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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一天大巴尿濕抱緊的短篇小說

發布時間: 2023-01-22 06:17:21

A. 短篇小說:二丫與摩托車

二丫當然是個丫頭,只是性格像個男孩。

二丫已經上了初中,可是愛玩愛鬧的本性依然不改。

二丫早學會了騎自行車,可是她並不滿足,已經悄悄把眼睛盯上了姨父家的摩托車。噓,不準告訴別人哦!

姨父只要出門,都要騎著摩托車。你看他,一抬腿跨上摩托車,然後左手捏緊離合器,右手捏著剎車,左腳撐在地上,然後右腳就在那根啟動桿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力蹬。每蹬一下,摩托車就會「突突」地哼幾聲,後輪處的煙筒還配合著冒出一股黑煙。只是,那「突突」聲不長久,就像水壺里的水快要沸騰時,有人撤了火一樣,「呼嘟」一聲又滅了。

但是姨父還在堅持用力蹬,總有那麼一次,發動機開始「突突突」「突突突」地吼起來,摩托車就發動了。然後,梅姨就抱著兩歲多的小女兒靈兒,坐上了後座,摩托車就載著一家人開開心心跑遠了。

二丫就在梅姨後門口眼巴巴看著,摩托車越跑越遠。因為,二丫要上學,不能一起跟著去隨便逛。而且,一個十幾歲的丫頭,總不能告訴大人,她不是想坐摩托車,而是想騎,想像男人們那樣,駕著摩托車在風里狂奔,還讓風兒把頭發吹得高高飄起。

不能說的秘密藏在心裡很久很久,都快發了酵,連酸味都悄悄冒了出來。

還好,姨父的摩托車經常停在後門外。二丫放學後在姨家吃了飯沒事干,就拉著靈兒在後門外玩。瞅瞅沒人,二丫就讓靈兒吃著蘇打餅干在旁邊看,自己則猴子般跳上摩托車學著姨父的樣子死命蹬著啟動桿,摩托也會發出「突」的哼聲,只是從來都連貫不起來。靈兒在旁邊看著二丫那一上一下亂跳的身影,也覺得好玩,總是嘻嘻笑著,經常忘記吃餅干。

二丫也知道,摩托車不插鑰匙不能發動,而且到底怎樣捏離合怎樣捏剎車自己都是一竅不通,可是二丫就是不能放過在摩托車上練腳的機會,總是樂此不疲。

一日黃昏,姨父不在家,估計去村裡誰家喝酒。二丫放學吃完飯,草草寫了作業,就急急拉著靈兒出了後門。

嘻嘻,摩托車果然就在後門外的窗戶底下停著,好像是一心一意就等著二丫來騎。二丫把蘇打餅干往靈兒手裡一塞,告訴靈兒看自己給她表演騎車的把戲去。靈兒高興地直拍手,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靈兒跑到車旁邊站好,開始當起最忠誠的觀眾。

二丫扶好車把手就坐了上去,開始有滋有味用腳蹬啟動桿。不知那天二丫是遇上過什麼開心事,還是晚飯的肉餃子給了二丫無窮的力氣,二丫那次蹬車時間格外長,也格外用力。偶爾摩托車也會發出「突突」的聲音,二丫和靈兒都會興奮得尖叫起來,然後二丫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繼續死命蹬。

猛地,不知二丫怎麼蹬了一下,摩托車就開始「突突突」地吼起來,這還不算,車子居然像沖出牢籠的囚犯,死命向前闖去。坐在車上的二丫還沒有回過神,身體早隨著車子一起向前沖,只是,車子沒有奔出幾米路,就因重心不穩身子不平衡栽在了地上。當然,二丫也被壓在了摩托車下面,雖然車子「突突」了幾聲後不再吭氣,但前後兩個輪胎也還嘩啦啦旋轉著。

二丫把腿從摩托車下費勁地拽出來,也顧不上疼,趕緊爬起來去看靈兒怎麼樣。還好,靈兒當時站在摩托車的右側方,摩托往外沖時,是貼著靈兒臉前向前奔的。如果直直朝靈兒沖過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再看傻乎乎的靈兒,她還拿著餅干看著摩托,臉上懵懵的,估計是沒看明白今天的節目怎麼和往日不一樣,在發呆呢!

二丫看靈兒沒事,才鬆了一口氣,又趕緊去扶摩托車。這時候,在屋裡洗碗的梅姨也聽的聲音不對跑了出來。梅姨居然沒有意識到剛才發生了多麼大的事故,也沒有意識到寶貝女兒差點命懸一線,只是奇怪摩托怎麼躺在地上,便費勁和二丫把車扶了起來。

二丫囁囁嚅嚅說了自己做的壞事,梅姨居然沒有責怪二丫,只是和二丫一起把車推回了屋裡,還叮囑二丫不要和姨父說這件事。然後,梅姨就帶著靈兒沒事人似的去別人家看打麻將去了,只有二丫一個人在家裡發呆。

後來,二丫也不知道姨父是什麼時間回家的,只是早上起來聽梅姨說姨父喝多了,還吐了一地,二丫就放心地去上學了。幾天後,二丫就把這事忘記了。只是,她再也沒有去後門外,給靈兒表演騎車的把戲。

不知哪一天中午吃飯時,二丫聽見姨父喃喃自語:「咦,這段時間摩托車怎麼老難騎了?方向不怎麼正,腳蹬子還是彎的,我沒有摔過啊,真是奇怪!」

二丫把碗放下,擦擦嘴巴對梅姨說自己吃飽了,要去看書,就回自己房間里去了。

一晃過去多年,二丫再也沒有碰過摩托車,只是夢依然在。那發了酵的酸都快過了頭,不過,從來沒有人去打開酵著夢的缸蓋。

二丫弟弟也長大了,小夥子眼饞別的年輕人都有了摩托車,自己就和父母說也想買一輛。男孩子想要摩托車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家裡沒有一個人反對。不出十天,一輛漂亮霸氣的豪爵就出現在院子里。

二丫看著弟弟拿濕布仔細擦車,比梳自己那頭黑黝黝的頭發還用心;二丫看著弟弟把紅色的絲帶綁在車把手上作裝飾,比給約會的女孩子系頭花還用心。

想到這里,二丫「噗嗤」一聲笑了,想啥呢?弟弟還沒有女朋友呢,和誰約會去?

雖然也有一些女孩子有意無意向弟弟示好,可弟弟好像天生不開這個竅。即使鄰居家的小妞,每天都來家裡幾趟,雖說是和二丫拉家常,但二丫知道小妞的心其實在弟弟身上。然而弟弟就是後知後覺,沒有任何反應。雖然二丫也打著趣告訴弟弟小妞的心思,弟弟卻說別瞎說,人家沒有那個心!

哼!誰沒有那個心誰知道,真是的,沒有一個人入你的眼,難道你還能領回一隻天鵝來?真是!

五月的一天傍晚,弟弟悄悄拉二丫到屋裡,他抓著頭皮很不好意思地和二丫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自己已經和人家交往了一陣子了,女孩子和自己很對眼。

二丫捶了弟弟的肩膀一下,笑著說:「你小子厲害啊,不聲不響就找上女朋友了,現在才和老姐說,肯定想求我幫你辦什麼事吧?說唄,姐定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弟弟撓著頭皮說,最近農忙,女孩子父親身體不好,弟妹還小,自己想開著家裡的打麥機去她們家幫忙,問二丫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畢竟,多個人手多把力。

二丫知道事關弟弟終身大事,自然拍著胸脯答應了。只是,每天來回如果開著打麥機,那速度不快不說,光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也能把人吵死,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弟弟說那也沒辦法,自己倒想把摩托車也運過去,可惜一人不能當做兩人使,只能算了!

二丫心裡那個發著酵的缸蓋好像一下子被掀開了,她想都沒想就說:「我給你騎過去!」

弟弟直接否定了二丫,乾乾脆脆地告訴她第二天還是坐著自己的四輪車兼打麥機一起去吧,雖然不好看,至少安全省心。

二丫犟脾氣上來了,拖著弟弟去院子里,讓他教自己怎麼騎摩托,否則,第二天自己就不去幫忙了。

弟弟沒轍,在院里指著摩托給二丫講了怎麼發動怎麼停車,但那眼神里滿是無可奈何和不相信,明擺著只是為了拉二丫這個勞動力才不得不這么做而已。

二丫一不做二不休,讓弟弟把車推出院子,自己要在門口的街道上親自試試,免得只會紙上談兵。

說來也怪,二丫第一次上去就冷靜地發動了車,只是離合放開的時間把握不好,車頭居然是向上猛地一躍才往前沖的,但二丫最終還是制服了摩托車,還在街道上慢慢騎了好幾個來回。直到心裡有了底,二丫才停了下來。

二丫看著目瞪口呆的弟弟,自己得意地一笑,又捶了弟弟一拳,告訴他就這樣定了,明天出發!

第二天早上,姐弟倆都早早起了床忙活起來。二丫問清了女孩子的村莊,以及房子的位置,就騎著摩托車先出發了。反正自己不敢騎太快,一會兒弟弟肯定能攆來。

二丫的村子離國道不遠,所以出了村很快就上了平整寬闊的柏油路,雖然有來來往往的大貨車,二丫也不怕,平時騎自行車早就把膽子練出來了!

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二丫騎著車在風里感覺好涼快。二丫試著把油門加大,車子就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駿馬,蹭地騰雲駕霧飛快沖起來,二丫多年前想在風里飛揚的頭發,終於迎風飛了起來。這種感覺與騎自行車太不一樣了,這才是真正的御風而行,任意馳騁啊!速度與激情在這個早上,在飛馳的摩托車上,在青春無敵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丫身上,徹徹底底地上演了!

只是,二丫騎得太盡興,早忘記了等弟弟一起去這回事。等騎了幾十里,女孩子那個村莊出現在眼前時,二丫才發現,自己應該已甩了弟弟好遠了。等還是不等他,二丫很快決定不等了,進村。

女孩子這個村子比較大,是個長條形,弟弟說女孩子家好找,最西頭。也就是說,進了村子沿著街道一直走到頭,她們家就到了。這么好記的位置太容易找了,二丫騎著車一頭就沖進了村裡。

咦,不對!這街道,和國道可真不能比。街道是泥土路,本來哪個村子都一樣,二丫是有心理准備的。可是這個村的路還是有點怪,不知什麼原因土路不是平平坦坦的,路面兩邊是條條壕溝深深凹下去,中間卻是一道長楞高高扭曲著凸起,整個路面橫著看,就是波瀾起伏的太平洋海面唉!(嗚嗚,後來才知道,這個村子裡每晚都有大貨車偷偷通過,就為了繞過國道上的一些收費站,卻把村裡的路面壓成了面癱。)

那桀驁不馴的豪爵遇到這路面,一下子沒了脾氣。本來豪氣沖天的二丫,在這路面上直接就傻了。可是車子已經沖到了壕溝,速度還不慢,如果認輸停下來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二丫還真不願意。最後,二丫一咬牙,硬著頭皮在太平洋的波瀾里小心翼翼地挺進,沒有了速度,沒有了激情,全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如果街道只有二丫一個人也行,要命的是農村的老人都起得早,迎面動不動就有一個老人挑著籮筐慢悠悠地走過來,而且離二丫還很近很近。

二丫心裡根本算不出車子與行人之間的距離,好幾次眼看就要迎面朝著人家撞過去,還是二丫死命喊著「讓開讓開快讓開,我是才學會騎車的,」對方才好像剛從睡夢中被地震驚醒一般,趕緊往路邊匆匆閃去。那身手,彷彿身藏絕技的武林高手被迫現形,個個都敏捷得很。只是,面對大早上入侵村寨的豪爵和二丫,他們實在弄不清是何方神聖!

二丫才顧不上解釋,只是手心冒著汗還緊攥著摩托的把手,在和太平洋的波瀾一心一意作戰。身後揚起的塵土陣陣彌漫,被驚嚇了的老人最後只是喃喃兩句罵語又該幹啥幹啥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街道的房屋才有了盡頭,二丫在最後一座房子前把摩托車熄了火停了下來,人早就變成了剛從五行山下爬出的猴子,渾身上下都是灰塵。

那家屋裡的女主人正好出門倒洗臉水,看見二丫便熱情搭訕問二丫想找誰。二丫還好記住了女孩子的名,一問,這就是女孩子母親。人家趕緊把二丫拉進了屋,還喊著女孩子讓她去打水,好讓二丫洗一洗。

哇,一個著白衣裙的女孩子應聲過來,二丫一看就知道,這絕對是未來的弟媳。沖這俊模樣,和這份溫婉端莊,二丫覺得再來十次速度與激情,都值!!!

歲月匆匆,二丫也成了家,還有了可愛的孩子。那發過酵的摩托車的夢已然見過空氣,鼓起來的氣泡慢慢縮小,又慢慢縮回了現實的殼里。二丫,也開始踏踏實實做妻子,做母親。

只是,和孩子在一起還不夠六個月,二丫就得給孩子斷奶並和孩子分別,因為二丫要上班了,而且單位離家還很遠。

忙忙碌碌的白天還好,畢竟手邊有做不完的事。然而每一個寂靜的夜裡,二丫腦子里除了孩子還是孩子。從來沒有流過淚的二丫,開始用淚水填補相思。然而,淚愈流愈多,相思愈積愈濃,這是一段恨不得時光長了腳能跑就趕緊跑的日子。

到了周五下午四五點鍾,愛人會騎了摩托車來接二丫,然後載著她一起向家的方向飛馳。

回家的路太長了,愛人一個人騎完全程太累。他也知道二丫那男孩子的脾性,於是就忽悠著二丫,讓她騎三分之一的路程,自己騎三分之二。這樣,二丫也過了車癮,自己還樂得在後座休息一會兒。

春夏秋冬,回家的路上沒有賞過花,卻見過月,還常和風雨打打交道。

一個周五,兩人准備回家時已覺天氣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但二丫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要求上路。

這次愛人不敢再讓二丫騎車,怕她騎得慢路上耽誤功夫,自己跨上摩托車等二丫坐好就一路狂奔,恨不得一口氣沖回家裡。

可是車子再快也沒有老天那張臉變得快,兩人還沒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烏雲就氣勢洶洶壓到了頭頂,還伴隨著毫不講理肆虐著的風。

原本因為天熱穿著短袖的二丫,瞬間覺得冷嗖嗖的,趕緊抱緊愛人的腰,渴望從他身上得來些暖氣。

摩托車在狂風中艱難挪移,像極了醉酒的人的搖搖擺擺。公路兩邊挺拔的楊樹,平日里站得筆直,還目不斜視。如今在暴風的糾纏下不再矜持,也左搖右晃起那婀娜的身子,一會兒相鄰的幾棵樹枝枝葉葉絞在一起,彷彿在聚頭商量一個重大的機密,一會兒又「刷」得一下分開,好像孩子們過家家鬧崩了在發脾氣,有的瘋子一樣撲向路面,有的則賭氣般倒向路後的農田裡。

二丫嚇得抱緊愛人不敢吭氣,她好怕哪一棵樹禁不住風的折騰,「咔嚓」斷了砸向兩人。愛人更是慘不忍睹,狂風捲起的灰塵一陣陣彌漫,他經常看不清路面的坑坑窪窪,摩托車一會兒跳一個坑,一會兒再跳一個坑,他只是咬牙切齒小心翼翼保證車子還能從坑裡跳出來就行。

不知在這段魔鬼之路上走了多久,才脫離了著了魔的楊樹的威脅。風似乎小了一些,路邊的楊樹也被灌木代替。只是,烏雲更厚,更低!愛人加大油門,趁機又趕了一段路程。二丫也微微坐直身體,略微喘了一口氣。死裡逃生的感覺,居然不是哭泣,而是慶幸。

可是,不知什麼時候,雨還是來了。大滴大滴的雨,最初只是零零散散地砸在頭上、身上、車子上,二丫能聽得到雨滴墜落的聲音,更能感受到直刺心間的涼意。可惜,臨走時太匆忙,沒有拿傘,也沒有帶雨披。

約摸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吧,雨終於還是大了起來。不是瓢潑,那樣子的話老龍王還讓人喘口氣。兩人感覺就是騎著車在瀑布里穿行,雨水劈頭蓋臉地灌下來,人根本睜不開眼喘不過氣。天彷彿在一剎那就黑了下來,兩人和車都像螞蟻一樣在風里搖搖擺擺,東倒西歪。二丫不知道公路上還有沒有其他的車子行走,只覺得兩人已經行走在地獄,她只是死死摟著愛人的腰,他帶她去哪裡就算哪裡。

還好,愛人發現路邊有一處正在修建的工廠,沒有大門,他就把車扔在路邊,拉二丫跑到裡面去避雨。

兩人站在屋檐下,渾身已經濕透,都冷得不住發抖,但是看看昏黒的雨幕,又覺得好慶幸,終於不用在雨里淋。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小了,漸漸停了。二丫和愛人從廠子里跑出來,騎上摩托繼續往家裡趕去。

夜幕降臨,當兩人滿身泥水出現在家裡的時候,二丫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哭一場了。但,寶貝女兒正好朝自己看過來,二丫那咧著的嘴居然迅速向上翹起,形成了一個最完美的弧度。

匆匆換了干凈的衣服,二丫早和愛人搶著抱女兒,看女兒撅豬嘴做游戲了。風雨,都被關在了門外!

二丫和愛人在家與單位的公路上又騎著摩托車奔波了好幾個春秋,不同的季節上演不同的故事,但故事的獎品永遠是家裡最愛的那個小東西!

多少年後,二丫和孩子回鄉依然走的是同樣的路,她還會給孩子講起哪個地方當年楊樹密集,哪個地方自己曾經避過雨。不過故事講得輕描淡寫,孩子也不大往心裡去。

孩子倒是對二丫提起,當初因為大意,二丫和愛人只顧邊說話邊騎車,卻不注意讓裝有從家裡帶出的衣服和小米的紙箱開了口,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邊走邊掉,最後一樣不剩的故事很有興趣。孩子樂得咯咯直笑,還說二丫和爸爸真笨、真有趣!

孩子還說,摩托車是個神奇的東西,自己長大了也要騎。

二丫卻說不行,你以後一定要當淑女……

B. 短篇小說 | 《挽回》

那天晚上,在一條了無人跡的街上,一個形神落魄的男人在路燈下來回踱步。他時而抬起低下的頭瞟一眼大街對面那些用光滑的瓷磚鋪砌在外牆上的房子,整齊排列得就像城牆上的垛口,上面的窗戶大都是黑洞洞的。

他的心思被裹在一種旋律中,喉嚨里卻只是發出莫名低沉的聲響,似乎那是激情與克制之間的掙扎和較量。大街一頭駛過一輛摩托車,等到靠近的時候,他只看到一束揚起的長發和一張被口罩遮住的臉龐,那冷漠的眼神就像一隻海底生物在你面前飄過一樣。

他搖著頭嘆氣,大聲朝那背影喊道:「你要去哪兒,阿茹?」

那車又掉轉了頭回來了,「啊,我還以為是個什麼奇怪的人。」

她把車停在那棟房子旁邊,邊打開車庫的門邊說道。

那男人沒有說話,幫著她把車子推了進去,出來時,阿茹站在旁邊看他。

「你有什麼話要在這里說,還是要上去?」

「我想看看她。」

「說不定她還不想見到你。」

她鎖上了門,便走進樓道。

小月蜷伏在一張靠近客廳里側的小布沙發上,聽著樓下的說話聲,身體縮得更緊了,旁邊的窗開著,窗簾仍舊是耷拉下來,中間只有敞開的一條縫,外面光線透過那裡照在地上。突然風灌了進來,把窗簾吹得直打響,那男人走進來搜索著屋子,像盲人一樣用茫然的眼神四顧,叫了她幾聲。

「你還讓他進來幹嘛!」小月的聲音憤怒且顫抖。

「他就一直在下面等著我呢。」

然後燈被打開了,阿茹站在門口撇著嘴無奈道:「你們的事我不管了,天天聽著頭都疼。」

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了一瓶玻璃罐裝的牛奶,躊躇了一陣又拿了一瓶汽水出來。

「喝這個冷靜一下吧。」

她把汽水順手放到男人跟前的茶幾上,自己則走到窗前,身子嵌進窗簾的夾縫中,愜意地喝著那罐牛奶。

「冷靜……冷靜!他就一直那麼冷靜。」

男人蹲坐茶幾,整個上半身低垂著,拿起汽水喝了幾口,放了在地上,憋緊了的嘴唇突然張開:「你想想……」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腦海中過濾著之前他在這里說過的一些話,感覺到那些曾經讓他能奪回些什麼的話語彷彿都已沉到海底。直接說點什麼的吧……別想得到什麼好處,他想。

「你想過要回去嗎?」他問道,

小布沙發里沒有傳出回應。他轉過臉望著在窗邊喝牛奶的人,希望得到一個眼神的支持,然後又重復了一遍。

「不,一下都沒有想過。」小月把臉埋進懷中的抱枕,兩只手死死抓著它,肩膀聳動著。

「我知道你是要懲罰我,如果你覺得還不夠,可以回去再繼續這樣,我現在隔一天乘火車來回這里那裡,錢都花多少了你知道嗎?你是在哭嗎?」男人站起身來向她走了過去。

「走開!」她抬起赤紅的臉呵斥道。

男人走開了,他很想大聲叫罵一句,但想到這里不是一個自由發揮的場所,便恨及一切似的撅起嘴巴,拿起汽水一飲而盡。他看著廚房裡面反射著亮光的金屬器具,然後環視整個客廳,這一個多月以來,似乎都沒發生什麼變化,甚至所有東西擺放的位置和角度也一樣。誰能受得了這樣呢?

「換作是我,我是不會像你這樣的,」他憤憤地說道,「換作阿茹她也不會這樣。」

「是嗎?阿茹是你你會怎樣?」

阿茹沒有回應。

「我下次過來要隔一個星期了,我明天要出差。」

「那你叫我回去干什麼?」

「你是想回去的吧?下星期我來接你。」

「我不想回去那個地方。」

「一個人悶在這里會發瘋的。」

「這里有阿茹在。」她大聲叫道。

阿茹坐在窗檯出神,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疑惑道:「你剛說什麼?」

「你們都希望我走是嗎?」

「別鬧了,我看你再不回去他就真的沒法維持生計了。」

「我也知道,沒人逼他這樣。」

「隨你的吧。我先去睡覺了。」

現在大廳上只剩下他們倆。沉默了半晌,男人突然輕聲說了句「我累了」,便躺倒在長沙發,用外套蓋著頭,聲音隔著一層衣服:「就讓我這里睡一晚吧。」

小月沒有回應,她突然站起身來,隨手抓了一件東西砸在他頭上,然後離開了客廳。

在高速公路旁邊的服務區,一對男女各自沿著人流從廁所里走出來碰面,然後走進了商店的後門。隔著長長的落地玻璃窗,他們看到一群舉著旗子、戴著清一色鴨舌帽的年輕人在其中一輛大巴前面圍成一圈。他們叼著煙,互相比劃著手勢,指尖落在他們手中的文件上,煙霧彌漫在他們頭頂上的夜空中,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伸著腿坐在旁邊的小矮凳上,假裝聽著他們說話,目光卻跟隨著這對男女從後門慢慢移到前門的櫃台處,滿臉疲態的售貨員清點著面前的零食和汽水,又從下面抽出了一包香煙。

「那條路肯定走不了!上次一個大浪潮沖上來岸,這輛所謂的德國車就直接拋錨了。」圈子中的一個矮胖的導游朝著在空地上閑逛的領頭司機喊道。

等到他們又重新俯下頭討論的時候,司機才遠遠回話:「台風沒到,這事誰也說不定。」

「老大,你去跟著他談一談吧。」矮胖的導游把汗濕的手搭在這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肩上。

「你放心,他不會在這事上再犯錯誤的,」他站起身來,用手揉搓了幾下膝蓋,「倒是其他事你們更應該關心一下。」

老大又轉過臉去看那對男女,他們仍在商品架之間徘徊,不願意出來。

「那事犯不著我們操心啦,總會有人去治一治他。說來奇怪,又是那個旅客,不知道他怎麼總能跟到她。」

這個女生一經提起,又成為了這群人討論的焦點,他們大多數都是她同校的學生,恰巧都對她有著不同的想法。她從商店裡緊鎖著眉頭看著那群人用壓低聲音的姿勢說話,旁邊的男人聳動著肩膀,對這個被他稱呼為「小安」的女生重復說了幾句話。最後一刻他們才上了車,向坐在前面的老大道了歉,在過道上,那男人一直狠狠盯著夾在最後排中間的那個旅客,女孩則默默低頭挨著男人的後背。

看見濃密的黑雲逐漸壓低,老大把毯子蓋在腿上,他預感到病痛又要開始折磨他了,還有那個女孩,也會折磨他。他記得上一次她對他惡狠狠說話的樣子,她離開後聲音仍在他的床榻邊回響著。還有最初她進入導游這個行列的時候,時常興奮地跟他談起她的校園事跡。「你本應該去做些別的事,比如好好當個主持。」他很早就開始勸她,但她不願意聽這些。

進入市區後,雨點開始瘋狂砸在車窗上,這輛大巴與同行的車輛在一個岔路分道而行,獨自駛上了一條寂靜的林蔭道。不久後消息傳來,駛進濱海大道的大巴又給潮水攔住了,結果這輛大巴搶先了幾個小時到達酒店。

老大到了酒店倒頭就睡著了,後來那個矮胖的導游過來敲他的門把他叫醒,說他怎麼完全睡死了,這里遇上了點麻煩。他沒說是那個女孩的麻煩,他只說,只有老大你來才能處理。

在酒店門前的鐵軌上停著幾節裝著濕漉漉的煤渣的車廂,一個滿臉蒙灰的人對站在煤渣上的人破口大罵,但風仍不斷把煤渣揚到他身上,所以也只好帶著一身煤灰躲進酒店裡,像個影子似的穿過聚在酒店大堂里的人。他跑上旋轉樓梯,往下看到一個癱坐在沙發上的旅客猛地直起身來說:「沒所謂,我可以加錢,但你不能收我兩份的錢。」

那對男女離不遠站在旅客面前,他們都沒再說一句話。

「有這樣當導游的嗎?你看他們這點事都不會處理,」那旅客又轉過去向前台昏沉沉的經理說道,「你們可以去搞清楚看看,那樣子到底能不能住。」

老大扶著樓梯走下來詢問經理,站在前台悄聲說了幾句話後又走上去了。他站在樓梯的陰影處和那個灰臉人默默對視著,下面傳來女孩哭泣的聲音。灰臉人問能不能到他房間沖個澡,他答應了,然後靜待著一場男人之間的纏斗。

從那以後,小安消失在了他的視野當中。

一天晚上,他坐在辦公室里寫著辭職信,那個矮胖的導游憂傷地在他旁邊一口口地灌著酒,說:「原來是你偷偷付了錢,我就想……」

C. 年輕人必看的經典短篇小說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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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的美好在於兩位污穢的主角在虛情假意後竟發現了真正的愛情,如同我們生命里見過的人,甚至就是我們自己,不如電視劇里俊男美女,但是人都有機會的,有機會獲得真正的愛情。

3.凱瑟琳·安·波特《正午酒》

這 篇小說在國內很少被人知道,凱瑟琳·安·波特在美國也以風格化的女作家著稱。這篇幾乎是她最好的,但因為是中短篇,不能獨立成書,似乎看過的人很少。這篇 小說所講的是,一個農場主接納一個沉默的男人來農場打工,長工什麼都好,勤勞,手藝很棒,但問題是在於他太安靜。幾年來,除了干農活,幾乎不說話。農場主 一家受益於這位長工,生活有了起色。一天,有個陌生的男人來到農場,一看就不是個好人,他是所謂的賞金獵手,吐露出這位長工是個精神病人,曾殺過人,逃跑 到這里來。農場主厭惡這男人,試圖把他趕走,不巧的是,長工這時出現了,討厭的男人試圖抓他,並向他逃跑的背影開槍。農場看到那個逃跑的長工,他的背影如 此無辜和無助,這個可憐的人需要幫助,於是舉起斧子,砍向開槍的男人,同時,槍也響了。故事的最後,農場主帶著妻子,走在鄉村,試圖跟每個人解釋,他是為 了保護長工才砍死男人的,法院也判他是過失殺人。但是即便這樣,鄉民還是不願再親近他,甚至連兒子都懷疑他會再度殺人。

這個故事的美妙之處在於它用了兩個殺人故事套起來,一樁意外如何毀掉人生,不管你多麼努力,命運就是如此安排,人生啊,就像正午的酒,你早上起來,神清氣爽,可是不到中午,你就把全天的酒都喝完了,這就是正午酒。

4.愛麗絲·門羅《熊從山那邊來》

我 在很多場合跟人講過這個故事,得到的結果都很好。很少有人主動去看門羅的小說,因為寫的復雜,看不懂,很悶,種種原因讓他們放棄了閱讀門羅。《熊從山那邊 來》是個典型門羅故事。大概是說,一對老夫妻,妻子突然老年痴呆,丈夫只得把她送到養老院去,每周去陪她。可是她慢慢地失憶了,不再記得丈夫了,更麻煩的 是,妻子突然愛上了養老院的另一位老先生。她恍如少女,因為戀愛而開心。她的丈夫非常痛苦,不僅因為深愛的妻子愛上了別人,也是因為她竟然忘記了他。這時 候,與妻子熱戀的老先生的太太不滿意了,想把丈夫從養老院接出來,阻礙他們的戀情。丈夫著急了,決定與這位老先生的太太談一談,請她不要接走自己丈夫,讓 妻子和他繼續快樂的在養老院生活。

那天她的丈夫和他的妻子,兩個奇怪的人在屋子裡聊了 聊。這位妻子非常怪,提出了一個交換,如果丈夫可以和她約會,那她就不把自己的丈夫接走。丈夫鬱郁離去,一直在考慮,最後他決定答應她的要求。就在答應之 前,他去養老院看自己的妻子,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妻子因為老年痴呆,竟然突然忘記了與自己熱戀的老先生,又記起自己的丈夫來了。

這只是個人生的瑣碎故事,卻被門羅寫的波瀾壯闊,關於疾病,衰老和愛情,日常生活里的驚心動魄,好看極了。

5.馬爾克斯《禮拜二午睡時刻》

我 曾反反復復讀過《禮拜二午睡時刻》,這是本短篇小說集子,裡面我最喜歡的就是與書同名的《禮拜二午睡時刻》。馬爾克斯寫的真好呀,一個炎熱的小鎮上闖入了 一個小偷,被人打死了。小偷的母親坐火車來到鎮上領屍體,一言不發,就像沒有歉意也沒有哀傷,關於貧賤的尊嚴、炎熱的天氣、倔強的傲慢,我喜歡它超過了喜 歡《百年孤獨》。

就像馬爾克斯在《上校無人來信》中寫的到的,窮途末路,沒有飯可吃的時候,人吃什麼呢?
適合年輕人看的小說
1..塞林格《逮香蕉魚的好日子》

如 果不加節制,我會把塞林格的《九故事》直接寫上來。這本書里的九個故事,每篇都是一流的短小說,最後再加一篇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那麼我的 Top10就完整了。我是如此的喜歡塞林格到了不理性的地步,早先的時候我最喜歡《愛和凄楚,獻給艾絲美》,這個故事就是凍雨夜的小火苗,濕冷而溫暖。後 來我看了幾遍後,發現我還是更喜歡《逮香蕉魚的好日子》,不分高下,就是單純的更喜歡。

《逮香蕉魚的好日子》講的是一個時髦的姑娘帶著從戰場回來的未婚夫度假的故事,兩人感情正好。故事一開始,就是電話鈴響了很久,幾乎快要掛掉的時候,姑娘才接 電話——她不是那種電話一響就慌慌張張接起來的女孩,而是那種要等指甲油快乾的時候,才慢吞吞接電話的人。我十分喜歡這個細節,它是標准塞林格式的。

電話是姑娘的母親打來的,關心女兒的假期,問她和未婚夫還好嗎?剛從戰場回來的人好像都很奇怪——女孩漫不經心,就說很好,母親擔心他們度假時,未婚夫還帶著一支槍,女孩叫她別擔心,一切都挺好的,不是嗎?未婚夫從戰場上活了下來,美好的生活即將開始。

這時未婚夫正在沙灘上,遇到了一個小男孩,他的母親似乎玩去了,留他在沙灘上。未婚夫與男孩說話,告訴他今天天氣真好,是逮香蕉魚的好日子,男孩問什麼是香蕉魚啊,未婚夫說就是一種長得像香蕉的魚。兩人聊了很久,男孩真的相信有香蕉魚的存在。

兩人分手後,未婚夫上樓,對准自己的頭開槍自殺了。

我喜歡這個故事是因為它從未寫過人要帶著傷痛生活,而如此冰冷地展示了這個主題,塞林格又忍不住諷刺了男人和女人之間交流的不可能,關於美好的生活假象,試圖構建只有孩子的世界的野心。是啊,人多孤獨呀,我們寒暄,聊天,遞給彼此一支煙。沒人知道,這幅皮囊下,有一顆破碎的,正在哭泣的心。

2.奧康納《好人難尋》

奧康納就是教科書級別的作家,她寫的短篇,每篇的結構都精巧合格,打一百分!其中以《好人難尋》最完美,按照標題,裡面寫如何將一個“好人”老太太推向地獄的故事。

這 位老太與兒子全家想要開車出門到佛羅里達旅行,她自認是個好人,得體又優雅,批評兒媳婦的著裝隨意。她想要是出了車禍,人家看到她的屍體時也知道她是位優 雅的老太太。旅途中她一路喋喋不休,欺騙孫子路途所經過的某幢古宅有藏寶,兒子為滿足孩子的好奇心,驅車前往卻在崎嶇土路上翻車。老太太假裝受傷,想勉於 責難。這時他們一家遇上劫匪,老太太驚呼曾在報紙上見過這劫匪並叫出他的名字。這一舉動讓全家死於槍口之下。在老太太被殺之前,她反復跟劫匪訴說,我知道 你是個“好人”,並勸說歹徒祈禱。歹徒三槍殺掉她之後說:“她會成為一個好人的,如果每分鍾都有人朝她開槍的話。”

這實在太好笑了,好笑得有點像科恩的電影,奧康納所寫的角色,大多都是自認虔誠,手持上帝訓誡的偽善者。他們在日常生活里僱傭黑人,又暗地裡鄙視他們沒有邏輯,好吃懶做。他們行“善”,又為惡所控。

這種復雜與曖昧直接戳痛讀者——你的偽善一毛錢都不值。這也回答了一個哲學問題,什麼是惡,惡就是沒有善。畢竟奧康納可是個愛生氣的女人,她是那種為了一件事生氣,就要生氣一輩子的女人。
熱門的短篇小說
01.福克納《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

免 不了要談到福克納,他和海明威像是一對死對頭。海明威說他是個南方的鄉巴佬,福克納說海明威:“人們不知道他使用過一個需要讀者去查詞典的字。”——海明 威老師引以為傲的簡潔、有力的寫法,被福克納說成沒文化,他回應:“可憐的福克納。他真的以為巨大的感情需要巨大的字?”

福 克納寫短篇少,長篇多,但是這篇《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寫得好看極了,在美國南北戰爭後的南方小鎮,鎮上有個老處女,她就是愛米麗小姐,大家提起她都 覺得古怪極了,她從不出門,從不納稅,納稅官上門催繳,她說,她的家族從不繳稅,這曾是他們的地方。是的,在南方,森嚴的等級制度和種族隔離,讓愛米麗小 姐變成了這樣一個人。她年輕時,有機會像正常女孩一樣戀愛結婚,但變化的時代和不肯變化的家族阻止了她。在她父親過世後,她就變成了古怪的老處女。可就在 這時,她愛上了一個包工頭,也是個北方人,這對她來說是了不起的進步,畢竟,她可是南方貴族的小姐。可是包工頭無意與她結婚,鎮上的人發現當鐵路修完,他 就消失了,感嘆愛米麗小姐真的要一輩子當老處女了。40年後,愛米麗小姐過世,人們撬開她宅子的大門,發現包工頭並沒有消失,而是被愛米麗小姐毒死了,屍 體就存放在愛米麗小姐的床上,結婚的用具齊全,全是新的,愛米麗小姐每晚都在這里睡覺。

02.羅貝托·波拉尼奧 《地球上最後的夜晚》

推薦波拉尼奧的短篇小說其實很困難,他的短篇小說情節很少,很難說有完整的故事,但閱讀這本短篇小說確實是為我帶來了全新的閱讀體驗。與其說是體驗,不如說是震撼來的直接。波拉尼奧以《2666》而著名,他的短篇小說很少被人提起。

這 本短篇小說,雖然是獨立成篇,但是主角好像都是一個人(也許就是作家本人),隨父親旅行的少年,給著名作家寫信的未成名作家,一個心碎的女人的男性好友。 他描寫了很多夜晚,就像是世界到了盡頭,月光之下也無新事——但他講故事的語氣實在太迷人了。書中有一段,寫男人和女人開車,女人的丈夫似乎超車過去了, 他們倆停了車,“車子停靠在路邊了。我打開了車門,下車。天還沒全黑,但已經不是白天。我周圍的土地、公路兩側的山丘,已經是深黃色,我從未見過的深黃。彷彿那亮色(不是亮光,而是顏色)滿載著我不知道的什麼東西,但很有可能是永恆的什麼。”

波拉尼奧寫的是什麼呢,是地球上最後一個夜晚,是世界盡頭的永恆呀。

03.海明威《在異鄉》

海 明威應該有更多短篇入選的,比如《白象似的群山》、《一個干凈明亮的地方》。但是我偏愛《在異鄉》,裡面寫一個在戰爭中受傷的大兵在米蘭接受治療,在醫院 里遇到了幾個同樣受傷的上校,堅稱男人不應該結婚,他怒氣沖沖地說,“不該,就是不該。即便一個人註定要失去一切,至少不該使自己落到要失掉那一切的地 步。他不該使自己陷入那種境地。他應當去找不會喪失的東西。”後來才發現,他的妻子生肺炎死掉,上校的悲痛全變成了對命運的憤怒。這個大兵不知道是不是應 該憤怒,對戰爭,對命運,對所有的一切,他只是隱隱地感受到了哀傷。

他 走在寒冷的米蘭,深秋時分,華燈初上,沿街看看櫥窗很愜意。店門外掛著許多野味:雪花灑在狐狸的捲毛上,寒風吹起蓬鬆的尾巴;掏空內臟的僵硬的鹿沉甸甸地 吊著;一串串小鳥在風中飄搖,羽毛翻舞著。這是一個很冷的秋天,風從山岡上吹來。他路過一座橋,遇到了賣栗子的小販,把買的熱栗子放進大衣口袋,暖著手。

似乎沒什麼不對勁,但是一切都對勁,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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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情人 (短篇小說)

文/Flyingstraw



她悶坐在車後,一聲不吭。她並不知道有的女人不說話的時候反倒讓人覺得精彩。

一直忙於和她丈夫熱聊的他就這樣在她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終於回過頭來對她說,「你知道我和你丈夫是患難之交,我們都屬於落難之人。」

這個故事她知道,在他入住他們家之前,她丈夫就將他們怎樣認識的事告訴了她。

她不想說話。看著他們熱切的交談,她突生被冷落的妒忌和怨氣。她對自己無名狀的心緒不安和生氣起來,而她對此的最極端表示形式就是沉默不語。

果然,丈夫對她的反常舉動作出了反應,路口等紅燈時回頭問候她道,「你怎麼不說話呢?」丈夫不會心理分析,他也不懂心理分析,他總是簡單地處理她。她的沉默是她生悶氣的極端形式,是她的無聲抗議。

那天當丈夫帶著他的朋友回家來時,她突然就對他們對她的熟視無睹不樂意。在大廳的樓道上,她看著他們一起走進來,說說笑笑,就開始妒忌。站在樓台上,她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竟然就對丈夫沒有把她放在顯明的位置上認真介紹她沉鬱起來。她是一個在感情上高度敏感的女人,而丈夫卻生性麻木,這讓她時不時地生氣。

骨子裡,她有一種控制欲,而這種控制欲的對象首當其沖就是丈夫。以前對丈夫的各種說不明道不白的控制欲都是針對女性,現在她居然對他身邊的男性都容忍不了。

而她心理越是緊張的時候,她的言語卻越是顯得輕描淡寫,她用方言低聲說,「你知道我不喜歡北京人。」她丈夫滿臉狐疑地看著她,似信非信地低聲說,「友好一點,不要那麼多怪脾氣。」

不知是否有意奉承,她看到他側臉對她丈夫說,「你太太看起來真年輕。」

這一句話讓她覺得意外,但好像也挽回了一點她對他們的不滿。她的心裡不再綳得那麼緊了。



在超市打工的丈夫每天一早就去上班了。超市的工作時間很長,丈夫常常要晚上才回家,她發現自己竟成了每天必須要面對丈夫朋友的人。本來心裡就只是把丈夫的朋友當做一個暫時的租客,這天天的面對到時就生出一些麻煩來了。

也許丈夫的的朋友無意之間將自己也當成了主人。那天當他試圖阻止地下室的租客到廳裡面來看電視的時候,他那種無禮和傲慢的態度觸怒了她。她對他北京人那種特有的優越感忍無可忍。她是房東,她才有權利決定房客可不可以到她的廳里看電視。她讓進來那個被他吆喝離開的可憐的福建孩子,讓那孩子和他們一起看世界盃。

事後他以丈夫朋友的身份提醒她,她不應該讓房客到家裡的廳里看電視。 看著試圖指點她的年輕人,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他的父母對他的期望並不比你父母對你的少。」言下之意是,你並不比他珍貴,你可以在這里看電視,他也可以。這是她眼裡他的位置,這讓他非常吃驚。他以為自己是她丈夫的朋友,他應該和別的租客有區別。可是她顯然沒有這么想,她居然把他和別的租客放在同一個位置上,而且用這種直言不諱的方式,這讓他很不舒服。

第二天晚上,丈夫告訴她說,他朋友有點怕她說她厲害。她心裡冷笑了一下,怕我,是他自己有問題,欺小凌弱。丈夫又沒有忘記叮囑她,朋友只是在這里借住一段時間,而且人家給了房租的。她心裡想我又沒有想把他怎麼樣,只是看不慣他對人的方式。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之間很明顯地有了一種別扭的冰凍狀。每天他似乎盡量避開她,看到她去廚房,他就急著上樓去,而丈夫晚上一回來,他才去廳里和丈夫談話。

這樣持續了幾天,一天中午,他紅著臉窘困地對她說,「我幾天都沒有睡好。我好好想了想你說的話,你的觀點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你是對的,人應該是平等的,你比我善良,我不該那樣對待那個小夥子。你的話讓我敬重你。」

他的這番話顯然是一把破冰刀,一下就收到了成效。在她的生活中很少見到認錯的男人,他說這番話的誠懇態度讓她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年輕人。只見他臉上有一種如卸重負的輕松,她心裡突然就生出了些憐憫,唉,這不過也是個孩子。



每天晚上,丈夫回來後,她的話題里有了新的內容,而這些新添的內容大部分都是關於丈夫朋友的。

「我今天讓他和我們一起吃飯了,他好像不太會做飯,天天都是豬骨湯,一個人做飯也太麻煩。」

丈夫面帶鼓勵地說,「這樣很好,能幫點就幫點。他雖然二十七八歲了,好像才第一次離開家。」 她想到自己二十七八的時候已經漂洋過海獨當一面了。人啊,還真是不同啊。不過不管如何,她心裡倒真的對這個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年輕人滋生了一種關心。

天天在一起吃飯,他和她的關系一下就和諧起來了。丈夫的超市工作包午飯和晚飯,所以每天和她和孩子一起吃飯的就只有丈夫的朋友了。他每天一定會將她作的所有飯菜吃得一口不剩,每次他吃完飯後都會很自覺地收拾桌子和洗碗。

她給丈夫匯報道,「你都不知道,他吃飯的樣子好像餓了很久,所有的飯菜都沒有剩下。」 她的口氣里有一種做了好主人的自豪感。

丈夫很理解,「唉,一個人大概也不會做什麼好吃的。」

幾天過去後,他要求付她飯錢,並告訴她這樣他才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可口飯菜。

她徵求丈夫的意見,「我不想收他的錢,我和孩子反正也要吃,也要做,多一個人就是順手之勞。」丈夫附和道, 「不用收他的錢,一個人能吃多少呢。」

晚上,她也加入了他們在廳里的談話。她發現在朋友面前,丈夫的談話內容有趣了很多, 可以跳出鍋碗瓢盆的固定內容。他們談天說地,分享新聞,她發現這給每天馬不停蹄為生存奔波的日子帶來了不少的生趣。也許如果沒有後來的插曲,他們這種朋友關繫到真會一直維持下去,會為新移民的單調枯燥生活增添一些色彩。

可不久後,有一些很微妙的變化就發生了。

除了幫助她收拾飯桌和洗碗,每次當她要搬動笨重的吸塵器或拿拖地的桶去做衛生時,他都恰到好處地在她身邊助她一臂之力。一次,二次,她有了感動。

「你丈夫怎麼不幫幫你?這么重的東西,他應該幫你。」 當他幫她拿著很重的吸塵器上樓梯,輕輕地評價了一句時,她心裡就真有了一絲委屈和感動。她丈夫從來不會如此惜香憐玉,

當然他每天做工已經很累了。丈夫做全職藍領工,而她自己只做半職的白領工,她心裡有一把很公正的天平。她從來沒有期望過丈夫的這種體貼。可當他再次評價說,家務事不該全由她一個人來做,並總在她身邊幫助她時,她心裡還是有了一些波動。



他們的交往密切起來。 她會帶著他去接孩子,去買菜。做任何事有一個人作伴,總讓人歡快。

他們有很多的談話內容。她很欣賞他那種可以敞開心扉交談的性格,這讓她覺得投緣。不知不覺中她發現自己被他的談話吸引,或者更確切地說被他給她提供的表達自己的平台吸引。和他的談話總是很容易,他是一個讓人心情放鬆而且容易產生親切感的人。而最有意思的是白天當他們兩人都在家時,他教她如何各人一台計算機,隔機交談。她發現這種交談很有趣,可以涉及廣泛的題目。邊敲字邊在網上搜尋信息並馬上有人回應是一種有意思的過程,而其中發現談話對手和自己有共鳴更是讓人振奮。

她好奇地問了他的私生活和女朋友,發現他還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女朋友。曾經被人介紹過一個女朋友,結果在北大的校園里被那個女孩和她的朋友嘲笑,在心理上落下了陰影。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膽怯的男人,她心裡便生出了一種混淆在母愛和女性的溫柔里的情愫。

她的家庭是一個港灣,是她和家人的棲息地。可在精神上,她和丈夫都感覺不到對彼此的強烈需要。而丈夫的朋友卻用心去關心和支持她的想法和生活計劃。

她想注冊一個翻譯公司,她已想了很久了,可她一個人總鼓不起那個勁去辦理那些手續。她也給丈夫提了多次,丈夫總說好啊,好啊,但卻不給她具體的支持。那天她一提起這事,他馬上就安排時間陪她去了市中心。他幫著為公司取了名字,並陪她填完所有表格,和她去了一個個的相關部門辦理手續。公司注冊成了,她樂得開心死了。

在他的鼓勵下,她拿到了一筆不算小的翻譯項目, 第一筆的收入是$1700,而她只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她發現一切都變得讓人振奮和充滿信心。在和他的交往中,她的活潑和聰穎被啟發了出來,情緒變得高亢和豐盈。

她丈夫默默地看著她的狀況,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晚上的例行程序變得更加頻繁了,到了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進行的頻率。

她發現他的身影會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閃現在她的大腦里。這讓她羞愧,也讓她興奮。在從未有過的體驗中她發現了人性里的隱秘。

她和他談起了自己的迷茫。她說, 「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你,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他看著她迷失的眼睛,回復她道,「我知道。可你這是為什麼呢?你們夫妻關系好像並不壞,雖然你丈夫對你不夠關心。你知道我不能喜歡你。你丈夫是我的朋友,朋友之妻不可欺。」

可她心裡就是充滿了一種讓她陌生的瘋狂,她想親近他,想愛他。



她每天做的飯菜都會被他吃完,不管她做什麼他都會說好吃。他們之間那種不用言表的默契和親近被房裡的另一家租客看在眼裡。那個嘴不饒人的東北女人看著她和孩子天天和他一起吃飯便說,「你們更像一家人呢?」

在心裡她真的感覺和他像一家人了,有了找呀找呀找到了一個好朋友那種甜蜜。

可房客風言風語的提示越來越直截了當了。那個星期天當所有的人都在廚房的時候,那個東北房客在提到王菲和她的小男友時,面帶譏笑地說現在就流行姐弟戀啊,這是時髦。房客邊說邊回頭看著他們倆。她看了看丈夫,發現丈夫的眉頭一皺。

雖然她沒有太尷尬和不安,她卻不樂意別人如此庸俗地看待他們的關系,而她更不認為他們是情人。可別人的看法畢竟在他們之間改變了什麼,他們不可以無辜地相隨相伴了。

他對她說, 「我們還是注意一點吧,我倒沒有什麼,這對你們不好。」

她告訴他自己的煩惱,「我怎麼辦呢?」她一臉的苦惱,「我想不清楚。」

她就是喜歡他的相伴,喜歡他聆聽和關注自己。在他身邊她突然有了要傾訴和被理解的強烈願望。丈夫從一開始就是找來過日子的,不是為了風花雪月和情投意合,她心裡分得很清楚。

他開始有意地避開她,這讓她焦躁不安。 她說,「我們並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啊,」 他說,「是沒有,現在還沒有。」

當夜已晚,她身不由己地在他身邊站著,不願去睡覺,眼裡再也隱藏不了對他的迷戀,他嘆口氣對她說,「快去睡覺吧。」

丈夫的鼾聲在主卧里響起。「我還不想睡,」她說。

「不要這樣,這樣不好。」 他規勸她道。 可她的心就是憋著勁轉著彎,瘋狂的念頭撞擊她的心臟。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就是想將他抱在懷里,像抱著一件喜愛的物品。

她伸出手去,他驚嚇地閃開了,「你需要休息,我也去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見著她時,他的雙眼疲憊不堪, 眼睛有了躲閃。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到她跟前說,「我做了一個夢,你在夢里。那些情節太真實了。」 她轉臉看著他期望他說下去,可他話鋒一轉,問她到,「你為什麼會這樣呢?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迷惑地看著他。

他有些艱難地說,「你知道我害怕聽到你的聲音嗎?」  她搖搖頭。「你讓我受不了,你的聲音,你們晚上。。。」他的臉紅了,「你知道,房間不隔音。」

她的臉更紅了,所以他都聽到了。

「你們夫妻生活好像很和諧呀,所以我不明白,」他說,「不要為難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你知道你很吸引人。如果他不是我的朋友,事情就會是另一種樣子了。」

她竟然忘了他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她還以為只有自己有沖動。她不知道他的掙扎,她只在逐漸深陷於自己的迷茫。

她也對自己感到迷惑,我怎麼會在丈夫的眼皮底下喜歡上另一個男人呢,而且如此身不由己。這種情感糾結大概是她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事。



一天他提示她,「你看看你丈夫是不是受傷了,他走路的姿勢好像不對。」 她跟著自己的心走了很久,這才發現自己忽視了現實的生活。

她去問丈夫,「你的腰怎麼了,你走路的姿勢好像不對呢?」 丈夫皺著眉頭說,「你終於看出來了,我已經忍痛上班了一段時間了。」

她心裡非常不安和內疚,「哎呀,對不起,我一直沒有注意到,還是你朋友告訴我的 。」

丈夫說,「我們那個朋友應該離開這里了,年輕人應該規劃他的生活了。」 她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心裡非常的憂傷。

在辦公室,她接到了他的電話,「我准備離開了。」

「我丈夫告訴你了?」 她問。

「我自己感受到他希望我離開了,」他回答。她非常傷心。他理解地問,「你很難受?」

她心裡的巨浪沖擊著她,她有一份非常不安寧的幻想,「有沒有可能我跟你走呢?」

他嚇了一大跳,「你丈夫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她茫然地說,「我不知道。」

他問,「你可以離開孩子嗎?」

「也許不能,」 她承認道。「我帶孩子走?」 她在設想。

「然後呢?」他追問。

「然後?」 她想到自己比他大,「然後,你不喜歡我的時候,我再離開你。」

「這樣值得嗎?」

「我不知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在你身邊,以後我沒有想。」

「唉,你真是奇怪。你這樣會毀了自己,會後悔的。我什麼都沒有,沒有工作,沒有住房,以後也不知會怎麼樣。你跟著我,生活會是一種無依無靠的奔波。」

"可我並不在乎物質生活啊,」 她辯解道。

「說實話吧,我在乎。我喜歡你,也喜歡你的孩子,如果有可能,你們是我想擁有的,但這是完全不現實的。離開對我而言更難受。我已經習慣有你們在旁邊了。」

"我也已經習慣你在我旁邊了,」她非常沮喪。

"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下班後等我。我們不能在家裡談。」 他給了她一個地址,要她下班後去找他。



她查好了他給的地址,想著他在電話里承認喜歡她的話,心急火燎地在下班的第一時間沖出了辦公室,趕到地鐵站去了他給的地點。

到了地兒一看,她驚訝地發現那是一個墓園的入口。見到她氣踹噓噓地趕到門口,他從園里走出來,「慢一點,我告訴過你,忘了我怕聽到你氣踹噓噓的聲音嗎。」

想到上次他說這話時所指定的場境,她滿臉通紅,心想,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這種惡作劇的幽默感。

「我們為什麼到墓園來?」她問。這和她心裡想像的他們應該選的第一次在外面的見面場景相去太遠了。他伸出手拉她走進墓園,在門口不遠的長凳上坐了下來說,「我喜歡墓園,又幽靜又美麗。」

這是一個很大的墓園,有很多的樹木。初夏了,每個墓碑的周圍都是一束束的鮮花。她承認這是她見過的規模最大最漂亮的墓園,可她心裡還是想,這畢竟是墓園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會喜歡墓園這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看到她的表情,他明白她的心思,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說,「跟我來。」他拉著她走進了墓園的幽靜深處。他說,「這里不會有人,意外地被人看見是我不願意的。」

她心裡砰砰地亂跳,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又期待會發生什麼。在她的眼睛看著面前周圍大大小小的墓碑時,卻又不希望有什麼會在她懼怕和不喜歡的環境發生。看著她眼裡復雜的表情,他說,"不用怕,他們都不會有眼睛和聲音。」  他的話讓她一下毛骨悚然,她從小就害怕墓地。

她往他身邊靠了靠,他扶著她的肩,讓她在一塊石台上坐下。他說,「來吧,讓我來告訴你我的故事。」

她不知道他還有什麼故事她不知道,聽著他說,「我在國內喜歡過一個女人,她和你差不多,比我大幾歲。"

「她很有魅力,有很多地方很像你,我很喜歡她,為此痛苦了幾年。可我們不可能,我用了很長的時間去忘掉她。」

原來,那個北大校園的故事只是地表的荒草,表層的人生故事,而這個故事才接近地心和那真實的火焰。看著她試圖理解的眼神,他再一次強調,「你們真的非常像,第一次見到你就是這種感覺。」  她有一點驚悸地問,「你不會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吧?」  他又一次握著她的手說,「你是你,她是她。她不會想和我私奔。」

然後,他咧嘴笑了,一臉孩子氣的壞笑。

「由於她的原因,我在感情上想了很多,所以我理解你,懂你。」

 「可是,你一直在問我為什麼,為什麼。」

「那是因為你丈夫比她的丈夫好。」

知道自己有一個復製品讓她不甘心,「為什麼你們不可能呢?」

「她比你現實,比你要厲害,可我當時迷她迷得很痴迷。」

然後,他一臉的寧靜,「你相信嗎,我和她也沒有真正發生什麼。」  她點點頭。

「我不想讓她的生活艱辛。」

「所以你就出來啦?什麼都沒有準備好,打工受累受苦。」

他歪頭一笑,「還碰上個你,現在要被掃地出門了。」

「你怎麼辦呢?」

「我准備好了,去魁北克,那裡政府支助上學的學生,我不會餓死。我打工不行,上學還是很有潛力。」 他又笑了笑,轉頭說,「看看這墓地,以後我們都會最終來這里。可埋葬是一件痛苦的事。

你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這是我要你來這里的目的。埋得好再插上鮮花,這里就很美麗了。」

被他握著手,離他第一次這么近,她受到了鼓舞,她往前靠想抱著他,他向後退了一下, 「我現在向你承認吧,每次聽到你的聲音,我都有強烈的生理反應,可我必須控制自己,我不能,你懂嗎。你丈夫是個好人,不能對不起他。他做工很辛苦。我會找時間好好和他談談對你關心一些。」他說話的表情很嚴肅認真,讓人無法反擊。

天色已晚,墓地的深處升起一股涼颼颼的冷氣。墓碑中那些鮮花在她的眼中模糊起來,她壓抑著自己的傷感,在更深的暮色中抱緊自己的雙肩,她終於明白她只能向身體深處的自己告別,一種啟示突然吹開了她看不見的霧氣。她站起身來,聽到他說,「你是一個好女人,你會生活得幸福的。」 她不知這是他的祝福,還是他美妙的拒絕。

「你先走,我們不要一起回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她在前面走著,他看著她一直走到街口的地鐵站。

回到家中,房客敏銳的眼光在她身上探尋了一通,然後丟下一句,「今天一個人都不在家,真難得。」  她暗自尋思,他還是比自己熟知人情世故,比自己考慮周全。



六月中旬,也許比他預訂的時間提前,他決定去魁北克省了。聯系好了學校,他告訴丈夫他決定去上學了。丈夫當然少不了一番鼓勵和支持。她知道丈夫心裡是早想他離開了。

在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逼近的時候,她發現他反而比她更傷感了, 房間里總響起那些讓人心碎的感傷音樂。走前一天的晚上,他告訴她丈夫他想和他們談談。

丈夫好像心無芥蒂地說,「好,我們好好談談。」

她不知到他要談什麼, 心裡不免擔心起來。

坐在廳里的地毯上,三個人圍成了一圈。她看著他面色凝重,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心裡就打起鼓來,暗自希望他不要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話來。

他先謝謝他們在他失去工作最艱難的時間收留了他,更感謝他們給他的各種幫助。他說他們是他到加拿大後給他幫助最大的人。就在她剛把懸起的心放下的時候,他突然對她丈夫說,「我很喜歡你妻子,她是一個難得的女人,你要好好對她,關心她。」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用這種方式來傳達他對她的關心和牽掛。這種太富於戲劇性的表達讓三個人一下全僵住了,氣氛非常的尷尬。看著丈夫僵硬的面部,她心裡怪怨起他來:你那麼聰明理智的人,怎麼可以在一個丈夫面前如此談到他的妻子,而且當著她的面,這讓丈夫的自尊心往那裡放呢。

片刻的僵持後,她丈夫轉身對她說,「我是對你關心不夠,以後注意哈。」

她心驚肉跳地聽他畫蛇添足地說,「那我就放心了。」她心裡嘆了一大口氣,你怎麼回事嘛,真短路了,你這完全把關系搞錯嘛,我是他妻子,不是你什麼人。

看著丈夫的臉色,她一句話都不敢講,低頭跟著丈夫回到了房間。一關上門,丈夫掛不住了,他終於憤憤不平地說,「這是什麼人啊,難道不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嗎。」對給丈夫帶來的傷害深感不安,她心裡開始內疚起來。感情和理智的天平讓她像在峽谷里撐船。

離開的時候,他要了一張她年輕時候的照片,說要留個記念。

在他離開的頭一兩個月里,他常常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他在那邊的生活。她聽得出來,他的情緒很低落。她鼓勵他,安慰他,和他討論他應該選的專業和課程,提醒他生活上應該注意的事。過了開初的艱難時間,他慢慢地開始喜歡上了他的新環境,語氣上歡快起來。

這時,她才開始告訴他她對他的想念。一天她收到了他的Email,其中有一首海子的詩,當她讀到那句,「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時,她一下淚流滿面。她不願意再在墓地和鮮花的傷感情節里頹廢下去,她要真正的埋葬,她再沒有力氣去在乎墓地上是鮮花還是荒草。她封了他的Email,改了手機的電話號碼。從此以後她再也不和他單獨聯系了。知道他只有丈夫的聯系方式和家裡的電話,

她心裡安靜下來。



有一段時間,她問了自己很多問題。如果他處在丈夫的位置,天天去打工,他還會對自己有那麼細微的關心嗎?她發現她真的不知道。他也許會與丈夫有所不同,但有多麼的不同呢,她不知道。發生的生活永遠只有一個版本,知道的也只有一個模式,沒有假設的演示讓人們比較。

一年過後,她有了第二個孩子,生活真正地忙碌了起來,她再也沒有時間自哀自憐,每天除了瑣碎的家務和忙碌的工作,她再也沒有時間審視自己了,更不用關注自己的精神世界。生活需要前行。她明白在那一陣狂野的沖動後,她才可以完全地安靜下來,做她的賢妻良母,完成她需要的現實化蛻變。

後來,她不再問問題了。大概過了兩年,她發現自己就心如止水了,她開始遺忘,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發現自己並不需要生活留下的痕跡。接下來的二,三年,每到她的生日,還會有他的電話,她卻發現自己沒有意願去接聽,如果接到也是一種敷衍。如果沒有接到,被孩子轉告,她就哦一聲表示知道了,心裡卻再也沒有任何漣漪。

然而由於這段經歷,她和丈夫在以後的幾年裡有了非常艱難的關系。她一度陷入了一種深度的憂郁中。

她試圖和丈夫討論,她說出了自己當時的迷茫和一絲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了。」丈夫的話非常寬宏大量,「你太孤獨了,沒有人交談,這是移民生活造成的。」

丈夫的問題是從來不直面現實,他那些口氣輕松的理解並不是他心裡的真實想法。這讓她非常苦悶。她發現真正什麼都說出來的人反而不用讓人擔心。 她感嘆丈夫是在心裡埋下了很多的節,她幫不了他。漸漸地她更多地去了教會,在那裡,她可以明白自己有沒有過錯。在神面前,她終於不再像以往那樣自認為自己在道德上比丈夫高尚。她悔改的禱告中有了真實的內容。

又過了很多年,他給丈夫發來了一張結婚的照片,上面是他和年輕的妻子。丈夫讓她看照片的時候說,「喔,他的妻子來自你的家鄉。」 這句話讓本來不想仔細看照片的她探頭看著屏幕上笑靨如花的他們。她驚訝地發現他妻子姣好的面容竟然似曾相識,沉思片刻,她想起了他帶走的她那張照片。

她心裡如釋重負,為他高興,為他們高興, 更為他完全不在自己的生活中高興。

E. 【短篇小說】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一)

2020年7月5日傍晚七點鍾,黎雅在店裡吃晚飯的時候,劉亞楠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是循著飯菜的香味,直接穿過收銀台,很順利的就在收銀台對面的床上用品區找到的她。

劉亞楠不經意的出現讓黎雅嚇了一跳,但是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你要什麼?」黎雅把手中的飯碗擱在貨架上神色自若的問劉亞楠。

「姐,吃飯了。我來拿洗衣袋。」劉亞楠很簡潔的說道。

「哦!在牙膏那邊,」說完她起身,帶著他走到收銀台,右邊的貨架上取了兩個洗衣機的洗衣袋給他。

「多少錢?」劉亞楠把洗衣袋拿在手裡反復的看著,眼裡盯著價錢,嘴裡卻還在問。

「26元。」黎雅示意他看仔細價錢。

「26元幾個?」劉亞楠看看洗衣袋上面的價錢,又看看黎雅,他似乎不相信似的,緊張的再問了一次。

「26元兩個」黎雅很確定的告訴他。

劉亞楠聽完後,臉色蒼白。黎雅180度的轉彎,讓他心裡有360度的轉不過彎來。他不清楚他來銀珠百貨的前一天,黎雅把進貨單拍給他時,單子上明明是兩個13元,這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居然就變了卦似的要向他索要26元。其實她想要26元也沒有關系,但是她為什麼又要把進貨單拍給他?

他木然的看著黎雅,此刻她的聲音似乎帶著一股剛勁的劍氣對他沖了過來。而她嘴裡吐出來的那個26元,也似乎變成了一枚從遠處射來的鋼鏰兒,直接就射中了他的心臟。劉亞楠突然間,就似乎受了重創似的站立不穩了,身子往後直退了好幾步。很費力似的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好吧!那我現在有事等會兒過來拿。」

「好的!」黎雅爽利而且神色自若的回答。

劉亞楠臉色蒼白的經過收銀台時,木訥的朝在收銀台前坐著的朱東南點了點頭,便逃也似的騎著電動車離開。

「哼!什麼人哦!」朱東南望著劉亞楠遠去的背影,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語氣里帶著強烈的不滿。他皺著眉頭命令式的口氣對黎雅說:「把你剩下的飯倒掉,別吃了。」

「就只有一隻鳳爪,還有個大蝦了。」黎雅不自在的回答,「他進來的時候我就把碗拿開了。」黎雅不甘心的補充了一句。

「要你倒掉就倒掉,你想吃他的口水了嗎?哪裡來那麼多廢話?」朱東南口氣很強硬的說道。

「唉!好吧!」黎雅很無語似的聽從了朱東南的建議。她看著劉亞楠踉踉蹌蹌似的離去,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現在有點後悔,剛才要到倉庫去吃飯就好了,這都什麼事啊!但是她表面上神色自若的坐在了收銀台的另一把靠椅上,坐在朱東南身邊。

朱東南每次一見到劉亞楠就似乎受了刺激似的的喋喋不休,他甚至會想像到;有一天黎雅就被他給拐跑了,當然,這一切都沒有證據,而且黎雅此刻就那樣淡定的聽著他絮絮叨叨說這劉亞楠的很多不對的地方。

比如,他換了一件白寸衫,他會特意的騎著電動車到黎雅的面前展示給她看,並用探究的眼神請示黎雅:「姐,你看我這件白寸衫好不好看,剛買的…」。又比如,他剛從交警大隊下班路過花市,買了幾支百合花與玫瑰花,要帶回宿捨去,他告訴黎雅:「玫瑰是放在他宿舍陽台上的,百合花是供菩薩的。」然後回到宿舍,立馬又拍圖過來:「姐,你看這玫瑰放在陽台上好看嗎?」

很多時候黎雅正捧著一本書看,或者是低頭寫作,劉亞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面前,說是別人捐了錢在菩薩面前,他去買了些香燭回去供菩薩!

對於他如此這般的一驚一乍的出現,黎雅早就習以為常了,她每次總是靜靜的聽他說完,然後他走他的,黎雅就繼續看她的書,或者是做別的事情。

這種事情經常性被朱東南撞見,那個劉亞楠就似乎老鼠見了貓一般,緊張得趕緊溜走。他知道朱東南不喜歡他。對於劉亞楠沒事兒的時候就過來找她說話的事情,黎雅從來不說些什麼。但是朱東南的忿概讓黎雅覺得很是委屈。她解釋說自己並沒有接受過他什麼禮物,他每次來也總是自言自語的說上一段話就自行離開。可是黎雅暗地裡還是得意的,給劉亞楠的這種行為定義為:他這般例行公事似的來走往,是他來向領導來匯報工作的,匯報完了就走,這沒有什麼不對的啊!當然,她很多時候也想,劉亞楠或許把她當成了樹洞,他的快樂與憂傷通通的向她傾瀉。

黎雅對於劉亞楠的行為不藵不貶,她知道他愛著一個女人,一個離了婚,孩子都三歲了的女人,呂麗萍。可是呂麗萍並不太愛搭理他,這讓劉亞楠感覺到很痛苦,他在深圳也沒有別的知心朋友,就只好把他所有的苦惱對黎雅述說。

黎雅覺得這樣很不錯,按照教她寫作的老師來說,這身邊的一草一木,觀察得仔細了都可以成為寫作素材,那麼,她平時接觸的這些人的表情,神態,動作,只要是細心觀察了,也都可以成為寫作素材。所以她對於劉亞楠不定期似的打擾,也都當做她的寫作素材了。所以一點也不會介意。而且長期以往,無論她的顧客對她說什麼?開心的,痛苦的,她都能成為她們很好的樹洞,她樂在其中。這反而讓她百貨店的生意在新冠狀病毒疫情影響下還可以平穩發,這不得不歸功於她平素里的好人緣。可是朱東南則堅持他的意見。

朱東南似乎看不到這些,他也不管那麼多的人緣關系。他就是那樣直爽的一個人,於是朱東南愛說什麼,黎雅總是無辜似的看著他。他總結了劉亞楠的很多的怪癖,黎雅不可置否的坐在收銀台由著朱東南表達他的觀點;他說劉亞楠真可惡,居然會喜歡黎雅 。黎雅聽著他的千篇一律,有時候反倒「撲哧」的笑了起來,她會突然間的站在朱東南的面前,笑盈盈的盯著他說:「唉!我說你,有完沒完!」她這樣一說,朱東南似乎覺得自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渾身上下不舒服了似的,他端起水杯「咕嚕」的一聲喝下一大杯水。感覺自己就像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使命般。他站起身,用手整了整衣服,說,「行了!我出去走走!」黎雅看著他慢慢走出去的背影,不由的嘆了口氣!「唉!這小雞肚腸的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待續———

F. 短篇小說:好好待你老婆和女朋友(六月主題——公路小說)

​1、

女人走進車廂,問坐在第三排空位旁邊的男人:「這里有人嗎?」

男人抬頭打量了她三秒,說:「沒人。」女人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她是從另一輛車上轉來的,車爆胎了,一車人被趕下車,擠進了司機聯系的這輛車。還有人沒找到座位,只得退下來等後面的車。

女人放好提包,擺正坐姿,靠著後椅背,准備閉目養神。男人欠了欠身子望著她:「這個座位,從上車到現在,有人問,我都說有人。好像是專門等你來坐。不信?你問旁邊的人。」隔走道的另一座位上的男人點點頭,「是,好多人來問,他都說有人,沒騙你。」

「那真是我的運氣。」女人放鬆全身綳緊的警戒的肌肉笑了起來。男人也笑了起來。陌生人之間的尷尬像冰面樣被一點點敲裂。

男人微微側轉身子試探地問:「你是醫生還是政府上班的?」

女人正視前方,不假思索的說:「沒工作,在家玩的。」

男人有些狐疑,眼底失望:「不信,不像。」

「沒騙你,沒工作,家庭婦女。」女人堅持說。

男人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換了個話題,「你是哪裡人?」

「港鄉的。」

「我也是港鄉的。」

女人又笑了,挺直的後背松軟了。「港鄉哪裡的?」

「街上的,」

「我也是街上的。」女人興致被調起來。

「你姓什麼?」

「姓雷。」

「你呢?」

「姓羅。」女人若有所思,「你是港鄉那邊羅村的?你認識住在我一塊的羅什麼來著?一下子忘記他的名字。」女人摸著頭發,在大腦里思索,沒找到。

男人有些含糊,「我很少在家裡,只是這幾年才在鄉政府對面買了屋。」

「哦,我知道,就是鄉政府建好的三層一幢的房子,靠近加油站那邊。那你不是港鄉街上人,你是哪裡的?」女人問。

「我是金溪鄉的。」

女人「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我老子以前在金溪鄉里上班。」

「哦,叫什麼名字。我以前在金溪鄉建工隊做過事。」男人問。

「我老子以前在金溪鄉就管建工隊。」女人說出父親的名字,感嘆了父親的一些往事,神色有些凄然。「不過,他死得早,沒死,多好。」

「我認識你的老子,很能幹,長得好。」

女人有些詫異,側轉了臉,熟人里對父親的評價有很多。「好人,」「多善良啊!」「多能幹啊!」。但評價「長得好。」,女人卻是第一次聽到。女人眼前浮起父親的面容,父親是長的不賴,但她們家中從來沒有這種認知和這種評價觀念,不是長得特別出眾的人,在她們眼裡都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人,沒什麼稀奇。她記得母親講過父親的一次玩笑。

「瑛兒,你說好笑不,俺下鄉去村裡做工作在大隊里開會,一個女的硬要擠在俺的凳上一塊坐,還要坐在俺的大腿上。」父親回家,喚著母親的小名把這事當笑話講給母親聽,母親笑笑不當一回事。

「是,我老子長的是還行,我長的不像我老子。」女人說。

「你是長的和你老子不像。」

女人突然記起了一個人,問:「你認識姜坂上姓姜的嗎?他以前也在金溪建工隊。現在是金源公司的老闆。」

「知道,他一直在建工隊,我在建工隊沒呆一兩年,就出去了。你那時應該好小吧?」

「是,我沒多大。那時爺娘都在金溪鄉工作。後來才搬到港鄉的。」女人望著他調侃:「哦,原來是大老闆,自己包工程的。」

「以前是做工程,到處跑,現在年紀大了,不想自己做,就幫別人做,輕鬆些。一個月也拿一萬多塊錢工資。」男人有些小得意。

過道並排另一座位的男人插話了:「他過得瀟灑,全國各地跑,美國歐洲都去過,台灣跟串門樣,一年去幾趟。我們這附近的人都知道。」

「哦。」女人挺直了身子,認真打量著他。手上粗礪的皮,很厚,和肉分開了。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隻闊板的金戒指。臉上五官稜角挺直,年輕時,應該還是很耐看。現毛孔粗大,黃醬色的臉上布了許多突起的脂肪粒。骨架寬大,衣服穿的熨貼。袖腕間露出一款表。男人看到女人的餘光掃到袖腕,他微抖動手:「二萬,歐米加的。」

女人說:「我一上車,就看到了。」

男人笑了。

女人問:「你到歐美去旅遊,是跟團還是自己拿著翻譯機自助游。」

男人說:「肯定是跟團,那麼大的地方又不通語言,走丟了怎麼辦?」

女人笑了,「經常去嗎?」

「沒,歐洲就去過一次,經常去,哪能吃得消。」

「台灣,怎麼經常去了?」

坐在過道那邊的男人笑出聲了,忍不住插話:「台灣一年要去幾次,那邊有個女朋友。」

「哦。」女人回過頭來望著身旁的男人。

「嘿嘿,一年去兩三次,那邊有個好了二十多年的相好。」男人笑笑。看樣子,他周圍的人都知道這事,他也不迴避此事。

2、

「怎麼認識的?」女人問。

「以前公司在福建,租了她的房子,她住在樓下,進進出出就熟了。她丈夫不在家,在日本做生意。慢慢地有感情了。一直就這么下來。」男人說。

「理解,出門在外哪能沒一兩位女朋友?很正常。」女人說。

「你理解?」男人笑著問。

「理解呀!這是人類正常的情感和生理需要呀,憋屈多難受,不符合人性。」女人坦誠說。

「我老婆不這樣想,應該讓你給她洗洗腦。」男人望著女人。

「你老婆知道這回事嗎?」女人問。

「不知道。肯定不能讓她知道。我有兩個兒子,還要她管呢。再說,知道了對她也是傷害,她會受不了的。」男人說。

「對。是沒必要讓她知道。你這點做的好,這是對她的保護。你是個好男人。剛才給你說那個住在我屋旁邊的姓羅……,羅什麼,記起來了,羅華生,他在這件事上,處理的就不是很好。現在搞的很被動。」女人很贊同他的說法。

「我也想起來了,羅華生,做事太高調張揚了,想幫那個寡婦,私下暗底里就行,結果弄成個生死架。子女面子在街上都丟盡了。他現在沒出去做工程?」男人問。

「沒。中風好幾年,差點癱瘓,現在好些,拄根拐杖在街上走來走去。她老婆不怎麼管他。」女人說。

男人說:「我家裡照顧的妥妥帖帖。沒一點風波。不這樣,那能在外面玩的動。」

「你女朋友怎麼又到台灣去了?」女人問。

男人說:「他男人的父親國民黨時去了台灣,他後來去台灣投奔父親,就全家留了下來。當時她去,真捨不得,那麼多年的感情。她有老公,俺有家,不可能的事。她到了台灣,打電話讓我去,就去了。」

女人問:「她老公不在家嗎?」

「不在,長年在日本做生意。」

女人「卟哧」笑出了聲。「難為她了,老公長年不在家。不過,你們這么多年的往來,也真不容易。」

「是,很多年的感情,不然哪會一年去兩三次。」

「平時天天聊嗎?」女人問。

「哪能天天聊,平時也要做事。一個禮拜聊個兩三次。算是野老婆。」男人做了虧心事樣。

女人說:「你這種想法不對,這種稱呼把人都叫低下了。是女朋友。」

男人感激的笑了,望著女人,「畢竟不是正宗老婆。」

「不是老婆就是女朋友。一夫一妻制從人性上來說就不科學。從始至終一個,那麼多年,哪有不膩的。再說你長年在外,生理上總要解決吧,有個女朋友很正常呀。你又沒危害他人,又沒破壞別人的家庭。那個台灣女人如果沒有你,她日子多難熬,要郁悶死。再說她丈夫長年在日本,說不定在日本也有個家。誰知道呢?」

男人說:「不知道。我不問那事。」

「是不要問,問多了無趣。你對她有情義,她對你有情義,就行了。他丈夫在日本有女人也正常。都是正常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理解,相安無事就行了。」

「她對我真的很好。我去了,幫我買衣服,煮好吃的給我吃。靠在我身上幾天不肯起床。這表就是她買的。不然,那能在一塊這么多年。」男人的話語間有種男性的自炫。

女人眼前浮起了一個盼歸的痴怨女的形象,莫名心痛,她心一橫,說:「你千萬不要相信女人。我不相信她就你一個男朋友。你想想,你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女性也是人,也有呀。這是人的自然屬性。」

男人望著女人,聽她說。女人情緒有些不平靜。「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你長年累月在外面,你老婆沒有這方面的生理需要?」

「不會。」男人堅定的說。

「你說的那麼堅決,只是你個人的認知。她也是人,和你一樣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自然外求。你不能排除村裡沒有和你一樣有生理需求的男性。你不在時,他照樣會圍著你老婆轉。正常呀。你以為的不會只不過是你的想當然。我在農村裡呆過,這種事多了去,以前有,現在比以前還多。她肯定不會讓你知道,就像你也不會讓她知道。家還是家,只不過是解解渴。」女人說。

男人坐直了,靠著窗戶,定定的看著女人。這次他不堅持自己的觀點。「不知道。」

「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只不過是男性的臆想。」女人狠狠的又加了一句。

男人眼底有絲慌亂,但又反駁不了女人。

女人接著說:「在城裡,這種事更普遍。有位男性喜歡撩妹,還認為是自己的本事。對妻子說:'你有證據沒?你又沒捉姦在床。』妻子跟他鬧的心灰意涼,後來她在網上認識鄰縣同一系統的,兩人卿卿我我在一塊五年,利用出差的機會你來我往。那位男性還洋洋得意,認為自己能撩到妹,是本事。實際誰給誰戴綠帽還不一定呢?」

男人有些不甘:「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看樣子不是男性的專利,也適合女性。」

「本就不是男性的專利。要是我遇見你老婆,一定教她,別委屈了自己,有對自己好的,就跟人家。」女人笑著說。

女人接著說:「你在台灣的女朋友,真的只你一位男朋友?我不信,很可能你只是她其中的一位男朋友。一年去二三次,怎麼能解渴。其他日子怎麼辦?再說你們有婚約嗎?有婚約又能約束嗎?她有這個自由和權利。」

男人挺直身子,再也沒有上車時的淡定。「不知道,反正我去的時候,就只我一人,其他我沒看到,我只能管到我去的時候沒有。其他我不好說。」

女人問:「如果你知道你台灣的女朋友還有其他男朋友,你還會來往嗎?」

「不會。」男人說,「不過,我不會去打聽這事。隔這么遠。」

「這就對。愛或喜歡就好好愛好好喜歡。知道多了並不好。包括你的老婆。」女人拍了拍大腿。

3、

他們沉默了好久。女人眼底有些迷茫,眼珠不能定睛。她重重的坐在座位上,眉心顰蹙。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男人示意女人說。

「男性和女性有什麼不同?是長的好看重要還是感情重要。」女人問。

男人和過道對面的男人不約而同的說:「第一眼肯定是看長的好不好看。長的不好看,肯定沒性趣。看到長的好看的,自然而然就有生理反應,這不受大腦控制。你們女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女人說:「不是呀。看到長的好看的,沒反應呀。只不過會說一聲'嗯,這人長的還不錯。』就沒有其他的了。」

女人不相信的又問:「難道隨便在大街上看到長的漂亮的,都有反應嗎?」

「有呀。」坐在過道那邊的男人說。

女人伸長脖子看看周圍有沒有好看的女人,想驗證下,「這怎麼知道?」

「我知道。」男人靠在車窗上,「我這就有反應。」他望著女人。

「我怎麼不知道。」她用餘光迅速瞄了下他的褲襠處,好像沒頂起來。

「你怎麼知道。」男人笑了。

女人說:「我長的又不好看,個子又矮,算得上人畜無害。」她站來讓男人看。

男人說:「還行,耐看,有些味道。」

女人腳穿一雙白皮運動鞋,下身穿一條鮮艷的紅色西褲,上身是黑色綢緞帶蕾絲邊的襯衫,頭發紮成馬尾,一盪一盪,耳垂吊了一副菱形彩金耳墜。

女人又問:「在有感情的女人和沒感情的漂亮女人面前,你會選擇哪個?」他們倆個又搶著說:「肯定是有感情的女人。有感情的女人味道都不一樣。」

「是嗎?」

「是呀。」

男人說:「我在外面搞工程,有很多應酬接待,有時去那裡,總不能讓客人進去了,俺在外面呆著。俺也一塊進去。真的,那就像撒泡尿樣,撒完了,就沒了。但是有感情那就完全不同。」

坐在過道那邊的男人眼神里還在回味,說:「那完全不一樣,有感情,你被人關注,被人在乎。沒感情,你就是一個交易的物,交易完了,大路兩邊各走一邊。有感情,兩人就會纏綿不斷,相互惦著。那種感覺說不清楚。」

女人望望左右兩邊的男人:「原來你也有女朋友。」

「我沒有,不要亂說。」走道那邊的男人辯解。

「有,也很正常,只是不要被你老婆知道,危及家庭。」女人說。

過道那邊的男人說:「是。做人要有責任心。有時在外面難免對另個女人動情,但真的不要影響家庭,影響家庭就是個不負責的人。」

先前的男人挺直身子,挪動屁股向前坐了坐,對走道的男人說:「我算是好男人。我屋前是所中學,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崽哩真的在我面前脫光衣服,我說:'把衣服穿上,穿上。』奶子還是硬梆梆的。我算是有自製力。咱們不能害人呀。」

女人問:「那時你結婚沒?」

「結了。」男人說。

過道的男人接過話頭,兩人在討論當年的這樁公案。

女人敷衍,「嗯,好男人,好男人。」

不知怎的,他們又把話扯到女人身上。

男人對女人說:「你也有男朋友。 」

女人想了想,確認了一下,說:「沒有。我是中性人,對男性不感興趣。」

「不像。」男人說。

女人說:「我真的是沒有。你是看我在大庭廣眾下談性。談性很正常呀,這是科學,又不猥瑣。我看你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且有一點認識,我就談談。一般情況下我不會說的。沒影響到別人吧?」

女人抬起頭,環視了四周,大多數乘客在私語或睡覺,隔幾排遠的座位處有一個三十好幾歲的男性伸長脖子向這張望,眼神熱烈。其他沒有任何異常。

4、

男人剜肉般望著女人:「你很特別,如果年輕十歲,我一定要搞定你。」

女人有些慍怒:「你就是年輕二十歲也搞不定我。」

女人接著說:「男性和女性就像一道數學題。你一出題時,我就解出了答案,清清楚楚,一招一式,你對我沒有任何神秘感。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再說,」女人歇了一口氣,「我又不慕利,你一個月一萬多,我不幹活,在家歇著一年都十多萬。沒有任何吸引力呀。」

「愛是一個神秘的發光體,它是引人向上走的。不是簡單的肉體之戀。我不愛慕俊美的外在軀形,這誘惑不到我。」女人停不下來。

男人和女人都不說話。其間男人接了個電話,電話里有個甜美的女聲:「叔,到了沒?服裝准備好了,就等看舞台效果。」

接完電話男人對女人說:「來看一個展台項目。」

女人把包抱緊在懷里,「嗯。」了一聲。他們之間又恢復了之前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車到站了。女人拎著包下車,男人在後面追問:「你去哪裡呀?」

女人頭也不回:「回家呀,難道你在市裡沒房嗎?好好待你的老婆和女朋友。」

男人悻悻地說:「原來是個有錢人。」

20190628於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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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太陽
我是一個內向的女孩,我不喜歡太陽,我喜歡夜晚,因為我喜歡這種黑色中的高貴和寧靜。由於我的性格比較偏孤,所以班裡有很多女孩子不太喜歡跟我做朋友。我每次放學都是獨來獨往,有時候也會微微轉過頭瞥見很多同學跟自己的好朋友說話談心。我也只能嘆口氣,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你為什麼不去交點朋友!」媽媽非常反感我的性格,每次一到雙休日她就沖著我喊這句話。「我有什麼辦法!」我緊閉雙眼,皺緊眉頭扯開嗓子大聲說道。「你敢頂嘴!你走!我不想要一個交不到朋友的女兒!」媽媽全身顫抖著,手指指著門外。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我跑了出去,從十一樓狂奔到一樓。委屈的淚水滴到手背上。我不停的跑著,跑到了一個偏僻的胡同里蹲下來,抱緊雙膝埋著頭哭了起來。

「喂,你怎麼了?」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抬起頭一個非常帥氣的男孩映入我的眼簾,他眉目清秀,高個子,有著一張十分陽光的微笑。「呃,沒怎麼。」我慌忙擦乾眼淚對他說。「那你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他繼續問。「沒有。」我冷淡的回他的一聲。「沒有?」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那你為什麼在這里哭呢?」「呃,我……」「你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跟我說說吧,或許我能幫你。」他臉上重新掛起微笑。我用奇怪又帶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 …我沒有朋友,我想找一個朋友。」我低著頭,把聲音放到最輕。「哦,原來是這樣啊。如果你不建議的話,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啊。」我的眼睛亮了起來「你,做我的朋友?」他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嗯,是啊,你,不同意嗎?」我微微勾起唇角「可以啊。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紳。這是我的QQ,有空常聯系。有時間我們再見。」他笑著跑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也高興的笑了,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等我回到家裡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媽媽焦急的等在門外,看到我回來,眼睛裡的擔心瞬間消失了。「哎呀,薇零,你怎麼這么晚回來?我跟你說的是氣話,你怎麼當真了。今天爸爸出差了,晚飯就我們兩個。」我被媽媽拉進家門,各式各樣的美食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低下頭,對媽媽和氣地說「媽媽,中午謝謝你把我趕出去。」「呃,為什麼?」媽媽很驚訝。「因為你讓我認識了一位朋友。」「是嗎?這個已經不重要了。坐下來吃飯吧。」在吃飯時,媽媽不停地為我夾菜,說這個好吃,那個好吃。但是我的心思並不完全在這里,我的腦子里還忽時跳出紳的面孔。面對媽媽我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笑笑。

吃好了飯我就坐在電腦桌前,把紳加為了好友,我盯著屏幕好一會兒才來了訊息。

紳:

你的效率很高哦,我們認識還不到六個小時,你就加我了。

薇零:

呵呵,你不喜歡高效率的女孩子嗎?

紳:

喜歡啊,這樣的女孩子做事快,很好啊。

薇零:

對了,你還沒有問我的名字呢。

紳:

對哦,只不過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叫薇零,對吧?

薇零:

對,你怎麼知道的?

紳:

因為你的昵稱就叫薇零,一般女孩子都不回打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名字,這昵稱也太怪了吧,所以應該是名字。

薇零:

真聰明!時間不早了我們明天聊!拜!

紳:

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走進浴室洗漱。今天可真不錯,總算是交到了一個朋友。洗完後我躺在床上開心地想著。就這樣放學後,寫好作業,我就跟紳一起聊天,短短一周我和紳的的友誼迅速升溫,我們成了聊不完的朋友。 啊,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連忙整好書包,喝完一杯牛奶,叼上一塊麵包就走出了家門。走進教室,這時我就感覺到了班級里的不對勁,女生嘰嘰喳喳聊得歡,一臉好開心的樣子,而男生一臉的嫉妒。

第一節課是我同學的睡覺課——語文。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同學們好興奮。「咳咳,安靜!今天有一位新同學要轉到我們班。進來吧,做一個自我介紹。」得到老師的命令同學們安靜下來。只見新同學穿著整齊的校服滿臉的微笑,酷酷地走到講台上望著全班同學。這… …不是,紳嗎?全班女同學看到他,幾乎都要叫出聲來了。「大家好,我叫紳,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同班同學了,請多指教。」他嘴唇弧度微微翹起,邪邪的笑了一下。「坐哪裡好呢?就坐在余能輝旁邊吧。」紳友好的對他笑了笑,很有禮貌地坐在了他的旁邊。「好了現在我們開始上課… …」老師整節課講的我都沒聽進去,我一直在想,紳怎麼會在這里,如果是因為我,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個班,這個學校。

「叮鈴鈴」我放下語文書,拿出下節課的准備工具。就在這個時間,全班女生把紳團團圍住。問他這個問他那個。我搖搖頭,拿起一本課外書閱讀裡面的文字。「喂,你的好朋友千辛萬苦地找到你的學校,過來和你同班,你就是這個態度?」我的身後傳來熟悉的溫柔的聲音,但是這聲音卻帶著生氣和焦急,我猛然回頭,淡淡一笑說「哦,我看你太忙了,所以等一下再和你打招呼。」他聽到我的解釋,也很開心地笑起來,「對了,你怎麼會到這兒來?」「不好嗎?」「呃… …可以。」「這不就好啦!」他還真是一個開心天使,每次我看到他,他都是笑著。「薇零和他是什麼關系?」「是啊,看他們兩的樣子好像很親密,不會是男女朋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紳不可能喜歡她這樣冷漠的女孩。」因為聽了我們之間的對話,紳身後的女生們就開始唧唧喳喳的議論起來。我見狀就悄悄地使了一個眼神給紳,他很快領悟到了我的意思,帶著最完美的微笑走回自己的位置,然後撇過眼睛微笑地看著我。我偷偷地笑著,心裡溫暖極了。

很快,這樣的一天就過去了,今天給我了一個很大的驚喜,這件事情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薇零,我帶你去個地方。」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帶著我開始跑。「去哪裡啊?」「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他帶著我跑過馬路,跑過公園,最後他把我帶到了一個非常僻靜的地方。「哇,這里好漂亮啊!」我喘息好,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草坪,碧綠的的草圍繞著房屋,使這景色更加地美。「喜歡嗎?」「嗯!」微微的清風吹著我的臉,我閉上眼睛感這里的氣息。「你知道嗎?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里,這里的靜,會不由得讓人放鬆神經,讓人平靜下來。」「是嗎?看來你很喜歡這里啊。」「沒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你總是沉著臉?我真的很想把微笑分給你一半,你能不能笑一個?」我微微勾起唇角。「笑一個嘛!」他居然像小孩子一樣撒起嬌來。「撲哧」我被他的樣子逗笑了。他看見我笑了,他也笑了。「你剛剛的樣子好可愛。」「呵呵,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謝謝。」「喂,你看那邊。」「什麼啊?」「一隻小貓。」「哈,哈哈… …」這一天我發現我笑得好開心哦。紳是一個非常好的朋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讓我笑得這么開心的人。

「去哪玩了?」一回到家媽媽就板著臉開始問我。「和同學出去玩了一會兒。」「哎呦,活祖宗,你要想想我啊!你這樣跑出去玩我是要擔心的呀。」「哦,我知道了媽媽。」媽媽這樣生氣可是我卻很平靜。「好了,你在學校里交了些朋友也是好的,但是以後不能這么晚回來,知道了嗎?」「嗯,謝謝媽媽。」我放下書包,坐在餐桌前准備吃飯。「薇零,我發現你最近變了許多,脾氣也變好了,空的時候也會陪媽媽說說話。」「難道這樣不好嗎?」媽媽愣了愣說「好,當然好。女兒肯把我當朋友了,媽媽很高興。」是啊,我也發現我變了很多,可能是紳改變了我吧!

「薇零!你到底和紳是什麼關系?」大清早,我身邊就竄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沒什麼關系啊,就是很早認識的朋友嘛。」我捧著一本書,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你還敢狡辯!本來我還想和你做朋友,但是!現在做不成了!」「你本來就沒有想過跟我做朋友。」我抬起頭看著她,說出一句很絕的話。「你!哼!」她氣沖沖地走回位置上,看她的樣子大概肺都快被我氣炸了。「啊,紳來了!」一群女生像觸了電似的,飛快的跑出教室。「安靜一下。」紳一聲令下,那些女生就靜了下來,「我想說明一點,我和薇零是好朋友,大家可別誤會哦。」「嗯」女生們異口同聲的回答。天哪,這些女生也太花痴了吧。我說十句她們都不信,紳只要說一句她們就全信了。我看著她們抿了抿嘴,低下頭繼續看書。

果真,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過得很平靜,紳也帶給我了許多快樂,讓我開心地笑起來。直到有一天,紳突然不見,學校里沒有了他的身影,那一天我的心裡空落落的。老師講的東西我壓根都沒聽進去。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我抓起書包就往家跑。我很想知道紳在哪兒,我不停地跑,好不容易跑到了家連喘息都沒喘一下,就要開門。突然,我發現門里夾著一張紙條,我取出來打開紙條,看見一行清秀的字印在上面:

對不起,薇零,我走了沒告訴你一聲,因為,我害怕和你告別,我捨不得。你知道嗎?我再沒有認識你之前我也沒有朋友,是你給了我友情,是你給我了快樂,這兩個月來是我最快樂的兩個月,我要謝謝你,謝謝你。

我打開門,走進房間,癱倒在床上,眼瞼里流出一滴淚水,我擦了擦眼淚。沖出房間像我剛剛遇見紳的那一天一樣,跑到胡同里。我放慢腳步,感受這里的氣息。我聞到了一種青草的氣味,我知道這是紳的氣味。慢慢的調節自己的心情,我緩緩地走回家,家裡沒人,我走回房間坐在電腦前。

薇零:

我也要謝謝你。

紳:

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

薇零:

沒關系,因為你是我的太陽。

紳:

是嗎?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那就請你看外面,外面的太陽就是我,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

我轉頭看向窗外,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到窗前的小草,小草貪婪地享受著陽光給它的溫暖。

我笑了。

是啊,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

你永遠是我的太陽.
(寫的挺不錯的哦!)

I. 《曾經滄海》(短篇小說)完整版

Chapter1 緣分初定

2000年,在山東德州的一個小鎮上住著一個清純明媚的女孩。她叫夏露,剛滿20歲。夏露雖生在山東這樣一個北方的小鎮,但卻是典型的北人南像,出落的就像江南女子,嬌俏玲瓏。皮膚白皙如凝脂,柳葉彎眉,櫻挑小嘴,還有一雙勾人心神的清澈雙眸。

因為從小不愛讀書,夏露高中畢業後就去念了個專科職業技術學院,學了幼師專業,但臨到畢業也未找到合適的幼兒園,反正她也並不喜歡整天圍著小孩子轉。

既然如此,夏露爸爸只好應允她去家裡開的加油站的小商店賣貨。終於擺脫了學校,不用再受學習的煎熬,夏露如釋重負。

每日坐在小商店裡,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車停了走了,形形色色的人聚了散了,她心裡很是舒暢。小店裡常常能聽見她歡快的歌聲,顧客來了她總是滿眼笑意的熱情攀談。小鎮的人都喜歡這個漂亮活潑的姑娘。當然也少不了小夥子們看在眼裡,喜在心上,經常跑到小店裡搭訕夏露。但她從來不為所動。她總覺得好歹她爸也在鎮上有一官半職,再說家裡條件也不差,她年輕貌美的,不想隨便就找個鎮里的人家嫁了。

明一凡,自小也是長在鎮子里,與夏露高中同學三年。他學業優異,典型的學霸,從來沒有他考不好的試。憑著優異的成績,他順利進入山東大學。

大學期間雖然身邊不乏漂亮優秀的女生喜歡他,但他的心裡永遠都印刻著夏露的模樣。在他的內心深處,夏露永遠都是高中時的清純甜美,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柔軟,笑聲真像銀鈴般悅耳動聽,她彷彿就是跌落人間的天使。不止一次他的室友告訴他,做夢時他常常喊著「夏露,萬歲!夏露,萬歲!」他要娶夏露,今生必娶她。這種想法從來沒打消過。

2000年的假期,大二的明一凡回到家對父母說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想法。父母聽後堅決反對。一來,他們覺得夏露是三流專科生,而他是重點大學的學霸,差距太大。二來,都住在一個鎮子上,從小看著夏露長大,覺得那姑娘實在是不簡單,豈是他能降住的。再者夏露她爸也是鎮上的領導,高攀不起。

明一凡聽了這些很是絕望,但卻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說服父母。他想起小時候聽大人說有個老人上了年紀,實在覺得拖累子女卻又遲遲不肯歸西,便天天絕食以求解脫。他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主意。父母怎麼會不心疼他這么優秀的兒子?!

他開始絕食,一日日的蜷縮在床上不吃不喝。三天後,父母終於忍不下心,答應去夏露家求她的父母。

明一凡如此的情深意切,夏露怎能不知。從高二起她便看出來明一凡的心思,但她確實不是很喜歡他。他學習那麼好,而她那麼差,明顯就不是一條道上的。所以她一直很確定不會跟明一凡交往。

明一凡的父母來了一趟,夏露很明確的表示了拒絕。而後又來了第二趟,夏露的父母也心軟了,開始勸說夏露交往試試。夏露去了明一凡家,看著他因為連日絕食而消瘦的臉,聽著他睡夢中喊著「夏露」,她突然濕了眼眶,很是心疼。

夏露決定接受明一凡的誓死求愛。反正是一個鎮上的,又是同學,試試就試試吧。

知道夏露終於同意與他交往,明一凡內心雀躍不已。那種歡喜就像是即將要與夏露洞房花燭夜,似乎已經一輩子緊緊抓牢她了。放假這些天他日日興高采烈的跑到加油站,幫著夏露點貨、賣貨、進貨;偷偷的從家裡給夏露帶各種吃食;絞盡腦汁的逗夏露開心打發看店的無聊。總之,只要能與夏露在一起,不論做什麼他都欣喜若狂。他常常盯著櫃台里坐著的夏露,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一看就是一整個下午。「真好!一定是我前世修了極大的福份才能擁有夏露。」

通過與明一凡交往的這些日子,夏露漸漸的發覺他並不是從前那個只知讀書考試的書獃子。除了博學多才,他還體貼入微、浪漫長情。看著明一凡眼波里的柔情蜜意,夏露心裡也樂開了花。

假期結束後,明一凡戀戀不舍的與夏露道別,回到了學校。離開夏露的每一天他日日夜夜寢食難安,像失了魂的流浪兒。夏露坐在小店裡看著車來車往,想著明一凡傻傻愣愣的幫她做這做那、時常偷瞄她,她嘴角總是笑不停,有好幾次都因為收錯錢而被人調侃。

相思的苦痛折磨著明一凡,很多次他都想乾脆退學回到小鎮上就那樣一輩子陪著夏露。當他把這樣的想法告訴她時,夏露狠狠的罵了他一頓,好幾天沒搭理他。明一凡從此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大二下學期,學校開始招收國防生。成績優異、體格達標的學生才可以申報,而且畢業後直接分配到部隊授予中尉軍銜,享受同地區同職級軍官待遇,另外還能解決隨同家屬的工作。明一凡覺得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予他的大禮。只要他能當上國防生,那畢業後就能與夏露朝夕相處了。果然他名列前茅的進入了國防生的行列。他與夏露都覺得以後的生活有了奔頭。

剩下的兩年裡,明一凡一邊努力學習,一邊刻苦訓練,以求畢業時能被分配到部隊的好崗位。閑暇之餘他一封接一封的給夏露寫信。兩年裡林林總總的寄出了630封信。一到放寒暑假,他便一頭扎進小商店裡再也不想出來。在這兩年裡,明一凡和夏露也曾吵過鬧過。夏露抱怨過異地戀的難捱。明一凡也曾有一時內心深處略微的嫌棄過夏露的學歷。可不管出現怎樣的矛盾,明一凡堅定不渝要娶夏露的心沒變過。夏露也越來越深沉的愛著這個男人。

很快就到畢業了,明一凡反倒因為表現突出被分配到了甘肅一處深山裡的軍事基地。 收到這個通知,他整個人都崩潰了。他怎麼忍心把夏露也帶到這個鬼地方來。 當兵就是為了把夏露帶出來,從此長相廝守,如今他困在了深山裡,反而離夏露更遙遠了。可部隊的命令誰敢違抗!

2001年九月明一凡去了那個深山。除了軍事基地外,那裡沒有村莊,沒有什麼人,沒有什麼路,一眼望去都是連綿不絕光禿禿的山,最重要的是常常沒有信號。

為了聯繫到夏露,聽到夏露的聲音,他經常翻著山頭找信號。有好幾次剛剛接通卻又突然斷了信號。他還是像大學時那樣有時間就給夏露寫信。深山裡交通阻隔,每個月在部隊補給的時候才會收到夏露的信。每一封信中,都依稀看得見夏露已干在信紙上的淚跡。但在信中她卻從未抱怨責備過明一凡的遙遠。說的最多的都是她的日思夜想和鼓勵。明一凡貼身裝著這些信,思念最難熬時,他會偷偷的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像是與世隔絕的深山裡困了大半年後,明一凡還是決定要離開這個地方,要回到夏露身邊,而唯一的出路就是考研。趁著一次休假探親,他告訴夏露他要考中科院的研究生。夏露也決定專升本考到北京去。兩人彷彿又瞥見了未來的曙光。

2002年明一凡如願考到了中科院。到北京後他很快把夏露也接了過來,幫助她復習專升本。在明一凡的幫助下,對學習深惡痛絕的夏露也考上了政法大學的本科。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明一凡信誓旦旦的向夏露求婚了。夏露滿含熱淚,深情親吻著他,卻並未戴上那玫戒指。在她的心裡,她與明一凡的差距是那麼大。他是學霸,想考到哪兒就能考上,而她是真的厭煩學習。這次要不是為了跟他長久的在一起,打死她也不想再上什麼學。

2003年的5月全球爆發了非典病毒,而北京成為了重災區。夏露所在的政法大學正好離小湯山「非典定點醫院」很近。這個素來被成為「溫泉古鎮」的京北重鎮如今被一排排七天七夜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板房覆蓋。每天都能聽見發著刺耳聲音的救護車呼嘯而過 ,看見穿著厚厚防護服的醫護人員跑來跑去。很多學校已停課,學生們惶恐不安。因為離小湯山很近,政法大學完全被封鎖了,裡面的學生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夏露也被困其中。明一凡每次來看夏露時,他們也只能趴在柵欄上簡單的說幾句話,而後待在各自的隔離區里。那個時候的北京處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每個人心中都充斥著對死亡的恐懼。夏露和明一凡也不例外,一度覺得他們又會與彼此分離。

6月20日,隨著最後一批非典患者從小湯山醫院走出來,北京終於不再屬於非典疫區。各個學校漸漸解除了封鎖隔離,人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政法大學取消封鎖後,明一凡飛奔去看夏露。夏露也已等在了門口,笑中帶淚。

「我答應你,答應你。」夏露像個孩子一樣緊緊蜷縮在明一凡的懷里,放聲哭著。

明一凡眼眶濕潤,將她抱的緊了又緊。

夏露躺在明一凡的懷里,雙臂緊緊的環繞著他的身體。他們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夏露右手的那玫戒指上。

「非典太可怕了,在最嚴重的時候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夏露說著不由的眼淚滾落了下來。

「露,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我發誓。」明一凡吻幹了掛在夏露臉上的淚珠,摩挲著那玫戒指。

「謝謝你答應嫁給我,你不知道與你在一起是我一生的夢想。」明一凡恨不得將夏露揉進他的身體里就此保護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

「傻子,我願意嫁給你啊,你這么好。」夏露抬起頭深情的望著明一凡。

此時,夏露再也不想考慮什麼學歷的差距了。明一凡是學霸就學霸唄,中科院的碩士又能怎樣,反正他很愛她就行了。

明一凡也再不想放開夏露的手,此生就她了,管它什麼專科、自考本科呢。

回到山東德州老家,他們舉行了訂婚宴。兩家人都樂開了花,這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總算安定了下來。明一凡的爸媽看著夏露出落的更加清秀動人,而且好歹也有本科學歷了,便越來越喜歡這個原先在加油站賣貨的姑娘。

夏露的爸媽自是開心,明一凡名校的碩士,而且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對他們的女兒百般好。

雖定了婚,但明一凡並不想立刻結婚。他覺得現在的自己一無所有,並不能給夏露什麼,在北京連個80平米的家都安不起。他不想夏露跟著他吃苦受累。他一定要成為成功人士。

明一凡考研成績不錯,再加上讀研期間所做的項目標新立異,導師推薦他碩博連讀,畢業後可以留校任教。他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心裡早已有了明確的目標。他要考清華的經濟學博士。

夏露對此自然是支持。自從非典過後,她就認定了這個男人,不管他做什麼她都義無反顧的支持。

考上清華的博士對於明一凡來說當然不算什麼難事。在他順利考上的時候,夏露也從政法大學畢業了。她在北京的一家傳媒公司找了份法律咨詢的工作,這是她來到北京後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明一凡讀博後,經常會參加一些有關經濟學的論壇、宴會、大小型聚會。除了專業的經濟論壇,其他的各式各樣的大小聚會他都願意帶著夏露參加。開始時小型的同學之間的聚會大都聊的是家長里短,夏露都能應付。後來,在那些聚會上夏露如坐針氈。他們聊的都是全球最近的經濟熱點,用的都是專業術語,夏露根本說不上一句話,更別提給予什麼評價了。明一凡一聊起來就全情投入,完全不會顧及到夏露一臉的尷尬和無措。夏露漸漸覺得她與明一凡的這些朋友格格不入。

一次明一凡的一位女同學詢問夏露的學歷及工作。夏露直言不諱的說出「本科」時,她分明看到了明一凡臉上的難堪,盡管他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

從那以後,夏露再也不願和明一凡出入這樣的場合。明一凡也漸漸默許,只是建議夏露考研究生。

夏露同意了,心裡卻烏雲密布。

「明一凡是變了吧,他明明知道我不愛讀書的,政法大學的本科都是因為他百般的要求才讀的,如今卻又逼著我要考研。他是不愛我了吧。」

夏露這樣想著,內心慌亂極了,她覺得她與明一凡之間那個裂縫已經變成跨不過的巨大鴻溝了。

她想逃離。

自從明一凡提出讓夏露考研,她很多次都想找個機會與他坐下來推心置腹的談一談。她是真的不想再讀書,請他不要再為難她。

可明一凡越來越忙,不是飛去全球各地參加各種論壇,就是埋頭在書本里做研究、寫論文。

有一兩次夏露剛要說出口就被明一凡擋了回來。「讓你考研是為了你好,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這么抵觸?!以後咱們還要出國深造,還要……」每每聽到這些,夏露總覺得身上像被壓上了千斤的重石,難以翻身,生命垂危。她知道考研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明一凡會出國,會要求她更多。而她日思夜想的僅僅就是與這個男人過清平日子,不喜歡什麼大富大貴。

又一次出差回來後,明一凡得意的告訴夏露,他已經幫她填報了清華大學的法學碩士,導師已打過招呼,一切准備工作都已就緒,只需她好好復習。夏露只覺得心中那一簇小火苗頃刻間燒成了熊熊大火,再也抑制不住了。

「憑什麼你要決定我的人生?憑什麼?憑什麼你要違背我的意願去滿足你的虛榮心?憑什麼?」

「就憑我愛你啊。」

夏露痛苦的冷笑著,淚水肆無忌憚。「愛?愛就是逼迫我做不願意的事情么?愛就是你因為我的學歷感到越來越難堪?愛就是違背你曾經所有的承諾?」

明一凡面容冷漠,一言未發,思想早已不知游離到哪去了,夏露突然覺得他很陌生,好像從來不曾認識。

她咬咬唇,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那兩個字:「分手,分手吧,我們分手吧。」八年來,不管是被重重大山阻隔還是在非典中掙扎,他們都未說過「分手」兩個字。

「露露,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你好……」明一凡依舊是那副神情,似乎再無其他話可言。

夏露搬離了那間與明一凡住了三年的小屋,那間裝滿了甜蜜回憶,承載了無盡希望的小屋。

分開後的一個月里,她斷絕了所有聯系,像個遊魂獨自一人漂在北京,大病了整整一個月。她原本以為與明一凡的這場緣分絕不會斷,不管艱難險阻,他們命定了是在一起的。

相處的八年裡,無數的時刻讓她認定了這個男人,一輩子至死不渝要嫁的男人。可命運偏偏是這么百轉千回。

在每一個只聽得見微弱呼吸聲和時間滴答聲的暗夜裡,夏露絕望的蜷縮在床上,八年的場景像一個個電影慢鏡頭徐徐而過:明一凡爬一個個山頭找信號就為給她打幾分鍾的電話;她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給明一凡回信;非典時他們隔著學校大鐵門約會;明一凡淚流滿面的向她求婚……

明一凡以為夏露只是鬧脾氣,絕離不開他。這許多年,夏露早已把他當至親,而她也已然成為了他的不可或缺。他四處尋找夏露,卻杳無音訊。

明一凡的爸媽聽說夏露要分手,堅決反對。當年反對他們相處是因為夏露學歷低,如今學歷不再是問題,況且他們相處了八年,早已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了。在他們眼裡,夏露和明一凡絕然不會分開,過一段時間就會和好如初。

他們誰也不知道,就在那無數的暗夜裡夏露已經堅定了要與明一凡分道揚鑣,從此陌路。

她想他們緣分已盡。

明一凡是真的心急如焚,他終於意識到夏露的決絕,開始四處奔走尋找著夏露。尋遍了家鄉,訪遍了北京所有熟悉的人和街道,可是仍舊杳無音訊,夏露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一個女人倘若真的鐵了心要訣別,那任誰也找不到的。

夏露辭了傳媒公司的工作,尋了一處僻靜之所,一邊調養身體,一邊認真復習考政法大學的研究生。在決定要與明一凡 分道揚鑣的時刻,她也下定了決心要考研。每當讀書讀到痛苦處,想要半途而廢時,她總是咬緊牙,心底暗暗的發狠:考研不為別人,只是心甘情願的為自己。

在與明一凡分開後的這一年春天,萬物復甦,草長鶯飛,一切彷彿都煥然一新之時,夏露如願以償的考上了政法大學的法學碩士。

明一凡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研究生復試的那幾日天天守在政法大學門口。

終於,還是遇見了。明一凡遠遠的看著夏露像是換了個人。從前她活潑開朗,舉手投足間讓人感覺猶如歡快的小鹿,不諳世事、熱情純真。現在的她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書香氣,走路自信而又沉穩,儼然是一種文藝青年的姿態。

明一凡遲疑了一時,突然飛奔過去緊緊抱緊了夏露,壓抑了幾個月的思念隨著淚水奔涌而出。

「露露,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不該那樣逼你,不該那麼自私,你原諒我,好么?我們,我們結婚吧。」

在明一凡溫暖而又熟悉的的懷抱里,聞見他身體散發出的淡淡皂香,有一刻夏露覺得像是又回到了當年的情景:學校在非典結束後解禁,他們在學校門口抱頭大哭,她答應他的求婚;多少次她躺在明一凡的臂彎里甜甜睡去。但很快她使出渾身的勁掙脫開了明一凡的懷抱,淚水模糊了整張臉。

「明一凡,你不覺得么?我們是真的不合適。從前的八年就只當是互相陪伴,互相成長了。從此,我們各安天涯,互不打擾。」

「露露,八年了,你捨得么?我們還有很美好的未來沒有實現呢。我說過了,我們要一起出國。難道你就甘願放棄我們的以後么?我以後不再逼你考這考那了,好嗎?」明一凡攥著夏露的手不願松開。

「不,我不願意出國,我只想過安穩日子。你能么?你能陪我過安穩日子,別再折騰了么?你可以不再逼我和你齊頭並進么?你可以做到么?你不能做到。」夏露終於拋出了憋在內心深處的話。

明一凡陷入了沉思中,愣在了原地,夏露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讀研期間,夏露交往了一北京男孩。在相處未滿一年時,也是在她28歲這一年,他們很快的結了婚。

後來,明一凡還是找過夏露。直到有一天看到夏露挺著碩大的肚子,旁邊有個男人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明一凡此後再未出現。

聽說他終是出國定居了。

聽說他成為了很厲害的經濟學家。

唯一不是聽說的是他至今仍然孤身一人。有人說他神神叨叨的,時常哀嘆,時常言語間會冒出來那首詩。

打不打賞不要緊,要緊的是留下你的身影,好讓我也喜歡你,么么噠!

J. 【短篇小說】迷你女作家

-01-

H小姐是一位女作家,她從未想到過自己也會有才思枯竭的這一天。

這種自信不止來源於一些不容置疑的客觀事實,例如:從小在書堆里長大,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游歷過數不清的城市,從事過各行各業等等;還來源於她那顆敏感浪漫,永遠在現實與幻境之間遊走的玻璃心。

H小姐一出生,就開始為自己的生活編寫故事:她曾用胖乎乎的小手揮舞著一枝童話魔杖搭建出碧藍浩渺的星空;也曾用綺麗的蜉蝣之羽為苦讀的寂寞編織出一件輕柔的夢想紗衣;還曾以文字為畫筆用青春作顏料,揮毫潑墨,繪制出過一幅五彩斑斕的華美畫卷;甚至用最溫暖的氣息為自己吹出過一個碩大無比而浪漫非凡的彩色肥皂泡,堪稱流光溢彩。

只是,自從那個絢爛的肥皂泡在一年多前「啪」的一聲破碎之後,她那顆脆弱的玻璃心便如同凋零的玫瑰,散亂成了一瓣一瓣。

她的故事裡從此沒有了童真、沒有了浪漫,也沒有了愛與期待,只剩下殺戮、自戕與無盡的罪孽,而救贖的希望,總在虛無縹緲中游移。

即算這樣,她也仍然持續寫作了514天,廢寢忘食、不眠不休。

這樣一名女子,怎麼可能因缺少靈感而面對空白的電腦屏幕,腦中一片茫然呢?

可是,今天,這件事真實地發生了,就在剛才,在寫完一篇白面狐妖的玄幻故事之後,她居然卡在了下一個故事的構思之中,腦中空空如也,筆下再也流淌不出一個字元。

人生第一次,她感到了恐懼。

-02-

H小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由於坐久了的緣故,她幾乎摔倒,過了好一陣,麻木的腿才逐漸恢復了知覺,扶著桌子站穩了腳跟。

然後她便開始在房間中踱起步子來,雙手緊緊揪著胸口的衣服,兩眼空洞地注視著前方,那縮肩哈背弓腰的模樣,像極了焦慮的小松鼠。

H小姐無需為錢發愁,她記不得自己有過什麼吃穿用度,甚至記不得自己上次吃飯是在什麼時候。

讓她恐懼的是該如何才能活下去,除了寫作,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踱了不知多少個來回,H小姐腦中仍然沒有思緒,反而因焦慮而變得愈發狂燥。

她想抓起什麼東西發泄一下,便第一次掃視了一下四周,可就只這一眼,便讓她心生恍惚,隨之而來的是深深地困惑——她發覺自己正身處於一間密不透風的屋子當中:四面牆壁光禿禿的,沒有窗,沒有門;房間里也不見床和茶幾,只有一把椅子、一張書桌,書桌上擺著一台電腦,電腦亮著的屏幕,便是這屋子裡唯一的光源。

「我這是在哪兒?」——她終於將神智從寫作中抽離了出來,開始關心起自己的處境,可這種思考讓她的頭感到一陣眩暈,接著便襲來劇烈的疼痛,幾乎要讓她的腦袋炸裂開來。

她的腿一軟,癱倒在了地板上。

-03-

突然,頭頂有一線亮光射了進來,然後,H小姐眼睜睜地看到天花板被「嘩啦」一聲掀掉,幽暗的房間里頓時擠滿了光明。

「哈哈,你可真夠能寫的」,一個清潤如夜鶯般的聲音似脆雷般的頭頂炸響。

一隻美麗而碩大的眼睛,向下窺視過來,H小姐嚇得面如土色,雙手緊拽著身體兩側的絲綿白袍,瑟瑟發抖。

「來,到我手上來。」,那個聲音又說道,隨之而來的是她伸進屋裡的半個手掌,掌心向上貼在了地板上,「你爬上來,抱緊些。」

H小姐疑惑地圍著那些手指繞了一圈,終於下定了決心,找到小指第一節最前端的位置,撩起長袍,跨了上去,然後一下撲倒了身子,抱緊了那隻小手指。

然後,她就被托離了地面,托出了房間。

一張滿頭銀發的巨大臉龐逼近了她,是個美艷的年輕女巨人——「她的樣貌,真是好熟悉啊,難道是自己角色中的人物嗎?」——可是,她感覺自己的腦子里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怎麼理也理不明白。

「嗨!謝謝你為我寫作整整514天。」巨人姑娘快活地對她說,「現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啦。」

H小姐低頭沉吟了片刻,終於鼓起了勇氣,抬起頭問道:「你好!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哪兒?我是被綁架了嗎?」

「綁架?」巨人姑娘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哦,不,你就是在這兒出生的!你難道沒發現我倆長得一模一樣嗎?」

「嗯?」H小姐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胖瘦是有些相似,她又把盤在腦後的長發放了下來,扭動小臉左瞧右看,果然自己也是白發。她努力組織著思維,拚命想從腦子里挖出點什麼回憶,可除了寫過的故事,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她還想繼續提問,可又不知從何問起。

環顧四周,她看到了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面整齊排放著很多密不透風的方形小房子,房子頂上貼著標簽,有幾個房子敞著天花板,室內幽幽暗暗看不分明。

巨人姑娘托著H轉了一個圈兒,似乎猶豫了一下該把她放到哪兒,最後,她把H放進了一個寬敞的屋子裡,這里依舊沒有門窗,但光線充足,四面的牆壁都散發著熒光。

「你辛苦啦,就在這兒好好睡上一覺吧。」巨人姑娘說完,蓋上了房間的天花板。

四周重歸寂靜。

-04-

這是間很漂亮的屋子,牆面上貼著藕荷色的錦緞,墜著小粒小粒的珍珠;靠牆的位置擺放著一圈玫紅色天鵝絨沙發,摸上去細軟絲滑;沙發的旁邊還支著一張粉色的大床,床頂攏著一團如白雲般輕柔的紗幔。

看到床,H小姐感覺自己好累好累,全身的骨頭酸痛得像要散架一般。她俯身脫下腳上那雙水藍色緞面綉花鞋,把自己的身體扔進了松軟的大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陷入了夢鄉。

在夢中,她看到了一塊巨大的監控屏,上面跳躍著一些畫面,每幀畫面的右上角都顯示著幾行數字。畫面的內容十分單調:幾乎全是一個滿頭銀絲的女子,端坐在幽暗的小房間里,對著電腦屏幕噼里啪啦打著字。唯一不同的是她們的服裝:有穿著金色盔甲的,有穿著白色婚紗的,有穿著藍色校服的,有穿著灰色職業裝的,有穿著彩虹色少女裙的,有穿著粉色蕾絲睡袍的,還有穿著黑色長袍帶著尖頂帽旁邊還放著一枝魔法棒的,甚至還有一名藍袍束腰女子,她的椅背上掛著一把秀麗的寶劍......每個女子的臉上都洋溢著不同的神態:有的狡黠微笑,有的得意大笑,有的悲痛欲絕,有的蹙眉嘆息......她們沉浸在自己正在編纂的故事之中,陶醉而滿足。

-05-

過了幾小時,天花板再次被掀開,巨人姑娘的臉伸了過來:

「啊~你睡得可真香啊,看來真是累壞啦,那就讓你多睡會兒吧,明天再給你替換我最新的記憶晶元,你還是寫玄幻類,OK?!哎,還有那麼多故事沒時間寫呢,我的迷你女作家們,就靠你們啦。」她凝視著床上呼呼大睡的H,自言自語道。

然後,天花板又被輕輕合上了......H小姐的美夢,仍在繼續......

文|詠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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