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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斯教你寫短篇小說

發布時間: 2023-03-19 07: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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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寫作指南》(美國《作家文摘》雜志社(編))電子書網盤下載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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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短篇小說寫作指南

作者:美國《作家文摘》雜志社(編)

譯者:謝楚聿

豆瓣評分:8.1

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

出版年份:2019-1-30

頁數:360

內容簡介:

「沒有無聊的主題,只有無能的作者。」

這本書將告訴你,寫作這件事任何人都學得會!

美國權威雜志《作家文摘》總結的這套故事寫作方法既實用又簡單,告訴你怎樣寫出別人願意出版、願意讀、讀了就停不下來的好故事。

《短篇小說寫作指南》由美國國家圖書獎、法國費米娜文學獎獲得者喬伊斯 •卡羅爾•歐茨作序,全美38位作家、編輯創意授課,內容涵蓋短篇小說寫作技巧的方方面面。你將在這本書里得到關於如下問題的答案:寫作靠靈感就行嗎?如何讓人物真實可信?對白和說話是否一樣?如何選擇合適的視角?故事中的情節和沖突如何建立? 場景如何搭建?如何運用閃回?等等。每個作家,從初學者到專業者,都能通過本實用的書獲得啟發、指導和鼓勵。

作者簡介:

作者:美國《作家文摘》雜志社 編

創辦於1920年,是一份以初學者和已成名作家為目標讀者的美國雜志。內容包括采訪、寫作指南、手稿評改等。如今的業務范圍包括雜志、出版、網站、網路商店、培訓,也運作寫作比賽和書業獎項。

在超過90年的時間里,《作者文摘》雜志幫助無數寫作愛好者成為專業作家,現今每期發行量仍超六萬份。

譯者:謝楚聿

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目前供職於某游戲公司,專職游戲本土化。熱愛文字,鍾情紙筆。

❷ 喬伊斯短篇經典《阿拉比》——一份虔誠的愛

《阿拉比》是文學大師喬伊斯的短篇小說,這篇小說被中國著名作家格非、蘇童等視為完美級的小說,然而故事卻極其簡單,主要講述的是一個小男孩暗戀一個女孩,並且聽到女孩想去阿拉比(古時阿拉伯的一個地名,類似五光十色的大型集市)的想法時,一人隻身前往,只為告訴女孩見聞,或者給她帶點什麼東西。

那麼,這篇小說為何被如此推崇呢?因為,這篇僅僅七頁的小說里,充滿著意味深長的細節,並且講述了一個虔誠信仰的愛的故事。首先,本篇小說以主人公「我」的視角,觀察著生長他的地方——都柏林。小說開篇兩段,介紹了一位教士死在一間屋子的後客廳里,而且寫到屋子廚房廢物間里有幾本平裝書,小說寫道:「我最喜歡最後一本,因為那些書頁是黃的」,為什麼主人公喜歡書頁是黃的那本呢?作為一名小男孩,這個細節體現了他對陳舊(古老)的神秘事物的嚮往,其次,一本發黃的書是否證明了,曾經那位教士經常翻閱此書,對這本書存有某種隱秘的熱愛呢?從這里,我們已經發現,主人公受到過宗教書籍的影響。

接下來,在第二段的三分之二處,作者寫道:「屋子後面有個荒蕪的花園,中間一株蘋果樹······」蘋果樹?這難道不是亞當夏娃,在伊甸園的那顆蘋果樹嗎?是的,這是人類愛的起點,也暗示了本篇小說的主旨。可是,為什麼是荒蕪的花園呢?這里可能涉及到作者本人的悲觀思想,認為在當時的愛爾蘭社會,宗教信仰頹敗荒蕪,這也呼應了 前面教士之死的象徵意味。暫且不表,我們接下來往後看。

主人公和夥伴在街上玩耍,作者寫到「頭上的夜空顯出一片變換的紫羅蘭色」,這一看又是作者筆端的細節,因為我們知道,紫羅蘭的花語便是質朴、永恆的美與愛,所以,在這段文字的末尾,小說的女主人公便出現了,她就是曼根的姐姐(從文中可以知道,曼根是主人公的玩伴),作者描寫主人公看到曼根姐姐時是這樣的:「她一移動身子,衣服便搖擺起來,柔軟的辮子左右揮動」,大家注意到了嗎?沒有對她容貌、眼神的描寫,而且,當你讀完全篇後發現,整篇小說都沒有說到曼根的姐姐長什麼樣,這又是作者故意為之,因為,作者提供了美好的側影,而最完美的夢中情人,當然是每個讀者自己來腦補完成啦。

接下來繼續第四段,第四段便說道,主人公總是透過家裡的百葉窗縫偷看曼根姐姐,當她看到曼根姐姐走到台階,准備去學校上學時,主人公就立馬抓起書本跟在她後面,這里寫道:「我緊緊盯住她穿著棕色衣服的身形」,為什麼不是緊緊盯住她棕色衣服的背影呢?讀者可以做個比較,背影是一個比較具體的正面的看,而身形卻可以是看著一個恍惚的什麼東西,這里不得不佩服作者的用詞之細(也有翻譯家的功勞),是的,因為主人公由於羞澀,害怕被曼根姐姐發現他在看她,所以,主人公必然不是正視,而是東張西望,但是用餘光死死鎖定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形。

然後,我們就來到了第五段,這也是比較關鍵的一段。這段主要描寫主人公陪他的姑媽(主人公寄宿在姑媽家),到街上購買東西,幫忙拎東西,然而,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作者描寫這里的場景時用了「喧囂、詛咒、雜訊」等詞彙,表達了成人世界的種種無奈和世俗,緊接著作者寫道主人公的感受:「這些雜訊匯合成一片眾生相,使我對生活的感受集中到一點,彷彿感到自己捧著聖餐杯,在一群仇敵中間穿過」,為什麼說這一段是關鍵呢?因為,從這一段可以看出,作者不僅將這種純真的愛與成年人的世界分割開,更是將心中的愛與宗教象徵物(聖餐杯)融合在一起,所以,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愛呢?是一種抵禦喧囂世俗,如同宗教一般虔誠的愛啊,這幾乎將愛與信仰無縫銜接了。然而,作者立刻又寫道:「怎麼向她傾訴我迷惘的愛慕」,我們回到前文的教士之死,以及荒蕪的花園,就可以知道,這信仰是因為一個人的堅定,然而在荒蕪頹敗之際,難道不是同樣令人迷惘嗎?這簡直是完美的將荒蕪的信仰,與被世俗包圍的愛融合了。於是層層細節埋下伏筆,推進,才有了第六段,主人公偷偷跑到教士死去的地方(時間是薄暮時分,又是暗示),雙手合十,祈禱,嘴裡念著「啊,愛!」

接下來,曼根姐姐終於和主人公說話了,也就是說她很想去阿拉比,這里有個提問的細節,原文是「她問我去不去阿拉比。我記不得怎麼回答的。」,主人公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嗎?還是另有隱情?其實,這又是作者有意為之,曼根姐姐問主人公去不去阿拉比,但是根據下文,其實是曼根姐姐這禮拜要去修道院靜修,所以去不了但是很想去,可是主人公在當時並不清楚,他以為曼根姐姐的意思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阿拉比。主人公當時估計是懵了,心跳加速,什麼?這不是赤裸裸的約會嗎?所以,主人公當時極大可能是支支吾吾,說東道西,或者就是啞口無言,什麼也說不出來。這就是童年印象深刻的尷尬,同時讓主人公緊張慌亂的心情抵達盡頭。最後,當曼根姐姐說「你真該去看看」時,主人公回答:「我要是去,一定給你捎點什麼的」,這就引出了最後一個情節,主人公向他姑父要錢坐火車去阿拉比。

從第十二段開始,到二十二段(在此說明,文中有時一句話就是一個自然段),便是主人公心事重重、焦慮不安的在等待周六的傍晚,他能如願以償去阿拉比。在這中間,有個細節也值得注意,那就是主人公傍晚回家,姑父還沒回來,於是他只能等待,而在這中間,有位當鋪老闆的遺孀來到姑父家,並且說她是長舌婦,文中寫到:「為了某種虔誠的目的,(她)專愛收集用過的郵票」,為什麼在等待去阿拉比的過程中,要穿插進這么一位寡婦呢?首先,為什麼收集用過的郵票?信封即代表內容,而現在只剩下郵票,也就是只是某種紀念,內容早已隨著歲月流逝,但是,從全文的表達來看,似乎這一筆暗示了整篇小說的命運,當歲月流逝,人們出於某種真誠開始書寫,而這就相當於一枚濃縮的郵票,一種永恆的紀念。而長舌婦,正像著名作家閻連科吐槽自己是個「怨婦」一樣,也可能是喬伊斯對作者本人的自嘲,而那位不存在的、偷走了內容的當鋪先生,也許指的就是上帝。

最後,主人公終於拿到了錢,坐上了火車去阿拉比,可是前文介紹過,姑父因為在外面喝醉了差點把答應主人公的事情忘了,所以回來時已經九點了。於是主人公坐車來到阿拉比時都已經九點五十分,而這時,很多店鋪已經關門了,寥寥幾家店鋪,基本也都在算賬了。在此,主人公來到一家店前,這一段是一個女郎和兩位先生的對話,也是意味深長:

原文:

「奧,我從沒說過那種事。」

「哎,你肯定說過。」

「不,肯定沒有!」

「難道她沒說過?」

「說過的,我聽見她說的。」

「啊,這簡直是······胡說。」

這一段,相信大家也能品味出來,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為何是兩男一女呢?大家可以想想。接著,長廊傳來一聲熄燈的喊聲,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漆黑。這時主人公凝視著黑暗,「感到自己是一個被虛榮心驅使和撥弄的可憐蟲,於是眼睛裡燃燒著痛苦和憤怒。」可是,真的是這樣嗎?是虛榮心嗎?也許表面上,主人公想向曼根姐姐炫耀自己去過阿拉比,然而,內心深處催動他的,其實是愛。

最後,相信每個人在年少時,都有過這樣純真的感情,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心驚肉跳,惶恐不安,但是由於年少,又羞於表達,或者不知道如何表達而做了一些「蠢」事,然而,大文豪喬伊斯告訴我們,那樣的迷惘的愛,形同虔誠的信仰,具備經典和永恆的質地。

❸ 讀喬伊斯短篇小說《伊芙琳》

第四篇 伊芙琳

從這一篇開始,喬氏開始轉向青年期。並且敘述的視角從一個旁觀者小孩轉到主人公自己——青年。具體刻劃人物來表現主旨。和前三篇風格完全不同。

第一段,她,伊芙琳出場。場景描寫。最後一句【她累了】總領全文。何去何從。

第二段,回憶,介紹背景叢絕,家境的變化,鄰居的變遷。人物描寫幾句交代,但很有特色。以景、事代情,自然轉入伊芙琳的內心世界。如你是伊芙琳觸景生情似的。

第三段,回顧現實。現實雖然窮窘、無奈,但還是讓她留戀。屋內物品有選擇地呈現【向聖女瑪格麗特.許願的彩畫旁是一神父的照片。父親隨意地說:「眼下他待在墨爾本」】門羅也很擅長場景設置。這對伊芙琳有兩個心理暗示:留、走。父親的話是強調,走。

第五段,從第二段到第十段指鄭備都是伊芙琳的心理描寫。這些心理描寫就像按開關按紐樣,按下一個開關就亮起一個場景,然後在這個場景里又按下下一個開關,又亮起了一個場景。在這些場景里。喬氏並不是粗線條,而是工筆細描。所以每個人物都有各自鮮明的特點。門羅里每個不起眼的人物里也有很顯個性,不同他者的特點。只一個動作就可判斷他與她的區別。

第十三、十四段的回憶,是一個鮮明的對比、現實的唯毀溫情和現實的殘忍對比。特別是十四段里的心理沖突變得尖銳起來。【她對媽媽的許諾 媽媽被生活逼瘋而死。】街頭藝人的手風琴樂聲是個背景。有留戀有幸福。這些很細節的描寫從第一段的【沾滿灰塵的窗簾布味兒】到十八段【黑黝黝的龐然大物】貫穿全文。可能這些細節,才使故事真實感人。

一到十七段都是蓄勢。所以在第二部分,十八段的碼頭上,伊芙琳才會痛苦而迷惘,祈求上帝指點。19段的啟航鈴響,觸發伊芙琳的頓悟。【不!不!不!決不!】她才明白無論走向何方,她都是一隻走投無路的動物。在困境里。對現實的無奈和未知的茫然。(來自天涯社區客戶端)

❹ 幫我寫一篇 詹姆斯喬伊斯的短篇小說《死者》的讀後感 1000字 就行 不要復制黏貼的

詹姆斯喬伊斯的短篇小說《死者》的讀後感 1500字:

詹姆斯•喬伊斯,以其細膩的富有現實主義的筆觸寫下了十五個短篇,十五種不同的人生,他們又都互不認識獨自生存於二十世紀初的愛爾蘭 。喬伊斯的這些在某個片段聚集起來的人們,他們的生命沒有開始,我們也無從知曉他們的結局,留給我們的只有冷眼旁觀者的寫實和嘲諷。寥寥幾段文字,喬伊斯就能把一個環境,一個人物本該有的情緒展現在我們面前,他筆下一個故事有時總讓我覺得結束的那麼突然,也許,正是這份突然給閱讀留下了最深遠的回味,每一片段里的生命都應該穿越現實的存在下去,重生,抑或墮落,那是生命的選擇,作者沒有這個權力。

十五個故事以死亡開始,同樣以死亡結束。他們之間本沒有聯系,但是作者運用相同的結構模式,又讓我們隱隱地覺得他們之間某種屬於一個時代,一個名族的特性。閱讀《都柏林人》,彷彿是在看一部分集電影,由十五個片段組成,他們的主色調永遠是黑白,偶爾有一些特別扎眼的亮色被插入,黑白與亮色調視覺效果的沖擊,光影的運用,要是拍成電影,《罪惡都市》的色彩、格調應該是適合的。

詹姆斯.喬伊斯是二十世紀里一位偉大的愛爾蘭小說家,也是西方現代主義小說的傑出代表。他的創作對西方文學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他和狄更斯一起被譽為莎士比亞之後兩位最偉大的用英語創作的作家。 《死者》是喬伊斯的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中的壓卷之作,是該集的高潮與總結,歷來被譽為英語文學中的名著佳作。綜觀小說《死者》的敘事脈絡,喬伊斯通過晚會以及晚會後的幾個場景描述了主人公加布里埃爾在不同場景中,相繼與三個女人交鋒屢屢受挫之後,心態發生的種種變化,揭示了他逐步走向自我,認識自我,以及最後「頓悟」的心路歷程,但是,從《死者》結尾有關「頓悟」和「漫天飄舞的大雪」描述中,讀者並不能直接感受到主人公此刻究竟「悟」出了什麼。故事的結尾和加布里埃爾的未來隱沒在充滿著象徵意義的文字之中。一切不在是明白和清晰可辯的。它的寓意需要閱讀主體去解讀和闡釋。事實上,喬伊斯作品中所表現的意義含糊就是對傳統解讀的有力質疑。 興起於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解構主義批評方法旨在消解文本中意義的確定性和單一性,因而為文學作品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解讀方式。本文試圖運用解構批評方法,尤其是雅克·德里達的「異延」解構觀點對《死者》進行具體分析。「異延」是德里達解構主義的一個核心概念,它是「產生差異的差異」。德里達通過異延消解了西方傳統中形而上學的「邏格斯中心主義」和「語音中心主義」,從而說明了任何一種追尋單一本原的活動都是徒勞的。 全文由四章構成。 第一章分三部分進行論述。第一部分簡要介紹喬伊斯的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第二部分簡要介紹小說《死者》及其主題並從中選取兩個最具爭議性的互相矛盾的主題「死亡」和「新生」作為本文的論述對象;第三部分介紹迄今為止在文學評論上對《死者》所形成的一些觀點。 第二章介紹解構主義的主要觀點,尤其是德里達「異延」觀點,旨在為後面的文本分析提供理論准備;第三章主要用「異延」觀點分析文本中出現的關鍵詞彙「死者」、「西部」,說明由於語言及意義的含糊,導致了作為意義歸宿的「在場」已經不復存在,符號的確定意義被層層延異下來,又向四面八方指涉開去,猶如種子一樣到處播撒,因而它根本沒有中心可言。從而從文本中一句話「該是他動身去西方旅行的時候了(孫粱等譯:263)」著手(這句話是理解整個文本主題的關鍵),來探討兩個最富爭議的互相對立的主題:死亡和新生,指出導致這兩種互相對立的主題能在同一文本中合理存在的原因,是由於該文本自身存在的矛盾因素導致了文本意義的含糊,從而造成了文本意義的不確定,即文本中心意義(主題)的缺失。是文本自己消解了自己。同時,主題意義的不確定也體現了對傳統解讀的顛覆。 第四章的結語部分對上述章節進行了歸納和總結。最後的結論是:由於文本中互相矛盾的、不確定的因素及語言和意義的含糊性而導致了中心意義的缺失,從而說明文本具有意義含混和自我消解的特徵。同時,小說《死者》主題意義的開放性,給讀者帶來了越來越多的闡釋空間,這也正是它被讀者廣泛關注的魅力所在。

❺ 詹姆斯·喬伊斯的寫作特點

喬伊斯先生不顧一切,專注於表現內心深處的火花掠過大腦時隱約間傳遞出無數信息。他炫技般地展現著行孝變化多端的核返語言形式、第三人稱的敘述與第一人稱的視角交替、自由間接引語、內心獨白、破折號代替引號等等特殊表達。喬伊斯的一生,是流亡的一生,生活在別處是他命運的常態。
比方《尤利西斯》對人物內心的細致刻畫。喬伊斯以他驚人的文學功底,用一百萬字講述了三個人物在十八個小時內的活動。《尤利西斯》雖篇幅巨大,但毫無贅言,喬伊斯以他對人生和生活的認識和細膩的洞察力,描寫了主人公的行動,語言和細微心理變化。《尤利西斯》中對內心活動的改帶飢描寫出神入化,三位主人公的每個細微的思想變化,都清晰真切地呈現在了讀者面前。諸如說《尤利西斯》的第三章,喬伊斯用整整一章的篇幅刻畫了布盧姆的心理活動。 但另一些作家和評論家在談論喬伊斯時卻猶豫得多。他們認為,閱讀者每說出一句關於喬伊斯作品的話,都會像強迫症患者一樣自問:「他是這個意思嗎?」也必然會面對別人的疑問:「你讀懂了嗎?」讀不懂,是喬伊斯面臨的最大指責。晦澀,不是喬伊斯的特質。但只有喬伊斯的晦澀,會讓人惱怒。更何況,迄今對於喬伊斯的評價與爭議,都還只是建立在幾乎不觸及他最後一部作品《芬尼根守靈夜》的基礎上。這部被博爾赫斯稱為「沒有生氣的同形異義文字游戲的編織物」的作品,其意義與價值早在寫作過程中,就受到龐德等喬伊斯同代人的懷疑,他們曾對作者進行規勸,認為他不應該不負責任地浪費自己的天賦與才華。喬伊斯的妻子諾拉則乾脆惱火地斥責道:「你就不能寫一點別人看得懂的東西?」

❻ 29 喬伊斯《伊芙琳》導讀

一、作者簡介

詹姆斯·喬伊斯(1882-1941)

歐美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作家。他生於愛爾蘭都柏林一個日漸沒落的中產階級家庭,16歲時進入皇家大學都柏林學院學習哲學和語言。1920年移居巴黎,接觸了大量的古典和現代作品,接受了歐洲文學的自由思想。他一生專注於小說創作,直到1941年病逝到蘇黎世。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長篇小說《青年藝術家的畫像》、《尤利西斯》、《芬尼根守夜人》。《尤利西斯》是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作品,借用古希臘史詩《奧德賽》的框架,運用意識流手法,記錄了三個主人公一天里的意識流動以及瑣碎的生活片段。喬伊斯對20世紀的西方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被尊奉為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

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是他的開山力作,共有15篇故事,分為童年、少年、成年和社會生活四個部分,取材於20世紀初都柏林人的日常生活,反映了處於大英帝國和天主教會雙搏肢重壓迫余弊和鉗制下的愛爾蘭人民的生活和精神狀況。正如喬伊斯所言,「我的目標是要為祖國寫一部精神史。我選擇都柏林作為背景,因為在我看來,這城市乃是麻痹的中心」。

二、《伊芙琳》的主題

《伊芙琳》是《都柏林人》中的名篇。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一位不滿於自身的生活狀態,卻在強大的生活慣性和思維慣性的作用下,沒有勇氣沖破束縛的少女形象,充分揭示了都柏林作為愛爾蘭「癱瘓的中心」的社會現實。

首先,以伊芙琳為代表的都柏林人生活沉悶、精神麻痹。

都柏林人的這種狀態,是通過主人公伊芙琳對生活的感受表現出來的。她坐在窗邊,看著家中的一切,「不知道到底哪來的這么多灰塵」,「鼻孔里還留著印花棉布的塵土味,她累極了」。這種塵埃彌漫和累極了的感覺,正是日復一日缺乏活力生活的真實寫照。

其次,揭示了都柏林人貧乏生活和貧困精神狀態的成因:

1.英國殖民主義的侵略與剝削,導致了人民生活的困苦。伊芙琳和她的弟弟都用辛苦的工作換取微薄的收入。2.天主教會勢力對人們精神的桎梏。伊芙琳的家中擺設著聖女和神甫的肖像,伊芙琳在碼頭猶豫不決時反復向上帝祈禱,就是這種精神狀態的典型體現。3.家庭觀念和傳統思維的束縛。母親臨終的囑托,父親罕有的慈愛,弟弟每日的辛苦,同事鄰居的議論,都影響她離家的決心。

再次,都柏林女性比男性更悲慘的命運。

伊芙琳的母親勞碌一生,最後發瘋而死。伊芙琳步母親的後塵,又擔起了家庭的責任。她既要面對生活的重負,又要面對父親的粗暴。她雖然意識到「我有得到幸福的權利」,卻最終沒有勇氣追求新的生活。社會毀了男人,男人又毀了女人,女人又毀了孩子。

三、《伊芙琳》體現的意識流小說的寫作特點

《伊芙琳》通過簡單的人物結構和對日常瑣事的敘述,展現人物內心深層的意識活動,揭示對人生和現實的深刻認識,體現了意識流小說的寫作特點。

首先,跳躍、無序的自由聯想。

眼前黃昏窗外的行人,行人腳步踏著她兒時玩耍的空地,玩伴沃特一家回英格蘭去了,現在她也要離鄉背井了,眼前家中的一切,離家的行動會引起的種種反應和未來生活的種種可能……存在於不同時空的生活片段,是伊芙琳的感觀對客觀的再現,勾勒出她完整的人生經歷和人生體驗。

其次,簡接、隱蔽的內心獨白和強烈對比。

文中對伊芙琳內心的所思所感,幾乎都是以第三人稱的口吻表達的。「她坐在窗口,凝視著夜幕漸漸籠罩在林蔭道上。」「這樣做明智嗎?」「逃走!她一定得逃走!」「她也有得到幸福的權利。」這種表達突顯了伊芙琳靜靜佇立的外表和波瀾起伏的內心之間強烈的對比。

再次,豐富、深刻的寓意象徵。

伊芙琳和她的父親、母親、弟弟,共同構成都柏林男人、女人和青年麻痹人生的真實寫照。主人公伊芙琳的名字Eveline與evening(傍晚)諧音,傍晚、灰塵、黃色、黑色等,都表現了青春遲暮的辛酸與絕望。聖女和神甫的畫像寓意著宗教對人們思想的禁錮。弗蘭克帶伊芙琳去劇院看的《波西米亞女郎》,象徵伊芙琳生活中所沒有的自由和浪漫。黑色的大船象徵伊芙琳對未來的恐懼。

四、知識鏈接

意識流小說。意識流小說是現代主義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20世紀初開始萌芽,20年代開始產生重要影響。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和柏格森的生命哲學理論,是意識流小說的哲學基礎。意識流小說描繪人物內心「流動的意識」,迥異於傳統的心理描寫,通過表現人豎銀族物對事物的主觀認識和感知來反映現實生活。代表作家和作品有法國的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愛爾蘭的喬伊斯的《尤利西斯》、英國的伍尓芙的《戴洛維夫人》和美國的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等。

❼ 《都柏林人·喬伊斯》原文|讀後感|賞析

【作品提要】

該小說集由十五個短篇組成,通過童年、少年、成年的視角來展現愛爾蘭的社會生活,其中包括民族解放、宗教矛盾、婚姻愛情等問題。末篇《死者》主要描寫一位叫加布里埃爾的大學教師,業余時間為專欄寫些評論文章,和妻子格莉塔之間生活幸福美滿,恩恩愛愛。這年聖誕節,他們像往常一樣來到姑媽家參加每年一次的舞會。晚會邀請了他們所有的熟人,包括家庭成員、家中老友、朱莉婭姨媽唱詩班中的隊員、凱特姨媽教過的一些已經長大的學生,以及她們的侄女瑪麗·簡的學生。晚會氣氛熱烈而又溫馨。當加布里埃爾結束他每年晚會例行的席間講演,並送走部分賓客後,無意間看到妻子正站在樓梯上認真出神地聆聽歌唱家巴特爾·達西演唱的《奧格里姆的姑娘》,此情此景令加布里埃爾陶醉,他更為妻子此時優雅神秘的姿態所傾倒。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夫妻二人返回旅館,加布里埃爾本能地產生情慾,渴望與妻子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但妻子卻哀傷地向他講述起因這首歌引起的追憶: 她年輕時候的情人就經常為她唱這首歌,而且拖著患有肺結核的身體堅持在雨夜為她送行,沒多久,就因病情加重死去了。加布里埃爾在傾聽的過程中,情緒一度從嫉妒,到痛苦,到平靜,進而陷入沉思。看著已經熟睡的妻子,他終於認識到,自己從來未曾像那位死者一樣,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的愛情,與他相比,自己的感情似乎是蒼白無力的。這也使他對生者與死者和愛的主題有了更深的理解。

【作品選錄】

達西先生從餐具間里走出來,脖子裹得嚴嚴實實,扣子扣得齊齊整整,用一種悔過的口氣向他們談起自己感冒的經過。大家都給他出主意,說是真太遺憾了,極力勸他,在晚上戶外可要加意保護他的喉嚨。加布里埃爾注視著他的妻子,她沒有加入談話。她恰巧站在布滿灰塵的扇形氣窗下,煤氣燈的火光照亮她深青銅色的頭發。幾天前,他見她在爐前烤乾她的這頭美發。她還是方才那個姿勢,似乎沒覺察到她身邊的談話。最後,她向他們轉過身去,加布里埃爾看見她面頰上泛起紅色,她的眼睛閃著光。一種突然的快樂從他心底湧出。

「達西先生,」她問,「您剛才唱的那支歌叫什麼名字?」

「叫《奧格里姆的姑娘》,」達西先生說,「可是我記不太清了。怎麼,你知道它嗎?」

「《奧格里姆的姑娘》,」她重復著說,「我想不起這個歌名了。」

「這支歌子非常美,」瑪麗·簡說,「你今晚嗓子不好,真遺憾。」

「我說,瑪麗·簡,」凱特姨媽說,「別去打擾達西先生了。我不願讓他覺著煩。」

看見大家都已做好出發的准備,她便送他們來到門口,在那兒道了晚安:

「好,晚安,凱特姨媽,謝謝您給了我們這么一個快樂的夜晚。」

一陣更為溫柔的快樂從他心裡迸出,隨同溫暖的血液,在他的動脈里流著。如同星星的柔和的光,他們共同生活中的一些瞬間,沒有人知道,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瞬間,突然出現了,照亮了他的記憶。他急於想要讓她回想起那些瞬間,讓她忘記那些他倆沉悶地共同活著的年月,而只記住他們這些心醉神迷的瞬間。因為他覺得,歲月並沒有能熄滅他或她的心靈。他們的孩子、他的寫作、她的家務操勞,都沒有能熄滅他們心靈的柔情之火。在他那時寫給她的一封信中,他說:「為什麼這些詞句讓我覺得好像是那麼遲鈍而冰冷?是不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詞溫柔得足以用來稱呼你呢?」

像遠處的音樂聲一般,這些他多年前寫過的字句,從過去向他駛來。他非常想能跟她兩人單獨在一起。等別人都走開了,等他和她到了他們所住的旅館房間里,他們就單獨在一起了。他要溫柔地喊她一聲:

「格莉塔!」

也許她不會馬上聽見;她可能在換衣裳。後來他的聲音里有某種東西引起她的注意。她轉過身來,瞧著他……

在酒店街的轉角上,他們遇上一輛出租馬車。轔轔的車輪聲讓他高興,因為這就省得他去參加談話了。她向車窗外望著,顯得睏倦。其他人只說過三兩句話,指出到了某幢建築或街道。馬兒疲乏地疾馳在早晨陰霾的天空下,拖著格格作響的舊車廂,加布里埃爾又跟她坐在一輛馬車中,趕去乘船,趕去度蜜月。

當馬車馳過奧康內爾橋時,奧卡拉漢小姐說:

「人家說,你每回過奧康內爾橋都會看見一匹白色的馬。」

「這回我看見了一個白色的人。」加布里埃爾說。

「在哪兒?」巴特爾·達西先生問。

加布里埃爾指指雕像,它身上蓋著一片片的雪。他像同熟人打招呼似的向它點點頭,揮揮手。

「晚安,丹。」他快活地說。

當馬車來到旅館前,加布里埃爾跳下車,不顧巴特爾·達西先生的抗議,付了車錢。他多給了車夫一個先令。車夫敬個禮,並且說:

「祝您新年如意,先生。」

「也祝您新年如意。」加布里埃爾衷心地說。

她下車時,站立在路邊鑲砌的石塊上向其他人告別時,在他手臂上靠了一會兒。她那麼輕輕地靠在他的手臂上,輕得恰像幾個鍾頭之前他摟著她跳舞時似的。那時他感到驕傲和幸福,幸福,因為她是他的,驕傲,因為她的美和她那做妻子的儀態。然而此刻,在那許多記憶重新激起之後,一接觸到她的身體,這音樂般的、奇異的、芳香的身體,他立刻周身感到一種強烈的情慾。趁她默默無聲時,他把她的手臂拉過來緊貼著自己,他倆站在旅館的門前,他感到他倆逃脫了他們的生活和責任,逃脫了家和朋友,兩人一塊,懷著兩顆狂亂的、光芒四射的心跑開了,要去從事一次新的冒險。

門廳里,一位老人在一隻椅背頂端突出的大椅子上打瞌睡。他在櫃台間點燃一支蠟燭,領他倆走上樓去。他倆一聲不響地跟著他。腳步在鋪了厚地毯的樓梯上發出輕輕的聲音,她在守門人的身後登樓,她的頭在向上走時垂著,她嬌弱的兩肩弓起,好像有東西壓在背上,她的衣裙緊緊貼著她身體。他本來要伸出兩只手臂去擁住她的臀部,抱住她站著不動的,因為他的手臂正在顫抖,充滿了想要抓住她的慾望,只是他手指甲使勁抵在手掌心上才止住了他身體的這種狂熱的沖動。守門人在樓梯上停了一下,收拾他淌淚的蠟燭。他倆也停在他身後的下一步梯級上。寂靜中,加布里埃爾能夠聽見熔化的蠟油滴進燭盤里的聲音,和他自己的心臟撞在肋骨上的聲音。

守門人領他倆經過一道走廊,打開一扇門。然後他把搖搖晃晃的蠟燭放在梳妝台上,問早上幾點鍾喊醒他們。

「八點。」加布里埃爾說。

守門人指指電燈開關,咕噥著道歉起來,但是加布里埃爾打斷了他。

「我們不需要燈。街上照進來的光就足夠了。我說,」他指指蠟燭,又添了一句,「您不妨把這個漂亮的玩意兒拿走吧,求求您。」

守門人又把蠟燭拿在手裡,但是動作很緩慢,因為他對這樣一個新鮮的念頭感到驚奇。然後他嘟噥了一聲晚安就走了。加布里埃爾鎖上門。

一道長長的蒼白的街燈光照進屋來,從一個窗口直照到房門,加布里埃爾把長大衣和帽子甩在一隻長沙發上,穿過房間走回窗前。他向下面的街道上望望,想使自己的情緒平靜一點兒。然後他轉過身,靠在一隻五斗櫥上,背向著光。她已經除掉帽子和披風,正立在一面很大的轉動穿衣鏡前,解開她腰上的搭扣。加布里埃爾躊躇了一會兒,望著她,然後說:

「格莉塔!」

她慢慢從鏡子前轉過身來,沿著那道光向他走過來。她的臉顯得那麼嚴肅而疲倦,使得加布里埃爾沒法開口說話。不,還沒到時間。

「你好像累了。」他說。

「我是有點兒累。」她回答。

「你不覺得不舒服或是虛弱嗎?」

「不,是累了;就是這個。」

她繼續向前走到窗下,立在那兒,向外望。加布里埃爾又等了一會兒,後來,生怕羞怯會戰勝自己,他就突然一下子說:

「聽我說,格莉塔!」

「什麼事兒?」

「你認識那個可憐人兒,馬林斯嗎?」他急速地問。

「認識呀,他怎麼啦?」

「哎,可憐的傢伙,不過說到底,他還是正派人,」加布里埃爾用一種不自然的嗓音繼續說,「他把我借給他的一英鎊硬幣還了我,而我並沒想要他還,說真的。可惜他不肯躲開那個布朗,因為他也不是個壞人,說真的。」

他這時煩惱得渾身顫抖。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心不在焉?他不知道他怎麼開頭才好。她也因為什麼事在煩惱嗎?她要是能轉身向著他或是自個兒上他這兒來該多好!像她現在這樣去摟住她是粗魯的。不,他必須先在她眼睛裡看見一點兒熱烈的感情才行。他急於想掌握住她的奇特的情緒。

「你什麼時候借給他那個英鎊的?」她在片刻無言之後說。

加布里埃爾極力控制自己,不要猛然間對酒鬼馬林斯和他的一個英鎊這件事說出粗魯的話。他急於想從靈魂深處對她發出呼喊,急於把她的身體緊緊摟抱在自己的懷里,急於要制服她。然而他說:

「哦,聖誕節時候,他開了那個小賀年片商店,在亨利街上。」

他正處在沖動和情慾的狂熱中,連她從窗前走過來也沒聽見。她在他面前站了一會兒,目光奇異地瞧著他。然後,她忽然踮起腳尖來,兩只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頭上,吻了吻他。

「你是個很大方的人,加布里埃爾。」她說。

加布里埃爾在顫栗,因為她突然的一吻和她說這句話時的儀態讓他欣喜,他把兩手放在她的頭發上,把它向後撫平,手指幾乎沒有接觸到頭發。這頭發洗得又美又光亮。他心裡的幸福已經滿得溢出來了。正在他想要的時候,她自己走到他這兒來了。也許她的思想跟他的不謀而合吧。也許她感覺到了他心中急切的情慾吧,所以她就有了一種順從的心情。現在,她這樣輕易地自己迎上來,他倒奇怪他方才怎麼會那樣膽怯。

他站著,兩手抱著她的頭。然後,一條手臂急速滑過她的身體,把她摟向自己,柔情地說:

「格莉塔,親愛的,你在想些什麼?」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完全順從他的手臂。他又柔情地說:

「告訴我,格莉塔。我覺得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知道嗎?」

她沒有馬上回答。然後她說話了,眼淚奪眶而出:

「噢,我在想那支歌,《奧格里姆的姑娘》。」

她從他手中掙脫,跑向床邊,兩條手臂伸過床架的欄桿,把臉埋起來。加布里埃爾驚訝地立了一會兒,一動也不動,然後跟在她後面走過去。當他經過轉動穿衣鏡的時候,他看見自己的整個身影,看見他寬闊的、填得好好的硬襯胸,看見自己的面孔,每當他在鏡子中看見它的表情時總不免感到惑然,看見他亮閃閃的金絲眼鏡,他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說:

「那支歌怎麼啦?怎麼會讓你哭起來的?」

她從臂彎里抬起頭來,像個孩子似的用手背擦乾眼淚。他的聲音里滲入了一種他本來不曾想有的更親切的調子。

「怎麼啦,格莉塔?」他問。

「我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人,他老是唱這支歌的。」

「這位很久以前的人是誰?」加布里埃爾微笑著問。

「是我在高爾韋住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跟我奶奶住一塊兒。」她說。

笑容從加布里埃爾臉上消逝了。一股陰沉的怒氣開始在他思想深處聚集,而他那股陰沉的情慾的烈火也開始在他血管中憤怒地燃燒。

「是一個你愛過的人吧?」他譏誚地說。

「是個我從前認識的年輕人,」她回答說,「名字叫邁克爾·富里。他老是唱那支歌的。《奧格里姆的姑娘》。他很不俗氣。」

加布里埃爾一聲不響。他不希望她認為,他對這個不俗氣的年輕人感到興趣。

「我可以那麼清楚地看見他,」過了一會兒,她說。「他有那麼一雙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眼睛裡還有那麼一種表情——那麼一種表情!」

「哦,這么說,你那時候愛他了?」加布里埃爾說。

「我常跟他出去散步,」她說,「我住在高爾韋的時候。」

一個思想從加布里埃爾頭腦中閃過。

「也許就因為這個,你想跟那個叫艾弗絲的姑娘上高爾韋去吧?」他冷冰冰地說。

「去幹嘛?」

她的眼光讓加布里埃爾感到尷尬。他聳聳肩頭說:

「我怎麼知道?去見他唄,也許。」

她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沿著地上那道光,默不作聲地向窗口望去。

「他死了,」她終於說,「他十七歲就死了。難道這么年輕就死,不可怕嗎?」

「他是干什麼的?」加布里埃爾問,還是譏誚的口氣。

「他在煤氣廠工作。」她說。

加布里埃爾感到丟臉,因為諷刺落了空,又因為從死者當中扯出了這么個人來,一個在煤氣廠幹活的年輕人。他正滿心都是他倆私生活的回憶,滿心都是柔情、歡樂和慾望的時候,她卻一直在心裡拿他跟另一個人做比較。一陣對自身感到羞慚的意識襲擊著他。他看見自己是一個滑稽人物,一個給姨媽們跑個腿兒,賺上一兩個便士的小孩子,一個神經質的、好心沒好報的感傷派,在一群俗人面前大言不慚地講演,把自己鄉巴佬的情慾當做美好的理想,他看見自己是他剛才在鏡子里瞟到一眼的那個可憐又可鄙的愚蠢的傢伙。他本能地把脊背更轉過去一些,更多地擋住那道光,別讓她看見自己羞得發燒的額頭。

他試圖仍然用他那冷冰冰的盤問語氣講話,可是開起口來,他的聲音卻是謙卑的、淡漠的。

「我想你跟這個邁克爾·富里談過戀愛吧,格莉塔。」他說。

「我那時候跟他很親密。」她說。

她的聲音是含糊而悲傷的。加布里埃爾感覺到,現在如果想把她引到他原先打算的方向上去,會多麼徒勞,他撫摸著她的一隻手,也很哀傷地說:

「那麼他怎麼那樣年輕就死了呢,格莉塔?癆病吧,是嗎?」

「我想他是為我死的。」她回答。

一聽到這個回答,加布里埃爾感到一陣蒙矓的恐懼,似乎是在他渴望達到目的的時刻里,有某個難以捉摸的、懲罰性的東西正出來跟他作對,正在它那個蒙矓的世界裡聚集力量反對他。然而他依靠理性努力甩開了這種恐懼,繼續撫摸她的手。他沒有再問她,因為他覺得她會自己告訴他的。她的手溫暖而潮濕: 這手對他的撫摸不作反應,但是他繼續撫摸著它,恰像他在那個春天的早晨撫摸她的第一封來信一樣。

「那是個冬天,」她說,「大約是冬天開始的時候,我正要離開奶奶家,上這兒的修道院來。那時候他正在高爾韋他的住處生病,不能出門,人家已經給他在奧特拉爾德的親人們寫信去了。他生的是肺結核,人家說,或者這一類的病。我一直不清楚。」

她沉默了一會,嘆了一口氣。

「可憐的人兒,」她說,「他非常喜歡我,他又是那麼個文雅的年輕人。我們時常一塊出去,散散步,你知道,加布里埃爾,在鄉下人家都是這樣的。要不是因為他的健康,他就去學唱歌了。他嗓子非常之好,可憐的邁克爾·富里。」

「那麼,後來呢?」加布里埃爾問。

「後來我該離開高爾韋到修道院來的時候,他病得更厲害了,人家不讓我見他。我就給他寫封信,說我要去都柏林了,到夏天回來,希望他到時候會好起來。」

她停了一會兒,為了控制住自己的聲音,然後又說下去:

「後來我動身的前一天夜裡,我在尼姑島上我奶奶家裡,正收拾著東西,我聽見有小石塊擲上來打在我窗上的聲音。窗子濕得很,我看不見,我就跑下樓,我從房後溜出去,到了花園里,看見這可憐的人正立在花園的一頭,渾身發抖。」

「你沒讓他回去嗎?」加布里埃爾問。

「我求他馬上回家去,告訴他,這樣立在雨地里會要他命的。可是他說,他不想活了。我現在能清清楚楚、清清楚楚看見他的眼睛!他站在圍牆盡頭,那地方有一棵樹。」

「那麼他回家了嗎?」加布里埃爾問。

「嗯,他回家了。等我到修道院還沒一禮拜,他就死了,埋在奧特拉爾德,那兒是他老家。噢,那一天,我聽說他死了的那一天!」

她停止了,抽噎得說不出話來,她無法克制激動,臉朝下撲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里嗚咽。加布里埃爾把她的手又握了一陣,不知如何是好,後來,不敢在她的悲痛的時候打擾她,他輕輕放下她的手,靜悄悄地走向窗前。

她睡熟了。

加布里埃爾斜靠在臂肘上,心平氣和地對她亂蓬蓬的頭發和半開半閉的嘴唇望了一會兒,傾聽著她深沉的呼吸。這么說,在她一生中曾有過那段戀愛史。一個人曾經為她而死去。此刻想起他,她的丈夫,在她一生中扮演了一個多麼可憐的角色,他幾乎不太覺得痛苦了。她安睡著,他在一旁觀望,彷彿他和她從沒像夫妻那樣一塊兒生活過。他好奇的眼光長久地停留在她的面龐上,她的頭發上: 他想著,在她有著最初的少女的美的那個時候,她該是什麼模樣,這時,一種奇異的、友愛的、對她的憐憫進入他的心靈。甚至對自己,他也不想說她的面孔如今已不再漂亮了,然而他知道,這張面孔已不再是那張邁克爾·富里不惜為之而死的面孔。

也許她沒把事情全告訴他。他的眼光移向那把椅子,那上面她撂了幾件衣服。襯裙上的一條帶子垂在地板上。一隻靴子直立著,柔軟的鞋幫已經塌下去了;另一隻躺在它的旁邊。他奇怪自己在一小時前怎麼會那樣感情激盪。是什麼引起的?是他姨媽家的晚餐,是他那篇愚蠢的講演,是酒和跳舞,在過道里告別時的說笑,沿著河在雪地里走時的快樂心情,是這些引起的。可憐的朱莉婭姨媽!她自己不久後也要變成跟帕特里克·莫坎的幽靈和他的馬在一道的幽靈了。當她唱著《打扮新娘子》的時候,他在剎那間從她面孔上發現了那種形容枯槁的樣子,不久以後,也許他會坐在那同一間客廳里,穿了喪服,綢帽子放在膝蓋上。百葉窗關著,凱特姨媽坐在他身邊,哭著,擤著鼻涕,告訴他朱莉婭是怎麼死的。他搜索枯腸,想找出一些可以安慰她的話,而卻只找到一些笨拙的、用不上的話。是的,是的: 這不要多久就會發生了。

屋裡的空氣使他兩肩感到寒冷。他小心地鑽進被子,躺在他妻子身邊。一個接一個,他們全都將變成幽靈。頂好是正當某種熱情的全盛時刻勇敢地走到那個世界去,而不要隨著年華凋殘,凄涼地枯萎消亡。他想到,躺在他身邊的她,怎樣多少年來在自己心頭珍藏著她情人告訴她說他不想活的時候那一雙眼睛的形象。

淚水大量地涌進加布里埃爾的眼睛。他自己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過那樣的感情,然而他知道,這種感情一定是愛。淚水在他眼睛裡積得更滿了,在半明半暗的微光里,他在想像中看見一個年輕人在一棵滴著水珠的樹下的身形。其他一些身形也漸漸走近。他的靈魂已接近那個住著大批死者的領域。他意識到,但卻不能理解他們變幻無常、時隱時現的存在。他自己本身正在消逝到一個灰色的無法捉摸的世界裡去: 這牢固的世界,這些死者一度在這兒養育、生活過的世界,正在溶解和化為烏有。

玻璃上幾下輕輕的響聲吸引他把臉轉向窗戶,又開始下雪了。他睡眼迷濛地望著雪花,銀色的、暗暗的雪花,迎著燈光在斜斜地飄落。該是他動身去西方旅行的時候了。是的,報紙說得對: 整個愛爾蘭都在下雪。它落在陰郁的中部平原的每一片土地上,落在光禿禿的小山上,輕輕地落進艾倫沼澤,再往西,又輕輕落在香農河黑沉沉的、奔騰澎湃的浪潮中。它也落在山坡上那片安葬著邁克爾·富里的孤獨的教堂墓地的每一塊泥土上。它紛紛飄落,厚厚地積壓在歪歪斜斜的十字架上和墓石上,落在一扇扇小墓門的尖頂上,落在荒蕪的荊棘叢中。他的靈魂緩緩地昏睡了,當他聽著雪花微微地穿過宇宙在飄落,微微地,如同他們最終的結局那樣,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

(王智量譯)

【賞析】

詹姆斯·喬伊斯是20世紀最重要的現代主義作家之一,因在《尤利西斯》中廣泛運用了「意識流」的創作手法,形成了一種嶄新的風格,而成為現代派小說的先驅。

喬伊斯的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由十五篇短篇小說集結而成,但它卻並非普通意義上的短篇小說匯編或選編。在作者的精心安排下,十五個短篇通過童年、少年、成年的視角刻畫出愛爾蘭的社會百態,其中包括了民族解放、宗教矛盾、婚姻愛情等問題。其中人物也形形 *** ,充滿社會各個階層。喬伊斯運用象徵主義手法,通過實驗 *** ,比如描摹心理、襯托情節以及暗示性格等,揭示人物在規定場景下的性格特點。就像喬伊斯本人說的那樣,他寫這些故事,是意圖揭露都柏林生活中的「精神麻痹」:「我的初衷,就是要書寫我的祖國精神史的一個章節,我選擇都柏林作為場景,乃是因為在我看來,這里是癱瘓的中心。我竭力將其呈現於那些漠然的公眾面前,從四個方面去展示: 童年、青少年、成年,還有社會生活。故事就是按這樣的順序集結的。」

的確,癱瘓與死亡是貫穿這部短篇小說集的一個主題。從開篇的《姐妹們》中弗林神父的癱瘓與宗教職務上的過失,到末篇《死者》中加布里埃爾對自己愛情的認識: 生者的愛情已死掉了,而死者的愛情卻因一首歌而復活,甚至根本就未曾死掉過。

《死者》作為《都柏林人》這部短篇小說的結篇,也是十五篇中篇幅最長的一個。表面上由一場狂歡化的宴會引入,並且用了大段的篇幅描寫宴會與聚餐的情形,幾乎占據全篇的四分之三,在此之後,峰迴路轉,隱晦之中突出主題,並以雪、燈光等意象作隱喻,在最後一段使主題升華,把視線落在飄落的雪花上,用一句「如同他們最終的結局那樣,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結束全篇。

《死者》和《阿拉比》一樣,帶有自傳色彩。文中加布里埃爾妻子格莉塔的初戀情人為其唱情歌的幾段實際上取材於喬伊斯的妻子諾拉的經歷。諾拉·巴納克爾早年在高爾韋時曾與一位叫邁克爾·博德金的小夥子相戀,但不幸的是,博德金染上了肺結核,不得不卧床養病。一次,由於思念,博德金偷跑出病室去見諾拉,並在大雨中為其歌唱。此後不久,病情加重,他就去世了。諾拉曾把這件事講給喬伊斯聽,這令本就在情感上妒心很重的喬伊斯心懷芥蒂。然而它也成了喬伊斯小說的素材。加布里埃爾在得知妻子此刻情緒的低沉是來自於一首歌而引起的對舊情人的思念之時,他妒火中燒,「一股陰沉的怒氣」在「聚集」,這與他之前那股「陰沉的情慾的烈火」形成了巨大反差。於是,他開始用譏誚的語氣與妻子對話,甚至提到的「高爾韋」這個地方也使他敏感,他問:「他是干什麼的?」本想在這個問題上可以占據上風,但是「他在煤氣廠工作」這個回答又使他因「諷刺落了空」而感到丟臉,他想到自己正在與一位死者較勁、比拼,不由覺得羞愧。繼而當他問到他倆的關系時,格莉塔的回答更使他感到「一陣蒙矓的恐懼」:「我想他是為我死的。」格莉塔悲傷的情緒自始至終襯托著加布里埃爾情緒的輾轉變化。

或者可以說,加布里埃爾嫉妒妻子的已故情人這一情節,其實根本就是喬伊斯自己的感受。有研究者認為,那些被喬伊斯拉來充當其小說中主要人物的無辜生靈,都是他心目中的自己的各個側面。雖然加布里埃爾這個人物的形象不像其他喬伊斯筆下的人物,例如《尤利西斯》中的斯蒂芬和布盧姆、《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中的斯蒂芬等那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他仍屬於這些與眾不同而受人欺凌的人的同類。除此之外,文章中加布里埃爾的書評、書信,對語言的熱愛,以及語言教授的身份,包括他的中分頭、戴有框眼鏡的外貌等細節,都是喬伊斯根據自身經歷而寫。甚至聖誕聚會本身也是喬伊斯兒時的經歷: 喬伊斯的父親當年參加聚會的時候,會把家裡年齡尚小的孩子託付給家庭女教師照顧,這樣聚會結束後,夫妻倆就直接去附近的旅館過夜,而不必返回家中。文中的加布里埃爾和格莉塔也正是這樣做的。

喬伊斯善於用各種象徵性的意象來暗示主題。比如《姐妹們》中聖餐杯的打碎象徵著信仰的丟失。在《死者》中,喬伊斯把加布里埃爾最後的體驗與雪聯系在一起,就如同《常春藤日》中的壁爐、《兩個浪子》中的路燈、《芬尼根守靈》中的河流,喬伊斯喜好用這一類的背景。《死者》中的「雪」的意象的使用,使人有一種擁擠與安靜的感覺。雪花最終「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飄落到加布里埃爾、格莉塔和邁克爾·富里身上;飄落到男高音巴特爾·達西和死去的歌唱家的身上,大雪使死者和生者聯系在一起,彼此共存。與活著的歌手相比,參加舞會的人更喜歡死去的歌手;與活著的丈夫相比,妻子更懷念死去的情人。

溫馨熱烈的晚宴與外面的皚皚白雪,加布里埃爾用熱乎乎的手指去摸冰冷的窗玻璃,晚宴上的高談闊論與悲慟沉靜的對往事的追憶等等,這些對比與反襯都是喬伊斯慣用的手法。

需要強調的是, 雖然因為對都柏林的生活感到失望而背井離鄉,雖然在作品中意圖揭露和諷刺都柏林的市儈作風、資產階級的偽善與偏見,但這並不代表喬伊斯不熱愛這片土地,不熱愛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 《死者》中,喬伊斯借加布里埃爾·康羅伊的祝詞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我們中間那漸漸衰老的一代人,或許有他們的不足之處,但是就我而言,我認為他們的品質中確實有熱情好客、幽默風趣和人道主義的方面。」 由此可見喬伊斯對愛爾蘭復雜的感情。這點在其後面的作品中也有所體現。

(陳岑)

❽ 怎麼評論詹姆斯·喬伊斯的短篇小說<阿拉比>啊

這不是我寫的,是格非寫的,比較權威了……當然,第一個問題不能完全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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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我從世界范圍內挑選10篇最好的短篇小說,我想我一定會選《阿拉比》。
記得有一年在廣州,我和蘇童在賓館里聊天,說起彼此珍視的短篇小說,我們不約而同第一個想到的,竟然就是《阿拉比》。我認為蘇童喜歡《阿拉比》是有道理的,因為他自己的寫作中,曾有一時期寫出了不少可愛的鄉村少年形象,我覺得那些形象是真實而令人難忘的,和喬伊斯一樣,它復活了我們自己對於少年生活的許多記憶,或者說記憶、情感和想像的片斷,而且我也覺得,蘇童的文筆與寫《阿拉比》的喬伊斯也有幾分相似,有點漫不經心,大大咧咧,但卻充滿了詩意。寫到這里,我想起了另一個有意思的話題。有一位學生在聽過我的課後,回去讀了《阿拉比》,但有一個問
題始終在折磨她:喬伊斯為什麼在《阿拉比》的開頭要寫「教士」,這個「教士」與整個故事一點關系也沒有。而且,作者多次寫到街上的房屋,寫到各種各樣的氣味,寫到燈火、雨、玻璃窗和花壇,在我的這個學生看來,作者沒有必要這么嘮嘮叨叨,完全可以更簡潔一點。她的另一個問題是,她一點也沒覺得這篇小說有什麼了不起,或者說有什麼感人的地方。我記得那天她說了很多意見,但總的來說,可以歸納為以下兩個問題,第一,作者的文筆為何那樣瑣碎(為何東拉西扯),他那樣做是否有必要。第二,這篇小說有何意義,我們閱讀這樣的故事究竟能獲得怎樣的愉悅或教益?
為了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我記得我給她講了一個小故事,我知道這個故事是真實的。

我在上海讀書的時候,班上有一個男孩老愛往金沙江路的百貨商店跑,常常買回來一些牙刷、牙膏和香皂,他並不缺少這些用品,可他總是不斷地購買這些無用的東西,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獲知了他的一個小小的秘密,他喜歡那個櫃台的女售貨員。
說「喜歡」也許不確切,說「愛情」又有點過分,他是只滿足看她一眼,最好,能夠與她說上一兩句話。當他和我成了好朋友之後,我常常看見他吃著飯,兩眼就發直,嘴裡還不住地喃喃自語:「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她說上一兩句話。」後來,知道他秘密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同學們遇見他,往往第一句話就問:「怎麼樣,金沙江路的百貨商店去過了嗎?」他也並不怎麼生氣,往往紅了臉,不聲不響地走開了。當然他最終也沒有和她說上話,直到畢業,他還是想著這個售貨員。

在我看來,這個小男孩就是喬伊斯筆下的那個「我」,女售貨員就是曼根的姐姐,而這個真實的故事就是《阿拉比》。我常常想,假如我的這個朋友猶猶豫豫地來到櫃台餞,從牛仔褲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幣,心懷鬼胎地對那個漂亮的女售貨員說:買一塊肥皂,而售貨員說,「你要買什麼牌子的肥皂?」,只消這一句話,我的朋友就得救了,他會不會象《阿拉比》中的那個少年一樣,淚水奪眶而出?

現在我試著來回答第二個問題,喬伊斯在這篇小說中也使用了他自己稱之為「卑瑣」的文體,東拉西扯,漫不經心,我覺得他這樣處理語言,是十分必要的,甚至是必須的。因為在這個故事中,我們通常意義上的「愛情」故事尚未發生,小說中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戲劇沖突,有的只是少年人憂郁而狂亂的想像或幻想。小男孩為什麼喜歡曼根的姐姐?因為他想跟她說話,喜歡她走起路來左右搖晃的辮子,喜歡她站在欄桿前被月光照亮的身影,她的棕色有碎花的裙子,身體的曲線,擱在欄桿上的手以及裙子的鑲邊。當他看不見她的時候,她的名字就是秘密的快樂的中心;他捧著聖餐杯,在做禱告或唱贊美詩的時候,她的名字也會脫口而出,繼而熱淚盈。小男孩為什麼要去阿拉比市場?是因為她第一次跟她說話時,無意中提到了這個詞,Araby,這個詞從此具有了魔力,它的音節在靜謐中隱隱回響。

喬伊斯在敘事中的漫不經心,恰好迎合了小男孩內心的憂郁和空,他「愛上」了曼根的姐姐,並沒有十分具體的理由,這種愛之所以產生,是與少年的游戲,街道的目光,雨,這些物象和環境分不開的。作者為什麼要寫到死去的教士?因為教士居住過的後客廳註定了要與曼根的姐姐的形象聯系在一起,是記憶和想像的策源地,是
觀察戀人的理想場所。簡潔而瑣碎,這是喬伊斯的敘事的特點,在本篇中,卻是恰到好處,少年的青春沖突就是那麼簡單、美妙、漫無邊際,充滿了憂傷。

❾ 寫作技巧:如何寫出成功的短篇小說

在《小說的藝術》一書中,約翰·加德納寫道,「小說的原理是,在讀者的腦海中創造一個鮮活而持續的夢。」故事,不論是短篇還是長篇,都在於要在讀者的腦海中造夢。如何寫出成功的短篇小說?下面是我為大家收集整理的寫作技巧,一起來看看吧!

如何寫出成功的短篇小說?

最接近短篇小說的定義應該是,每一個故事中都有某事發生在某人身上。人物在為了一個目標抗爭——這個目標比故事中呈現的更崇高、更重要。或多或少地,人物為此感動。要在頭腦中保持這樣的印象:一篇短篇小說要大過它的每一個組成部分。在《小說的藝術》一書中,約翰·加德納寫道,「小說的原理是,在讀者的腦海中創造一個鮮活而持續的夢。」故事,不論是短篇還是長篇,都在於要在讀者的腦海中造夢。

約翰·厄普代克認為故事就應該做到鳳頭、豬肚、豹尾。意思是,故事在開頭要使人感到驚奇,寥寥數語引人入勝;在中段得到深入展開;然後在結尾處給出富有意義的完滿闡述。

示例

欲求

我在街上看到了我的前夫,我當時正坐在新開放的圖書館的台階上。

「你好啊,我的生活。」我說。我們曾有一段27年的婚姻,所以我覺得我這么說沒錯。

可他卻問道,「什麼?什麼生活?反正不是我的生活。」

「那好吧。」我說。我對於真正有分歧的事情並不想爭論。我站起身走進圖書館,打算去看看我到底欠了多少費。

圖書館管理員表示我欠了他們32美元,而且已經欠了18年。我不想否定任何事。主要是由於我不明白這些時間是怎麼過去的。我經常想著要來還這些書,畢竟這家圖書館離我家只有兩個街區。

我的前夫跟著我來到了還書櫃台。他打斷了那個本來還有話要說的管理員。「基本上來說,」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開口道,「我認為我們婚姻的瓦解跟你從來不邀請伯特倫一家來咱家吃晚飯有關。」

「有這可能,」我說。「不過真要這么說的話,你應該記得:首先,我爸爸那個周五病了,往後咱們就有孩子了,然後我就每周二晚上都要開會,再然後戰爭就爆發了。而且咱們也不見得跟他們家有多熟啊。不過你說的對,我應該邀請他們來吃晚飯。」

我給了那個管理員一張32美元的支票。馬上她就對我信任有加了,把我的過去拋在腦後,清空了我的欠款記錄,這是大多數其他的市政和(或)國家機關絕不會做的事。

我再次借出了自己剛還的那兩本伊迪絲·華頓的書,因為我是在太早之前讀的了,而它們顯然比那個時候更適合今天的狀況。這兩本書分別是《充滿歡笑的房屋》和《孩子們》,都講述了50年前美國紐約的生活如何在27年間發生了改變。

「我倒是記得咱們的早餐還不錯。」我前夫說。我對此感到驚訝。因為我們的早餐就只是喝咖啡而已。我還記得櫥櫃的後面有一個洞,通到了隔壁的公寓。他們家經常吃甜味腌制的煙熏烤肉。這讓我們家對早餐印象深刻,因為我們從來吃不飽,而且吃得很差。

「那是因為我們當時很窮。」我說。

「我們什麼時候富裕過?」他回答。

「哦,日子不是越過越好么,我們又不缺什麼。你還上了足夠的財產保險,」我提醒他。「孩子們每年可以穿戴整齊地參加為期四周的露營,有睡袋,有靴子,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他們看起來棒極了。在冬天我們的室內溫暖如春,而且我們還有紅色的大靠墊,還有好多東西。」

「可我還想要一艘帆船,」他說,「而你什麼都無所謂。」

「別挖苦人,」我說,「你想要的話什麼時候都不晚。」

「不是這樣的,」他以一種極其苦澀的口吻回答。「反正我會有一艘帆船的,而且我有錢買得起一艘兩人用的18英尺的船。我今年幹得不錯,而且會越來越好。但是對你而言,已經太遲了。你總是無欲無求。」

過去的27年他就是一貫做出這樣刻薄的評價,就像拿著一個管道疏通機從我的耳朵下到喉嚨,然後堵在我的心口。再之後他就消失不見了,任憑那東西生生把我噎住。我是說,任憑我坐在圖書館的台階上,他就那麼絕塵而去了。

我翻著手中那本《充滿歡笑的房屋》,但是失去了興趣。我感到深受傷害。沒錯,在那一刻,我什麼也不想求、什麼也不想要。但是我確實是想要某種東西的啊。

我想要立刻變成另外一個人。我想要成為那種借了兩本書,兩周後准還的人。我想要成為那種雷厲風行的好公民,改變教育體制,要求預算委員會解決市中心的諸多問題。

我甚至還曾經承諾過我的孩子們在他們長大之前讓戰爭結束呢。

我想要成為那種一旦結合就永不分開的人,無論是對我的前夫,還是我的現任。不管是否有足夠的心性來應對這一生,最後你會發現一生原來真的並不長。這短暫的一生,還不夠你完全理解一個人的全部品質,或者聽完他那些無窮無盡的理由。

就在這個早晨,我望著窗外的大街,看著那些梧桐,這些樹在我的孩子出生前若干年被悉心種下,如今,它們已經枝繁葉茂。

好吧!我決定把這兩本書還給圖書館。這證明了當一個人或一件事對我有所觸動或者讓我有所思考的時候,我還是能夠採取適當的行動的。當然了,我看我還是更善於接受友善的評價。

格雷斯·佩蕾的《欲求》,首次發表於1974年

如何處理短篇小說的結構?

短篇小說的基本結構包括三個部分:開頭部分(人物的希望)、中間部分(人物的努力)、結尾部分(最終結果)。理論上,這三個部分是統一的,短篇小說應該盡可能地完整。

開頭部分:應該有一個最初事件使主人公面臨某個問題,這個問題使主人公產生了希望或者需求(目標)。

中間部分:主人公努力實現他或她的希望。這其間事情會變得越來越混亂(出現危機)直到抵達高潮,當然同時也就達到了轉折點。

結尾部分:有所顯現。(詹姆斯·喬伊斯語,意為對人物或情境真諦的領悟。)主人公打動人心,總算完成了任務,圓滿收場,問題解決。

在《欲求》中,你會看到開頭部分,主人公坐在圖書館的台階上,然後看到了她的前夫。她想回憶他們婚姻中的幸福部分,嘗試以這種方式搭話。這就是人物的希望。中間部分是她和她前夫的對話,以及她前夫對於這段婚姻之所以終結的結論——因為她沒有邀請過伯特倫一家來吃飯。這里有一個丈夫回憶他們早餐的小高潮。這使她提起櫥櫃後面的那個小洞,隨即引出了與鄰居家的對比:「我們當時很窮。」然後他們就說出了彼此分歧的原因:彼此的不同欲求。丈夫想要一艘帆船。這個小危機引出了最終的高潮,這就是丈夫對妻子說——「你總是無欲無求」。故事的結尾是:她重新坐回圖書館的台階上,而她的丈夫已經走遠。這次短暫會面帶來的結果是——對於敘述者也對於讀者——她接受了生活本來的樣子,然後很高興地看到在孩子們出生之前種下的梧桐樹現在已經枝繁葉茂。這就是全部的三個部分。

正如厄普代克對短篇小說的要求,故事以寥寥數語引人入勝,在中間部分得到深入展開,然後在結尾部分完美收場。讀者在心中與敘述者達成了溫暖的共識。

如何處理短篇小說中的不同元素?

學習短篇小說的第二個步驟是要考慮構成它的不同元素。成功的當代短篇小說能夠使其所有元素和諧地交織在一起:人物,情節,場景,主題,對白,想像,風格,視角,以及口吻(代表作者的看法以及價值觀)。所有這些元素以一種簡潔的方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同時每一種元素都有助於整個故事的成功。而這種成功有賴於故事中人的重要性。

《欲求》這篇文章向你展示了格蕾斯·佩蕾如何運用這些不同的元素:

人物:妻子和前夫的形象都顯得真實可信,讀者進入了妻子的內心世界,感受到了她的憧憬、她的希望,以及她的「欲求」。

情節:妻子在與前夫不期而遇中受到了觸動,回憶起了他們在一起的那些年,感到了自己的心碎,然後繼續前行。

場景:圖書館的台階——這幾個詞准確刻畫了一個有意味的地點。

主題:成為一個真實的自己的重要性,盡可能地活好每一天。

對話:故事的前三分之二是連續的直接對話,沒有加引號,但是非常容易理解。摻雜了對白和回憶的寫法使這些場景顯得非常私人化。「我倒是記得咱們的早餐還不錯,我前夫說。我對此感到驚訝。因為我們的早餐就只是喝咖啡而已。我還記得櫥櫃的後面有一個洞,通到了隔壁的公寓……」讀者跟著對話進入了回憶,接著進入了一段親密的關系。

想像:從圖書館的台階到兩本書的書名再到櫥櫃後面的小洞,故事中遍布富有內涵的意象,當然還包括現在已經枝繁葉茂的那些梧桐樹。最後,這里有一個極其富有想像力的比喻:丈夫刻薄的評價被比喻為管道疏通機,順著妻子的耳朵然後堵在心口。再之後任憑那東西生生把她噎住。

風格:佩蕾的風格很好識別,剋制、親切、語帶諷刺,同時富於同情。

視角:第一人稱,使讀者直接了解主人公的想法。

口吻:反映了佩蕾對於理想婚姻的看法,對於怎樣成為一個好公民的看法。正是因為這種口吻,讀者漸漸喜歡上了文中的妻子(也就是作者本人)。

短篇小說中的所有不同元素——包括加入的諷刺幽默元素——都以一種可以使整個故事變得完整的方式結合在一起。故事就是一個整體。這也是故事之所以成功、深刻的原因所在,因為它涉及如何對待人們的愛情和婚姻。讀者能夠在故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些極度世俗化的細節讓人感覺熟悉——去圖書館還書、甜味腌制的煙熏烤肉、市政部門種在街上的梧桐樹。這就是奧康納所說的精心設計細節的必要性,而這種設計,出於對講述者和彼此相通的人性的終極信仰,也正是為了讓讀者感到親切熟悉,正是為了讓讀者覺察不到其中的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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❿ 喬伊斯主要創作是什麼

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愛爾蘭作家、詩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後現代文學的奠基者之一,其作品及"意識流"思想對世界文壇影響巨大。1920年起定居巴黎。其一生顛沛流離,輾轉於歐洲各地,靠教授英語和寫作糊口,晚年飽受眼疾之痛,幾近失明。其作品結構復雜,用語奇特,極富獨創性。主要作品是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1914)描寫下層市民的日常生活,顯示社會環境對人的理想和希望的毀滅。自傳體小說《青年藝術家的自畫像》(1916)以大量內心獨白描述人物心理及其周圍世界。代表作長篇小說《尤利西斯》(1922)表現現代社會中人的孤獨與悲觀。後期作品長篇小說《芬尼根的守靈夜》(1939)借用夢境表達對人類的存在和命運的終極思考,語言極為晦澀難懂。喬伊斯出生於都柏林近郊拉斯加地區的一個富裕的天主教家庭。他的父系祖上曾是科可市富庶的商賈。1887年,喬伊斯的父親約翰·喬伊斯開始擔任都柏林公司的征款員一職,於是喬伊斯的家庭搬遷由拉斯加區搬遷至布雷區。喬伊斯於1888年進入「伍德小學」就讀。這是位於基爾戴爾郡的一所寄宿學校。然而四年之後,因為他的父親已經無力再負擔學費,他卻不得不離開這所學校。輟學之後,喬伊斯曾經接受過短暫的家庭教育,並就讀位於北里士蒙大街的基督教兄弟會學校。1893年,喬伊斯轉入貝爾維德中學。盡管喬伊斯一直就讀於基督教會學校,在16歲那年他卻和天主教決裂。然而,基督教哲學家聖托馬斯·阿奎那的思想卻對作家的一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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