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0短篇小說
⑴ 求一些中短篇勵志小說2000至5000字左右的!有追加懸賞!
曾經路過掌聲
文/岳治全
那天出城辦事,攔下一輛八成新的計程車。師傅四十多歲,微胖,休閑衣裝,一臉笑容,他很愛笑,話卻不怎麼多,什麼都不多問也不好奇,倒是我問一句他答一句,很平和的口氣。
快出城區時,看到前方路邊有個年輕男人在招手,很焦急的表情。旁邊,一輛閃著應急燈的車停在那裡。前面的車並沒有停,擦著招手的年輕人飛馳而過。
師傅開到近前,轉頭試探詢問,你要是不急我下去看看?大概車壞了。我笑著說好,這年頭,熱心人已不多見。
他穩穩將車子泊在那輛亮著應急燈的車後,打開車門。我好奇,也跟著下車走過去,才看清停在那裡的是輛原裝進口的寶馬。
怎麼了,師傅問。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眉頭蹙著,車忽然熄火了,不知道出了什麼故障,附近也找不到修理廠,想雇個車拖回城去,這還急著辦事呢!
師傅笑笑,要不,我來看看?
年輕男人一愣。師傅解釋,我以前修過車。
年輕男人依然猶豫,顯然信不過眼前這個計程車司機,可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遲疑著將師傅領到寶馬車前。師傅坐進車內試了試,然後下車將前蓋打開,兩三分鍾,輕輕將前蓋蓋上,回頭對年輕男人說,一點小問題,現在應該可以了。
年輕男人將信將疑,坐上車去啟動車子,果然一切恢復正常。他趕快下了車道謝,拿出一盒煙來。今天表妹出嫁,剛借了朋友的車過去幫幫場子,誰想……
師傅從盒子里抽出一支煙來,點上,擺擺手,趕快走吧,喜事趕早不趕晚。然後對我說,不好意思哦,耽擱你的時間了……
我們繼續趕路,我卻對他產生好奇,師傅,您真的修過車啊,現在怎麼開起了出租?
他笑了笑,把煙抽完,熄滅,過了一小會兒才說,以前我也有過一輛同樣款型的寶馬車。於是我知道了他的事。
三年前,他還是一家食品公司的經理。公司是自己開的,夫妻倆白手起家,用了十幾年時間,從手工作坊開始發展到食品廠,又發展成食品公司。那時,擁有過幾百萬的身家,三年前的一次意外事件,導致公司破產,一夜間,他從有錢人變成了窮人,甚至還背了數萬元的債務……
我像聽傳奇故事,目瞪口呆。呆了好半天才問他,那時候,很絕望吧?
他搖頭,也沒,只是有點失望。其實從開始創業的第一天就想過失敗,人生原本變幻無常,誰會一輩子都走得順風順水,當年年輕氣盛,想證明自己。其實對生活的願望本來就很簡單,像現在,一家人衣食無憂,日子一樣挺好……自始至終,他的口氣都平和安靜,沒有人生大起時的得意驕縱,也沒有人生大落後的自怨自艾。
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了不起。
新搬的小區門口,清早的一小段時間有人擺攤賣菜。其中有個阿姨的菜很新鮮,吆喝聲也響亮,只是看上去不太像菜販子。衣衫整潔,氣質清雅。慢慢發現,小區里的很多人都認得她,叫她張老師或者張主席,心裡有些詫異。有一次,忍不住詢問住在同一棟樓上、每天早上出來買菜的一位大姐,才知道那個賣菜的阿姨以前是一家企業的工會主席。很大的企業,上千人,這個小區,曾經也是企業的家屬區。那時候阿姨人長得好,有能力有魄力,企業紅火的那幾年,常常開會發言,出席各種場合,上過電視報紙,風光無限。
後來企業效益忽然不行了,然後一滑到底,很多員工下崗,沒幾年時間,那麼大的企業,說垮就垮了,大家各自拿著一筆遣散費回家……很多以前一線的員工都很快找到了工作,他們有技術也放得下面子。大家都以為,像她這樣曾經那麼風光又是學文出身的女人,也許會就此一蹶不振。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沒過幾天,她就開始買了輛三輪車擺攤賣菜了,並且只趕小區門前的早市,並不在乎出入小區門口的顧客,大都是自己曾經的下屬。
賣菜,她也比別的菜販賣得好,因為她勤勞,每天早早去批發市場挑選新鮮蔬菜,並且回來後先把菜清理一遍,重新紮好,擺放整齊……所以生意也好,每天早上一個小時左右菜就賣完了。大姐說,賣完菜回去,人家張老師還上網,晚上出來跳跳舞,活得滋潤著呢。口氣中,不無羨慕和敬佩。
第二天早上,忍不住在賣菜的阿姨攤前站了一會兒,看她在那裡飛快地稱菜,裝好,收錢,已經過了50歲的女人,笑容依然絢爛。
她,讓我想起那個曾經開過寶馬現在快樂地開著計程車的男人。或者生活中,有很多他們這樣的人,曾經成功過,曾經路過繁華喧囂,路過掌聲贊美,又在人生變故中回歸平淡寂靜。可是他們始終是他們,不會被這些人生變故打倒,始終平和地走在生命不同的處境中。經得起掌聲,也受得起落寞,這樣的人生,才是真正的美好人生
⑵ 求3000到5000字的短篇言情小說
我是應屆畢業生
嬉皮笑臉
北山和他的熊
『宗教裁判所』序章
⑶ 5000字的小說算不算短篇小說
算,三四千以下算小小說,幾句話的叫微小說
⑷ 有名的作者(如:冰心、魯迅)寫的短篇小說,大約5000字以下。
林斤瀾《春風》
北京人說:「春脖子短。」南方來的人覺著這個「脖子」有名無實,冬天剛過去,夏天就來到眼前了。 最激烈的意見是:「哪裡會有什麼春天,只見起風、起風,成天刮土、刮土,眼睛也睜不開,桌子一天擦一百遍……」 其實,意見里說的景象,不冬不夏,還得承認是春天。不過不像南方的春天,那也的確。褒貶起來著重於春風,也有道理。 起初,我也懷念江南的春天,「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這樣的名句是些老窖名酒,是色香味俱全的。這四句里沒有提到風,風原是看不見的,又無所不在的。江南的春風撫摸大地,像柳絲的飄拂;體貼萬物,像細雨的滋潤。這才草長,花開,鶯飛…… 北京的春風真就是刮土嗎?後來我有了別樣的體會,那是下鄉的好處。 我在京西的大山裡、京東的山邊上,曾數度「春脖子」。背陰的岩下,積雪不管立春、春分,只管冷森森的,沒有開化的意。是潭、是溪、是井台還是泉邊,凡帶水的地方,都堅持著冰塊硯、冰溜、冰碴……一夜之間,春風來了。忽然,從塞外的蒼蒼草原、莽莽沙漠,滾滾而來。從關外撲過山頭,漫過山粱,插山溝,灌山口,嗚嗚吹號,哄哄呼嘯,飛沙走石,撲在窗戶上,撒拉撤拉,撲在人臉上,如無數的針扎。 轟的一聲,是哪裡的河冰開裂吧。嘎的一聲,是碗口大的病枝刮折了。有天夜間,我住的石頭房子的木頭架子,格拉拉、格拉拉響起來,晃起來。彷彿冬眠驚醒,伸懶腰,動彈胳臂腿,渾身關節挨個兒格拉拉、格拉拉地松動。 麥苗在霜冰里返青了,山桃在積雪裡鼓苞了。清早,著大轂鞋,穿老羊皮背心,使荊條背簍,背帶冰碴的羊糞,繞山嘴,上山樑,爬高高的梯田,春風呼哧呼哧地幫助呼哧呼哧的人們,把糞肥拋撒勻凈。好不痛快人也。 北國的山民,喜歡力大無窮的好漢。到喜歡得不行時,連捎帶來的粗暴也只覺著解氣。要不,請想想,柳絲飄拂般的撫摸,細雨滋潤般的體貼,又怎麼過草原、走沙漠、撲山樑?又怎麼踢打得開千里冰封和遍地賴著不走的霜雪? 如果我回到江南,老是乍暖還寒,最難將息,老是牛角淡淡的陽光,牛尾蒙蒙的陰雨,整天好比穿著濕布衫,牆角落裡發霉,長蘑菇,有死耗子味兒。 能不懷念北國的春風!
⑸ 5000詞左右的英文短篇小說
歐亨利的不錯啊,原汁原味的英文原著,很有益.
⑹ 求短篇小說投稿郵箱5000——8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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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愛》讀者為12——20歲女生,整體風格溫暖清新,主打少女言情的稿件,拒收懸疑恐怖類稿件。
主要類型如下:
【元味覺醒】——強力推薦系列
主編強檔推薦。精彩小短文,打動讀者,動人心弦,感人至深。
1篇.
字數:2000左右。
【四葉蜜語】——青春甜美文
青澀而甜美的校園氣息,用糖、香料以及一切美好的東西做成的女孩們,擁有著四葉草一樣的美妙夢想。文章以校園(生活)為主,用甜美、快樂或是小清新的基調,敘寫出不一樣的校園生活,讓校園充滿幸福和甜蜜的香氣。
1-2篇。
字數:10000左右。
【流螢之戀】——青春悲情文
人如流螢,用最微弱的光,點亮某個人生命中最璀璨的點。文章獨特,題材新穎。可以涉及親情、友情、愛情,在一定角度上能引起讀者內心層次反思和共鳴。用最青春的姿態,展示出你生命中遇到的事,路過的人。如同螢火之光,點亮了誰,而又錯過了誰。
1篇.
字數:10000左右。
【鏡花水月】——古代言情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笑一紅顏,一生為一人。傾盡天下,亂世美人,或江湖風雲,愛恨情仇。古言的魅力在於千年之前的神秘,也在於千年之後的抒寫。文章要求唯美,故事人物性格分明,調理清晰,感人,可讀性強,可帶點仙俠或宮斗色彩,路轉峰迴,結局出乎意料。
1-2篇.
字數:10000左右。
【梧桐若夢】——民國言情文
民國時期燈紅酒綠、歌舞昇平的特定氛圍要濃厚,豪門世家的愛恨情仇要刻骨銘心,感情真摯,筆下的愛情要讓人驚嘆。要突出人物個性,人物形象要鮮明。虐戀更要是痛徹心扉,催人落淚。主人公可以是社會名媛、豪門闊少,也可以是丫鬟。語言可犀利,可婉轉,主要是感情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1篇。
字數:5000左右
【迷迭之翼】——魔幻,玄幻文
1-2篇。
字數:10000左右。
關鍵詞:魔幻 玄幻 奇幻修仙等西方魔幻可以加入吸血鬼等幻想元素和背景,故事內容不能陷入俗套,要有新意。注重時空場景的描寫,故事性要強,懸念感強。還可以是東方玄幻、東方神話故事的蔓延與新編,注重情與義的描寫,要求情節新穎、離奇,可用時下流行的語言來寫魔幻故事。
【緋色公館】——都市言情
1篇。
字數:5000左右
關鍵詞:職場、白領、豪門、團圓都市愛情,人物設定可多樣,身份要新穎,滿足讀者對職場的幻想和好奇,結局喜感為主。也可以是上流社會的愛恨情仇,突出豪門背景,滿足讀者對上流社會生活的嚮往和好奇。男主角各種腹黑,可以虐,但是結局要美好。
【時空魔方】——穿越文
1篇。
字數:10000左右。
關鍵詞:穿越、宮斗穿越文,故事情節要新穎,足以吸引讀者的注意。穿越人物要有現代人的思想,鮮明的個性。文風活潑,語言風趣。結局可喜可悲。宮鬥文,通過愛情的陰謀與算計,要將人物刻畫得栩栩如生、感情表達得淋漓盡致。情節跌宕起伏,文章思路清晰,結局可喜可悲。
【綠藤蔓延】——小說連載
連載好文:2篇,題材為以上內容。連載文需發故事大綱以及3萬字的開頭。
字數:2000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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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讀版稿費100元千字起,互動版稿費80元千字起,登刊雜志上市後一個月內發放,絕不拖欠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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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比較好的就這一個..其他的大部分都要買..
⑻ 5000到8000字的小說是屬於短篇小說嗎大概有多長能舉個例子嗎
字數的多少,是區別長篇、中篇、短篇小說的一個因素,但不是惟一的因素。人們通常把幾千字到兩萬字的小說稱為短篇小說,三萬字到十萬字的小說稱為中篇小說,十萬字以上的稱為長篇小說。這只是就字數而言的,其實,長、中、短篇小說的區別,主要是由作品反映生活的范圍、作品的容量來決定的
⑼ 求好看的短篇言情小說 字數最好在5000到10000之間
《我要住豪宅》 《我要開賓士》《我要嫁總裁》《我要當貴婦》 是寶寶系列的。 甜文有《少爺霸愛小丫頭》《總裁的頑皮大少奶奶 》《總裁囚寵娃娃妻》 這個是系列的有 《頂級索心冷獅》《頂級溫柔暴君》《頂級專情猛男》《頂級獵愛無賴》《頂級浪盪狂徒》《頂級寵妻硬漢》《頂級天驕浪子》言情單本的有 《惹上首席總裁》 求採納。
⑽ 有沒有5000字左右的著名小說
最後一片藤葉
歐•亨利
在華盛頓廣場西邊的一個小區里,街道都橫七豎八地伸展開去,又分裂成一小條一小條的「胡同」。這些「胡同」稀奇古怪地拐著彎子。一條街有時自己本身就交叉了不止一次。
有一回一個畫家發現這條街有一種優越性:要是有個收帳的跑到這條街上,來催要顏料、紙張和畫布的錢,他就會突然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原路返回,一文錢的帳也沒有要到!
所以,不久之後不少畫家就摸索到這個古色古香的老格林尼治村來,尋求朝北的窗戶、18世紀的尖頂山牆、荷蘭式的閣樓,以及低廉的房租。然後,他們又從第六街買來一些蠟酒杯和一兩只火鍋,這里便成了「藝術區」。
蘇和瓊西的畫室設在一所又寬又矮的三層樓磚房的頂樓上。「瓊西」是瓊娜的愛稱。她倆一個來自緬因州,一個是加利福尼亞州人。她們是在第八街的「台爾蒙尼歌之家」吃份飯時碰到的,她們發現彼此對藝術、生菜色拉和時裝的愛好非常一致,便合租了那間畫室。
那是5月里的事。到了11月,一個冷酷的、肉眼看不見的、醫生們叫做「肺炎」的不速之客,在藝術區里悄悄地游盪,用他冰冷的手指頭這里碰一下那裡碰一下。在廣場東頭,這個破壞者明目張膽地踏著大步,一下子就擊倒幾十個受害者,可是在迷宮一樣、狹窄而鋪滿青苔的「胡同」里,他的步伐就慢了下來。
肺炎先生不是一個你們心目中行俠仗義的老的紳士。一個身子單薄,被加利福尼亞州的西風颳得沒有血色的弱女子,本來不應該是這個有著紅拳頭的、呼吸急促的老傢伙打擊的對象。然而,瓊西卻遭到了打擊;她躺在一張油漆過的鐵床上,一動也不動,凝望著小小的荷蘭式玻璃窗外對面磚房的空牆。
一天早晨,那個忙碌的醫生揚了揚他那毛茸茸的灰白色眉毛,把蘇叫到外邊的走廊上。
「我看,她的病只有十分之一的恢復希望,」他一面把體溫表裡的水銀柱甩下去,一面說,「這一分希望就是她想要活下去的念頭。有些人好像不願意活下去,喜歡照顧殯儀館的生意,簡直讓整個醫葯界都無能為力。你的朋友斷定自己是不會痊癒的了。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呢?」
「她——她希望有一天能夠去畫那不勒斯的海灣。」蘇說。
「畫畫?——真是瞎扯!她腦子里有沒有什麼值得她想了又想的事——比如說,一個男人?」
「男人?」蘇像吹口琴似的扯著嗓子說,「男人難道值得——不,醫生,沒有這樣的事。」
「能達到的全部力量去治療她。可要是我的病人開始算計會有多少輛馬車送她出喪,我就得把治療的效果減掉百分之五十。只要你能想法讓她對冬季大衣袖子的時新式樣感到興趣而提出一兩個問題,那我可以向你保證把醫好她的機會從十分之一提高到五分之一。」醫黃生走後,蘇走進工作室里,把一條日本餐巾哭成一團濕。後來她手裡拿著畫板,裝做精神抖擻的樣子走進瓊西的屋子,嘴裡吹著爵士音樂調子。
瓊西躺著,臉朝著窗口,被子底下的身體紋絲不動。蘇以為她睡著了,趕忙停止吹口哨。
她架好畫板,開始給雜志里的故事畫一張鋼筆插圖。年輕的畫家為了鋪平通向藝術的道路,不得不給雜志里的故事畫插圖,而這些故事又是年輕的作家為了鋪平通向文學的道路而不得不寫的。
蘇正在給故事主人公,一個愛達荷州牧人的身上,畫上一條馬匹展覽會穿的時髦馬褲和一片單眼鏡時,忽然聽到一個重復了幾次的低微的聲音。她快步走到床邊。
瓊西的眼睛睜得很大。她望著窗外,數著……倒過來數。
「12,」她數道,歇了一會又說,「11,」然後是「10,」和「9」,接著幾乎同時數著「8」和「7」。
蘇關切地看了看窗外。那兒有什麼可數的呢?只見一個空盪陰暗的院子,20英尺以外還有一所磚房的空牆。一棵老極了的長春藤,枯萎的根糾結在一塊,枝幹攀在磚牆的半腰上。秋天的寒風把藤上的葉子差不多全都吹掉了,幾乎只有光禿的枝條還纏附在剝落的磚塊上。
「什麼呀,親愛的?」蘇問道。
「6,」瓊西幾乎用耳語低聲說道,「它們現在越落越快了。三天前還有差不多一百片。我數得頭都疼了。但是現在好數了。又掉了一片。只剩下五片了。」
「五片什麼呀,親愛的。告訴你的蘇娣吧。」
「葉子。長春藤上的。等到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我也就該去了。這件事我三天前就知道了。難道醫生沒有告訴你?」
「哼,我從來沒聽過這種傻話,」蘇十分不以為然地說,「那些破長春藤葉子和你的病好不好有什麼關系?你以前不是很喜歡這棵樹嗎?你這個淘氣孩子。不要說傻話了。瞧,醫生今天早晨還告訴我,說你迅速痊癒的機會是,——讓我一字不改地照他的話說吧——他說有九成把握。噢,那簡直和我們在紐約坐電車或者走過一座新樓房的把握一樣大。喝點湯吧,讓蘇娣去畫她的畫,好把它賣給編輯先生,換了錢來給她的病孩子買點紅葡萄酒,再給她自己買點豬排解解饞。」
「你不用買酒了,」瓊西的眼睛直盯著窗外說道,「又落了一片。不,我不想喝湯。只剩下四片了。我想在天黑以前等著看那最後一片葉子掉下去。然後我也要去了。」
「瓊西,親愛的,」蘇俯著身子對她說,「你答應我閉上眼睛,不要瞧窗外,等我畫完,行嗎?明天我非得交出這些插圖。我需要光線,否則我就拉下窗簾了。」
「你不能到那間屋子裡去畫嗎?」瓊西冷冷地問道。
「我願意呆在你跟前,」蘇說,「再說,我也不想讓你老看著那些討厭的長春藤葉子。」
「你一畫完就叫我,」瓊西說著,便閉上了眼睛。她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就像是座橫倒在地上的雕像。「因為我想看那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我等得不耐煩了,也想得不耐煩了。我想擺脫一切,飄下去,飄下去,像一片可憐的疲倦了的葉子那樣。」
「你睡一會吧,」蘇說道,「我得下樓把貝爾門叫上來,給我當那個隱居的老礦工的模特兒。我一會兒就回來的。不要動,等我回來。」
老貝爾門是住在她們這座樓房底層的一個畫家。他年過60,有一把像米開朗琪羅的摩西雕像那樣的大鬍子,這鬍子長在一個像半人半獸的森林之神的頭顱上,又鬈曲地飄拂在小鬼似的身軀上。貝爾門是個失敗的畫家。他操了四十年的畫筆,還遠沒有摸著藝術女神的衣裙。他老是說就要畫他的那幅傑作了,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動筆。幾年來,他除了偶爾畫點商業廣告之類的玩意兒以外,什麼也沒有畫過。他給藝術區里窮得雇不起職業模特兒的年輕畫家們當模特兒,掙一點錢。他喝酒毫無節制,還時常提起他要畫的那幅傑作。除此以外,他是一個火氣十足的小老頭子,十分瞧不起別人的溫情,卻認為自己是專門保護樓上畫室里那兩個年輕女畫家的一隻看家狗。
蘇在樓下他那間光線黯淡的斗室里找到了嘴裡酒氣撲鼻的貝爾門。一幅空白的畫布綳在個畫架上,擺在屋角里,等待那幅傑作已經25年了,可是連一根線條還沒等著。蘇把瓊西的胡思亂想告訴了他,還說她害怕瓊西自個兒瘦小柔弱得像一片葉子一樣,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越來越微弱,恐怕真會離世飄走了。
老貝爾門兩只發紅的眼睛顯然在迎風流淚,他十分輕蔑地嗤笑這種傻呆的胡思亂想。
「什麼,」他喊道,「世界上真會有人蠢到因為那些該死的長春藤葉子落掉就想死?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怪事。不,我才不給你那隱居的礦工糊塗蟲當模特兒呢。你干嗎讓她胡思亂想?唉,可憐的瓊西小姐。」
「她病得很厲害很虛弱,」蘇說,「發高燒發得她神經昏亂,滿腦子都是古怪想法。好,貝爾門先生,你不願意給我當模特兒,就拉倒,我看你是個討厭的老——老羅唆鬼。」
「你簡直太婆婆媽媽了!」貝爾門喊道,「誰說我不願意當模特兒?走,我和你一塊去。我不是講了半天願意給你當模特兒嗎?老天爺,瓊西小姐這么好的姑娘真不應該躺在這種地方生病。總有一天我要畫一幅傑作,我們就可以都搬出去了。一定的!」
他們上樓以後,瓊西正睡著覺。蘇把窗簾拉下,一直遮住窗檯,做手勢叫貝爾門到隔壁屋子裡去。他們在那裡提心吊膽地瞅著窗外那棵長春藤。後來他們默默無言,彼此對望了一會。寒冷的雨夾雜著雪花不停地下著。貝爾門穿著他的舊的藍襯衣,坐在一把翻過來充當岩石的鐵壺上,扮作隱居的礦工。
第二天早晨,蘇只睡了一個小時的覺,醒來了,她看見瓊西無神的眼睛睜得大大地注視拉下的綠窗簾。
「把窗簾拉起來,我要看看。」她低聲地命令道。
蘇疲倦地照辦了。
然而,看呀!經過了漫長一夜的風吹雨打,在磚牆上還掛著一片藤葉。它是長春藤上最後的一片葉子了。靠近莖部仍然是深綠色,可是鋸齒形的葉子邊緣已經枯萎發黃,它傲然掛在一根離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
「這是最後一片葉子。」瓊西說道,「我以為它昨晚一定會落掉的。我聽見風聲的。今天它一定會落掉,我也會死的。」
「哎呀,哎呀,」蘇把疲乏的臉龐挨近枕頭邊上對她說,「你不肯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我想想啊。我可怎麼辦呢?」
可是瓊西不回答。當一個靈魂正在准備走上那神秘的、遙遠的死亡之途時,她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人了。那些把她和友誼及大地聯結起來的關系逐漸消失以後,她那個狂想越來越強烈了。
白天總算過去了,甚至在暮色中她們還能看見那片孤零零的藤葉仍緊緊地依附在靠牆的枝上。後來,夜的到臨帶來了呼嘯的北風,雨點不停地拍打著窗子,雨水從低垂的荷蘭式屋檐上流瀉下來。
天剛蒙蒙亮,瓊西就毫不留情地吩咐拉起窗簾來。
那片藤葉仍然在那裡。
瓊西躺著對它看了許久。然後她招呼正在煤氣爐上給她煮雞湯的蘇。
「我是一個壞女孩子,蘇娣,」瓊西說,「天意讓那片最後的藤葉留在那裡,證明我是多麼壞。想死是有罪過的。你現在就給我拿點雞湯來,再拿點摻葡萄酒的牛奶來,再——不,先給我一面小鏡子,再把枕頭墊墊高,我要坐起來看你做飯。」
過了一個鍾頭,她說道:「蘇娣,我希望有一天能去畫那不勒斯的海灣。」
下午醫生來了,他走的時候,蘇找了個借口跑到走廊上。
「有五成希望。」醫生一面說,一面把蘇細瘦的顫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好好護理你會成功的。現在我得去看樓下另一個病人。他的名字叫貝爾門——聽說也是個畫家。也是肺炎。他年紀太大,身體又弱,病勢很重。他是治不好的了;今天要把他送到醫院里,讓他更舒服一點。」
第二天,醫生對蘇說:「她已經脫離危險,你成功了。現在只剩下營養和護理了。」
下午蘇跑到瓊西的床前,瓊西正躺著,安詳地編織著一條毫無用處的深藍色毛線披肩。
蘇用一隻胳臂連枕頭帶人一把抱住了她。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小傢伙,」她說,「貝爾門先生今天在醫院里患肺炎去世了。他只病了兩天。頭一天早晨,門房發現他在樓下自己那間房裡痛得動彈不了。他的鞋子和衣服全都濕透了,冰涼冰涼的。他們搞不清楚在那個凄風苦雨的夜晚,他究竟到哪裡去了。後來他們發現了一盞沒有熄滅的燈籠,一把挪動過地方的梯子,幾支扔得滿地的畫筆,還有一塊調色板,上面塗抹著綠色和黃色的顏料,還有——親愛的,瞧瞧窗子外面,瞧瞧牆上那最後一片藤葉。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什麼風颳得那樣厲害,它卻從來不搖一搖、動一動呢?唉,親愛的,這片葉子才是貝爾門的傑作——就是在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的晚上,他把它畫在那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