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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手足

發布時間: 2022-12-23 18:55:49

⑴ 利益與情感

在院子里轉前轉後,在門外的巷道里轉來轉去,腦海里好不容易蹦出了這樣一個題目。

或許這是人生經歷的結晶之一,或許這是五味瓶打翻之後的結果之一。

有人說這世間的情感基礎,最終都與利益有關,利益高於一切。至少我在涉世不深,年富力強的時候是不認可的。但隨著歲月的滄桑,隨著閱歷的增長,嘴不再那麼硬。

雖然人們常說人世自有真情在,但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種嚮往,一種理想化的渴望。

千千萬萬的人都希望人世有真情。希望有父母的深愛,有夫妻的恩愛,有情侶的摯愛,有兄弟姊妹的手足之情,有姻親之情,有朋友戰友同學同事的友愛之情,或是鄰里鄉親的情誼。但所有這些期盼,首先是希望自己被動獲得,而不是自己主動去付出。這似乎是普通人的本性使然,但不包括聖人、偉人、英雄人物。

人們期待得到關心,關切,關愛的情感,除了話語,行為,最主要的還是以財物為主的利益,即得到自己認為的好處。沒有這個利益,人們就談不上實質性的回報,或者得到了,也不願付出對等的回報。所以情感這玩意,在此刻便一文不值。

當然有人會以父愛、母愛的偉大和無私來否定上述認知。因為血濃於水,幾乎人世間所有的父母親對兒女的情感和愛是沒有附加條件的,也不會基於什麼利益。父母為了兒女的健康成長和一生幸福,可以付出、甚至甘願犧牲自己的一切,對此筆者沒有異議,可以除外。但兒女們對父母的情感卻不能除外,仍然包括在本文所評價的主體之內。不要說父母的心在兒女身上,兒女的心在石頭上,至少那些逆子、不孝之子的作為比路人還要可怕可恨。

曾經寫過一篇短篇小說叫《手足無情》,源於多個自己辦理的真實案件。許多兄弟姐妹在利益面前,毫無情義可言。為了爭得一間房子所暴露出的種種丑態,真令人不齒。

在家鄉的鄰居們裡面,眾多的兄弟姐妹們成家之後,因為種種利益之爭,導致互不來往,還不如陌生人,路人親近。

有兄弟姐妹們關系唯系的較好,但仔細一打聽,肯定裡面有一個善良或甘心情願吃虧,有擔當的人起主心骨的作用。否則一涉及到姻親的參與,或遲或早還是一鬨而散。

再說有些夫妻情侶,尤其是再婚的夫妻,也許當初還有一點所謂的情感,但無論是和睦相處的,還是後來各奔東西、分道揚鑣的,根本原因還是與利益相關。利益既是感情牢固的粘和劑,又是感情破裂的原功力。

由此拓展開去,戰友、朋友、同學、同事,親戚鄰居就更是如此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那是客套的人情。只要不涉及利益之爭,表面上還是不錯的,一旦涉及利益之爭就是另一回事。而且沒有利益之爭時,也由於太熟悉、可比較的原因,背地裡說不定會笑你窮,恨你富,怨你強。例外也有,但極少。

所謂人心冷暖,情如紙薄,有利才趕早,算是看的透透的了。但即便如此,仍然心存善念,希望「讓世界充滿了愛」。願做主動付出的人,而不做被動享有的人!

⑵ 短篇小說 | 秘密

文 | 滑稽的菠蘿

無戒學堂故事創意課第2天,5887字,累計5887字。

「媽媽,媽媽,我們要去哪裡?爸爸呢?」5歲的張磊用他肥嫩的小手扯住女人的衣角,天真的聲音回盪在擺滿行李的屋子裡。

女人坐在椅子上,以手扶額,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摸了摸張磊的頭:「兒子,你爸爸去上海做生意賺了大錢,不回來了。」

5歲的張磊撲朔著眼睛,眼淚掉下來:「我想爸爸,我要爸爸。」

張磊是個單親家庭的孩子,跟著媽媽從縣里搬來潯城投奔親戚,就讀了我們小學,成為了我的同桌。

我依然還記得他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張磊,我的夢想是成為上海的大富翁。」

老師不禁莞爾,同學們也都樂不可支,不過張磊看起來對這些笑聲毫不在意,眼神堅定,表情嚴肅。

待到他走下講台,坐到我身邊,我才好奇的問他:「你為什麼要去上海做大富翁啊?」

他卻是老成的看了我一眼,悄悄湊到我耳邊說:「這是個秘密。」

張磊的成績很好,一直名列前茅,所以他很輕松的就考上了潯城第一中學的初中,而我則是差了幾分,與一中失之交臂。

我以為可能不會再遇到這個小學同桌了,可當我走進二中高一3班教室的時候,雖然張磊現在變得又高又瘦,還戴了副黑框眼鏡,與小學時的樣子差異挺大的,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意外的,我和他又成了同桌。

他學習很刻苦,但成績始終處於中游水平,因為他每堂課只聽半節,剩下的半節課都在手機上看課外書,比如《聰明的投資者》《窮查理寶典》《金融學》。

我驚嘆於他課外書的高深,因為有一次我發現他竟然在看《資本論》。

我問他:「你為什麼要看這些書?」

他笑了笑說:「因為只有看這些書,才能看透這個世界的本質。」

我想起他小學的時候對我說的話,我又問他:「是因為那個秘密嗎?」

張磊扭過頭來,對我笑了笑說:「沒想到除了我以外還有人記得,謝謝你還記得。」

03

高考前的一個學期,他就像變了個人,每天紅著眼睛啃書,瘋狂的做習題,他桌子上除了學校發的大批大批模擬卷,還有他自己去買的真題。

他的成績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蹭蹭」往上漲。

直至高考前一個月,我們50人的班級,800多人的年級,他從班級27名,年級405名,一模竄到了班級第11,年級前一百,二模則是班級第六,年級前五十。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成績單,簡直不敢相信我的五感。

他卻輕描淡寫的說:「高考不過是我前進路上的一塊小石頭而已,如果它阻礙了我,那麼我踢開它就好了。」

我問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能夠讓你擁有這么大的動力去完成一件事?」

他頭也不抬的,一板一眼的說道:「秘密就是秘密,說出來就不是秘密了。」

04

在他強而有力的學習勁頭帶動下,我高考的成績足足提升了近50分,考上了上海的某所二本院校,而他則沒有任何意外的進入了復旦,學金融。

由於我們都在同一個城市,加上十來年的交情,所以大學期間偶爾也會出來聚一聚,聊一聊近況。

大三下學期的某個周末,我們坐在咖啡廳里,他告訴我他找到了一份證券公司的實習工作,打算一邊工作一邊考研。

我艷羨不已,他依舊是學霸一枚,我說我只能專心考研,沒辦法兼顧。

他笑了笑,沒多表態,而是在手機上擺弄了一番,然後示意我看微信。

我點開微信,發現是兩張照片,是一張老照片和一張美圖秀秀修改過的照片。

老照片上坐著一個年輕人,懷里抱著個5.6歲的小孩子,而另一張則是那個年輕人老了的樣子,卻是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打扮。

沒等我說話,他笑了笑說道:「這是我爸爸,我7歲的時候他就離開了家,來上海做生意,這么多年都沒見過他了,我想,他老了以後,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驚訝的說:「這……這就是你的秘密?」

張磊點點頭。

許多年前就想知道的秘密,一朝解密,我沒有覺得好奇心得到了滿足,反而覺得心裡有些沉甸甸的,眼前的張磊臉含笑意,我回憶著每一次看到他時的樣子。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他在用自己的行動去努力揭開這個秘密。

我的好奇心上來了,便問他:「你父親拋棄了你們娘倆,你為什麼還要找他?」

他的臉色終於變了,一瞬間變得面無表情起來。

「正是如此,我才想要問問他,當初他為什麼一去不回了。」

05

上海是這么偌大的一個城市,茫茫人海,張磊又該去哪裡尋找他的父親?

在這個科技發達的年代,可能他也會通過網路手段去尋找吧,發動廣大的網友,去人肉這個拋妻棄子的老渣男。

不過張磊也算是很執著的了,如果換作是我,恨歸恨,可是也不至於會如此執著。

可人與人之間本就不相同,正如我高考加足了火力只能提高不到50分,而張磊卻能從二本線都達不到的程度,火箭噴射般考上名校。

再次見到張磊,他已經是證券公司的金牌操盤手了,他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就在業內打出了不小的名氣,雖然借了一股熊市分化行情的東風,但成功永遠都是站在准備的人那一邊的。

依舊是那個咖啡廳,不同的是,他已經即將進入他的高亮時期,而我依舊是一名學生。

「抱歉,我注意了所有見過的人,並沒有你的父親。」我說。

而張磊是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沒找到,但我通過網路,讓人幫我比對了一些人的照片,似乎找到了一些線索。」

「噢?那你去驗證了嗎?」我急忙問道。

他搖了搖頭,說:「目前工作正在上升期,走不開,過了這段時間,我就打算去。」

太多年了,我對這件事的好奇心也積攢他太多年,所以我也很想見證這件事。

「如果正好是我放假,能否帶上我?」

張磊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沉吟片刻後說:「既然這樣,我去的時候會聯系你的。」

06

張磊所說的線索居然在我的家鄉潯城。

我們乘坐高鐵,五個小時後到達了潯城火車站。

我們打了一輛的士,開到廬山腳下的一間農家樂停下。

張磊從車上下來,抬頭看向那間農家樂的門頭:老張頭農家樂。

我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表情從先前的輕松,漸漸緊綳,到現在的眉頭緊鎖。

我沒有上前打擾他,我不過是一個局外人,是一個旁觀者,所以我便也靜靜地等在一旁。

良久,他開口對我解釋,可聽起來又像是在自語。

「我小的時候,媽媽突然有一天對我說:父親在上海賺了錢,不回來了。

我問她為什麼。

她說:上海的繁華世界就像是一隻巨獸的大嘴,看起來有無數的誘惑,可人走進去卻是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我當時並不明白,但看到母親落寞的神情,我的心裡滋生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感。

我的母親把青春獻給了那個男人,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後來我跟著母親來到了潯城,投奔爺爺奶奶,我的心裡其實是不願意的,可除了爺爺奶奶,我們已經無依無靠。

他好歹還算有些良心,賺了錢,為他自己的父母添置了一些房產,於是我和母親也不必和他們住在同一屋檐下。

我努力賺錢,不僅僅是為了找到他,問一問他為什麼要拋下我們,更是想要脫離他對我們的這種束縛。

我們住了他的房子,母親每年都會抽出時間去爺爺奶奶家,為他們做些事,雖然爺爺奶奶對我並沒有不好,相反他們常常對我寵愛有加。

但我仍然討厭他們。」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緩緩開口問他:「為什麼這么執著,你已經有遠大的前景,你可以選擇帶你母親離開,和他們一家人成為陌生人的。」

他的眉頭微微松開,看著我苦笑:「我這十六年來,都是為了這個答案在學習,你讓我就這樣放棄,我不甘心。」

我還想勸他,可這時,一個鬢角微白的50多歲婦人端著一個簸箕從農家樂的門里走了出來,看向我們的方向,卻是停住腳步。

我發現張磊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眼睛卻是盯住那個婦人。

「媽。」

07

我驚愕於這件事情的結果,我們明明是來尋找張磊的父親,可沿著線索,卻找到了他的媽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帶著一肚子的疑問,我跟著這娘倆來到了農家樂後院。

張磊的母親把簸箕放在地上,讓我們稍微等一等,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進了與後院連接,加蓋的廚房裡。

廚房的頂上煙囪正「突突突」的冒著白煙,張磊的母親卻進去了半天都沒有出來,我看了看那門口,又看了看張磊。

張磊絲毫不著急,像一根柱子一樣站在院子中央,一動不動。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看到張磊的母親,拖著一個男人從廚房門口露出頭來,那個男人留著板寸頭,發色黑白相間,看起來有些憔悴,也是經歷了不少生活的摧殘的。

但我一眼就認出他來,那人正是張磊的父親。

張磊的父親還在推聳著他母親,似乎不想到院子中來,只是他的頭微一撇,看向我們站的方向,動作卻是慢了下來。

張磊並沒有想像中的激動,反而看見他父親的那一刻,轉身就走。

我急忙拉住他。

「你不想得到答案了嗎?」

「不想了。」

我不自覺松開了手,張磊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張磊的母親急忙追了出來,大聲呼喊著張磊的名字,可張磊卻始終沒有回頭。

我有些手足無措,卻是張磊的母親拉住了我的手。

「你是小磊的同學吧,小磊不懂事,你留下來吃個飯吧。」

08

飯席上,幾杯酒下肚,借著酒勁,問出了原本應該是張磊想問的那個問題。

「叔叔,你當年為什麼要拋下張磊他們母子?」

男人嘆了口氣,本來喝著水的他,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二兩酒,一口乾掉,開口說道:「我不過是沒用的人,我想讓他們母子能過得好一些。」

張磊的母親急忙搶過酒瓶放在我腳邊,瞪了那男人一眼,說道:「還是我來說吧。」

一個故事在我面前展開。

16年前,張磊的父親張建軍在當地與人合夥辦企業,而母親柳秋萍則是在公司里做會計。

原本一路順風順水,企業即將走上正軌的時候,張建軍發現了他的合夥人賭博欠了許多債務。

本來張建軍只需要將那合夥人的股份收購,作為公司的絕對股東也就罷了,可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正是這件事,讓張建軍夫婦萬劫不復。

那合夥人挪用了客戶資金。本來挪用客戶資金這件事,理應通過會計,而會計是柳秋萍,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卻不想那合夥人其實早就買通了張建軍的秘書,偷了公司印章,在柳秋萍那裡把錢給提了出來,面上是用於投資,其實是被他拿去還債了。

當張建軍發現這件事的時候,那合夥人已經跑得沒了蹤影,公司資金虧空了一大塊,銀行賬目對不上,貸款也給停了,公司立即從盈利變成了虧損,同時那幾個客戶聽聞了消息,也把張建軍這個公司法人給告上了法庭。

本來這件事張建軍如果把責任推給柳秋萍,那麼張建軍就能少吃幾年牢飯,但柳秋萍也得入獄服刑。

張建軍當機立斷,把責任全部擔下,對犯罪行為供認不諱,同時告知警方合夥人已經出逃的事實。

經過律師的調停,法院給出判決,張建軍判十六年有期徒刑,立即執行,而柳秋萍判三年有期徒刑,緩刑兩年。

那一年,張磊才5歲。

柳秋萍對我說:「我聽了他爸爸的話,騙了小磊16年。

他爸爸不想讓他一輩子待在小地方,所以編造了那個謊言。

我告訴他,讓他成為有錢人,就能和他父親站在同一個平台對話了。

他也是真的爭氣,現在在上海發展得很好。我們看到他現在這樣,也就心滿意足了。」

柳秋萍抹了一把眼角,說:「他爸爸當初是為了彌補我犯下的錯,才進了牢里的,這么多年來,其實我心裡一直都很愧疚,很多次我都忍不住要說出真相。」

「秋萍。」張建軍拍了拍柳秋萍的肩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我的意思,不用再解釋了,我已經受過了這苦,再苦也沒幾年了,我只想用我最後的時間,多陪陪你,秋萍。」

09

我從農家樂出來,心裡沉甸甸的,張磊的父親患了肝癌,雖然接受了治療,但癌細胞已經逐漸擴散開來,醫生說他好好調養,也不過三五年的壽命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誤會,我不知道這個誤會是不是造就張磊的源頭,但這個誤會實在太殘忍。

我打電話給張磊,得知他在學校里,我立即打了車回區。

看到張磊的時候,他正坐在學校籃球場旁的階梯觀眾席上,地上滿是煙頭。

「結束了?」我還沒說話,張磊卻是先開了口。

我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

「什麼?」

「他是不是生意失敗破產了?還是玩物喪志壞了事?他那種人,拋妻棄子都做得出來,什麼報應都不為過,我只是沒有想到,我母親還願意接受他這個人渣。」

原來,張磊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可我知道了這是個誤會,我必須把事情真相告訴他。

「陪我抽支煙吧。」依舊不讓我說話,他發了支煙給我。

我接過煙,在他身邊坐下。

我再一次要開口說些什麼,他卻好似算好了一般,搶在我前面。

「我准備回上海了,你呢?跟我一起嗎?」

沒等我回答,他就又說:

「走吧。」

張磊站起身來,環視了一圈學校的景色,說:「我想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心中有些急了,大聲說道:「你爸爸得了癌症,快死了。」

張磊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他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是冰冷中帶著些快意:「關我什麼事,這是報應。」

我急得不知道怎麼用言語去表達,沖上前去把張磊推倒在地上。

我大聲吼道:「關於你爸爸的一切都是個誤會,誤會啊,他是為了你和你媽媽……」

「誤會?誤會?」張磊推開我,再次把我打斷:「你說拋妻棄子是誤會?」

我這人一急就舌頭不靈光,讓我和一枚學霸吵架,簡直就為難我,我乾脆想都沒想,一拳揮出去打在他臉上。

10

我和張磊兩人打了一架,鼻青臉腫的坐在籃球場邊上的觀眾台階上抽著煙。

我最後如願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然後他就不發一言的坐到了現在。

天已經漸漸地黑了下來,學校里昏黃的路燈亮了起來。

「還記得你看過的經濟學講義嗎?」

他沒有說話,我便自顧自的說道:「是杠桿理論。仇恨為支點,用你的努力學習,得到大成就,這就是你父親的初衷。」

我吞下一口煙,從鼻子里噴出來。

張磊依舊沒有說話,但我發現他低著頭,煙已經快要燒到濾嘴,上面有長長的煙灰。

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動著,因為天有些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

我伸手去觸碰他的肩膀。

他卻站了起來背對著我。

「陪我再去一次農家樂吧。」

11

這一次的見面,張磊是真的平靜了許多,雖然沒有表現出熱情,但我們卻和他的父親一起坐在了一張桌子上等菜吃飯。

張磊的母親柳秋萍很開心,一個勁的端菜上桌,很快桌子上便擺了滿滿一桌菜,整得就像是宴席一樣。

開席,柳秋萍給張磊和我倒上酒,張建軍指了指自己杯子說:「我也喝點。」

卻不想這次搶過酒瓶的卻是張磊,他把酒瓶放在地上說:「酒不夠。」

張建軍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一個笑容,眼角卻是濕潤起來。

柳秋萍急忙拿了瓶礦泉水,給張建軍倒上。

一餐飯,張磊和張建軍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互相敬酒,但氣氛卻不如之前那麼僵硬了。

12

三年後,張磊大婚。

我包了個兩千的大紅包給他,這對於我來說,已經算很大的紅包了。

我來到他家的公寓,等著接親的隊伍到來。大紅的喜字高高掛起,粉紅色的紙花掛滿了天花板,還有各色氣球,以及大紅的床單和被單,床上面用紅棗、花生、桂圓、瓜子拼成「百年好合」四個字。

我看見他的父母都在婚房裡忙活著,他的父親氣色比三年前好了許多。

我知道,他把父母都接到了上海,用最好的資源為他的父親續命。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衷心為他覺得開心。

「頭車來了,頭車來了,放鞭炮。」

然後一陣噼里啪啦的電子音響起,我哭笑不得,原來那是一掛假鞭炮,被他們整得這么激動。

沒一會兒,西裝革履,抱著白紗新娘的張磊出現在了客廳里。

張磊看到我,十分高興,把新娘放進了房間里,就出來與我說話。

略微寒暄幾句之後,他忽然對我說:「我准備開公司了。」

「噢,挺好,回頭我去你那兒打工,工資給開高點。」

他卻是微微一笑說:「願意當我的合夥人嗎?」

(全文完)

⑶ 歐亨利 短篇小說

1、《麥琪的禮物》

《麥琪的禮物》是歐·亨利創作的短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聖誕節里發生在社會下層的小家庭中的故事。男主人公吉姆是一位薪金僅夠維持生活的小職員,女主人公德拉是一位賢惠善良的主婦。

他們的生活貧窮,但吉姆和德拉各自擁有一樣極珍貴的寶物。吉姆有祖傳的一塊金錶,德拉有一頭美麗的瀑布般的秀發。

為了能在聖誕節送給對方一件禮物,吉姆賣掉了他的金錶為德拉買了一套「純玳瑁做的,邊上鑲著珠寶」的梳子;

德拉賣掉了自己的長發為吉姆買了一條白金錶鏈。他們都為對方舍棄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而換來的禮物卻因此變得毫無作用了。

2、《警察與贊美詩》

《警察與贊美詩》是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該短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蘇比,因為寒冬想去監獄熬過,所以故意犯罪,去飯店吃霸王餐,擾亂治安,偷他人的傘,調戲婦女等,然而這些都沒有讓他如願進監獄;

最後,當他在教堂里被贊美詩所感動,想要從新開始,改邪歸正的時候,警察卻將他送進了監獄。該小說展示了當時美國下層人民無以為生的悲慘命運。

「警察」和「贊美詩」在標題中雖然是形式上對等排列,但作為支配人類生存選擇的兩股力量是不對等的。在警察與贊美詩的二元對立中,以「警察」為代表的國家政權永遠支配著和控制著以「贊美詩為代表的精神力量。

3、《最後一片葉子》

《最後一片葉子》是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作品。該作品描寫一位老畫家為患肺炎而奄奄一息的窮學生畫最後一片常春藤葉的故事。

瓊西在寒冷的十一月患上了嚴重的肺炎,並且其病情越來越重。作為畫家的她,將生命的希望寄託在窗外最後一片藤葉上,以為藤葉落下之時,就是她生命結束之時。

於是,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念。作為她的朋友蘇很傷心,便將瓊西的想法告訴了老畫家貝爾曼,這個老畫家是個脾氣火爆,愛取笑人的酒鬼,終日與酒為伴。

畫了近四十年的畫,一事無成,每天都說要創作出一篇驚世之作,卻始終只是空談。但是他對這兩位年青的畫家卻是照顧有佳。他聽到了此事後,便罵了一通,但仍無計可施。

然而令人驚奇的事發生了:盡管屋外的風颳得那樣厲害,而鋸齒形的葉子邊緣已經枯萎發黃,但它仍然長在高高的藤枝上。

瓊西看到最後一片葉子仍然掛在樹上,葉子經過凜冽的寒風依然可以存留下來, 自己為什麼不能?於是又重拾生的信念,頑強地活了下來。

可是故事並不是到此就結束了,真相才剛剛打開:原來是年過六旬的貝爾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為了畫上最後一片藤葉,因著涼,染上了肺炎。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終於完成了令人震撼的傑作。

4、《二十年後》

《二十年後》是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作品。一對在紐約一起長大、情同兄弟的朋友鮑勃和吉米·威爾斯,他們在鮑勃即將啟程去西部冒險的時候,約定20年後在同樣的時間、地點再次見面。

20年來,他們誰也不曾忘記過這個約定。鮑勃從西部不遠萬里來赴約,支撐他的是只要對方還記得這次約定,那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對於鮑勃來說,吉米永遠都是最忠實、最令他信任的朋友。

然而,20年後再見面時,等待他們的不是重逢的喜悅,命運卻把他們分別放在了法律天平的兩端,鮑勃是警方正在通緝的要犯,而吉米卻是接到命令努力追捕「狡猾的鮑勃」的警察。

對於吉米來說,究竟是繼續保持對摯友的忠誠,還是履行自己作為警察的職責,他最終選擇了後者。

該小說通過這兩個青年20年後重逢之際所發生的意外變化,反映了美國19世紀後半期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美國社會生活各方面的深刻變遷。

5、《紅毛酋長的贖金》

《紅毛酋長的贖金》,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作品,文章講述了一個綁架的故事。

「我」與比爾在一個名叫頂峰鎮的地方,綁架了這個鎮上有名望的居民埃比尼澤多塞特的獨子,「我們」原想靠他去敲詐埃比尼澤;

然而「我們」萬萬沒想到,這個孩子捉弄人,一開始,「我們」三個扮印第安人玩,後來這個孩子越來越囂張,越來越捉弄人,還把其中一個人弄傷了,讓比爾差點成了精神崩潰者。

最後「我」把勒索信送到埃比尼澤的家,可後來「我們」卻被埃比尼澤給敲詐,實在是因為「我們」無法忍受著個孩子,最後的結果,「我們」把孩子送回去,並且給了他父親250元。

⑷ 歐亨利 短篇小說

帶傢具出租的房間 (歐·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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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西區南部的紅磚房那一帶地方,絕大多數居民都如時光一樣動盪不定、遷移不停、來去匆匆。正因為無家可歸,他們也可以說有上百個家。他們不時從這間客房搬到另一間客房,永遠都是那麼變幻無常——在居家上如此,在情感和理智上也無二致。他們用爵士樂曲調唱著流行曲「家,甜美的家」;全部家當用硬紙盒一拎就走;纏緣於闊邊帽上的裝飾就是他們的葡萄藤;拐杖就是他們的無花果樹。

這一帶有成百上千這種住客,這一帶的房子可以述說的故事自然也是成百上千。當然,它們大多干癟乏味;不過,要說在這么多漂泊過客掀起的餘波中找不出一兩個鬼魂,那才是怪事哩。

一天傍晚擦黑以後,有個青年男子在這些崩塌失修的紅磚大房中間轉悠尋覓,挨門挨戶按鈴。在第十二家門前,他把空當當的手提行李放在台階上,然後揩去帽沿和額頭上的灰塵。門鈴聲很弱,好像傳至遙遠、空曠的房屋深處。

這是他按響的第十二家門鈴。鈴聲響過,女房東應聲出來開門。她的模樣使他想起一隻討厭的、吃得過多的蛆蟲。它已經把果仁吃得只剩空殼,現在正想尋找可以充飢的房客來填充空間。

年輕人問有沒有房間出租。

「進來吧,」房東說。她的聲音從喉頭擠出,嘎聲嘎氣,好像喉嚨上綳了層毛皮。「三樓還有個後間,空了一個星期。想看看嗎?」

年輕人跟她上樓。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一線微光緩和了過道上的陰影。他們不聲不響地走著,腳下的地毯破爛不堪,可能連造出它的織布機都要詛咒說這不是自己的產物。它好像已經植物化了,已經在這惡臭、陰暗的空氣中退化成茂盛滋潤的地衣或滿地蔓延的苔蘚,東一塊西一塊,一直長到樓梯上,踩在腳下像有機物一樣粘糊糊的。樓梯轉角處牆上都有空著的壁龕。它們裡面也許曾放過花花草草。果真如此的話,那些花草已經在污濁骯臟的空氣中死去。壁龕裡面也許曾放過聖像,但是不難想像,黑暗之中大大小小的魔鬼早就把聖人拖出來,一直拖到下面某間客房那邪惡的深淵之中去了。

「就是這間,」房東說,還是那副毛皮嗓子。「房間很不錯,難得有空的時候。今年夏天這兒還住過一些特別講究的人哩——從不找麻煩,按時提前付房租。自來水在過道盡頭。斯普羅爾斯和穆尼住了三個月。她們演過輕松喜劇。布雷塔·斯普羅爾斯小姐——也許你聽說過她吧——喔,那隻是藝名兒——就在那張梳妝台上邊,原來還掛著她的結婚證書哩,鑲了框的。煤氣開關在這兒,瞧這壁櫥也很寬敞。這房間人人見了都喜歡,從來沒長時間空過。」

「你這兒住過很多演戲的?」年輕人問。

「他們這個來,那個去。我的房客中有很多人在演出界幹事。對了,先生,這一帶劇院集中,演戲的人從不在一個地方長住。到這兒來住過的也不少。他們這個來,那個去。」

他租下了房間,預付了一個星期的租金。他說他很累,想馬上住下來。他點清了租金。她說房間早就准備規矩,連毛巾和水都是現成的。房東走開時,——他又——已經是第一千次了——把掛在舌尖的問題提了出來。

「有個姑娘——瓦西納小姐——埃盧瓦絲·瓦西納小姐——你記得房客中有過這人嗎?她多半是在台上唱歌的。她皮膚白嫩,個子中等,身材苗條,金紅色頭發,左眼眉毛邊長了顆黑痣。」

「不,我記不得這個名字。那些搞演出的,換名字跟換房間一樣快,來來去去,誰也說不準。不,我想不起這個名字了。」

不。總是不。五個月不間斷地打聽詢問,千篇一律地否定回答。已經花了好多時間,白天去找劇院經理、代理人、劇校和合唱團打聽;晚上則夾在觀眾之中去尋找,名角兒會演的劇院去找過,下流污穢的音樂廳也去找過,甚至還害怕在那類地方找到他最想找的人。他對她獨懷真情,一心要找到她。他確信,自她從家裡失蹤以來,這座水流環繞的大城市一定把她蒙在了某個角落。但這座城市就像一大團流沙,沙粒的位置變化不定,沒有基礎,今天還浮在上層的細粒到了明天就被淤泥和粘土覆蓋在下面。

客房以假惺惺的熱情迎接新至的客人,像個暗娼臉上堆起的假笑,紅中透病、形容枯槁、馬馬虎虎。破舊的傢具、破爛綢套的沙發、兩把椅子、窗戶間一碼寬的廉價穿衣鏡、一兩個燙金像框、角落裡的銅床架——所有這一切折射出一種似是而非的舒適之感。

房客懶洋洋地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客房則如巴比倫通天塔的一個套間,盡管稀里糊塗扯不清楚,仍然竭力把曾在這里留宿過的房客分門別類,向他細細講來。

地上鋪了一張雜色地毯,像一個艷花盛開的長方形熱帶小島,四周是骯臟的墊子形成的波濤翻滾的大海。用灰白紙裱過的牆上,貼著緊隨無家可歸者四處漂流的圖片——「胡格諾情人」,「第一次爭吵」,「婚禮早餐」,「泉邊美女」。壁爐爐額的樣式典雅而莊重,外面卻歪歪斜斜扯起條花哨的布簾,像舞劇里亞馬遜女人用的腰帶。爐額上殘留著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些困居客房的人在幸運的風帆把他們載到新碼頭時拋棄不要的東西——一兩個廉價花瓶,女演員的畫片,葯瓶兒,殘缺不全的撲克紙牌。

漸漸地,密碼的筆形變得清晰可辨,前前後後居住過這間客房的人留下的細小痕跡所具有的意義也變得完整有形。

梳妝台前那片地毯已經磨得只剩麻紗,意味著成群的漂亮女人曾在上面邁步。牆上的小指紋表明小囚犯曾在此努力摸索通向陽光和空氣之路。一團濺開的污跡,形如炸彈爆炸後的影子,是杯子或瓶子連同所盛之物一起被砸在牆上的見證。穿衣鏡鏡面上用玻璃鑽刀歪歪扭扭地刻著名字「瑪麗」。看來,客房留宿人——也許是受到客房那俗艷的冷漠之驅使吧——

曾先先後後在狂怒中輾轉反側,並把一腔憤懣傾泄在這個房間上。傢具有鑿痕和磨損;長沙發因凸起的彈簧而變形,看上去像一頭在痛苦中扭曲的痙攣中被宰殺的可怖怪物。另外某次威力更大的動盪砍去了大理石壁爐額的一大塊。地板的每一塊拼木各自構成一個斜面,並且好像由於互不幹連、各自獨有的哀怨而發出尖叫。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把所有這一切惡意和傷害施加於這個房間的人居然就是曾一度把它稱之為他們的家的人;然而,也許正是這屢遭欺騙、仍然盲目保持的戀家本性以及對虛假的護家神的憤恨點燃了他們胸中的沖天怒火。一間茅草房——只要屬於我們自己——我們都會打掃、裝點和珍惜。

椅子上的年輕人任這些思緒繚繞心間,與此同時,樓中飄來有血有肉、活靈活現的聲音和氣味。他聽見一個房間傳來吃吃的竊笑和淫盪放縱的大笑;別的房間傳來獨自咒罵聲,骰子的格格聲,催眠曲和嗚嗚抽泣;樓上有人在興致勃勃地彈班卓琴。不知什麼地方的門砰砰嘭嘭地關上;架空電車不時隆隆駛過;後面籬牆上有隻貓在哀叫。他呼吸到這座房子的氣息。這不是什麼氣味兒,而是一種潮味兒,如同從地窖里的油布和朽木混在一起蒸發出的霉臭。

他就這樣歇在那兒,突然,房間里充滿木犀草濃烈的芬芳。它乘風而至,鮮明無誤,香馥沁人,栩栩如生,活脫脫幾乎如來訪的佳賓。年輕人忍不住大叫:「什麼?親愛的?」好像有人在喊他似地。他然後一躍而起,四下張望。濃香撲鼻而來,把他包裹其中。他伸出手臂擁抱香氣。剎那間,他的全部感覺都給攪混在一起。人怎麼可能被香味斷然喚起呢?喚起他的肯定是聲音。難道這就是曾撫摸、安慰過他的聲音?

「她在這個房間住過,」他大聲說,扭身尋找起來,硬想搜出什麼征跡,因為他確信能辨認出屬於她的或是她觸摸過的任何微小的東西。這沁人肺腑的木犀花香,她所喜愛、唯她獨有的芬芳,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房間只馬馬虎虎收拾過。薄薄的梳妝台桌布上有稀稀拉拉五六個發夾——都是些女性朋友用的那類東西,悄聲無息,具有女性特徵,但不標明任何心境或時間。他沒去仔細琢磨,因為這些東西顯然缺乏個性。他把梳妝台抽屜搜了個底朝天,發現一條丟棄的破舊小手絹。他把它蒙在臉上,天芥菜花的怪味刺鼻而來。他順手把手絹甩在地上。在另一個抽屜,他發現幾顆零星紐扣,一張劇目表,一張當鋪老闆的名片,兩顆吃剩的果汁軟糖,一本夢釋書。最後一個抽屜里有一個女人用的黑緞蝴蝶發結。他猛然一楞,懸在冰與火之間,處於興奮與失望之間。但是黑緞蝴蝶發結也只是女性莊重端雅但不具個性特徵的普通裝飾,不能提供任何線索。

隨後他在房間里四處搜尋,像一條獵狗東嗅西聞,掃視四壁,趴在地上仔細查看拱起的地氈角落,翻遍壁爐爐額和桌子、窗簾和門簾、角落裡搖搖欲墜的酒櫃,試圖找到一個可見的、但他還未發現的跡象,以證明她就在房間裡面,就在他旁邊、周圍、對面、心中、上面,緊緊地牽著他、追求他,並通過精微超常的感覺向他發出如此哀婉的呼喚,以至於連他愚鈍的感覺都能領悟出這呼喚之聲。

他再次大聲回答:「我在這兒,親愛的!」然後轉過身子,目瞪口呆,一片漠然,因為他在木犀花香中還察覺不出形式、色彩、愛情和張開的雙臂。唔,上帝啊,那芳香是從哪兒來的?從什麼時候起香味開始具有呼喚之力?就這樣他不停地四下摸索。

他把牆縫和牆角掏了一遍,找到一些瓶塞和煙蒂。對這些東西他不屑一顧。但有一次他在一折地氈里發現一支抽了半截的紙雪茄,鐵青著臉使勁咒了一聲,用腳後跟把它踩得稀爛。他把整個房間從一端到另一端篩了一遍,發現許許多多流客留下的無聊、可恥的記載。但是,有關可能曾住過這兒的、其幽靈好像仍然徘徊在這里的、他正在尋求的她,他卻絲毫痕跡也未發現。

這時他記起了女房東。

他從幽靈縈繞的房間跑下樓,來到透出一縫光線的門前。

她應聲開門出來。他竭盡全力,剋制住激動之情。

「請告訴我,夫人,」他哀求道,「我來之前誰住過那個房間?」

「好的,先生。我可以再說一遍。以前住的是斯普羅爾斯和穆尼夫婦,我已經說過。布雷塔·斯普羅爾斯小姐,演戲的,後來成了穆尼夫人。我的房子從來聲譽就好。他們的結婚證都是掛起的,還鑲了框,掛在釘子上——」

「斯普羅爾斯小姐是哪種女人——我是說,她長相如何?」

「喔,先生,黑頭發,矮小,肥胖,臉蛋兒笑嘻嘻的。他們一個星期前搬走,上星期二。」

「在他們以前誰住過?」

「嗨,有個單身男人,搞運輸的。他還欠我一個星期的房租沒付就走了。在他以前是克勞德夫人和她兩個孩子,住了四個月;再以前是多伊爾老先生,房租是他兒子付的。他住了六個月。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再往以前我就記不得了。」

他謝了她,慢騰騰地爬回房間。房間死氣沉沉。曾為它注入生機的香氣已經消失,木犀花香已經離去,代之而來的是發霉傢具老朽、陳腐、凝滯的臭氣。

希望破滅,他頓覺信心殆盡。他坐在那兒,獃獃地看著噝噝作響的煤氣燈的黃光。稍許,他走到床邊,把床單撕成長條,然後用刀刃把布條塞進門窗周圍的每一條縫隙。一切收拾得嚴實緊扎以後,他關掉煤氣燈,卻又把煤氣開足,最後感激不盡地躺在床上。

按照慣例,今晚輪到麥克庫爾夫人拿罐子去打啤酒。她取酒回來,和珀迪夫人在一個地下幽會場所坐了下來。這是房東們聚會、蛆蟲猖厥的地方。

「今晚我把三樓後間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說,杯中的酒泡圓圓的。「房客是個年輕人。兩個鍾頭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麥克庫爾夫人說,羨慕不已。「那種房子你都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跡。那你給他說那件事沒有呢?」她說這話時悄聲細語,嘎聲啞氣,充滿神秘。

「房間里安起傢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說,「就是為了租出去。我沒給他說那事兒,麥克庫爾夫人。」

「可不是嘛,我們就是靠出租房子過活。你的生意經沒錯,夫人。如果知道這個房間里有人自殺,死在床上,誰還來租這個房間呢。」

「當然嘛,我們總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說。

「對,夫人,這話不假。一個星期前我才幫你把三樓後間收拾規矩。那姑娘用煤氣就把自己給弄死了——她那小臉蛋兒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說她長得俏,」珀迪夫人說,既表示同意又顯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邊的痣長得不好看。再來一杯,麥克庫爾夫人。」

⑸ 歐亨利 短篇小說

1、《麥琪的禮物》

《麥琪的禮物》是歐·亨利創作的短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聖誕節里發生在社會下層的小家庭中的故事。男主人公吉姆是一位薪金僅夠維持生活的小職員,女主人公德拉是一位賢惠善良的主婦。

他們的生活貧窮,但吉姆和德拉各自擁有一樣極珍貴的寶物。吉姆有祖傳的一塊金錶,德拉有一頭美麗的瀑布般的秀發。

為了能在聖誕節送給對方一件禮物,吉姆賣掉了他的金錶為德拉買了一套「純玳瑁做的,邊上鑲著珠寶」的梳子;

德拉賣掉了自己的長發為吉姆買了一條白金錶鏈。他們都為對方舍棄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而換來的禮物卻因此變得毫無作用了。

2、《警察與贊美詩》

《警察與贊美詩》是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該短篇小說講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蘇比,因為寒冬想去監獄熬過,所以故意犯罪,去飯店吃霸王餐,擾亂治安,偷他人的傘,調戲婦女等,然而這些都沒有讓他如願進監獄;

最後,當他在教堂里被贊美詩所感動,想要從新開始,改邪歸正的時候,警察卻將他送進了監獄。該小說展示了當時美國下層人民無以為生的悲慘命運。

「警察」和「贊美詩」在標題中雖然是形式上對等排列,但作為支配人類生存選擇的兩股力量是不對等的。在警察與贊美詩的二元對立中,以「警察」為代表的國家政權永遠支配著和控制著以「贊美詩為代表的精神力量。

3、《最後一片葉子》

《最後一片葉子》是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作品。該作品描寫一位老畫家為患肺炎而奄奄一息的窮學生畫最後一片常春藤葉的故事。

瓊西在寒冷的十一月患上了嚴重的肺炎,並且其病情越來越重。作為畫家的她,將生命的希望寄託在窗外最後一片藤葉上,以為藤葉落下之時,就是她生命結束之時。

於是,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念。作為她的朋友蘇很傷心,便將瓊西的想法告訴了老畫家貝爾曼,這個老畫家是個脾氣火爆,愛取笑人的酒鬼,終日與酒為伴。

畫了近四十年的畫,一事無成,每天都說要創作出一篇驚世之作,卻始終只是空談。但是他對這兩位年青的畫家卻是照顧有佳。他聽到了此事後,便罵了一通,但仍無計可施。

然而令人驚奇的事發生了:盡管屋外的風颳得那樣厲害,而鋸齒形的葉子邊緣已經枯萎發黃,但它仍然長在高高的藤枝上。

瓊西看到最後一片葉子仍然掛在樹上,葉子經過凜冽的寒風依然可以存留下來, 自己為什麼不能?於是又重拾生的信念,頑強地活了下來。

可是故事並不是到此就結束了,真相才剛剛打開:原來是年過六旬的貝爾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為了畫上最後一片藤葉,因著涼,染上了肺炎。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終於完成了令人震撼的傑作。

4、《二十年後》

《二十年後》是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作品。一對在紐約一起長大、情同兄弟的朋友鮑勃和吉米·威爾斯,他們在鮑勃即將啟程去西部冒險的時候,約定20年後在同樣的時間、地點再次見面。

20年來,他們誰也不曾忘記過這個約定。鮑勃從西部不遠萬里來赴約,支撐他的是只要對方還記得這次約定,那無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對於鮑勃來說,吉米永遠都是最忠實、最令他信任的朋友。

然而,20年後再見面時,等待他們的不是重逢的喜悅,命運卻把他們分別放在了法律天平的兩端,鮑勃是警方正在通緝的要犯,而吉米卻是接到命令努力追捕「狡猾的鮑勃」的警察。

對於吉米來說,究竟是繼續保持對摯友的忠誠,還是履行自己作為警察的職責,他最終選擇了後者。

該小說通過這兩個青年20年後重逢之際所發生的意外變化,反映了美國19世紀後半期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美國社會生活各方面的深刻變遷。

5、《紅毛酋長的贖金》

《紅毛酋長的贖金》,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作品,文章講述了一個綁架的故事。

「我」與比爾在一個名叫頂峰鎮的地方,綁架了這個鎮上有名望的居民埃比尼澤多塞特的獨子,「我們」原想靠他去敲詐埃比尼澤;

然而「我們」萬萬沒想到,這個孩子捉弄人,一開始,「我們」三個扮印第安人玩,後來這個孩子越來越囂張,越來越捉弄人,還把其中一個人弄傷了,讓比爾差點成了精神崩潰者。

最後「我」把勒索信送到埃比尼澤的家,可後來「我們」卻被埃比尼澤給敲詐,實在是因為「我們」無法忍受著個孩子,最後的結果,「我們」把孩子送回去,並且給了他父親250元。

⑹ 求短篇BL小說、請附帶下簡介、麻煩各位了、

《採花不成反為累》【妖狐】
一隻小狐狸到處做採花賊最後卻被伏妖人自己的死對頭給H了的可愛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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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黑白之白黑》《白黑白之黑白》【現代】
當黑客遭遇電白,當幫忙已成為習慣。他的結局會是撲倒,還是被撲?
《真心話,大冒險》【現代】
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難以回答。一個人的好,只有最終和他相守相親的人才會明了。但能確定的是,每個人心目中,深藏在心底最柔軟地方的,大抵都是曾經情到深處卻終究沒得到的那個。
那麼,如果晚一步遇見,是不是就只能淪為次品?
那麼,要冒多大的風險,才能說出那句真心話?
《俗辣日記》【現代】
不能說他容少銘沒出息,畢竟這年頭男追女還隔座山,男追男豈不更是隔著N光年?何況岳凌蕭還是個直男--不幸的是,認識岳凌蕭之前,他容少銘也是個直男,泡男人的經驗等於零,揍男人經驗倒是不少。
何況容大少爺一向心高氣傲,視凡夫俗子篾如也,只有別人圍著他轉的份兒,能放下身段和草根平民岳凌蕭廝混到現在已屬奇跡了,要他老老實實地告白,還不如給他一刀痛快。
而且,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岳凌蕭當成瘟疫而退避三舍,那就虧大了,還不如就這么不遠不近地維持著--憋著一肚子心猿意馬,裝一臉道貌岸然,對他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子來說,還真是有苦說不出。
.....................................................................................
就這么多了,看得好再聯系我吧。
原諒本人手打很累。

⑺ 歐亨利 短篇小說

這個比較短,適合小學生,應該不錯。

紐約的一條大街上,一位值勤的警察正沿街走著。一陣冷颼颼的風向他迎面吹來。已近夜間10點,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了。

在一家小店鋪的門口,昏暗的燈光下站著一個男子。他的嘴裡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雪茄煙。警察放慢了腳步,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向那個男子走了過去。

「這兒沒有出什麼事,警官先生。」看見警察向自己走來,那個男子很快地說,「我只是在這兒等一位朋友罷了。這是20年前定下的一個約會。你聽了覺得稀奇,是嗎?好吧,如果有興致聽的話,我來給你講講。大約20年前,這兒,這個店鋪現在所佔的地方,原來是一家餐館……」

「那餐館5年前就被拆除了。」警察接上去說。

男子劃了根火柴,點燃了叼在嘴上的雪茄。借著火柴的亮光,警察發現這個男子臉色蒼白,右眼角附近有一塊小小的白色的傷疤。

「20年前的今天晚上,」男子繼續說,「我和吉米·維爾斯在這兒的餐館共進晚餐。哦,吉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倆都是在紐約這個城市裡長大的。從孩提時候起,我們就親密無間,情同手足。當時,我正准備第二天早上就動身到西部去謀生。那天夜晚臨分手的時候,我們倆約定:20年後的同一日期、同一時間,我們倆將來到這里再次相會。」

「這聽起來倒挺有意思的。」警察說,「你們分手以後,你就沒有收到過你那位朋友的信嗎?」

「哦,收到過他的信。有一段時間我們曾相互通信。」那男子 說,「可是一兩年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系。你知道,西部是個很大的地方。而我呢,又總是不斷地東奔西跑。可我相信,吉米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會來這兒和我相會的。他是我最信得過的朋友啦。」

說完,男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小巧玲球的金錶。表上的寶石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九點五十七分了。」

他說,「我們上一次是十點整在這兒的餐館分手的。」

「你在西部混得不錯吧?」警察問道。

「當然羅!吉米的光景要是能趕上我的一半就好了。啊,實在不容易啊!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得不東奔西跑……」

又是一陣冷贈颼的風穿街而過。接著,一片沉寂。他們倆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警察准備離開這里。

「我得走了,」他對那個男子說,「我希望你的朋友很快就會到來。假如他不準時趕來,你會離開這兒嗎?」

「不會的。我起碼要再等他半個小時。如果吉米他還活在人間,他到時候一定會來到這兒的。就說這些吧,再見,警官先生。」

「再見,先生。」警察一邊說著,一邊沿街走去,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空盪盪的。

男子又在這店鋪的門前等了大約二十分鍾的光景,這時候,一 個身材高大的人急匆匆地徑直走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衣領向上翻著,蓋住了耳朵。

「你是鮑勃嗎?』來人問道。

「你是吉米·維爾斯?」站在門口的男子大聲地說,顯然,他很激動。

來人握住了男子的雙手。「不錯,你是鮑勃。我早就確信我會在這兒見到你的。嘖,嘖,嘖!20年是個不短的時間啊!你看,鮑勃!原來的那個飯館已經不在啦!要是它沒有被拆除,我們再一塊兒在這裡面共進晚餐該多好啊!鮑勃,你在西部的情況怎麼樣?」

「幄,我已經設法獲得了我所需要的一切東西。你的變化不小啊,吉米。我原來根本沒有想到你會長這么高的個子。」
「哦,你走了以後,我是長高了一點兒。」

「吉米,你在紐約混得不錯吧?」

「一般,一般。我在市政府的一個部門里上班,坐辦公室。來,鮑勃,咱們去轉轉,找個地方好好敘敘往事。」

這條街的街角處有一家大商店。盡管時間已經不早了,商店裡的燈還在亮著。來到亮處以後,這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看了看對方的臉。

突然間,那個從西部來的男子停住了腳步。

「你不是吉米·維爾斯。」他說,「2O年的時間雖然不短,但它不足以使一個人變得容貌全非。」從他說話的聲調中可以聽出,他在懷疑對方。

「然而,20年的時間卻有可能使一個好人變成壞人。」高個子 說,「你被捕了,鮑勃。芝加哥的警方猜到你會到這個城市來的,於是他們通知我們說,他們想跟你『聊聊』。好吧,在我們還沒有去警察局之前,先給你看一張條子,是你的朋友寫給你的。」

鮑勃接過便條。讀著讀著,他微微地顫抖起來。便條上寫著:

鮑勃:剛才我准時趕到了我們的約會地點。當你劃著火柴點煙時,我發現你正是那個芝加哥警方所通緝的人。不知怎麼的,我不忍自己親自逮捕你,只得找了個便衣警察來做這件事。

⑻ 好看的短篇小說(不要連接)

末路繁花。

{回憶的潮汐安靜的撤離,只留未裸的沙灘獨自荒蕪。日生月沉,你轉過身來對我訴說那冗長歲月的銹跡。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只有風,與你綿長憂傷的聲音無盡糾纏。但我知道,那白色喧囂的潮水在海的深處哽咽,蓄勢待發。天陰之前,就會卷土重來,勢不可當。}

我是千年的狐媚子,叫做蘇念。
母親痛心疾首的看我變幻成一個絕代風華女子的模樣要去尋那個不來之客。
平靜流逝的溪水映照著媚惑女子的雙眸,妖嬈傾盛。母親輕道,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一去將付出怎麼的代價。我的手指停在了挽好的發髻上,眼睛一陣酸痛,努力鎮定自己的聲音背對著木請說,沒有關系,我會照顧好自己。
已是春末。山間大片大片的繁花兀自開的熱烈,漫山遍野似一場華盛的火焰。記憶中這山谷一向溫情怡人。四季更替,總有令人驚艷的景象延伸蔓延,周而復始。
母親是家族的首領,她的道行幾何,家族中無人能夠知曉。我是她最小的女兒。據說是母親因之一場變故居家遷徙路過這里,在風雪交加的傍晚臨盆生下我,於是便從這里安定下來,不再沾染塵事。兄弟姐妹眾多,在我很小的時候卻暗自排擠,母親每每總會出面為我解難,因之是她最疼愛的蘇念。但我漸漸知曉自己與姐妹們終是不同的,她們總是暗暗私語說蘇念有生人的氣味,臉上鄙夷的表情像山谷間嚴冬的寒風,割的我心頭猛的疼痛,只好迅疾逃開。從某個開始,我就學會在面對無援的狀況下選擇自我保護的逃離,這是上天的眷顧還是玩笑。為了那一點殘余的自尊,我開始潛心苦煉,要成為家族中最優秀的狐媚子。
每日我站在最高的岩石上迎風眺望,按鮮血般的夕陽灘紅染盡整片蒼穹。不知為何我竟如此迷戀每日靜看這盛大景象的漸次消亡,那是怎樣的一種毀滅,令人傷懷。
那日在最後一抹殘陽里,我看見了有個男子。
那男子做在對面的山頂上,黑色的衣帶隨風高高飛揚,銀色的頭發在風里糾結。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我知道,他是神。只有神明和野獸,才會孤獨。
十白。他用意念告訴了我他的名字。我亦無需開口,他便可知曉我的一切。他說蘇念,我終於找到你,我要你去世間尋一件東西給我。我定定看他模糊容顏,竟會忽然失神感到他在對我微笑,回神過來想既然他選擇了我來做這件事,那麼自然有他的道理。於是回應他說要先回去打理一番家事,待些時日自然會來找他。十白的身影騰空升起,黑色的衣袍立刻在風中伸展,獵獵作響。他輕聲說,我等你。

我等你。看著十白消失的半空,我反復輕念著這句話。

母親說的話我自然明了。這是一場註定的劫難,或者只是一個游戲。然而這過程所有的籌碼,都會壓在我身上,無論成敗,亦皆萬劫不復。但我已決意。母親說蘇念,你只是只小小的妖狐,你要好自為之。姐妹們只是遠遠觀望,竊竊私語。
我只是只小小的妖狐。看著自己的倒影漸漸模糊在水面上,我不禁輕笑,不錯,只是一隻妖而已。

再次見到十白,他還是坐在山頂上。不同的是已經沒有風來吹亂他的頭發和衣帶。長長的頭發直垂下來,如銀色的河流,蜿蜒流淌。他說蘇念,你終於來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和我所見過所有神明不同:淺綠色瞳仁。目光流露傾瀉的刺骨寒氣幻彌出如此強大的氣場,使我不禁後退一步。他卻笑了,伸手扶住我,削瘦的側臉在夕陽溢開的血紅里浸染,讓我一瞬間懷疑自己身處虛浮之中,莫名的溫暖緩緩湮沒流溢。十白說,我們是合作,你要記得。他那手放開,我的手指卻溫柔尚存。
鳥群驚起,凌亂飛痕撕裂天空。十白帶我離開。
那日,我便忘記了要看那一場消亡落日。

{記憶盛放的花朵傾天盛地的頹敗,如你日漸消逝的容顏。盛年不重來,然而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如果倒退一萬步,站在那裡原地地等待,是不是就可以蒙蔽自己盲目的幸福下去。那些驚惶失措的遇見一場,原來不是路過,本是一場指引。但我們從未知曉過方向。}

幾日後十白帶我來到繁囂世間,站在城宇的高處遙指一個女子給我。
蘇念,你要記得,她是蘇妲己。我仔細順著十白的手看過去,那女子坐在亭中正撫琴吟歌。眼波流轉,傾國傾城。十白說,我要你和她相識並且要設法與之生活在一起。我說,這很容易,十白微笑松開我的手點了點頭,然後消失不見。
我是蘇念,千年的狐媚子。所以輕而易舉。只是當蘇妲己已挽住我的手說小念我們是很好的姐妹,我想十白一定會很高興。不過半年光景,我已事實妲己小姐最為寵信的丫鬟,閨中密友。那妲己果然是非同尋常的女子,她達到纖弱柔美不是其他凡人能觸及的,一顰一笑百媚滋生。
小念,我與你來吟詩可好?
小念,門口那乞兒身世可憐,你與我去拿些銀兩給他。
小念,你記得來與我喬扮出府,我們去郊外踏青。
小念,我有熬參湯給爹娘。留我一碗你來喝。
小念......

妲己的確是讓人心生憐愛的女子。我亦開始視她同姐妹。自小缺失手足之情的蘇念,開始學會來照料關愛他人,並且成依賴。或許應該感謝十白,若不是他,我永遠不會知道世界上除了母親,還可以與另外一個女子牽掛與被牽掛。這亦是妲己給予的恩情,我知曉自己定當回報。
看身邊妲己已熟睡,審視她甜美容顏,心生暖意。
妲己。有蘇念在,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十白偶爾出現,與我談及一些生活的近況。我暗自思量他每一句話語,希望能夠看出一些事端,然而十白總是打斷道:「不必多想,我說你做,就好。」冰冷僵硬聲音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十白懂得通透令我有時甚不甘心,他面對我的追問,總是把頭轉古去,不再講話。

盲掉的路途上,我從不知曉那等待自己的盡頭是否只是一片茫白。
又是春末夏至,與妲己在郊外散步,此時的妲己已出落的更為美麗,已陸續有人到蘇府提親。但似乎她並無興致見那些無聊的媒人。只是在我的耳邊細語,說她要嫁的人,是朝歌里的王。
小念。你可知我們的忘是這樣的威嚴呢。妲己臉上的飛霞,宛如含蕾待放的桃花。
小念......算了,也許年不會明白。
我淺笑。能夠想像幾年前那場皇宮華世盛宴,年輕的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然而他是怎樣挽住了她的手,她又是怎樣輕易紅了臉頰。
無論如何,我只希望蘇念所愛的女子能夠幸福。

十白有幾些時日沒有來找過我,用意念喚他亦是得不到迴音。天生的敏感預示我似有重大的事情發生,然而的確一再的模糊不清,讓人心神不安。然而時日無多,聖旨已如期而至,妲己已如宮封妃。蘇府上下張燈結綵,簡直比過節還要喜慶。妲己坐在鏡前慢慢梳理長發。我則幫她打理胭脂香粉。這個令人憐愛的小女子,此刻有多麼幸福呢。看她微微發紅的臉和那雙緊張迷離的眸子。我不由得輕笑:小姐真是最漂亮的新娘呢。妲己抬手輕拉住我的衣袖,嬌嗔的央求:小念,你定要與我一同入宮,我不要孤身一人。
我轉身擁住她,本想婉言拒絕,卻看見了窗外的影子。十白。是,的卻是他。十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會意。他告訴我需隨妲己入宮。

{嫁衣。紅色。毒葯。白色。我千年漫長孤寂的打坐。不過你拈花一笑的瞬間流光。只是我們背對背。只肯相信遙不可及的輪迴流轉。你不知道我,我更不能看見你。於是時間無情的在我們之間空隙之中來回穿梭。任再怎麼呼喊也不能有迴音。這間空屋子。}

馬車行進的很慢,威嚴漫長的仗隊。外面人聲嘈雜,妲己盛裝坐在馬車里。她要嫁給她的王了。然而我只是一隻妖狐,路途之中不顧一切的盲掉。十白的話一直在我耳邊縈繞,他說,殺死她,我要你變成妲己的摸樣嫁入宮中幫我尋找所要的東西。
殺死她。她。蘇妲己。
妲己,有蘇念在,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我的心陡然似有萬箭穿透,妲己甜美的微笑一再浮現。

驛站里我平靜的擦乾血漬,穿上妲己的華裳。新的蘇妲己依舊傾國傾城。十白走過來說不錯不錯,你表現的很出色。我淺笑,卻已淚流滿面。十白拉住我的手指說蘇念,你要記得,誰都沒有錯。我抬頭看見他眼中頃刻湧出連綿不絕的哀傷。
十白。若這世間有任何寶物可以令這哀傷消失不見,那麼蘇念粉身碎骨亦是定為你尋到。

終於進入了朝歌。我探出頭可依稀看見氣勢恢弘的宮殿。王,妲己的王正等著他心愛的女子來與自己攜手同老。而我,一隻小小的妖狐便輕易顛覆了一切真相。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我抬頭看見紂王年輕的面容。妲己果然是如此聰慧的女子,這般漂亮干凈的男子人間又有幾個,他飽滿深情的目光像海水一樣淹沒我。我輕輕頷首微笑,卻心如刀絞。

我問十白為何要這樣殘忍。他突然冷冷看我,頓時寒風徹骨:你沒有退路。蘇念你要記住,這一切皆是定劫。我的心就在那一瞬間喀嚓喀嚓僵硬的如同頑石。沒有眼淚。
後宮從此日夜笙歌,霓裳輕舞。十白說,要我對待紂王形影不離。我無條件履行他下達的所有命令。每日對紂王強顏歡笑,百媚嬌聲。紂王不辭辛苦的照顧寵信他的妲己。可是王,你可知每日在眼前嬌聲媚笑的是那謀害你心愛女子的狐媚子蘇念,你可知這酒池肉林炮烙之刑一樣使我痛若熬煎。然而這一切,都是因這只不自量力的妖愛上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夢中蘇妲己對我嚶嚶哭泣,她滿身鮮血如同那件華美的嫁衣。蘇念,你這個妖女,為何要恩將仇報,這般對待於我。
妲己,不是的。對不起,我本無惡意。求你,求你原諒小念。

紂王終是無心理會朝政,老臣們拚死聯名上奏要除掉蘇妲己,這禍國殃民的妖女。王頓時拍案而起,他怎能忍受別人污衊他的妲己是妖女。十白的眼睛立刻浮現在我眼前,於是我徉裝眩暈,幾日的迷鈍之中我清楚的聽見王氣急敗壞的訓斥束手無策的御醫,說只要妲己娘娘醒過來可以不惜代價。蒼白的蘇妲己氣若游絲的要求王處死那等亂臣。王命如山。那幾位老者臨刑時候眼睛赤紅彷彿燃燒的火焰,他們嘶喊:蘇妲己,你這個妖女。

妲己不是妖女。她已經死了。
十白再次來尋我。甩開他的手我冰冷的淚水不住的流下來,而他亦只是淡然一笑。說道:你是只與眾不同的妖,蘇念。但不要破壞游戲規則,若你足夠聰明,最好順理成章的走下去。
我亦已知曉,他要尋來的物什便是待一切了解之後自身的功德圓滿。
長久。我無語。

{一招已錯,全盤皆輸。從不知曉這潮汐的歸期我卻一再固執的等待。你早年告之天下海的乾枯,惟獨忘記告訴我這端本是徒勞。幾宗罪過歷盡洪荒仍不可被原諒:那是用你的堅持,去填補我的無知。}

國內戰爭愈加頻繁。
王說他要找來最為忠誠的臣子來商議戰事。我知曉這朝歌里最為耿直忠誠是那皇叔比干。因之有顆七竅玲瓏心,種種傳言我早已耳聞,今日可見真實面目,我不禁暗自期待。
然而那比干緩緩抬頭微笑,我驚訝到渾身顫抖。
淺綠色瞳仁。銀色長發。十白,他竟是朝歌里的皇叔比干。但卻不見往日凜厲目光,這比乾的雙瞳深邃溫和如同流深的河水,悄無聲息卻纏繞豐盈。可是他說,王欲平民憤,首需除掉妲己娘娘。眼神無比堅定,一字一聲,沉穩干凈。即而群臣齊聲:求大王除掉禍根。
我的心頓時支離破碎,轉過臉去看見王的表情一剎那變的僵白。十白的最後一招棋,利落干凈,似已成定局。

曾經。
他的黑色長袍在風中飄揚,對我輕語:我等你。
他拉住我的手指飛騰一路,為我抵擋風和烈日的寬大長袍。
他目光寒凜的告訴我:我們只是彼此合作。我的手指留下他的余溫。
他與我站在樓宇之上,謠指蘇妲己的時候,風微微吹亂的頭發。
他看見我淚流不止,溫柔哀傷的告訴我誰也沒有錯。
... ...
而現在,他要借別人的手來除掉我。
蘇念。蘇念。你可看清自己是在哪一位置。十白本已消失,他從一開始,就無心與我牽扯,是我自甘墮落至此。突然記起母親的容顏,她無限心疼的說蘇念,我的孩子,你只是只小小的妖狐,要好自為之。

王最終沒有殺我。他沉著的說妲己只是我紂王子辛的女人,她並無過錯。頃刻之間我淚如雨下,妲己,若是你知曉這一切,會不會為你的王感到幸福。而這一切對於我,皆是莫大的諷刺如芒在背。
十白。既然你不肯浪費心志在我這里。那麼,我自己來索取。
我對王說起自己的胸口疼痛難忍。王果然驚慌詢問良方。我對他講了比干皇叔的那七竅玲瓏心。我只是想佔有他的心,而已。十白無奈的從命,但我知這於他,不會傷及半毫。
這情節本就是你的,我是如此甘願的追隨你,不願離開不願被遺棄。一直想要撫平眉間的愁雲。可是你是這般殘忍無情,要徹底關我在這無盡劫難里。
我含淚吃下那顆心,全身冰冷。

{漸次剝落的記憶日益突兀出嶙峋印記。我看見你手指上那枚陌生戒指折射出點點月光。因為聽見遠方天際的淺吟低唱,你終於再次點燃燈火。而我,只知道。又是一年春華去。}

劫難終究是定數。姬昌的箭射倒了最後一名衛士。紂王拉著我的手走向鹿台。沖天的火光一如多年之前我所迷戀的夕陽,這將是怎樣的消亡。
王在火光里平靜的牽起我的手指,說妲己,你是我這一生最為深愛的女子,我們將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淺淺一笑想說出真相,但他已聽不見。我抬頭,看見被大火映紅的天。想起山谷中春末開放的幾近潰爛的花朵,但一切早已太遠以致無力回天。我沒有逃離,十白說這是上天的一場游戲,然而無人能夠駕馭。
母親出現。對我輕聲嘆息。我的孩子,你這是何必。原來我蘇念的生父亦是人間男子。而當年母親終於理智撤離,斬斷情絲舉家遷徙。為我取名蘇念。
蘇念。念念不忘。
妖終究只是妖而已。即這世間有萬種風情,於我亦是千億光年的距離,更哪堪我所希冀的,是那高不可及的神明十白。我告訴母親先回去,獨身走向那熊熊火海深處。已是末路。我本應該承擔所有罪孽。
元神漸滅。一瞬之間絢爛彷彿繁花。

又是一年春華去。

{完}

【祭紅顏】魚戀...

一:

午夜的星辰清朗如玉,我從浣紗湖面冉冉升空,向我的宿命奔去,身後,母妃輕輕低喃:「切記啊,我親愛的孩兒,未來有無數劫數要渡,只千萬別沾愛情,那可是斷腸之物啊!」

不肯回頭,擔心會讓她發現眼角有瑩光閃爍:「母親,您回去吧,我會渡過一切劫數,安然回到你身邊的。」
寒坐在最高的樹枝上,神色冷漠。

我說:「我走了。」
他點了點頭,注視我的眼神沒有一絲不舍:「切記,愛乃斷腸毒葯。」

心微微疼痛,轉過身時,有淚涼涼地滑過臉頰。如破曉的辰光,狠狠在心際劃下裂痕。傷嘆:怎會還有愛情,這生生世世,早已為你耗盡……

二:

娘說:她生下我時,曾看見床邊有一名極美的女子對她微笑。

娘說:那女子應是水中仙子,因為娘看見她的腳,她沒有腳,她的下身是一尾光彩奪目的魚尾,像被五彩繽紛的寶石所裝飾。

娘不肯置信地怔怔望著她,腹部突然一陣劇烈地疼痛,幾乎讓她暈了過去。接著,我便出世了。娘掙扎著睜開眼,卻發現,只眨眼的工夫,那女子便不見了。

娘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也許,你是哪仙子轉世?」

我低低輕笑,神情平和,不露一絲破綻:"娘,看你,又在故思亂想了。"

娘疑惑地陪著笑,搖了搖頭:「是我想太多了,想太多了…………」

我只需在這人世耗上二十五年,便可重回我的「深水宮」,可我抬頭看向天空斑駁的雲彩:寒,在哪朵雲彩後可以找回我們曾經的無憂與快樂?若愛對神而言是錯的,我只祈求給我一輩子的時間,讓我們可以相伴相隨,過著普通凡人的生活。可是寒,若要一生面對你的冷漠,於我而言,成仙成佛,又有何意義?

三:

時光在指間流逝,我看著娘的神色日漸慌亂。鏡中的女子越見絕美風情。上天獨寵,生世賜我相似麗顏,娘如同再見當日魚尾人身的女子,怎能不驚惶疑惑?

終有一日,娘突然倒下了,她緊緊捉住我的手:「孩子,娘不管你倒底是誰,娘只知道你是娘唯一的女兒。一切都是命,娘懂,我只是擔心,擔心你的命運。」

我淡淡地笑:「娘,來世,上天會補償你一世榮華,您--安心去吧!」

渾濁的淚緩緩滑過她被歲月侵蝕了的臉:「孩子,你還不懂。」她頓了頓,又突然欣慰地笑:「你這樣倒也好,若能一直淡薄,一生,也不必受情所絆,倒可安然渡世了。」

娘猜透了太多天機,折壽,是必然的。

可我看著娘死前悲傷的神色,一時間,無所適從。僵硬地站得筆直,心底空盪盪的,只是冷,沒有疼痛。

四:

他沖我微笑,四月天里,艷光普照。

我不肯置信地撫摸著這張臉,這臉的主人我深愛了千百年,低低囈語:「寒!」
他溫柔地看著我,他說:「我不是寒。」
「可你,竟如此像他。」
他笑:「那好,就讓我做你的他。」

我義無反顧地沉淪,中毒已深,那有遺忘的可能。

可前生今生早已註定了相同的劇情,寒,你定會負我。

一日,范愁眉深鎖地看著我,神色悲傷如落日蒼瓊。

轉身時,不由地傷嘆,為身不由己的宿命輪回:「范郎,若想我為你解憂,就該說出你的決定來讓我選取擇。」

他掙扎著甩甩頭:「王已想好了復國之策,西施,請你助我。」

心如針刺般細碎地疼:「如何相助?」

五:

我身著五彩華衣,柔順地走向他,緩緩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看見他冰冷的眸子里泛著驚喜的光,心底暗暗冷笑:枉為一國明君,也逃不過美人展顏一笑傾國傾城

六:

「魚兒,你在想什麼?」不解地轉身看向他,自第一日相見時起,他便一直呼我「魚兒」,他雖貴為天子,卻終是凡人,不可能會看透我的真身。可偏偏他固執地堅持著如此喚我,像個任性的孩子。

起身,道了個萬福:「謝王關愛,民女只是有些想家罷了。」

他得意地笑,像一個得了糖果的孩童,拉著我的手,他難掩興奮地沖我笑:「魚兒,你跟我來。」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風景,細致的江南小院,還有那伴了我幾世的河流,不由地,微紅了眼。

他驚惶失措地摟著我:「別哭喔,我只是想給你驚喜,我我………………」

噗哧一笑,忍俊不禁地看著他無助的樣子。

他卻傻了,呆了半晌,才愣愣地冒出一句:「魚兒,你好美。」

微微怔然,斂了笑意:「謝王的恩寵,只是這些,民女愧不敢當。」

他無奈地看著我:「魚兒,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告訴我,怎樣才能換你一生無憂歡笑?」

落寞地低下頭,有淚濕濕地潤了雙眼:為何,說這話的,不是寒,也不是范?為何,想給我幸福的,竟不是我深愛的人?

「你哭了?」他不舍地嘆息。
「沒有。」含笑,眼角潮濕,「是太感動了。」
七:

時光一日日地逝去,心絞痛的病也越加嚴重了,終有一日,痛暈了過去,醒來後,我看見夫差悲傷的臉。

御醫如影隨形地候著,他緊握著我的手:「魚兒,請不要離開我,請不要…………」

我看著他泛紅的眼眶,微微地笑:「王,生死由命,請別為我傷心。」

他灰敗了俊逸的容顏,閃爍如星子般的眼眸熄滅了光彩。譴退了身邊的下人,他看著窗處明媚的風光:「魚兒,記得嗎,三年前相見時,你對我微笑,恍如隔世啊。曾經的夢中,常有一個女子,人身魚尾,游弋在浩翰的海上,偶爾回過頭來,對我微笑。」

他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魚兒,你有著與她相似的容顏,可為何,就是不能對我微笑?你恨我是吧?你怎麼可以恨我?我是如此地愛你啊!」

「王。」溫馴地笑,「你多心了。」

「魚兒,西施,或者,我該喚你夷光。」他憤怒地緊握著我的肩,「我用我的生命來愛你,為何?你卻一直無動於衷?范堯當真有如此好?竟然讓你為他死心如斯?」

他看著我因他過重的力道而微微皺了眉頭,絕望地悲泣,輕輕摟著我:「魚兒,你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冷漠地盯著他慘淡的臉,我神秘地笑:「王,有一個方法,不知你是否願意?」
「無論什麼,我都答應你」
「如果 ̄是要你付出失去王位的代價呢?」

他走了,我看著他寂寥的身影,微微冷笑:「美人多嬌,卻怎敵得過江山權勢。」

八:

半月後,勾踐叛亂,邊境防不勝防,范領著大軍,一路捷報,短短幾月,便接連攻下六個城池,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倒是夫差,整日飲酒作樂,仿若身處太平盛世。

只是他也不曾再出現過在這個精心為我打造的細致宮殿,我更樂得輕閑,整日對著湖底的魚兒彈琴賦詩,數著日子,待與范郎相逢的時刻。

九:

月初的夜裡,我看著如水的月兒,溫柔地笑:「你來了。」

寒冷漠地看著我:「你已只有一月的壽命,若及早回頭,放棄這無用的情愛,你便還是西海的三公主,我的未婚妻,若再如此執迷不悟,天規無情啊!」

我媚惑地笑,伸手撫弄著他寒冰似的容顏:「那你呢?會愛我嗎?」

他不耐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小丑拙劣的表演:「西索,別再胡鬧了,我會娶你,這是身為東海王子的身不由己,我們之間若想談愛情,太奢侈了。」

我瘋狂地笑:「你走!你走!哈哈哈哈,滾 ̄ ̄ ̄ ̄ ̄不要讓我再見到你,那怕是墮入地府,生世淪為凡人,我也不要再見到你。你滾 ̄ ̄ ̄ ̄ ̄ ̄ ̄ ̄ ̄ ̄ ̄」

十:

夫差死了,在那個給了他所有權勢的輝煌宮殿,他高舉著隨身的偑劍,狠狠刺進自己的心臟。

「王……………………」

他沖我歡笑:「魚兒,你要的,我全給你。請你記得,好好幸福。」

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淚沉重的滑落:「不值得啊,真的不值得。」

他冰涼的指尖輕輕為我拭去淚滴:「傻魚兒,我的傻魚兒……」

這成了夫差在我記憶中最後的印記,周圍的環境像斷續的黑白片段。夫差死了,用生命成全了我。

勾踐勝了,我的范郎勝了。

可我看著他們得意忘形的臉,一時間,只覺得麻木。

權勢呵,折了多少英雄腰啊!

十一:

月涼如水,失去故主的園林風情寂寥。

范自身後摟著我:「夷光,在想什麼?」

恍惚間,彷彿夫差柔柔的呼喚。回過頭,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明明是深愛多年的人兒呵,忽然間,竟如此陌生。

而夫差,我的王,為何?我會如此悲傷?

「范,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夜深了,你還是先休息吧!」
「夷光,還在怨我嗎?」
輕搖了搖頭:「別傻了,一切都是命啊。」
「可為什麼?我看不到你眼中有一絲絲因重逢的快樂?」

「因為……」抬頭,看著他深情依舊的臉,一時,也只是心灰,「我不懂,夫差付出了生命也要保護的,是什麼?是愛嗎?他竟也如此地傻呵。」

范狠狠地搖晃著我:「夷光,夫差死了,他和他那富麗堂皇的宮殿,一起毀滅成了灰。而你是我的,一直便只是我的,從此我們一起:共享富貴。」

幽幽地嘆息,不舍地撫上他疲倦的臉:「富貴只是過眼雲煙,你為何,還是看不透啊?」

他固執地轉過身去:「夷兒,你好好休息,明天,便隨我一同回去。」

十二:

范走了,我看著他孤絕地將背脊挺得筆直,心口似被人緊揪著般痛楚難當,一口腥甜的血氣湧出,噴在潔白的紗裙上,像一朵初初綻放的艷麗玫瑰,我顛狂地笑,這一場華麗的演出,終將落幕。

鼎盛的宮殿在烈火中熊熊燃燒,浴火的鳳凰轟然倒塌,淪為廢墟。

「夷光,別看了,我們回家吧。」
「家?」我斜著頭無辜地笑,「我還有家?」
范不舍地嘆息:「夷兒,別這樣。」
輕笑,溫順地跟隨他踏上返程的船:「好,回家!」

十三:

五月的風輕撫過臉頰,我悠然站在船尖上,快樂地跳著舞。

范焦急地喚:「夷兒,小心,那裡危險。」

我回過頭,無憂地笑:「范,我們生生世世都是無緣的人兒,我已明白,你與寒,都不是我命定的人。」

范驚異地看著我:「夷光,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海面上海鳥飛翔:「范,曾經我深愛著你,如今,我已不再愛你了。」轉頭看賂他,笑容潮濕,「多可惜,范,我以為你是愛我的,可夫差教會了我太多的東西。原來愛一個人,是付出生命也不會捨得她受到半點傷害。范,不管前世今生,不管你是寒還是范,你都不愛我,可我卻一直陷在自己織的夢里,不願醒來。范,我不愛你了,多好笑,到最後,我還是一個人,可到最後,我誰都不愛了。我看著夫差將劍狠狠刺進自己的心臟,只是心灰,為自己最後還是傷了這個唯一愛我的人。愛了我前世今生的人。」

尾曲:

心慘烈地疼痛,閉上眼,我看見了孟婆端著一杯黃湯慈祥的笑。

我縱身跳入滾滾河流,耳邊傳來范絕望的呼喊.在墮入黑暗前,我看見了母後、寒、娘、范,他們傷心地看著我,緩緩地揮了揮手,最後,我看見了夫差,他從容地端過孟婆遞過他的那杯孟婆茶,他轉過頭來,對我微笑,他說:「魚兒,再見。」

身不由己地重重墮入黑暗裡,我看見我的心破了,碎片一點一滴自我的身體脫離。我聽見我在說:「再見了啊………………永不再見了……………………」

⑼ 短篇小說|少女的雞柳

      我在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門口有一個賣炸雞柳的中年男人。瘦高的個兒,推著一輛半舊的三輪車,每天我們放學時,他就已經早早的等候在學校門口,把剛炸出鍋的酥脆的雞柳擺放好,任那香味隨風四溢,饞得一大幫孩子們爭先恐後地跑來買。

      那時我每天放學路過他的三輪車前,都會饞那酥脆爽口的雞柳。可是在那時,雞柳對於三四年級的小學生來講,算是一種高級零食,兩三塊錢一袋的雞柳,只有那麼一丁點兒,還沒嘗到味兒呢就沒了。要想吃個過癮,至少要買五塊錢一袋兒的。所以在那時,能吃得起五塊錢一袋兒的雞柳的孩子,就是一個標準的小土豪,大家都會覺得這孩子家裡真有錢。大家也都樂意和這樣的孩子交朋友,即使人家不請客,至少也可以蹭幾口酥脆香辣的雞柳吃。

      記得那時候我們班裡有一個叫沈紅丹的女生,胖胖的,好像也挺有錢的,因為我好幾次在買雞柳時看到她,她都是要四五塊錢一袋兒的雞柳。在三輪車前見的次數多了,我們漸漸混熟了。後來發現我們回家還順路,自此就結伴一起回家了。

    有一次我們一起買完雞柳,吃著回家,她突然發出感嘆說:「這雞柳真好吃啊,我怎麼都吃不夠。」

    「是啊,太好吃了,我也吃不夠。」我表示贊同。

      「你每次就買那一丁點兒,能吃得夠才怪呢!我買五塊錢的都吃不夠。」她看著我手裡少的可憐的雞柳,大聲說。

    「我要是有錢我能不多買點兒嗎?」我立即反駁,突然感覺自己好窮好可憐。

      「那你為啥不問你媽多要點零花錢呢?」

      聽到她這么發問,我感覺她真奇怪,試探性的問她:「難道你問你媽要多少錢,你媽就給你多少錢?」

      「是啊,不給我我就鬧。我就割腕!」她頗為驕傲的晃了晃胳膊說。

      「啥?!」我大大吃了一驚,有些驚恐地問她,「你割腕?」

      「對啊,嚇唬我媽,這樣她就給我錢了。」她得意洋洋的說,並且勸我也試試這個辦法。

        我是萬萬不敢有這種念頭的。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我認為她是一個和我、和我所認識的所有小夥伴都不一樣的人。且不說小學生都不會有這么叛逆又大膽的想法,即便真照做了,有誰不會既得不到零花錢,還會被家長胖揍一頓。我也突然很好奇她的媽媽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媽媽是干什麼工作的啊?」我忍不住問她。

        可是過了好久,她都只是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她這種反應使我更加好奇了,忍不住問她:「怎麼啦,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啊?」

        「我媽媽不識字,她什麼工作也沒有,就是家庭主婦。」她終於肯回答我了,似乎有點兒難為情。

        「那你爸爸應該很能賺錢嘍!」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她卻也不回答,只是大口大口的吃她的雞柳。見狀,我雖有一肚子的疑問,卻也不好意思再問,只當她默認了。

      以後還是像往常一樣,我們一起結伴買雞柳,一起吃著回家。她依舊是每天買五塊錢的雞柳,直到有一天。

      那是四月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春風和煦,小鳥嘰嘰喳喳的歌唱,悅耳的下課鈴聲響起時,我感到比往常更加愉快。我快速收拾好書包,扭頭對坐在後面的沈紅丹喊:「快點快點,我好餓!」可是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歡快的應和,而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像被抽走了靈魂。

      我感到不解,走到她面前,看到她一臉郁悶的神情。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副表情。「怎麼了,這么不開心?」我輕聲詢問她。

      她抬起眼神情懨懨的說了一句:「我爸今天來接我回家。」

      「你爸來接你啊」我點了點頭,隨即更加一頭霧水,「你爸來接你你不應該開心嗎?」

        「你先走吧,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她沒有回答,反而有點暴躁的讓我先走。

        「走就走,發什麼神經!」我在心裡憤憤地想。我從小就是一個不愛看別人使臉色的人。於是我懷著一腔不滿快步走了出去。

        本來愉快的心情也變得糟糕起來,還好雞柳的香味及時地飄了過來,我的壞心情頓時就消散了,一蹦一跳的跑去買香噴噴的雞柳。

        買雞柳的人排成了一條長龍,為了美味,等再久都很值得,我自覺地站到了長龍尾。漫漫等待中,我東瞅西望,百無聊賴。

        「老兄,給我來二十塊錢的雞柳!」突然一個渾厚的聲音在空中炸開,大夥兒不約而同地扭過頭,我也一樣。我看到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面色黝黑,一身滿是灰塵的深藍色工作服,蓬草一樣亂糟糟的頭發半黑半白,看上去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他也不排隊,徑直走到賣雞柳的中年男人跟前,從上衣兜里掏出一沓皺皺巴巴的鈔票,然後抽出一張二十面值的放到中年男人的錢罐里。

        排隊賣雞柳的都是一些小學生,對於這位插隊的大叔不僅沒有怨言,反而羨慕起他的孩子來,畢竟誰也沒有吃過二十塊錢袋兒的雞柳。

      我目睹著這位大叔買完雞柳,離開三輪車攤,又上了另一輛更大一些的三輪汽車。那應該是一輛回收舊傢具的三輪汽車,我看到車上載滿了破舊的木椅木桌等傢具。那位大叔打開前車門,坐了上去,車很破,沒有車窗。大叔將三輪汽車調轉了頭。

        我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三輪汽車汽車副駕駛座,正大口吃著雞柳。「沈紅丹!」我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距離挺近,我看到沈紅丹明顯怔了一下,然後一臉慌張的朝我這邊看來。我趕緊向她招招手打招呼,全然忘記了幾分鍾前還在生她的氣。不記仇或許是我最大的優點。

      我看到她對我笑了笑,可是我卻說不出那是怎樣一種笑,比哭還難看,很勉強……

        那天下午來學校上課,我一進教室就被沈紅丹拉住了手,她一下子把我拉到教室外面,神經兮兮的。

        「咋了?」我被她搞的摸不著頭腦。

        「這個給你。」她從兜里掏出一塊新買的大白熊橡皮,塞到我手心裡。

        「不是,你無緣無故送我東西幹嘛?」

        「你能不能……」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抄作業?」我唯一能想到的她有求於我的事,就是她作業沒寫怕被老師抓住挨訓想求救於我。

          「不是,你能不能」她臉頰開始泛紅,「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我爸爸是收廢品的?」語氣里竟然有一絲哀求的意味。

          「就這啊,我為什麼要告訴別人,我以為什麼事兒呢,你看你搞這么神秘!」我差點對她翻了個白眼,覺得她神經病一樣,把橡皮還給她:「沒事兒你送我橡皮干什麼,你自己用吧。」

          那天下午放學我們一起結伴回家,說好了都不買雞柳,買辣條。提起辣條饞的我們加快了腳步飛奔出校園,直奔小賣鋪。

        到小賣鋪需要穿過一條馬路,放學時間來接學生的家長很多,我們在過馬路時就被人潮沖散了。

          「沈紅丹!沈紅丹!」穿過馬路找不到她人,我不得不對著人群大喊她的名字。

            「紅丹!」我模模糊糊聽到有也人也在喊沈紅丹的名字,聲音聽起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一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叫了一聲沈紅丹,緊接著另一個「沈紅丹」也響起來,我確定這應該沈紅丹的爸爸的聲音了。

          我循聲向沈父那邊走,被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撞了一下,「啊」我嚇的叫出了聲。

          「是我是我。」是沈紅丹的聲音。

          我鬆了一口氣,趕緊對她說:「我剛才聽到你爸在叫你。」

          「我爸?」她眉毛一皺,「不是吧,我已經給我爸說了叫他不要再來接我了。」

            「你聽錯了吧。」她拉起我的手就走。

            「紅丹!」又一遍,很響亮的聲音,我聽的真真切切。我感受到沈紅丹拉著我的手動了一下,我確定這么大的聲音她不可能聽不到,可是她卻完全沒有停下來回頭去找她爸爸的意思。

            「你爸叫你呢。」我停下來,甩開她的手。我一臉迷茫的看著她,想不明白她為何這么做。

            她還是倔強的不願意回應父親的呼喚,就在那傻站著,還好很快沈父發現了她走了過來。

          「叔叔好。」我禮貌地問好。

            沈父還穿著中午來時的那身衣服,只是比中午更臟了。他朝我點點頭,緊接著對女兒說:「找你半天了,車在那邊,和你同學一塊坐車走吧。」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了不要來接我!」沈紅丹好像很生氣,向父親埋怨。

          「你走路能有我開車快嗎,今天東西很多收拾,趕緊回家給我搭把手。」沈父自顧自地一面說一面走,不理會女兒的埋怨。

          我想吃著辣條自己走著回家,就對沈父說:「你們先走吧,我不坐車了,謝謝叔叔。」

          正說著,我看見班長正坐在一輛雪白鋥亮的轎車里,從半開的車窗里伸出一隻手對我們打招呼。

        「爸,你走吧,我們跑著回家!」沈紅丹突然大喊了一聲,拽著我就跑。

        我聽到沈父在後面喊。但是我此刻大腦處於暈機狀態,而且被沈紅丹拽著根本停不下來。

          終於聽不到沈父的喊聲了,沈紅丹才停了下來。

          「你跑啥啊!」我生氣地甩開她拽著我的有力的臂膀。

          「我就是不想在學校門口坐那破三輪!」她也很生氣地大吼。

          那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我突然想起語文課堂上語文老師講的自尊與虛偽。

        「如果你爸開的是班長家那樣的車,你願不願意坐?」我問她。

        「當然願意,那我一定天天讓我爸來接我!」她脫口而出。

        我忍不住冷笑了兩聲,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

          「我怎麼了!」她擺出一副要和我吵架的姿態。

          「你走吧!」我決心再也不和她一起回家,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我看到前邊有一家賣煙酒副食的超市,就走了進去。

        買了一包豬寶貝辣條,我一邊吃一邊走,香辣的辣條味道使我暫時忘記了眼前的不愉快。

      後來我和沈紅丹的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許多次放學時候我見到沈父開著破舊的三輪汽車從學校旁邊路過,他大聲喊著沈紅丹的名字,卻從來被女兒當作聽不到的樣子。

        有一節語文課學了林肯,林肯做了美國總統以後,依舊敢在一群出身高貴的參議員面前說自己的父親是一名修鞋匠,語氣里滿是驕傲。那節課我一直在偷偷觀察沈紅丹的反應,我看到一節課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無論我們的父母是什麼職位,他們都是最偉大的,我們都不能嫌棄我們的父母,我相信我們班的同學都不會這樣!」我記得語文老師在課堂總結這樣說道。

        我覺得經過這節課以後,她對父親的態度會有所改善,雖然她的父親是一個收廢品的,但是他會捨得掏出可能是他勞碌一天掙來的錢給女兒買雞柳吃。他的父親很疼愛他,用一名收廢品的父親的方式。

        緊接著期末考試如期而至,大家都陷入緊張的備考狀態,希望期末考出個好成績。我爸爸說了,如果我期末能夠考到班級前三名,就帶我去德克士吃炸雞漢堡,這可比雞柳更能誘惑人。我學習的勁頭兒一下子就足了起來。

      期末考試那天,我信心滿滿的坐在考場上,等待著監考老師發卷。等待中隨意張望了幾眼坐在周圍的同學們,我發現沈紅丹的位置是空的。

      「生病了嗎,怎麼還沒來?」我心裡一團疑雲。不過很快試卷就發了下來,我也暫時不去想這些。

      可是直到考試結束,沈紅丹都沒有出現。

      再見沈紅丹是在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

      眼看著新學期即將來臨,我開始准備新學期的學慣用品,粗略算了一下,我至少要買六本新的筆記本,還有新的書皮、書夾、中性水筆以及新文具袋。和媽媽商量好了以後,我便帶著錢去學校附近的文具店買這些東西。

      剛下過雨,空氣清新,風也清涼,吹到人身上很舒服涼爽。我的心情也很愉悅。我在心裡盤算著∶媽媽給了我三十塊錢,買完我所需要的文具,還會剩下幾塊錢的零餘,聽說賣雞柳的叔叔這幾天也開始出攤了,說不準這次我還能吃一頓五塊錢的雞柳!

      等我買完所有文具,兜里還剩下七塊錢,比我想像的還多兩塊,我實在是開心極了。更開心的是,我好像還看到了賣雞柳的攤子。

      遠遠望去,就看到「香辣雞柳」四個大字,錯不了錯不了!我趕緊提著一兜文具用品跑了過去。

      然而走近一看,著實讓我吃了一驚。賣雞柳的人,居然是沈紅丹父女倆。

      沈紅丹顯然看到我了,她臉頰紅紅的,沖我笑了笑。

      我頓時感到手足無措,想扭頭走開,又感到不妥,想走上前打招呼,又開不了口,左右為難,只好像傻子一樣愣在那兒不動了。

      「你愣著幹嘛,來來來,嘗嘗我爸炸的雞柳!」沈紅丹倒是顯得落落大方,走過來拉我的手。

      「你……你,你怎麼」我說話也不利索了,轉眼看到沈父正對著我微笑,我趕緊喊了聲,「叔叔好!」

      「丹丹你先陪妮妮玩兒,我給你們炸雞柳吃!」沈父慈愛的說。

        「好咧!」沈紅丹一臉愉快的應答。

      我有一肚子的疑問,為什麼她期末考試沒來?為什麼她和父親賣起了雞柳?為什麼她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顯然,沈紅丹看出了我眼神里的疑惑,她開始和我講述她最近的故事。

      原來期末考試那一陣兒,沈父開車收破舊傢具時,半路上有一具沙發不慎從車上掉了下來,恰巧後面一位開轎車的路人不幸撞到了掉下來的沙發上,發生了事故。還好那位車主傷的不是很重,但是這也足以讓沈父賠盡了家產,這事兒才得以平息。後來,落魄的沈父每日四處尋找新的工作,但是因為不識字,找不到體面工作。直到一天偶遇了原來賣雞柳的那位叔叔,得知他即將跟從兒子離開這座小城,便產生了接替他賣雞柳的想法。那位賣雞柳的叔叔也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他聽了沈父的遭遇後深表同情,硬是手把手地教會了沈父如何干這一行當,還把他賣雞柳的那一套傢伙送給了沈父。沈父學會了這項技能後,就想趁著快開學的這幾天,先來學校門口出攤試試手,沈紅丹也跟著來幫忙了。

      「我想明白了,無論我爸爸是收廢品還是賣雞柳,都不丟人,都是在靠自己的雙手勞動。」最後,沈紅丹眼眶紅紅的說。

      「是的,不丟人。」我一把抱住她,眼睛也濕潤了。

      ……

      我如願以償的吃到了五塊錢一袋兒的雞柳。沈父炸的雞柳一點兒也不比原來的那位叔叔差,味道鮮美極了。

      我兜里的七塊錢一分也沒少。

      新學期很快到來了。每天放學後,都會有一群小學生爭先恐後地朝著沈父的雞柳攤前奔跑,想要第一時間吃到酥脆噴香的雞柳。

      我和沈紅丹又成為了好朋友,這一次,我內心是很尊敬她的。

      每天放學後,我們一起相伴著走出校園,她會去父親的小攤前幫忙,帶著笑臉幫著父親收錢找錢,毫不避諱來來往往的老師同學。倘若遇到同班同學,她還會主動向父親介紹,並讓父親給他們多放一點雞柳。剛開始同學們反倒不好意思,後來看見沈紅丹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漸漸對沈紅丹父女倆湧起一股親切感,都很擁護沈父的生意。再說了,沈父的雞柳又好吃,量又足,讓誰買誰不開心!

      我呢,吃五塊錢的雞柳再也不是奢侈的夢想,因為沈父每次都是收我兩三塊的錢,給我五塊錢的雞柳的量。我自然也不會白吃五塊的雞柳,我很樂意和沈紅丹一起幫忙,共同享受收錢找錢的喜悅。

      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和沈紅丹也早已失去了聯系。我只知道她沒有考上高中,也許早已結婚生子。

      現在的我已經有了花許多五塊錢的能力,可惜卻再也沒有花五塊錢買一袋雞柳的機會。

      少女的雞柳,從此永遠停留在少女的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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