地面掉落而去,而黑鳥轉過頭又飛往天空去,只留下眨巴著帶有空洞眼神的我。
我惱羞成怒,屢次三番給我希望又澆冷水算什麼道理?你說綠豆不新鮮嗎?那為什麼這綠豆能出淤泥而不染般的在臭水中保持新鮮?明擺著是在戲弄我,是覺得我決心還不夠是么,好,我給你看看我的決心。
我抬起頭長呼一口氣,輕錘了一下胸口,接著是用力的第二下,再是重重的第三下,我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不夠,還不夠,腦中滿是這個想法,無法擺脫。
接著我將手指放到左胸的乳頭上,綠豆啊,純潔的綠豆啊,出淤泥而不染的綠豆啊,你是屬於自然的靈通,那紅豆呢,充滿生命力,煥發血液般循環流動的紅豆呢?黑鳥啊,我將給你看看我的強大決心,這是你從未見過的生命力!
撕裂感,撕心裂肺的痛感向右胸一處傳來,向惡犬在你旁邊狂吠一般,向一直敲動的鈴鐺在你耳邊騷擾你一般,我無法忍受,心臟開始加速跳動,腰間的熱流向右胸聚攏,痛感也跟著熱流回到腰部,異常的煩躁,貌似肚子也響應了這次騷動,他也開始痛苦起來,接著是肝、腎、大腸、小腸,甚至遠方的雙手雙腳啊,他們都開始騷動造反,而這一切不安的體驗全要由脆落的腦子承受,要去鎮壓他們。
血淋淋的雙手捧著紅豆向天空呈上,黑鳥嘰嘰喳的一邊叫喚一邊飛過來,又是扇起了一陣強風將我手中的紅豆吹向空中,我開始心灰意冷,還是不行嗎?
在紅豆的降落過程中,黑鳥加速降落,在將要掉落在地上時,他搶先一步吞食了它。
我身體前傾,無力再支撐,窗戶框彷彿推了我一把,我重重掉落在地上。
天空擁有著強大的恢復能力,正如能瞬間恢復被黑鳥撕裂的空處,摔落在地上的我,像是接受了洗禮,復活了。
慢慢的,我睜開了眼睛,眼前又是一片死紅色,我被這片死紅色關押著。
這一次我彷彿離太陽落幕的山那邊更近了一步,我腳踩在屬於天空的土地上,黑鳥則懸浮在天上獃獃的凝視著我,嘰嘰喳叫喚了幾聲,跟上次一樣,耳邊傳來了聲音:跟我來吧。
黑鳥往遠處的山走去,漸漸地漸漸地,他又變成了一顆閃動的黑星,跟著山一起蠢蠢欲動,我使了所有的力氣去追逐黑鳥,去追逐遠方的山,去追逐太陽還未升起時,去追逐那即將再次被天藍色打敗的死紅色,去見證這一切,現在,我自以為的自詡我已是天空的子民!
天空擁有無限的恢復能力,他無限的恢復我的動力,於是我很輕松的便跑到了山腳下。
黑鳥,就站在山頭上注視著我,他左看右看,若有所思,我想他應該是有話要對我說吧。此刻的我已是充滿了期待,全然忘了之前所受的精神侮辱與肉體痛苦,腦中已經有了無盡的美好幻想,我想大概是能得到一個確定的證明吧,我就是天空的子民,無盡修復能力,無盡快樂,無盡的無憂無慮,永葆青春,永葆活力的子民!
事實上,我依然被死紅色照耀,被囚禁著。
我邁著大步子,攀爬上了最後一顆岩石,終於我上了之前對我來說遠無止境的山,黑鳥扇動翅膀又高高懸浮在我頭頂上,嘰嘰喳:跳下去。
我坐了下來,苦笑著說:「為什麼要戲弄我?」
嘰嘰喳:跳下去。
「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付出了很多了,甚至我破壞了我肉體的完美性,我甚至打破了玻璃,走出了原本要待一輩子的房間...」
嘰嘰喳:跳下去。
我失去了信念,彷彿本來剛剛才建立起的價值觀與世界觀遭受了毀滅性的沖擊,變得支離破碎,無法再拼補完全,如若是這樣,那結束吧。
我終究沒能看到天藍色打敗死紅色,我在死紅色的天空下墜落,在墜落期間我只覺得頭劇烈的疼痛,像是被鐵錘連續敲擊,我頭昏腦漲,慢慢的喘不過氣來,眼前慢慢由死紅色變成黑色,黑鳥的叫聲則一直在耳邊嗡嗡作響,變得愈發響烈,像是嬰兒時躺在床中,媽媽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陽光透過半遮半掩的窗簾透射進幽黑的房間,黑鳥在鳥籠里嘰嘰喳喳叫著,腦子的疼痛與心臟極速的跳動使我從黑暗中蘇醒過來,我勉強的睜眼,但馬上又被困意侵襲所閉眼,如此往復,疲倦不堪的我彷彿就沒入眠過,只想繼續再沉睡下去,但是黑鳥在籠中嘰嘰喳喳個不停,我不知為何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懼,朦朧中像是在記憶中發生過什麼恐怖至極得我刻骨銘心之事。陣陣後怕襲來,黑鳥的叫聲不停,我腦子更加得疼痛了,於是我不得不起身吃下神經衰弱的葯,靠在枕頭上,彷彿是跑了馬拉松,我吃力的呼吸喘氣,想起了事。
兩天前,那是一個晴朗無比的好日子,藍天白雲下,我跟著朋友們去打獵,只見一隻黑鳥獃獃地站在樹上,我拿出了一把自家院子里種的綠豆誘惑它,沒想到這只笨鳥就這么過來了並且不帶一點防備,就這么啄食著我手掌心的綠豆,貪婪地吃著,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將他推進了牢籠當中。
我只感嘆道,現在山上都馬上要夷平開廠了,這樣無比晴朗的好天氣真是不多見啊,這只黑鳥改天得拿去花鳥市場賣了,心裡尋思著再睡會吧,就是這黑鳥真的太煩了,再睡會吧...
沒事,反正還有神經衰弱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