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短篇小說編年卷三
❶ 王安憶的《雨,沙沙沙》
雨,沙沙沙
王安憶
天,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等末班車的人們,紛紛退到臨街的屋檐下。一個穿扮入時的姑娘沒動彈,從小巧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把折疊傘撐起來。路燈照著傘上的孔雀羽毛花樣,看起來,像一隻開屏的孔雀。雯雯也沒動彈,只是用白色的長圍巾把頭包了起來。這顯得有點土氣,上海時髦的女孩子,有的已經在卷發上斜扣著絨線帽了。不過雯雯不在乎,泰然地站在「孔雀姑娘」身邊,一點兒都不迴避這鮮明的對比。一同從農村回上海的同學,都迅速地燙起頭發,登上高跟鞋,見了雯雯就要說:「你太不愛漂亮了。」而雯雯就會立即反問:「誰說的?」她不承認。
遠處亮起兩盞黃色的車燈,公共汽車來了。躲雨的人走出了屋檐,候在馬路邊,「孔雀姑娘」也收起了「屏」。可雯雯卻躊躇不決地退了兩步,她似乎在猶豫,是否要上車。
汽車越來越近,車上的無線傳話筒清楚地傳來女售票員的報站聲,那是一種濃濃的帶著睡意的聲音。人們急不可耐地向汽車迎去,又跟著還在緩緩行駛的車子走回來。其實車子很空,每個人都能上去。可在這深夜,想回家的心情變得十分急切。只有踏上了車子,回家才算有保證。雯雯不由自主也向車門跑了兩步。一滴冰涼的雨點打在她腦門上,雯雯的腳步停住了。
「喂,上不上啊?」這聲音顯然是向雯雯嚷的,因為車站上只有她一個人了。雯雯醒悟過來,上前一步,提起腳剛要上車,又是一大滴雨水打在腦門上。這雨點很大,順著她的鼻樑流了下來。是在下雨,和那晚的雨一樣。雯雯收起腳往後退了。只聽得「嗤——砰!」一聲,車門關上開走了。「發痴!」是售票員不滿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雨夜,通過靈敏度極高的揚聲器,就好像全世界都聽見了,在雯雯心裡引起了回聲。
「發痴!我是發痴了?」雯雯文自己。一個人站在突然寂靜了的馬路上,想到要走七站路才能到家,而且夜要越來越深,雨會越來越大,問問不禁縮了下脖子。不過她又並不十分懊惱,她心裡升起一個奇異的念頭:也許他會出現在面前,披著雨衣,騎著自行車……他不是說:「只要你遇上難處,比如下雨,沒車了,一定會有個人出現在你面前。」說完一登踏腳,自行車飛出去了。飛轉的車輪鋼條,在雨洗的馬路上,映出兩個耀眼的光圈。現在出現在面前的該是誰呢?除了他,雯雯想像不出別的形象。
雨點子很細很密,落在地上,響起輕輕的沙沙聲。雯雯把圍巾緊了緊,雙手深深地插進外套口袋,沿著公共汽車開去的方向走著。兩輛自行車從身後駛來,飛也似的駛去,一眨眼消失在蒙蒙的雨霧中。下著雨,人人都急著奔回去,可她——
「我是發痴了?」雯雯在心裡又一次問自己,她放慢了腳步。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補救呢?算了,走吧!反正末班車開跑了,確實沒辦法了。是啊,沒辦法了,和上次一樣。上次怎麼會「脫班」的?啊,想起來了,是老艾和她說話呢,一下子扯晚了。老艾是雯雯他們的車間主任,同時又是個慈祥的老阿姨。她喜歡雯雯,雯雯的媽媽又特別信任老艾。人家說老艾赫雯雯有緣分。老艾給雯雯介紹了一個男朋友,姓嚴,是高考制度改革後入學的大學生。媽媽對雯雯說:「可以互相了解了解。」雯雯輕輕地說:「為什麼要了解?」媽媽遲疑了一下說:「為了愛情。」雯雯更輕地說:「愛情不是這樣的。」她總覺得這種有介紹人的戀愛有點滑稽,彼此做好起跑准備,只聽見一聲信號槍:接觸——了解——結婚。唉,雯雯曾對愛情充滿了多少美麗的幻想啊!哥哥說;「天邊飛下一片白雲,海上漂來一葉紅帆,一位神奇的王子,向你伸出手——這就是你的愛情。」雯雯對著哥哥的挖苦,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牽動一下嘴角。她不知道愛情究竟是白雲,還是紅帆。但她肯定愛情比這些更美、更好。無論是在海上,還是天邊。她相信那總是確確實實地存在著,在等待她。愛情,在她心中是一幅透明的畫,一首無聲的歌。這是至高無上的美,無邊無際的美,又是不可缺少的美。假如沒有它,這美被風吹日曬得漸漸褪了色。可是,那也決不是一聲信號槍可以代替的。不是,啊,決不!雯雯堅決地搖搖手。
哥哥又說了:「天邊飛下一片白雲,海上漂來一葉紅帆……」不等雯雯牽動嘴唇,他就加快速度,提高嗓門接著往下說:「船隻進港,在吳淞口要受檢查,來歷不明進不來上海港。王子沒有戶口就沒有口糧布票白糖肥皂豆製品。現實點兒吧,雯雯!」這位七○屆海洋生物系大學生,學了一年專業,搞了四年「革命」,農場勞動一年後,分配在中學教音樂——天曉得。現在,他常常發愁沒有好海味來發揮他的烹調術 ,這也許他過去的愛好和專業,留下來的殘余之殘余了。
聽了這一席話,媽媽重重地說了三個字:「神經病!」而雯雯「噗哧」一聲笑了。笑了,但笑得無可奈何而辛酸,好像是在笑自己的過去。那位小嚴同志,看來也是個自尊的人,他沒有死皮賴臉地來纏雯雯,這也博得了雯雯的好感。她真的猶豫了,然而她在猶豫的階段停留得太久了。整整三個月,還沒給人一個准信。那天晚上交接班時,老艾拉住雯雯在更衣室里,說:「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等她把此人生平敘述完後,雯雯跑出廠門直奔車站,可末班車「嘟」的一聲跑了。天又下起雨來。……
和這會兒一樣,開始是一滴一滴落在雯雯額頭上,然後就細細綿綿地下個不停。那「沙沙沙」的聲音,就像是有人悄聲慢語地說話。
雯雯的額頭濕了,滴下冰涼的一顆水珠。她伸出舌頭接住水珠,繼續向前走去。不知不覺,一個站頭過去了。雯雯又問了自己一遍:「我是發痴了?」「不!」她很快就否定了。他說不定會來的,在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在人差不多絕望了的時候。就像那天——
那天,雯雯朝著開跑的汽車叫了聲:「等等!」隨即就撒開腿追了。其實她很明白腿和汽車的速度懸殊,可她還是追了。這是她能做的惟一的努力,人總是不那麼容易放棄希望。只要尚存一線,就要拚命地追啊追,盡管無望。一輛自行車趕過了她,但還被汽車拋遠。而雯雯仍然追著,又叫了聲「等等」!這聲音在深夜聽來,顯得絕望而可憐。汽車越跑越遠,而那輛自行車卻轉回了頭。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這聲「等等」是滿可以認為在招呼他的。自行車一直駛到雯雯身邊,停下了。
「不不,我不是叫你。」雯雯搖搖手,眼睛望著慢慢消失的汽車尾燈,又下意識地抬頭看看滴滴嗒嗒沉著臉的天。
「坐我的車也可以的。」騎車人說。他披著雨披,雨帽遮去了上半個臉,但能感覺出這是個小夥子。
「坐你的車?」雯雯眼睛發亮了,可只閃爍了一下,她立刻警覺起來,這會不會是無聊的糾纏?她搖了搖頭,「不!」
「不要緊,交通警下班了。萬一碰上,你看,我就這樣(他舉起左手),你趕快跳下車。」
他的誤解和解釋,雯雯倒喜歡,這使她放心了一點兒。可她還是搖搖頭,頭發梢上甩下幾滴水珠子。雨下得不小,遠遠走七站路,確實是件要命的事。她不由回過頭看了一眼自行車。
雨帽遮住他的眼睛,他沒看見雯雯的猶豫不決,催促道:「快上車吧,雨大了。」是的,雨越下越大了,「沙沙沙」的聲音幾乎變成了「嘩嘩嘩」。
「你不上?那我走了。」那人淡然地,說著就跨上了車。
「啊,等等。」雯雯急了。他這一走,這空盪盪的馬路上,就只有她一個人,冒著雨,走七站路。她顧不上猶豫了,跑上去,果斷地坐上了車後架。
他一登踏腳,車子沖出老遠,雯雯身子一晃,伸手往前抓,但又趕緊縮回來抓車架。她忽然緊張起來,這是個什麼人?他要把我帶到哪兒去?哎呀,雯雯太冒失了,她不覺叫出聲來:「你往哪兒去?」
這聲音委實太響,而且太突然,嚇得他哆嗦了一下。他就慢了速度說:「順著汽車的路線,錯了?」
沒錯,可他也未免太機靈了,這更加危險。
「對嗎?」他轉過頭問,雨帽滑到腦袋後頭了。
雯雯點點頭,不吭聲了。她看見了他的眼睛,很大很明亮,清清澈澈,好像一眼能望見底,雯雯的緊張情緒鬆弛了一點兒,但她仍然不能放心這個陌生人,盡管他有一雙城市的眼睛。眼睛?哼,雯雯自嘲地微微聳聳肩。眼睛能說明什麼?曾經有過一雙好眼睛,可是……雯雯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小夥子奮力踏著車子,頂風,又增加一個人的負擔,看來有點吃力。他身體前傾,寬寬的肩膀一上一下。而雯雯坐在這寬肩膀後頭,倒避避雨了。雯雯抬起頭,望著他的背影,腦子里老是纏繞著一個念頭:他會不會有歹心?他完全可能拐進任何一條小路、小弄堂。馬路上靜悄悄,交通警下班了,可是他一直順著亮晃晃的汽車路線騎著,沒有一點兒要拐進小胡同、拐進黑暗中去的意思。已經騎過三個站牌了,在騎過一個街心花園時,他忽然松開車把,滿頭滿臉抹下一把雨水,一甩,不偏不倚正好甩在雯雯臉上。雯雯緊閉眼睛低下了頭,心裡有點暗暗好笑自己的多疑。
「你家住在哪兒?」小夥子發問。
啊,開始了,雯雯明白了,接下去就該問姓名,然後做出一見如故的樣兒說:「認識認識吧!」哼!雯雯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這一套她見過,過去那個人,進攻的方式要抒情得多,他第一句話是:「我好像見過你。」可後來呢!雯雯不無辛酸地合了合眼。
「你家在什麼地方?該在哪兒停?」小夥子又問了。雯雯這才想起來這不是公共汽車,不是到站就停車的。但隨便怎麼也不能告訴他住址。她只說:「停在前面第三個站頭上好了。」
小夥子不做聲了。雨下得小了點兒,可卻像扯不斷的珠子。盡管有人家肩膀擋著,雯雯的外套仍然濕透了,頭發直往下滴水。她乾脆低下頭閉起眼睛,任憑雨細細綿綿地侵襲。
「真好看!」小夥子輕輕地贊賞著。
什麼好看?雯雯睜開眼睛,這是怎麼啦?雨蒙蒙的天地變作橙黃色了,橙黃色的光滲透了人的心。雯雯感到一片溫和的暖意,是不是在做夢?
「你看那路燈!」小夥子似乎聽到雯雯心裡的發問。啊,原來是路燈,這條馬路上的路燈全是橙黃色的。「你喜歡嗎?」
「誰能不喜歡呢?」雯雯真心地說。
「嗯,不喜歡的可多了,現在的人都愛錢。錢能買吃的,買穿的,多美啊!這燈光,摸不到,撈不著。可我就老是想,要是沒有它,這馬路會是什麼樣兒的呢?」說著他回頭望瞭望雯雯。
「豈止是馬路?」雯雯在心裡說。這時她發現自行車停了下來,小夥子下了車。他快手快腳地解下雨披,沒等雯雯明白過來,就將雨披掄出個扇形,披上了雯雯的肩。不知是小夥子看到落湯雞似的雯雯冷得打戰,還是這燈光的橙黃色使他溫柔了。
「不要!不要!」雯雯抬手去扯雨披。只是這時的推辭中,已經沒有戒備了,是真心感到過意不去。
「要的!要的!我身體棒,雨一落到身上,馬上就烤乾。你瞧,都在冒煙呢!」真的,他的腦袋騰起一縷熱氣,「你家離站頭有多遠?」
雯雯不假思索地告訴了他,幾條馬路,幾弄幾號幾樓,統統告訴了他。在這么一個橙黃色的溫存的世界裡,一切戒備都是多餘的。
「你看前邊。」小夥子壓低聲音說,好像怕驚擾一個美好的夢似的。
前邊,是一個藍色的世界。那條馬路上的路燈,全市天藍色的。「我每天晚上走過這里,總是要放慢車速。你呢?」
「我都擠在汽車里,沒有注意過。」雯雯老老實實地說,心裡不覺有點遺憾。
「以後你就不會放過它了。」小夥子安慰雯雯。
車子騎得很慢,顯出不勝依依。可是,這路畢竟只有一段,不一會兒就過去了。從這天藍色中走出,忽然感到暗了許多,冷了許多。夜更深了,更靜了,而那已經克服了的戒心和疑懼悄悄地上了心頭。好在,前邊就是雯雯的家了。車子緩緩地停穩了,雯雯下了車,跳進門廊,動手就解開雨披,交給了小夥子,說;「多虧了你,謝謝!」到了家,她心裡踏實了,輕鬆了,不由也活潑起來。
小夥子系著雨披,盡管一身濕透,但仍然興致勃勃:「謝什麼?不碰上我,碰上別人也一樣。」
「真的!」小夥子認真地說,「我在農村插隊時,有一次騎車上公社領招工表。到了公社才知道,名額被別人頂了。氣得我呀,回去時,從壩子上連人帶車滾了下來,腿折了,不能動!十里八里也沒個莊子,不見個人,我乾脆閉上眼睛,隨便吧!忽然,貼著地面的耳朵聽見遠遠走來的腳步聲。我想看看這人的模樣,可眼睛睜不開。只感覺到他在我腿上放了一株草一定是靈芝草。我一股勁就站起來了。」
「是個夢。」雯雯忍不住插嘴了,她聽出了神。
「是個夢,不過這夢真靈。不一會兒,來了一夥割豬草的小孩,硬把我抬到了公社醫院。」
「真的。只要你遇上難處,比如下雨,沒車了,一定會有個人出現在你面前。」他說完,一登車子,頭也不回地消失了。
……走過第二個站牌了,並沒有人出現在面前。雯雯不由停下了腳步,朝四下望瞭望,她發現自己太傻氣了,也許那小夥子只不過是隨便說說,她怎麼當真了。他的話固然挺動人,可是雯雯在十來年的生活中失去的信念,難道會被這陌生人的一席話喚回?誰又知道他這些話是真的還是編的。雯雯責備自己怎麼又被這些話迷惑住,她早該覺悟了。當那白雲紅帆送來的人對她說「我們不合適」的時候,她就該醒悟了。
白雲紅帆送來的人啊!不知是從天邊,還是海上來的。他氈子滿地的碎玻璃片上,陽光照在玻璃上,將五光十色折射到他身上……
那是「復課鬧革命」的時候,雯雯背起久違的書包,高高興興來到學校。而學校剛結束了一夜的武鬥,教學大樓上一扇扇沒有玻璃的窗口,像失去了眼球的眼睛。雯雯拎著書包,踩著碎玻璃慢慢向校門走去。
這時,她看見了他。他沒戴紅袖章,也拎了個書包。他在等什麼?是在等雯雯?不知道。當雯雯走過他身邊時,他也轉身隨著雯雯一起走出了校門。他忽然說話了:
「我好像見過你。」
「一個學校嘛!」雯雯淡淡地說。
「不是在學校里見的。」他又說。
雯雯困惑了,停住了腳步。
「在什麼地方呢?」他認真地想著。
雯雯困惑之極,卻恍惚覺得是在別的什麼地方見過。
「在夢里。」他嘴唇動了一下。不知確實說了,還是雯雯在想。反正,雯雯微笑了。
他們認識了,相愛了。他們不用語言來相互了解,他們用眼睛。那是雙什麼樣的眼睛啊!真誠、深邃,包含著多多少少……透明的畫,有了色彩;無聲的歌,有了旋律。雯雯全身心地投入了這愛情,她是沉醉的,忘記一切的。忘記了自身的存在,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可時間在走,一屆屆的中學生,莫名其妙地畢業了。他焦躁不安,當接到工礦通知後,又欣喜若狂。雯雯也高興,是因為他不再焦愁。
很快就輪到雯雯分配了,一片紅,全部插隊。雯雯有點難過,因為要和他分兩地。堅貞的愛情本來能彌補不幸的,可是他卻說:「我們不合適。」這真是雯雯萬萬沒想到的。愛情,就被一個戶口問題、生計問題砸得個粉碎。這未免太脆弱了。可卻是千真萬確、實實在在的,比那白雲紅帆都要確實得多。雯雯哭都來不及,就登上了北去的火車。心中那畫呀、歌呀,全沒了,只剩下一片荒漠。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起,這荒漠逐漸變成了沃土,是因為那場春雨的滋潤嗎?
自從那場春雨過後,雯雯晚上出門前,總先跑到陽台上往下看看;下中班回家,離這兒有十幾步遠時,也總停下往這邊瞧瞧。生怕哪棵樹影里、哪個拐角上,會閃出那人,一臉懇切鍾情的樣兒:「我們又見面了!」現在的人可狡猾了。他們付出,就是為了加倍地撈回。那雙眼睛,看上去倒是十分磊落,可誰敢保證?
不過,那人並沒有露面。十天,二十天,一個月,一直沒有露面。雯雯慢慢地放鬆了戒備,可她還是常常從陽台上往下望。或許這成了習慣,然而,在這習慣中,還包含著一點,一點期待。為什麼?不知道,或許就因為他不再露面。雯雯開始想起他們的分手,分手前的幾句話……在她的思緒回溯中,那緊張和戒備,全都無影無蹤。照耀始終的是那橙黃和天藍的燈光。
……
透過烏蒙蒙的雨霧,雯雯看見了第四個站牌。雨停了,「沙沙沙」的竊語聲悄然消失,屋檐上偶爾滑下一顆水珠濺在地上。雯雯輕輕地嘆了口氣,從頭上放下圍巾,然而心中又冉冉地升起了希望:也許他預料到今天這場雨不會下大,不會下久。也許是下一次,下一次,真正是下雨的時候,真正是碰上難處的時候……唉,連雯雯自己都不能解釋。這希望,怎麼會是這樣不滅不絕的。這只是自己一個美麗的幻想,而她卻是怎樣地信任這個幻想啊!她把任信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他。
那個星期天,雯雯對難得上門的小嚴同志說:「我有朋友了。」小嚴走了,不難過也不動氣。這人倒實在,不虛假。只要不裝,他們的分手本不會有難過或動氣。他剛走,在廚房炒魚片的哥哥就沖進房間,說:「雯雯你瘋了!你哪來的朋友?」
雯雯不耐煩地說:「給你說有了,就有了嘛!」
媽媽溫和地勸雯雯:「老艾對你們雙方都了解。這樣認識的朋友比較可靠。」
「我有了!」雯雯抬高了聲音說。她又想起在那橙黃的燈光下,小夥子說;「這燈光,摸不到,撈不著。」
「啊,我知道了。在那天邊,在那海上……」
雯雯忽然發火了,怒氣沖沖地打斷了哥哥的話:「我說你倒該回到海上去。你曾經做過多少海的夢,現在它們都到哪兒去了?哪兒去了?油鍋里去了!」
哥哥被妹妹的搶白嗆住了,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他在毛絨衣外頭系了條嫂嫂的花圍裙,樣子很可笑。可他只愣了一小會兒:「這就是生活,生活!而你是青天白日做大夢!」他走到妹妹面前,伸手抱住雯雯的肩膀,懇切地說:「你不能為那朦朧縹緲的幻想耽誤了生活,你已經付出過代價了。」
雯雯掙開哥哥的雙手,轉過身子,將臉貼在陽台的落地窗上,她的眼睛下意識地在陽台下的樹影中尋找著。
……
幾架自行車載著鄧麗君軟軟的歌聲和一陣笑話,從身後駛來。小夥子的車後架上各帶了一位姑娘,也許是剛結束舞會。人去了好遠,還留給寂靜的馬路一縷歌聲:「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雯雯重重地搖搖頭,濕漉漉的短辮子打在腮幫上。不知什麼時候,細雨又悄無聲息地下起來了。生活中是有很多樂趣,一定也包括著夢想的權利。雯雯別的都不要,只要它。盡管她為它痛苦過,可她還是要,執意地要。如果沒有它,生活會是怎麼樣的……而她隱隱地但卻始終地相信,夢會實現。就像前面那橙黃色的燈。看上去,朦朦朧朧、不可捉摸,就好像是很遠很遠的一個幻影。然而它確實存在著,閃著亮,發著光,把黑沉沉的夜,照成美麗的橙黃色,等人走過去,就投下長長的影子。假如沒有它,世界會成什麼樣?假如沒有那些對事業的追求,對愛情的夢想,對人與人友愛相幫的嚮往,生活又會成什麼樣?
雯雯在這柔和親切的橙黃色中走著,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心裡充滿了期待。他會來嗎?也許會,他說:「只要你遇上難處,比如下雨,沒車了,一定會有個人出現在你面前。」
「你是誰?」雯雯在心裡響亮地問道。
「我是我。」他微笑著。
「你是夢嗎?」
「夢會實現的。」
前邊那天藍色的世界,真像披上了一層薄紗,顯得十分純潔而寧靜。雯雯微笑著走進去了。
雨,綿綿密密地下著,發出「沙沙沙」的悄聲慢語。雨水把路洗得又干凈又亮堂,使得這個天藍色和「沙沙沙」組成的世界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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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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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世紀初
冬天的聚會
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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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列車終點
比較北京和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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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簡介
王安憶(1954~ )當代女作家。祖籍福建同安,生於江蘇南京。1955年隨母茹志鵑
遷居上海。1969年初中畢業。1970年赴安徽插隊。1972年考入江蘇徐州地區文工團。1978
年回上海任《兒童時代》編輯,後任中國作協理事、作……
❸ 關於王安憶
王安憶,上海人, 1954年生於南京,次年隨母親茹志鵑遷至上海讀小學,初中畢業後1970年赴安徽淮北農村插隊,1972年考入徐州地區文工團工作,1978年回上海,任《兒童時代》編輯。1978年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平原上》,1986年應邀訪美。1987年進上海作家協會專業創作至今。主要著作:《雨,沙沙沙》、《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流逝》、《小鮑庄》、《小城之戀》、《錦銹谷之戀》、《米妮》等小說集及《69屆初中生》、《紀實與虛構》、《黃河故道人》、《流水三十章》、《父系和母系的神話》、《叔叔的故事》、《我愛比爾》、《長恨歌》等長篇小說。喜宴 妹頭 冬天的聚會《富萍》及其他 散文集《蒲公英》、《母女漫遊美利堅》(與茹志鵑合著)等,兒童文學作品集《黑黑白白》等,論著《心靈世界——王安憶小說講稿》等。作品曾多次獲得全國優秀小說獎,98年並獲得首屆當代中國女性創作獎。2001年馬來西亞《星洲日報》「最傑出的華文作家」稱號等。
王安憶的小說,多以平凡的小人物為主人公,表現他們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經歷與情感。「理解」與「愛」是她的創作宗旨。在藝術表現上,她的早期小說多感情抒發,近期創作則趨於冷靜和細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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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的「三戀」及其他
假如有人問我為何將房間搞得這樣亂,床上,書桌上,地板上到處攤滿了有關王安憶的書和雜志,電風扇擰到了最大檔,風一個勁兒地吹,風捲起了書的一角,而我卻獃獃地坐在一張木椅上,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這位1954年在南京出生的中國作家,祖籍福建同安,母親是作家茹志鵑,父親是劇作家王嘯平。王安憶一歲多便隨父母到上海定居,在那裡接受最初的教育,讀小學時經常參加區、市的兒歌寫作比賽會,對文學產生了很深的感情。1969年初中畢業,翌年赴安徽五河縣頭鋪公社大劉庄大隊插隊勞動,被選為縣、地區和省級積極分子。1972年考入徐州地區文工團,並參加一些創作活動。1976年在《江蘇文藝》上發表散文處女作《向前進》。兩年後到上海《兒童時代》雜志社任小說編輯,不久發表小說成名作《誰是未來的中隊長》和《雨,沙沙沙》。1980年參加中國作家協會第五期文學講習所學習。曾於1983年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文學活動。之後,曾任上海作家協會理事與中國作家協會第四屆理事會理事。她的履歷表雖然很短,卻被生活浸泡得實實在在,成為一個真正豐富的人生。
自從發表了小說《本次列車終點》之後,她那支馳騁之筆,內沒有了終點;她一路洋洋灑灑,到處是閃光的足跡,一直在超越著她的父母,成為當代中國文壇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我眼前,是她的小說集《雨,沙沙沙》(1981年,百花文藝出版社)、《黑黑白白》(1983年,少年兒童出版社)、《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1983年,中國青年出版社)、《尾聲》(1983年,四川人民出版社)、《流逝》(1983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小鮑庄》(1985年,上海文藝出版社)、《海上繁華夢》(1987年,花城出版社)、《荒山之戀》(1987年,香港三聯書店)、《烏托邦詩篇》(1993年,華藝出版社),長篇小說《黃河故道》(1986年,四川文藝出版社)、《69屆初中生》(1986年,中國青年出版社)、《流水十三章》(1987年,上海文藝出版社)、《米尼》(1990年,江蘇文藝出版社)、《長恨歌》,散文集《母女漫遊利堅》(與茹志鵑合著;1986年,上海文藝出版社),《蒲公英》(1988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及長篇游記《旅德的故事》(1990年,江蘇文藝出版社)等。她的小說《誰是未來的中隊長》、《本次列車終點》、《流逝》、《小鮑庄》等均獲全國大獎;還有多篇小說被譯成各種文字。
這就是王安憶,王安憶的發展真快。
我從地上順手拾起剛寄來的1993年7月29日的《文學報》,那上面有一段王安憶在上海第四屆文代會的發言摘要,王安憶說:'在八面來風的環境中,知識分子應保持自己獨立的思考。她說作家應有藝術理想,這個巨變的時代需要作家去關注,一味作風花雪月頌是浪費才華和經歷,或者是缺乏藝術理想。'是的,王安憶的創作已經走出了小我。她近來不斷認為一個作家如果只從極個人的悲歡出發,那純粹是雕蟲小技。她的創作已到了思想收獲的時節。而這種思想的成熟,是王安憶開始注重宏大的東西,悲倫的東西,這種創作的變化,是朝著人類審美理想出發的。
從她的中篇小說《叔叔的故事》開始,王安憶的創作又在自己的基礎上有了大的飛躍。她的藝術理想得到了很好發揮,她確實讓自己變得大氣了,深沉多了。《叔叔的故事》,對當代文學有著重要意義,它擁有了巨大的歷史內涵,絕對經得起歷史的反復咀嚼,也是王安憶創作思想成熟的標志。如果一個作家放棄了她的思想追求,就自然會落後於時代,特別是在九十年代,更不能放棄作家對生活的參與和思考,沒有思考就沒有有分量作品的出現。而王安憶這幾年來,確實寫出了有份量的作品。如今年發表的長篇小說《紀實與虛構》,中篇小說《傷心太平洋》,無不表現了作家大手筆和注重人類審美理想的氣質,這兩部作品標志著王安憶的創作已到了又一個新的高峰。
王安憶不僅在藝術上保持了自己獨特的追求,在生活上也相當內向,嚴謹。這和她從小受的教育有關,她是茹志鵑的女兒這恐怕誰都知道。她酷愛讀書,待人熱情,愛思考,她談話富有哲理,喜歡實事求是,作為一個正直的作家,她是當之無愧的。
當然,關於王安憶的生平大家早就知道甚多,無須在這里重復。但要真正解讀一個作家,決不能忽略了她成長時期的重要作品。那麼,對於王安憶來說,'三戀'在她整個文學創作中是值得重視的部分,所以分析'三戀'成了我這篇評論的關鍵所在。
王安憶引導我進入了一個世界。
一個她認定充滿了生命壓抑苦難又燃燒著希望光明騷動著的世界-一生命的本體世界。
「三戀」是一個標志,畸形變態的性描寫向人們展示了魅力。我得照實承認,她的這種性意識只是在生命的邊緣上繞了個圈,並未真正走進人的生命本能。因為她終究沒能拗過強烈的道德規勸,在一種自我壓抑式的規勸中王安憶似乎找到了自我的心理平衡。
《逐鹿中街》便出現了一種傾斜。她使女人的生命直接倒塌,跌入家庭的懷抱,充當丈夫的陪襯,她們乾脆不去意識自我價值的存在。《崗上的世紀》最直接進入了人的生命本能'性'。在最真實的生命躍動面前,任何虛偽任何遮遮掩掩都顯得無濟於事。'性'為男人和女人提供了平等做人的權力,就像伊甸園里的亞當和夏娃結合才構成了人的完整一樣,男女雙方共同的權力鑄造了共同的生命律動。
現在小說的一個基本特徵是大家庭消失了,代之出現的兩人組成的小家庭。父親的形象消失了,代之出現的是丈夫的形象。女人的角色也分別由母親、女兒改換成了妻子、情人。但這種變化只是在家庭關系之內的角色互換,也就是說關於家庭的話語沒有變,關於女性的性的萌動意識,在深層心理上依然被籠罩在家庭意識形態之中。
王安憶的世界是一個主體意識極強的世界。她所關心的問題,使用的語言,作品前後敘述方式的變化很大。這里既有對女性自我的貶低,屈服於男性社會的一面;又有一種無法掩飾的骨子裡不安分,拚命想解放自我的騷動情緒。但無論如何發展,作者的創作都是在扮演著她自己。而決定這種扮演的是有另一個'缺席'存在者,他(我這里用'他'而不是'她')決定了王安憶所以這樣寫而不是那樣寫。這樣,當王安憶用筆寫作時,她就再也不是'她',而是'他',因為她的寫作中的符碼秩序必須與'他'的社會符碼秩序一致。這就是說,社會是男性的,是'他'的。女作家寫作,離不開社會這個大背景,按拉康的說法:'女性在生理結構在這個男權社會中以一種缺乏或被閹割的形態下進入語言和文化系統。'盡管婦女寫作努力想達到男性文化的成就,但她們的潛意識里無形中已經接受了這種男子對女人的偏見。
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偏見'呢?王安憶所關心的婦女地位有時不是在社會上,而是在家庭中。她認為回到家庭便是回到了一種自然的生活之中。在一個搞得非常舒服安逸的小家庭中,女人自自然然地履行她們的義務和職責,犧牲,忘我,道德純潔做個好妻子,好母親,說白了就是當個'家庭里的天使'。這種'淑女'型的女人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王安憶的心理需求。從而也滿足了'他'的社會秩序即女人--家庭的;男人--社會的。所以也是男人對女人的要求,這是一種對男人看來是'真正女人'的崇拜'小小的時候她們就在一起了。
小小的一座城,她們總是不間斷的練功。她請他幫忙開胯、扳腿。她們觸電般地接觸。她成了一兒一女的母親。她一片聖母般的溫柔。
--《小城之戀》
王安憶小說中的敘事人稱全是以第三人稱出現,這種敘事方式本身就很明顯。敘事者通過自己的化身構築起一個獨一無二的宇宙,她創造了這個宇宙,她在這個宇宙里能夠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具有上帝一般神仙的能力。她可以任意對她的男女主人公善惡美醜在一種十分理智的情況下進行道德評判,這種異常清醒的把自己完全凌駕於作品意蘊之上的歷史性觀照,使敘事者完全變成了真理的締造者。《小城之戀》中的男女主人公在經過了一番急風暴雨式的性愛之後,男人欺辱式地佔有了她,爾後又甩了她,對她產生更大的恐懼。在敘事者眼裡,那個男人便是無能的墮落者,女人便成了受害者,而已是敘事者眼裡一個頗具母親溫柔又十分博大而神聖的受害者。
王安憶實際上是通過她的敘事向人們傳達出這樣一個她潛意識中早已認定了價值觀念:她認為中國現今的女人就應該如此。女性在整個人類中雖是一半,但她卻又強烈地依附於另一半。雖然人的需要,尤其性滿足是缺一不可的互相滿足。但女人卻缺少男性的生理特徵,因此她沒有創造權。'是空間'又沒有'填塞空間的動力。這種生理上的差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社會因素。男人與做女人之間並無不同,而女人與做女人之間卻存著尖銳的矛盾。在當今中國,做女人有時往往意味著放棄做人的權力。在這種矛盾面前,女人試圖找一條解脫的途徑,她們結婚、生育,她們想通過家庭來確認個人的地位,但恰恰相反,反而愈加落入了陷阱。'家庭'的概念在一些婦女心理認為這就是她們的'上帝'。維護家庭的地位,忠於家庭,便是忠於職守。王安憶的《逐鹿中街》在這方面就顯得頗為典型了。她仍然是第三人稱的敘事方式,仍然是全知全能上帝一般把自己變成一個守道德的操縱者。
一個頗有素養的中年女教師,一味地將目光緊盯著她的丈夫,學她懷疑到丈夫有外遇時便採取了整天跟蹤的方式,彷彿她的整個生命意義就是管住自己的男人。讓他全心全意像她一樣愛護這個家庭,愛她。只有這樣,女主人的心態才能永遠保持平穩。她把家庭的穩固看作是她的天職,守住丈夫並管住他讓他同她一塊在她們共同開辟的樂園中尋求幸福,便是她生命中的最大快樂了。可偏偏她的丈夫不是這樣的。他穿牛仔褲和年輕漂亮女孩子下館子,學跳迪斯科,他口口聲聲宣傳要活得灑脫,而且是在抓緊一切時間地盡力使自己的生命活得灑脫起來。當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女人整天跟蹤著他時,他非旦不收斂,反而更加得意地灑脫起來。像與自己的女人做游戲一般地兜著圈子玩。中國的一些男人就是這樣,男人娶個老婆在家,主持家政,但婚後馬上就去尋求新歡,馬上不滿意,馬上覺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妓。'而女人卻不,她們只要拚命守住家庭,而缺乏男人的冒險精神。男人往往在一種冒險行為中達到快感,而女人永遠喜歡過平平穩穩的日子。在她們看來,'一個乾乾凈凈的女兒身給了男人'就永遠屬於他了,這種傳統的'貞節'觀,被男性社會規定為女人的榮譽。'家庭'作為模式在中國歷史悠久,按部就班的婚姻似乎為女人們找到了安身之處。女人結婚大都不是為了尋求愛的結果,家庭反而是葬送愛的場所。這些'淑女'型的太太們,大凡也不是為了愛,而是通過家庭來證明自己的身價,確立自己的社會地位,其實這種作法本身,就與提高婦女自己地位和鞏固以男性為中心的一夫一妻制家庭一致起來了。鞏固家庭秩序意圖只在於鞏固它所代表的社會秩序。這樣家庭成了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它無時無刻地控制著各種社會生活,當然也控制著王安憶的寫作活動。
王安憶讓自己的女主人公自動放棄社會職業,自動離開生產領域,首先在經濟上淪為男人的附庸,那麼她本人就有希望女人走回家庭小天地的願望。她也許認為這樣做女人反而會自然些。這在中國也並不足為奇,女作家要想用愚昧落後無知的反面形象來達到一種反思,這樣做的魅力不也是很大嗎?但歷史終究還是向前發展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作家的意識也在發生著變化。王安憶前後期作品變化很大,但也有充滿了矛盾的地方,這也許是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的緣故。現在談論男女問題,同樣也是個極端復雜的問題。我們大多數女作家寫作,是用男人的語言把自己束縛住,缺乏發現自我價值的勇氣和力量。甚至可以說一些人根本就不想去發現,因為社會化文學傳統是很難輕易打破的。她們在無意識地遵循著這種傳統,而這種傳統就是一種'他'人的話語,於是就自然而然地以男人的經驗說話也就不以為然了。所以作家在反映男女問題時的矛盾心理就顯得那麼紛壇復雜。
但不管怎樣,作為王安億來說,這幾年創作還是變化很大的。1987年的'三戀',1988年的《逐鹿中街》,1989年的《崗上的世紀),還是有著明顯突變的。同樣談論的是男女問題,性問題,人的生命意識問題,但《崗上的世紀》似乎比以往作品的創作意識都顯得超前了一大塊。她的心理障礙正在被慢慢沖破,她不再把女人看作是一朵朵開放在家庭天地里嬌媚的玫瑰,溫柔的天使,而是把女人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格來展現,是一個挺挺而立、活生生的有情有肉的人。以往她創作中那種'雯雯'式的文靜和矜持以及在她寫到性描寫時那種想寫魔鬼又怕魔鬼出現的猶豫彷徨,好似已經正在變成王安憶創作的歷史。她開始勇敢地面對人最本能的'性',直接揭示人性的弱點和生理慾望。'性'在她筆下描寫得決不再是遮遮掩掩,而是寫到慾望的高潮,該心花怒放時就讓她們心花怒放起來,不是在人生外延打轉轉了,而是直接去寫一個個鮮活著的生命。
《崗上的世紀》大膽袒裸描寫了男女主人公在路邊干溝里'野合'的情景,在王安憶筆下,一個溫馨的女性被赤裸裸地擺在這個男性面前,讓他觀賞。女主人公一時竟變成了男人眼裡的英雄,她正以一股無窮的力量向男性世界證明著女人的偉大魅力和勇敢。此時此刻幽閉恐懼與性躁狂使他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被閹割的恐懼之中,在一片迷人的女性勝利姿態誘惑面前,完全跌入了慾念的深淵。王安憶只有在此時此刻才變成了一個女性作家,在她眼裡男女位置倒錯,傳統的男女秩序被顛覆了,傳統的男人粗暴地蹂躪女性的場面沒有了。在這里,女性完全變成了動因,女人不再以一種被缺乏的人格被動地去接受,女人的性慾反客為主地將男性塑造了。女人比男人強,男人在這里變成了無能的,缺乏的,不能滿足女人的廢物。
在敘事者眼裡,這個男性是以一種十分幼稚的廢物出現,他哪裡還像個男子呢?王安憶在這里完全是以顛覆男性作家語言的姿態出現,是對男性文化和父權社會直接提出挑戰。
在她以往的創作中,女人從來都不是主體,這是作者的社會本能對自我的閹割。而在這部小說中,王安憶卻明顯地表現了個人創作意識的變遷,她把女性的經歷作為敘事重心,這與作者本人的思想直接有關。特別是她敘事角度的一致,作者自始至終運用第三人稱寫作,全是用理智操作完成她的製作,這本身的變化就十分明顯。她目前作主體完全是傾向於女性的,她開始意識到了婦女自身價值的可貴,首先要做個真正的人,然後才是女人。她對自身人格力量的認識是深刻的,對女性自我形象認識也是清楚的。再也不像以往那樣猶豫彷徨,把女人看作是男人的附庸,女人要想得到真正的解放,首先要自己承認自己,在這一點看來,王安憶真正發現了並親身體驗了人的生命存在的本質意義。所以她敘述起來就有一種絕對的俯視姿太。中國這幾年改革開放無疑為作家的創作提供了良好的開端。王安憶創作也是在這種開放中得到了實質性的突破。她升華到了女性自我認識的階段,開始把目光投向了人的生命本能,她筆下的女性具有了新時代女性特點,這對王安憶來說肯定是個突破性的勝利。但是由於我們整個社會還未徹底擺脫強烈的父權意識,盡管女作家在真誠地張揚女性的能力,但終歸無法逃脫男性社會給整個中國人在潛意識中留下的陰影。因此,王安憶也無法逃出這個社會的制約。在《崗上的世紀》結尾處,仍然是以男權秩序的恢復結束小說。女知青李小琴,在張張揚揚痛痛快快地與農民小隊長經過了一番幸福甜蜜的性愛之後,還是未達到調回城裡工作的目的,她終於成了那個農民小隊長的一個女人。他在她的引誘下體驗了'性'的真正意義,體驗了肉慾帶來的生理愉悅。是她喚醒了沉睡了幾代生命卻從來沒有體驗過什麼叫生命快樂的真正意義。然而,是李小琴喚醒了那個農民小隊長死一般的生命,他、她都在性慾的滿足中得到了生命的再造,他、她互相創造了。真正意識和醒悟了人活著的意義,性愛的意義,男女交合的美感,七天七夜關在李小琴家的農民小隊長,可算痛痛快快地在這個世界裡活過了,他、她們死也不冤了。
但是盡管如此,李小琴卻無法掙脫男人權力的羅網。她是在男人的權力下活著,而且也將那麼長久地活下去。農民小隊長所行使的權力,是一種男權的象徵,他手裡攥著她的命運。雖然當初那個農民小隊長對自己的生命活得一片模模糊糊,他從女知青身上得到了生命的再造,但最可悲的是他從此也學會了使用權力或乾脆他始終就沒放棄過對女人的控制欲。
這就是我們的社會,因為不管女作家如何在變幻手法地拼搏創造一番,但終究還是無法逃出強大的男性權力話語。這也就是說,盡管在王安憶筆下可以塑造出一個個對抗男性社會的女性形象,但她所運用的話語,敘事法則是男性的,這是因為在這個社會中,女性的話語和敘事法則連同產生它們的社會符號秩序是需要重新予以考慮的。
❹ 王安憶的主要作品有什麼
主要作品
長篇小說
《69屆初中生》
《黃河故道人》
《流水三十章》
《米尼》
《紀實與虛構》
《長恨歌》
《富萍》
《上種紅菱下種藕》
《桃之夭夭》
《遍地梟雄》
《啟蒙時代》
《天香》
小說集
《雨,沙沙沙》
《黑黑白白》
《流逝》
《尾聲》
《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
《小鮑庄》
《烏托邦詩篇》
《荒山之戀》
《傷心太平洋》
《海上繁華夢》
《香港的情與愛》
《叔叔的故事》
《人世的沉浮》
《隱居的時代》
《憂傷的年代》
《化妝間》
《兒女英雄傳》
《剃度》
《現代生活》
《文工團》
《月色撩人》
《眾聲喧嘩》
散文
《蒲公英》
《獨語》
《走近世紀初》
《旅德的故事》
《乘火車旅行》
《重建象牙塔》
《王安憶散文》
《窗外與窗里》
《漂泊的語言》
《母女同游美利堅》
《街燈底下》
文論集
《空間在時間里流淌》
《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城市》
《波特哈根海岸》
《故事與講故事》
《心靈世界》
《小說家的十三堂課》
《我讀我看》
《王安憶說》
《華麗家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
《王安憶讀書筆記》
《王安憶導修報告》
《對話〈啟蒙時代〉》(與人合著)
《對話錄》(與人合著)
❺ 王安憶簡介
王安憶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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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網友
王安憶,1954年3月生於江蘇南京,原籍福建省同安縣,現代作家、文學家、中國作協副主席、復旦大學教授。
1972年,考入徐州文工團工作。1976年發表散文處女作《向前進》。1981年初與李章結婚。1987年調上海作家協會創作室從事專業創作。1996年發表個人代表作《長恨歌》,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2004年《發廊情話》獲第三屆魯迅文學優秀短篇小說獎。
2013年獲法蘭西文學藝術騎士勛章。
獲得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提名。
編輯於 2020-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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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的簡介?
王安憶,1954年3月生於江蘇南京,原籍福建省同安縣,當代作家、文學家。1972年,考入徐州文工團工作。1976年發表散文處女作《向前進》。1981年初與李章結婚。1987年調上海作家協會創作室從事專業創作。1996年發表個人代表作《長恨歌》,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2004年《發廊情話》獲第三屆魯迅文學優秀短篇小說獎。 2013年獲法蘭西文學藝術騎士勛章。
7贊·112瀏覽2019-12-22
王安憶的簡介(力求簡單)
王安憶--1954年出生於南京,1955年隨母到滬。1970年赴安徽插隊落戶,1972年考入徐州地區文工團,1978年調回上海,任《兒童時代》小說編輯,1987年進上海作家協會專業創作至今。 代表作:長恨歌 獲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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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的簡介與作品?
作家簡介: 王安憶--1954年出生於南京,1955年隨母到滬。1970年赴安徽插隊落戶,1972年考入徐州地區文工團,1978年調回上海,任《兒童時代》小說編輯,1987年進上海作家協會專業創作至今。自1976年發表第一篇散文,至今出版發表有小說《雨,沙沙沙》、《本次列車終點站》、《流逝》、《小鮑庄》、《叔叔的故事》、《69屆初中生》、《長恨歌》等短、中、長篇,約有400萬字,以及若干散文、文學理論。 其中一度獲全國短篇小說獎,二度獲全國中篇小說獎。翻譯為外國語的有英、法、荷、德、日、捷、韓等文字。 資料:當代女作家,祖籍福建同安,1954年生於南京。1955年隨母茹志鵑遷居上海。1969年初中畢業。1970年赴安徽插隊。1972年考入江蘇徐州地區文工團。1978年回上海任《兒童時代》編輯,後任中國作協理事、作協上海分會專業作家。1975年冬開始發表作品,1980年發表成名作《雨,沙沙沙》。著有小說集《雨,沙沙沙》、《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尾聲》、《流逝》、《小鮑庄》,長篇小說《69屆初中生》、《黃河故道人》、《流水三十章》、《父系和母系的神話》、《長恨歌》,散文集《蒲公英》、《母女漫遊美利堅》(與茹志鵑合集),兒童文學作品集《黑黑白白》,論著《心靈世界——王安憶小說講稿》以及《乘火車去旅行》、《王安憶自選集》等。其中《本次列車終點》獲1982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流逝》和《小鮑庄》分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長恨歌》獲「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作品列表: 《遍地梟雄》,文匯出版社,2005年版 《桃之夭夭》,王安憶著,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 《長恨歌》,作家出版社,2000年版。 《歌星日本來》,王安憶著,太原:北嶽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米尼》,王安憶著,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0年版。 《剃度》,王安憶著,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0年版。 《富萍》,王安憶著,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男人和女人 女人和城市》,王安憶著,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崗上的世紀》,王安憶著,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小城之戀》,王安憶等著,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我愛比爾》,王安憶著,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0年版。 《妹頭》,王安憶著,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0年版。 《女人二十》,王安憶,陳丹燕等著,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 《隱居的時代: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王安憶著,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 《王安憶小說選》,王安憶著,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中國文學出版社,1999年版。 《王安憶散文》,王安憶著,北京:華夏出版社,1999年版。 《接近世紀初:王安憶散文新作》,王安憶著,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 《獨語》,王安憶著,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 《王安憶短篇小說集》,王安憶著,濟南:明天出版社,1997年版。 《一個故事的三種講法》,王安憶著,濟南:明天出版社,1997年版。 《心靈世界:王安憶小說講稿》,王安憶著,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 《屋頂上的童話》,王安憶著,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1997年版。 《王安憶選今人散文》,王安憶編,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 《重建象牙塔》,王安憶著,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7年版。 《姊妹們:王安憶中短篇小說自選集》,王安憶著,北京:華夏出版社,1996年版。 《漂泊的語言》,王安憶著,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 《人世的沉浮》,王安憶著,上海:文匯出版社,1996年版。 《父系和母系的神話》,王安憶著,南昌:江西科學技術出版社,1994年版。 《王安憶》,王安憶著,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年版。 《香港的情與愛》,王安憶著,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 《長恨歌》,王安憶著,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 《海上繁華夢》,王安憶著,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 《紫霧》,王安憶等著,北京:今日中國出版社,1995年版。 《乘火車旅行》,王安憶著,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1995年版。 《傷心太平洋》,王安憶著,北京:華藝出版社,1995年版。 《荒山之戀》,王安憶著,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 《烏托邦詩篇》,王安憶著,北京:華藝出版社,1993年版。 《紀實和虛構:創造世界方法之一種》,王安憶著,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年版 《故事和講故事》,王安憶著,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1年版。 《神聖祭壇》,王安憶著,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1年版。 《旅德的故事》,王安憶著,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1990年版。 《母女漫遊美利堅》,茹志鵑、王安憶著,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 《小鮑庄》,王安憶著,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 《六九屆初中生》,王安憶著,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6年版。 《黃河故道人》,王安憶著,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 《揚起理想的風帆》,王安憶著,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3年版。 《流逝》,王安憶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王安憶著,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83年版。 《尾聲:中短篇小說集》,王安憶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雨,沙沙沙》,王安憶著,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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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 長恨歌 簡介
《長恨歌》,以浮雕與工筆交錯的手法,細膩地描寫了一個「上海小姐」坎坷的人生沉浮,在短暫而虛幻的浮華之後,是無盡的失落、劫難和追悔…… 《長恨歌》是一出精緻的、破碎的上海舊夢
15贊·8,169瀏覽2018-03-29
王安憶《桃之夭夭》內容簡介,盡量詳細。
一、王安憶長篇小說《桃之夭夭》內容簡介 作品講述了主人公郁曉秋半生的人生歷程。這個上海女子,原本可以在上海的屋檐下過著自己平淡卻充盈、煩惱又熱鬧的生活,但是,她顯然是個異數。她的母親是個滑稽戲女演員,年輕的時候有點小名氣,終究到老了,也只是個跑龍套的,她的父親在她出生前的一年半就因貪污和玩弄女性進了班房。歷經社會與情場失意的母親對她是只有冷漠和淡淡的恨,兄姐也因了她的出身而鄙視她憎惡她,同學和鄰里更是對她側目而視。她的身世,成為市井間無數人流言蜚語的話題,她的充滿青春氣息的美麗,在上海人的眼裡,被毫無道理地認為是刺眼的不安分的象徵。但是,正是這個上海弄堂里的異數少女,卻出人意料地走出了一條艱難卻純凈的人生道路,以潑辣而旺盛的生命力,從容面對多舛的生活和變幻無端的命運,頑強地「灼灼其華」。 二、作品特色 小說每一章都以一句描寫花的古詩為題,比如「一枝梨花春帶雨」、「新剝珍珠豆蔻仁」、「千朵萬朵壓枝低」等等,獨具匠心。王安憶說,這些都是她用心翻書找出來的。如果把原詩一首首調出來看,會發現與小說故事的發展脈絡是相吻合的。在寫作風格上,《桃之夭夭》的寫實風格幾近細碎煩瑣,在這種細碎與煩瑣下,上海這個城市,特別是上海的小市民世界,不再是故事的背景,而成為有血有肉的生命本身。 三、細節: 小說中兩段寫得最好。 一是何民偉始亂終棄,不來找郁曉秋:「她經得起,是因為她自尊。簡直難以想像,在這樣粗暴地對待中,還能存有多少自尊。可郁曉秋就有。這也是她的強悍處,這強悍同是被粗暴的生活磨礪出來的。因這粗暴裡面,是有著充沛旺盛的元氣」。這幾句分明是在映襯其母笑明明在郁子涵糊里糊塗——何民偉也是糊里糊塗,王筆下的男人總是軟弱糊塗——被送進監獄後,變賣了紅木傢具,坐在空空盪盪的屋子裡「抽了一夜的煙;第二夜是清理照片,將同郁子涵的合影統統從中間剪開,撕掉那半邊」。雖然時代不同,女兒做不到母親那樣洋派灑脫,但精神底氣確實一樣的。 二是結尾寫得好:「郁曉秋走在婦聯所在的林陰道上,梧桐樹影罩著她。她是一九五三年生人,今年便是三十二歲。剛生完孩子,是對自己最無心的時候。穿著寬大的舊衣服,頭發永遠是她的麻煩。因為自然卷,剪短了更無法處理,只得留長,盡可能緊得編成辮子,又自覺不像個母親,便盤在腦後,沉甸甸地一堆。碎發還是毛出來。她這種健康豐滿的體形,到這個年齡,又經過妊娠,就變得壯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農婦,在自然的,室外的體力勞作和粗魯的愛中長成,生活的。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貓眼,工場間西施的樣子,那都是一種特別活躍的生命力躍出體外,形成鮮明的特質。而如今,這種特質又潛入體內更深刻的部位。就像花,盡力綻開後,花瓣落下,結成果子。外部平息了燦爛的景象,流於平常,內部則充滿,充滿,充滿,再以一種外的,肉眼不可見的形式,向外散步,惠及她的周圍。」一個人,三十年華開花落,總有些結果。這結果是自然而然,強求不來的,這結果是含蓄內斂和給周圍人好處的。 以上內容,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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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王安憶有哪些作品
王安憶(1954-),原籍福建同安,出生於江蘇南京,1955年隨母親茹志鵑移居上海。1970年初中畢業後赴安徽淮北插隊,1976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是一位勤奮、多產、視野開闊又能不斷超越自我的專業作家,各個階段都有讓「一些頗有影響的論斷置於尷尬的境地」的優秀之作,以至於在許多文學史著述中,她是最難被容納進哪個歷史階段的作家——在這里,我們把王安憶置於「尋根小說」這一范疇,其實很可能是自尋「尷尬」。縱觀王安憶20餘年的小說創作,80年代中期以前,王安憶小說多以知青生活為題材,表現年輕人對理想和愛情的追求和嚮往,如「雯雯」系列「青春自敘傳」小說,以及藝術上、思想上更成熟的《本次列車終點》、《69屆初中生》等作品;80年代中期以後,隨著文壇「文化尋根」熱潮的興起和蔓延,王安憶也開始以較為深邃的歷史眼光和更加深刻的文化哲學視角思考民族文化的歷史命運和這種文化制約下的民間生存,創作了《小鮑庄》和《大劉庄》等本土文化小說;而在此以後,作者還有以合稱為「三戀」的《荒山之戀》、《小城之戀》、《錦綉谷之戀》為代表的性愛文化小說,以及以《長恨歌》為代表的都市文化小說。如果說「文化反思」這一小說取材和構思方式在王安憶八十年代中期以後的小說創作中佔了很重的份額,以至於我們會有一點將王安憶置於「尋根」一派作家的理由,但是也應該看到,王安憶小說中文化視野的開闊,不是當年的「尋根小說」可以相提並論的。除了大量單獨出版的散文集、中短篇小說集和長篇小說,還有六卷本《王安憶自選集》出版問世。
❼ 求王安憶短篇小說《比鄰而居》的全文
比鄰而居/王安憶
當時,裝修的時候,就有人提醒我,不要使用這條公共煙道。應該堵上,另外在外牆上打一個洞,安置排油煙機的管子。可是,我沒聽他的。好了,現在,鄰居家的油煙味,便過我的排油煙機管道,灌滿了廚房。
我無法確定,這是哪一戶人家的油煙氣。我們這幢樓里有十六層,每一層有七套公寓。從構造上看,我是與我西邊比鄰而居的公寓共用這條煙道。就原理來說,油煙是向上走的,所以,絕不會是樓上人家的油煙,甚至不定是同層樓面人家的。而我是住十一樓。這樣,范圍就縮小了。就是說,這僅是來自十二樓以下,相鄰的兩套公寓。但這范圍也挺大,除去一樓,是物業管理部門的辦公室,再除去我自己,共有二十一套公寓,入住的人家大約是三分之一。就是說,有十二三戶人家,可能將這油煙氣排我家的廚房。而我可以確定,我家廚房的,僅來自於其中一家。
這是由這油煙的氣味決定的。這氣味是一路的;就是說:是一種風格。怎麼說?它特別火爆。花椒、辣子、蔥、姜、蒜、八角,在熱油鍋里炸了,轟轟烈烈起來了。它似乎是靠近川菜的一系,可又不盡然。蔥姜和醬的成分多了,使它往北方菜繫上靠了靠。但,總而言之,這家在吃上面是大開大闔,大起大落的風范,相當鮮明和強烈。所以,我肯定這只是一家的油煙進入了我家的管道。不曉得是基於一個什麼樣的原理,這家油煙的沒有直接走出,而是中途被吸入我家的排油煙機出口。或許,很簡單,別人家都預計到會發生這樣串煙的情形,所以都放棄了這條現成的煙道,只剩下我們兩家。
這家人吃方面還有一個特徵,就是每頓必燒,從不將就。一早,就傳進來蔥油味,還有一股麵粉的焦香,顯見得是在烤蔥油餅。那氣味呀,就好象在嘴裡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唇齒之間,都是。中午,可能是榨菜肉絲面。榨菜,在鍋里煸得半干,那股榨菜香,油香,還有鐵鍋香,先是刺鼻,後就柔和了,洋溢開了,那是添上水的緣故。晚上,氣味可就豐富了。這是一日之中的正餐,拉開架勢,大幹一場。氣味是一層一層過來,花椒和辣子是主力,帶著一股子沖勁,將各種氣味打過來。還發現,這家愛用麻油炸鍋,真是香氣四濺。這些氣味在我家廚房裡澎湃起伏,時候一到,總是七點鍾光景,便一下子消散了,絕不拖泥帶水。他家不僅愛吃急火爆炒的菜,也吃燉菜,那氣味就要敦厚得多了。他們常燉的有豬肉,牛肉,雞鴨,除了放花椒、八角、茴香這些常用的作料外,他們似乎還放了一些葯材。這使得這些燉菜首先散發出一股辛辣的葯味,然後,漸漸地,漸漸地,這股子辛辣融化為清香,一種草本性質的清香,它去除了肉的肥膩味,只剩下濃郁的蛋白質的香氣。他們每隔那麼十天半月,還要做一回肚子。無可避免,是有一股腥膻氣,很快,大量投放的白酒起了作用,腥膻還是腥膻,但卻變得有些誘人。那氣味是厚起來的,起了漿似的。再接著,花椒啊,大料啊,蔥啊,蒜啊,一股腦下去,氣味就像爆炸,蓬一下起來了。他們可真會吃啊!
為擋住他家的油煙,我也想了些辦法。在排油煙機與煙道間的縫隙里打硅膠,不管用。將排油煙機管子口上裝了葉片,運作時,葉片旋轉著打開;停止時,則垂下來閉合了。也不管用。油煙氣依然從葉片的縫隙里擠了過來。這股油煙特別頑強,非從我家廚房走不行,周圍的縫隙堵死了,它就使勁推開葉片。有時,我都能聽見,葉片「喝啷喝啷」地響,就好象是我們自己在用似的。總之,擋不住它。倘若,真要將排油煙機管子改道,堵住煙道口,那就要動大工程了。一旦裝修結束,便不想再動了。所以,就隨它去吧!也只能這樣。
時間長了,我對他們還生出些好感,覺得他們過日子有著一股子認真勁:一點不混。並且,也不奢侈。他們老老實實,一餐一飯地燒著,燒得那股濃油赤醬的味,使人感到,是出力氣幹活的人的胃口和口味。全是實打實的,沒有半點子虛頭。煙火氣特別足。在我的印象中,他們沒落下過一頓。一到鍾點,氣味就涌過來,灌滿一整個廚房的角角落落。一個鍾點以後,就消散了。對了,絕不會超過一個鍾點,到時候,一定就收了。這說明他們的吃方面,一是有規律,二是很節制。這些,都給人富足而質朴的印象。是小康的生活氣息。
這天一早,在蔥油烤香之前,卻過來一種陌生的氣味。這股子氣味由弱漸強,後來竟從我家廚房一直進到客廳,轉眼間,滿屋都是。第一個念頭,是什麼東西燒著了。因為它分明是一種煙熏火燎的氣味,甚至可以看見:空氣變了顏色,變得灰和白。再接著,想到的是某一種草。這種草,有著十分古怪的氣味:苦,澀,土腥。於是,有一些記憶漸漸回來了。這是艾草!這天原來是端午,他家在熏艾呢。他們可真夠意思,竟然在這高層公寓房內熏艾。可是,有什麼不可以呢?艾草的氣味多麼好聞,干,爽,利索。它帶有一種滌盪的意思,將所有的濁氣都熏滅了。艾的氣味在房間停留得相當久,整整一個白天。之後的蔥油烤香也好,榨菜味也好,肉味也好,炸鍋也好,花椒大料也好,都是在這層艾草煙氣里走的。他們雖然火爆得很,可卻是三分鍾熱勁,一炸而就,沒什麼餘味。時間一過,便過去了。而艾草的熏香——現在我也以為它是香的了,或者,不叫香,叫「芬芳」—— 艾草的「芬芳」,經久不散。經它洗滌過的室內空氣,清潔多了,多日里沉積下來的陳舊的氣味,被掃得乾乾凈凈。第二天,再過來的油煙氣,也爽利了許多,肉是肉,魚是魚,料是料。以前,其實,多少是串了味的,混起來了的。
他們的油煙氣味那麼強勁,倘若不是大鍋大火地烹炸,是很難達到這效果的。他們好像從來不侍弄那些細工慢火的吃食,傳過來的氣味從來不是微妙的,鮮美的,有涵養的,而且少甜味。他們吃方面,崇尚一個「香」字,「香」其實是味里的正味,雖然簡單了些,卻比較有力度。唯有「香」,才可這般全面徹底地打入我家的排油煙機管道,進到我家廚房。現在,我家的廚房就浸在這股子「香」裡面。灶具,檯面,冰箱,外殼,都積起了一層薄薄的油膩。這就是我和我的鄰居家,最親密的接觸。
有一段日子,在一日三餐之外,還增添了兩次草葯的氣味。這的氣味也是濃烈的,「撲」一下進來,涌滿了廚房。他們家的每一種氣味,都有著一股子沖勁。草葯的氣味是生腥,辛辣,殷苦,底下又鋪著一層瓦罐的土氣味。是因為草葯氣的影響,還是實際情況如此,這段日子裡,他們一日三餐的氣味比較不那麼濃郁了。倒不是說變得清淡,而是帶些偃旗息鼓的意思。花椒、大料、辣子、蔥蒜、魚肉、腸肚,都不像以往那麼熱火烹油一般,大張旗鼓,氣味要略平和一些。燉菜呢?他們燉的是雞湯,而這一回,千真萬確,就是雞湯。沒有那麼多作料的雜味,而是單純的雞的香味。但是,這雞湯的香味卻又要比通常的雞湯濃厚。就是這樣一個清,也清得十分強烈。好像有什麼力量,將這雞的原味,突出了一把。是什麼在起作用呢?是不是火腿?不是,他們家不吃火腿,從沒有火腿的熏臘的香。我說過,他們不吃這樣的口味復雜的東西。當然,臘肉另當別論。京蔥或者蒜苔,爆炒臘肉,那香帶著股子躥勁,一下子躥了過來。也不是咸蹄膀,他們不吃「腌篤鮮」一類的,那種帶了些暗臭的腌香,他們不吃。他們不接受那類曖昧的氣味。無論香和臭,他們都要是比較響亮和明確。再細循著那股雞湯的濃香找下去,我終於覺出了:他們在湯里放了一隻鱉。而且,一定是只野生的鱉。養殖場里的鱉有一股膻味,而在此,鱉也是「清」的香,卻香上了數倍,數十倍。雞湯的醇味潺潺地流淌過來,足有兩天餘味繚繞。好像將那火爆勁夯實了,沉住了氣,一點一點來。
這段日子蠻長的,這么算吧,每周燉一次雞湯,總共燉了有四至五次。那麼就有一個月出頭的時間。草葯的苦氣味和雞湯的香味,是這段時間油煙味的基調。這也是認真養病的氣味:耐心,持恆,積極,執著。草葯的氣味先後有些變化:有一段是以苦為主;有一段苦雖苦,卻略有回甘;又有一段奇怪地,散發出海帶那樣的咸腥氣。但一日也沒斷過,准時在上午九時許注入我家廚房,再在下午四時許漸漸收梢。雞湯的香氣是二十四小時長留的。方才說過,餘味繞梁。再有準時准點的一日三餐,這段時間,我家廚房的氣味就相當豐富,層層疊疊,密密實實。端午時,艾熏洗過的空氣里,又積滿了種種氣味。不過草葯的氣味多少也有一些洗滌的作用,還有瓦罐的泥土氣也有洗滌的作用。它們刷去了些油膩,使這肥厚起來的空氣清新了一些,也爽利了一些。
之後,忽然,有一天,我家的廚房裡滾滾而來一股羊肉湯的氣味。其中一定也添加了什麼奇特的配劑,它一點不膻,而是香氣撲鼻。它的香氣是那麼醇,又那麼稠,以致,香氣就好像一咕嚕,一咕嚕地涌進我家廚房。為什麼判斷它是羊肉湯,而不是爆羊肉,燉羊肉,是因為沒有炸鍋的油味,還有蔥姜料味,它相當單純,又相當肥厚。不過到後來,就有別的成分參加進來,就是芫荽,還有辣油。於是,那香味就變得尖銳了,而且帶著一種異端的氣味。就有著這種異端的性質,它放在哪裡似乎都有些離題,可其實卻是突出主題。現在,的香味簡直是翻江倒海,都能聽見響了。就知道,他們家人的病好了,要重重地補償一下,犒勞一下,就登場了。倒不是說有什麼寶貴的,但它確有一種盛宴的氣氛,帶有古意。古人們慶賀戰功,不就是宰羊嗎?果然,草葯味從此消遁。燉湯的綿長的氣味也消遁。餘下一日三餐,火爆爆地,照常進行。
早上的里,間或是韭菜的辣香,或者雞蛋的酥香,還有肉香,是煎肉餅,還是鍋貼?中午有麻醬的油香氣,和豆瓣醬的帶些發酵味的醬香。晚上的氣味總是最豐厚,炸鍋的作料味一陣一陣蓬起來。這家的灶火旺的很哪!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在一段膏腴厚補之後,總要間插進一種草本的氣味。比如端午時節的艾草,比如草葯,當然,這是一個意外的插進,可是還有,秋天的時候,荷葉的氣味來了。荷葉裹著肉、花椒、香菇、米粉的氣味,絲絲縷縷地進了我家廚房。荷葉的攜著水汽的清香又一次洗滌了油膩之氣。之外,又有稻柴的氣息,是與肉、蔥姜、八角、桂皮,以及醬油的氣味裹在一起,撲入我家的廚房。總之,時不時地,就有這些鄉土的氣味送過來。從此可見,這家吃方面,很重視接地氣,並且,順應時令。
在較長一段稔熟的相處之後,我家廚房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就是一縷咖啡的香氣。這是另一路的氣味,和他們家絕無相干。它悄悄地,夾在花椒炸鍋的油煙里,進來了。這是一股子虛無的氣息,有一種浮華的意思在裡面,和他們家實惠的風格大相徑庭。因此,我斷定,這又是一戶新入住的人家,很沒經驗地,也將管子接進了煙道,又恰逢順時順風,於是,來到我家廚房湊熱鬧了。它這么躡著手腳跟進來,似乎帶著些試探的意思。然後,又有一小縷異樣的氣味來了,乳酪的氣味,也是另一路的肥厚,種氣不同,不同宗的膻和香。所以,他們很容易就劃分出來,兩下里歸開來。現在,它們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行其是。接著,那新來的又引進了洋蔥,月桂,大蒜粉。要註明一下,大蒜和大蒜粉可是不同的氣味,差就差那麼一點。前者辛辣,後者則沒有那麼強烈,稍差一點,可就這么一點差異,就改變了性質。更接近於一種香料,而且有著異國的風情。還有橄欖油的清甜油味也來了。這一路的風格顯然要溫和、光滑一些,比較具有裝飾感,喚起人的遐想。而老鄰居那一家則是實打實,香、辣、脆,勾著人的食慾。但終是相安無事。後來的也很謙恭,悄悄地潛來,又悄悄地離去。和它不那麼實用的性格相符,它並不是按著一日三餐來,不大有定規,有時一日來一次,有時一日兩次,有時,一日里一次不來,也不在吃飯的點上,而是想起了,就來;想不起,就不來。顯得有些孱弱似的。而那先來的,從來一頓不拉,轉眼間,油煙全面鋪開。又轉眼間,油煙席捲而去,總是叱吒風雲的氣勢。但是,有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那新來的,悄然而至。咖啡的微苦的香味,彌漫開來。
氣味終究有些雜了,可是涇渭分明,絕不混淆。你來我往,此起彼伏。再過段日子,又來了一個,顯見得是蘇錫幫的,氣味特別甜,空氣都能拉出絲來了。又有糟油的氣味,帶著酒香。「腌篤鮮」也來了,好在竹筍的香味有穿透力,使得腌肉的暗臭變得明朗了。這股子油煙雖然幫系不同,但到底是同宗同族,還是有相通的渠道。所以,漸漸地,就有些打成一片。倒是第二位,因是不同的出典,雖然弱一些,卻能夠特立獨行,在一片氣味中,劃出自己的疆域。可是,第四位卻來了。第四位一方面缺乏個性,另方面又頗善融會貫通。它什麼都來:香、辣、酸、甜、大蒜有,大蒜粉也有;麻油有,橄欖油也有。有一日,先是紅燒的牛肉,投了蔥、蒜、花椒、八角,接著,忽又漾起一股蘭姆酒味,想來是將蘭姆酒做了料酒。再接著,啤酒的苦澀清甜也來了;最後,是芫荽。於是,所有的氣味就全打成一團,再分不出誰是誰的來路。我們這些比鄰而居的人家,就這樣,不分彼此,聚集在了一處。
這一日,廚房裡傳出了艾草的熏煙。原來,端午又到了。艾草味里,所有的氣味都安靜下來,只由它彌漫,散開。一年之中的油垢,在這草本的芬芳中,一點點消除。漸漸的,連空氣也變了顏色,有一種灰和白在其中洇染,洇染成青色的。明凈的空氣其實並不是透明,它有它的顏色。
❽ 王安憶簡介
王安憶原籍福建省同安縣,當代作家、文學家。
1954年3月生於江蘇南京,
1972年,考入徐州文工團工作。
1976年發表散文處女作《向前進》。
1981年初與李章結婚。
1987年調上海作家協會創作室從事專業創作。
1996年發表個人代表作《長恨歌》,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2004年《發廊情話》獲第三屆魯迅文學優秀短篇小說獎。2013年獲法蘭西文學藝術騎士勛章。
王安憶的創作特色
可以說在王安憶的創作過程中始終呈現出一種傾向,那就是捕捉蘊含豐富的主題意象,用以營造象徵化的、隱喻性的敘述空間,更是通過在小說中編織一連串的意象,通過意象疊加和組合的方式來結構和拓展敘述空間,使小說文本的敘述空間更富有立體感和層次感。
「主題意象在作品中構建起與文本世界相呼應的象徵世界,由於象徵意義本身具有不確定性,它不顯示精確的語義值,這就使敘述的時空淡化了作品的情節線索和人物性格發展的內在邏輯,造成一種虛實交錯、明暗掩映的模糊風格。
❾ 王安憶寫過哪些作品每個作品帶一點介紹
王安憶
中國當代著名中年女作家,八十年代即已成名,其短篇小說《小鮑庄》被視為尋根派代表作。其母茹志娟亦是作家,可謂家學淵源,但我更喜歡後者的作品。王安憶的許多作品以上海為背景,如近期比較有影響的長篇小說《長恨歌》。她是一個講故事的能手,一段舊事娓娓道來,很有女性的細致感。但也嫌有些絮叨。對細節很執著,總是不厭其煩地從頭講起。她的作品中,我比較喜歡的是一個較短的長篇,叫《米尼》,大概是寫一個有偷竊癖的女孩子,很有意思。(宇慧 2000,1,21)
自然資料:當代女作家,祖籍福建同安,1954年生於南京。1955年隨母茹志鵑遷居上海。1969年初中畢業。1970年赴安徽插隊。1972年考入江蘇徐州地區文工團。1978年回上海任《兒童時代》編輯,後任中國作協理事、作協上海分會專業作家。1975年冬開始發表作品,1980年發表成名作《雨,沙沙沙》。著有小說集《雨,沙沙沙》、《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尾聲》、《流逝》、《小鮑庄》,長篇小說《69屆初中生》、《黃河故道人》、《流水三十章》、《父系和母系的神話》、《長恨歌》,散文集《蒲公英》、《母女漫遊美利堅》(與茹志鵑合集),兒童文學作品集《黑黑白白》,論著《心靈世界——王安憶小說講稿》以及《乘火車去旅行》、《王安憶自選集》等。其中《本次列車終點》獲1982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流逝》和《小鮑庄》分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長恨歌》獲「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王安憶是近二十年來,中國大陸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事實上,早在八十年代初期,王安憶便以《雨,沙沙沙》、《阿蹺傳略》等系列作品,取得公眾的注意。這些作品主要是以平實細膩和充滿傷感的文筆,描寫大陸自文革後生活的轉變。然而,當時的王安憶,與大陸許多已而或正要走紅的作家,如阿城、韓少功、莫言、蘇童等相較,總好像缺了點甚麽。
舉例來說,《小鮑庄》那樣的道德寓言,感人有餘,卻不如韓少功的《爸爸爸》、《女女女》來得令人驚心動魄;寫情慾荒原里男女間掙扎的「三戀」故事,則又缺少了蘇童《妻妾成群》、〈罌粟之家》一類作品旖旎多姿的魅力。而她的其他長篇,如《黃河故道人》《流水三十章》,千言萬語,卻被批評為「流水賬」。及至九十年代,王安憶終能以《叔叔的故事》大放異彩,隨後的《長恨歌》和《紀實與虛構》等,亦證明她駕馭長篇說部、想像家國歷史的能力。
既是文學評論家,亦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及比較文學研究所教授的王德威曾經描述王安憶創作的三個特徵,分別是對歷史與個人關系的檢討;對女性身體及意識的自覺;對「海派」市民風格的重新塑造。而《紀實與虛構》可說是集三者的大成。
在小說中,作者意圖為自己的家族尋根探源,但卻與蘇童、余華、葉兆言、李銳等不同,舍父系族裔命脈於不顧,反之轉而探勘早已佚失的母系家譜;至於其創作和探源的據點則在上海,一個由外來者匯聚而成的都會,一個不斷遷徒、變易和遺忘歷史的城市。
書中內容共分十章。單數章講述作者,即敘述者在上海成長的經過,從幼年遷入、求學、文革、流放、歸來到成婚;至於雙數章節,則追溯其母家族在中華民族史上的來龍去脈。最後在第十章,家史在民族史中的線索與個人在國家史中的歷史記錄,合而為一,並歸結到作者對創作歷程的反思。
事實上,小說中最令人注目的是雙數章節的母系歷史,且更為有趣的是,作者的「考證」顯示母親的血源乃來自北魏時的蠕蠕族,並由此開始,王安憶刻劃出一篇家族興衰史。
到此,《紀實與虛構》已是一部能令人注目的「總結、概括、反省與檢討」家史小說。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當提到王安憶的長篇小說《長恨歌》,有時難免令讀者以為是唐代詩人白居易《長恨歌》的小說版。其實兩者並沒有一點兒關系的!
小說中最令人觸目的是主角王琦瑤的出場。作者花費篇幅來描寫上海的弄堂、流言、閨閣、鴿子,目的只有一個:襯托王琦瑤像是吸盡黃浦精華的結晶。
「……上海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膚之親似的。它有著觸手的涼和暖,是可感可知,有一些私心的。積著油垢的廚房後窗,是專供老媽子一里一外扯閑篇;窗邊的後門,是供大小姐提著書包上學堂讀書,和男先生幽會的……」細致和屬於女性的筆觸,具體描寫弄堂的一切。
事實上,在王安憶發表了《長恨歌》後,便有學者或文學評論將之歸類為張愛玲的「延續」,試想像著如葛薇龍、白流蘇、賽姆生太太等角色的舞台由中華民國的上海轉移至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上海,一群曾經過著聲色的男女,如何在誇張禁慾的政權里,度過餘生。
當然,王安憶的《長恨歌》並非全沒有缺點,其缺點亦正如其優點,就是《長恨歌》只是將張愛玲沒有全面寫出的上海風情給予全面集中的描寫,意即是成功地借鑒了別人的創意,非常流暢的將別人零碎描寫的東西集中起來全面描寫;可是,這些描寫卻非作者的原創,換言之,她只是依循前人成功的道路。當然,客觀來說,王安憶的描寫上海的原貌是成功的,亦顯出其駕馭長篇巨著的能耐!
淺談王安憶在九十年代後半期的寫作
不像小說的小說
一九九六年,王安憶發表了頭年完成的《姊妹們》,接下來,一九九七年發表《蚌埠》、《文工團》,一九九八年發表《隱居的時代》,到一九九九年,在與《喜宴》、《開會》兩個短篇一塊兒發表的短文里,她明確地說:「我寫農村,並不是出於懷舊,也不是為祭奠插隊的日子,而是因為,農村生活的方式,在我眼裡日漸呈現出審美的性質,上升為形式。這取決於它是一種緩慢的,曲折的,委婉的生活,邊緣比較模糊,伸著一些觸角,有著漫流的自由的形態。」(《生活的形式》,《上海文學》一九九九年第五期)
這期間王安憶還在寫著另外不同類型的作品,像短篇《天仙配》、中篇《憂傷的年代》和斷斷續續進行著的長篇《屋頂上的童話》,等等。這些作品不僅與上述一組作品不大一樣,而且各自之間也差異明顯。這里我們暫不討論。且讓我們只看看那一組不少人覺得不像小說的小說。
為什麼會覺得不像小說呢?早在九十年代初,王安憶就清楚地表達了她小說寫作的理想:一、不要特殊環境特殊人物,二、不要材料太多,三、不要語言的風格化,四、不要獨特性。這「四不要」其實是有點驚世駭俗的,因為她不要的東西正是許多作家竭力追求的東西,是文學持續發展、花樣翻新的趨動力。我們設想著卻設想不出抱著這一理想的王安憶會走多遠。現在讀王安憶這些年的作品,發覺我們這一設想的方向錯了。小說這一形式,在漫長的歲月里,特別是在二十世紀,本身已經走得夠遠了,甚至遠得過度了,它腳下的路恐怕不單單是小路、奇徑,而且說不定已經是迷途和險境。所以王安憶不是要在已經走得夠遠的路上再走多遠,而是從狹窄的獨特性和個人化的、創新強迫症(「創新這條狗」在多少創作者心中吠叫)愈演愈烈的歧路上後退,返回小說藝術的大道。
於是在王安憶的這一系列小說中,我們讀到了內在的舒緩和從容。敘述者不是強迫敘述行為去經歷一次虛擬的冒險,或者硬要敘述行為無中生有地創造出某種新的可能性。不,不是這樣,敘述回歸到平常的狀態,它不需要刻意表現自己,突出自己的存在。當「寫什麼」和「怎麼寫」孰輕孰重成為問題的時候,「偏至」就難免要發生了。而在王安憶這里,敘述與敘述對象是合一的,因為在根本上,王安憶秉承一種樸素的小說觀念:「小說這東西,難就難在它是現實生活的藝術,所以必須在現實中找尋它的審美性質,也就是尋找生活的形式。現在,我就找到了我們的村莊。」(《生活的形式》)
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問,「我」從「我們的村莊」,還有「我們團」、「我們」暫時安頓身心的城市、「我們」經歷的那個時代,找到了什麼?
理性化的「鄉土文明志」
作為新文化運動重要組成部分的中國新文學,從它初生之時起就表明了它是追求現代文明的文學,它的發起者和承繼者是轉型過來的或新生的現代知識分子,文學促進國家和民族向現代社會形態轉化並表達個人的現代性意識和意願的方式。今天回過頭去看,在這樣一種主導特徵下,新文學作品的敘述者於諸多方面就顯示出了相當的一致性,就是這種一致性,構成了今天被稱之為「宏大敘事」的傳統。舉鄉土文學的例子來說,我們發現,諸多作家在描述鄉土中國的時候,自覺採取的都是現代知識分子的標准和態度,他們的眼光都有些像醫生打量病人要找出病根的眼光,他們看到了蒙昧、愚陋、劣根性,他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們站在現代文明的立場上,看到這一片鄉土在文明之外。其實他們之中大多出身於這一片鄉土,可是由此走出,經受了文明的洗禮之後,再回頭看本鄉本土,他們的眼光就變得厲害了。不過,在這一敘事傳統之內的鄉土文學,與其說描述了本鄉本土的形態和情境,倒不如說揭示了現代文明這一鏡頭的取景和聚焦。這些作家本身可能非常熟悉鄉土生活,對本鄉本土懷抱著深厚的感情和眷念,可是,當他們以一個現代知識分子的眼光並且只是以一個現代知識分子的眼光審視這一片鄉土的時候,他就變得不能理解自己的鄉土了——如果不能從鄉土的立場上來理解鄉土,就不能理解鄉土。
所以並不奇怪,我們的鄉土文學常常給人以單調、沉悶、壓抑的印象。民間的豐富活力和鄉土文明的復雜形態被敘述者先入為主的觀念遮蔽了,被單純追求現代性的取景框舍棄了。不過仍然值得慶幸,所謂「宏大敘事」從來就不可能涵蓋全部的敘述,我們畢竟還可以看到沈從文的湘西,蕭紅的呼蘭河,乃至趙樹理的北方農村,這些作品畢竟呈現出主導特徵和傳統控制之外的多種有意味的情形。
說了這么多,本意只是為了以一種敘事傳統與王安憶的小說相對照,這一對照就顯出王安憶平平常常敘述的作品不那麼平常的意義來:從中我們能夠看到,她發現了或試圖去發現鄉土中國的文明;而若以上述敘事傳統的眼光看來,這樣的鄉土是在文明之外的。在二十世紀的中國,我們顯然更容易理解後一種文明:西方式的,現代的,追求進步和發展的外來文明,而對於鄉土文明,卻真的說不上知悉和理解了。
正是在這種一般性的認知情形中,王安憶的小說成為一種不被視為文明的文明的知音和載體,成為一種探究和理解,一種述說和揭示,一種鄉土文明志。你知道《姊妹們》是怎樣開篇的嗎?「我們庄以富裕著稱。不少遙遠的村莊嚮往著來看上一眼,這『青磚到頂』的村莊。從文明史的角度來說,我們庄處處體現出一個成熟的農業社會的特徵。」——這就是了。
和九十年代初《九月寓言》這樣的作品相比較,張煒的膠東鄉村生活回憶錄把一種自然的、野性的民間生命力張揚得淋漓盡致,它的背後是一種抒情的態度,那野歌野調的唱者不僅投入而且要和歌詠的對象融合為一;王安憶的淮北鄉土文明志則是守分寸的、理性化的,它的背後是分析和理解的態度,因而也是隔開一點感情距離的。這樣一種經過漫長歲月淘洗和教化的鄉土文明,遠離都市,又遠非自然,有著一幅世故的表情,不那麼讓人喜歡的,可是必須細心去了解,才可了解世故、古板、守規矩等等之下的深刻的人性:「這人性為了合理的生存,不斷地進行著修正,付出了自由的代價,卻是真心向善的。它不是富有詩情的,可在它的沉悶之中包含著理性。」立基於這樣寬厚、通達、有情的認識,《姊妹們》才把那一群出嫁之前的鄉村少女寫得那麼美麗活現,又令人黯然神傷。
「兩種文明」的奇遇
王安憶甚至發現,在被普遍視為保守的、自足性極強的鄉土文明中,其實潛藏著許多可能性和強大的洇染力,譬如對並非出自這種文明的人與事的理解和融匯。《隱居的時代》寫到一群「六·二六」下放到農村的醫生。王安憶在文中說,「當我從青春荒涼的命運里走出來,放下了個人的恩怨,能夠冷靜地回想我所插隊的那個鄉村,以及那裡的農民們,我發現農民們其實天生有著藝術的氣質。他們有才能欣賞那種和他們不一樣的人,他們對他們所生活在其中的環境和人群,是有批判力的,他們也有才能從紛紜的現象中分辨出什麼是真正的獨特。」你看接下來描述的「兩種文明」的奇遇:「現在,又有了黃醫師,他給我們庄,增添了一種新穎的格調,這是由知識,學問,文雅的性情,孩童的純凈心底,還有人生的憂愁合成的。它其實暗合著我們庄的心意 。像我們庄這樣一個古老的鄉村,它是帶有些返樸歸真的意思,許多見識是壓在很低的底處,深藏不露。它和黃醫師,彼此都是不自知的,但卻達成了協調。這種協調很深刻,不是表面上的融洽,親熱,往來和交道,它表面上甚至是有些不合適的,有些滑稽,就像黃醫師,走著那種城裡人的步子,手裡卻拿著那塊香噴噴的麥面餅。這情景真是天真極了,就是在這天真里,產生了協調。有些像音樂里的調性關系,最遠的往往是最近的,最近的同時又是最遠的。」
《隱居的時代》還寫了插隊知青的文學生活,寫了一個縣城中學來歷特殊的老師們,這些都清楚不過地表明,在大一統的意志下和荒漠時期,精神需求,對美的敏感,知識和文化,潛藏和隱居到了地理的夾縫和歷史的角落裡,這樣的夾縫和角落不僅使得它們避免流失散盡,保留下相傳承繼的文明火種,而且,它們也多多少少改變了他們棲身的所在——一種新的、外來的因素,「很不起眼地嵌在這些偏僻的歷史的牆縫里,慢慢地長了進去,成為它的一部分。」——就像下鄉的醫療隊和黃醫師,「它微妙地影響了一個村莊的質質。」
《文工團》也寫到了不同文明的相遇,只是其中所包含的掙扎求存的能量左沖右突,卻總是不得其所。「文工團」是革命新文藝的產物,可是「我們這個地區級文工團的前身,是一個柳子戲劇團。」新文明的團體脫胎於舊文明的戲班子,譬如說其中的老藝人,他們與生俱來的土根性,他們代代承傳的老做派,將怎樣委屈求全地適應新文藝的要求,而在歷經改造之後卻又脫胎不換骨?這個由老藝人、大學生、學員、自費跟團學習的等帶著各自特徵的人員雜糅組成的文工團,在時代的變幻莫測中風雨飄搖,顛沛流離,終於撐持到盡頭。
「我」隱退到「我們」
現在,讓我們回到與王安憶這些小說初逢時的印象。這些作品,起意就好像置小說的傳統規范和通常的構成要素、構成方式於不顧,作者就好像日常談話似的,把過往生活存留在記憶里的瑣屑、平淡、零散的人事細節,絮絮叨叨地講出來,起初你好像是有些不在意的,可是慢地,你越來越驚異,那麼多不起眼的東西逐漸「累積」(而不是傳統小說的「發展」過程)起來,最終就成了「我們庄」和自由、美麗地表達著「我們庄」人性的姊妹們,就成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城市蚌埠和「我們」初涉艱難世事的少年歲月,就成了文工團和文工團執著而可憐的驚心動魄的故事。「發展」使小說的形態時間化,而「累積」使小說的形態空間化了,開始我們還只是認為敘述只是在不斷填充著這些空間:「我們庄」、文工團、隱居者的藏身之處,後來才驚異地看到這些空間本身在為敘述所建造的主體,那些人事細節就好像這個主體的鼻子、眼睛、心靈和一舉一動的歷史。能夠走到這一步,不能不說是大大得力於一個親切的名之曰「我們」的復數敘述者。「我們」是揚棄了「我」——它往往會演變成惡性膨脹的敘述主體,嚴鋒在《文工團》的簡評中說,在新時期的文學中到處可見一個矮揉造作的敘事者,或洋洋得意,或顧影自憐,或故作冷漠,怎一個「我」字了得——而得到的。
「我」並非消失了,而是隱退到「我們」之中。
❿ 王安憶都有哪些作品
王安憶,當代著名女作家,是作家王願堅和茹志鵑的女兒。王願堅的代表作品有小說《七根火柴》《黨費》等,茹志鵑的作品集有《百合花》《靜靜的產院》《高高的白楊樹》等。
王安憶的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說《流逝》《小鮑庄》《錦綉谷之戀》《雨,沙沙沙》《王安憶中短篇小說集》等,另有長篇小說《紀實與虛構》《69屆初中生》《長恨歌》(獲茅盾文學獎)。
王安憶的小說,多以平凡的小人物為主人公,表現他們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經歷與情感,達到平中見奇的藝術效果。「理解」與「愛」是她的創作宗旨。她的早期作品多側重於感情的抒發,近期創作則趨於冷靜和細致。
《雨,沙沙沙》、《阿蹺傳略》等系列作品,取得公眾的注意。這些作品主要是以平實細膩和充滿傷感的文筆,描寫大陸自文革後生活的轉變。
她的其他長篇,如《黃河故道人》《流水三十章》,千言萬語,卻被批評為「流水賬」。及至九十年代,王安憶終能以《叔叔的故事》大放異彩,隨後的《長恨歌》和《紀實與虛構》等,亦證明她駕馭長篇說部、想像家國歷史的能力。
既是文學評論家,亦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及比較文學研究所教授的王德威曾經描述王安憶創作的三個特徵,分別是對歷史與個人關系的檢討;對女性身體及意識的自覺;對「海派」市民風格的重新塑造。而《紀實與虛構》可說是集三者的大成。
在小說中,作者意圖為自己的家族尋根探源,但卻與蘇童、余華、葉兆言、李銳等不同,舍父系族裔命脈於不顧,反之轉而探勘早已佚失的母系家譜;至於其創作和探源的據點則在上海,一個由外來者匯聚而成的都會,一個不斷遷徒、變易和遺忘歷史的城市。
書中內容共分十章。單數章講述作者,即敘述者在上海成長的經過,從幼年遷入、求學、文革、流放、歸來到成婚;至於雙數章節,則追溯其母家族在中華民族史上的來龍去脈。最後在第十章,家史在民族史中的線索與個人在國家史中的歷史記錄,合而為一,並歸結到作者對創作歷程的反思。
當提到王安憶的長篇小說《長恨歌》,有時難免令讀者以為是唐代詩人白居易《長恨歌》的小說版。其實兩者並沒有一點兒關系的!
小說中最令人觸目的是主角王琦瑤的出場。作者花費篇幅來描寫上海的弄堂、流言、閨閣、鴿子,目的只有一個:襯托王琦瑤像是吸盡黃浦精華的結晶。
「……上海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膚之親似的。它有著觸手的涼和暖,是可感可知,有一些私心的。積著油垢的廚房後窗,是專供老媽子一里一外扯閑篇;窗邊的後門,是供大小姐提著書包上學堂讀書,和男先生幽會的……」細致和屬於女性的筆觸,具體描寫弄堂的一切。
事實上,在王安憶發表了《長恨歌》後,便有學者或文學評論將之歸類為張愛玲的「延續」,試想像著如葛薇龍、白流蘇、賽姆生太太等角色的舞台由中華民國的上海轉移至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上海,一群曾經過著聲色的男女,如何在誇張禁慾的政權里,度過餘生。
當然,王安憶的《長恨歌》並非全沒有缺點,其缺點亦正如其優點,就是《長恨歌》只是將張愛玲沒有全面寫出的上海風情給予全面集中的描寫,意即是成功地借鑒了別人的創意,非常流暢的將別人零碎描寫的東西集中起來全面描寫;可是,這些描寫卻非作者的原創,換言之,她只是依循前人成功的道路。當然,客觀來說,王安憶的描寫上海的原貌是成功的,亦顯出其駕馭長篇巨著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