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名短篇小說
1. 廢名簡介和廢名為何不如沈從文出名
廢名(1901-1967),原名馮文炳,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最有影響力的文學家之一,曾為語絲社成員,師從周作人,在文學史上被視為「京派文學」的鼻祖。
1925年出版的《竹林的故事》是他的第一本小說集,其後,相繼創作有長篇小說《莫須有先生傳》(1932年) 、《橋》(1926-1937年)、《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1947年)(後兩部都未完成)以及短篇小說、散文、詩歌若干,且後三者皆有極高的造詣。
廢名的小說以「散文化」聞名,將六朝文、唐詩、宋詞以及現代派等觀念熔於一爐,並加以實踐,文辭簡約幽深,兼具平淡朴訥和生辣奇僻之美。
後來,在胡適、周作人等人的啟發下,廢名從小潛在著的家鄉的禪文化影響被充分地激活了,廢名與禪的因緣更加密切而牢固。
(1)廢名短篇小說擴展閱讀:
沈從文的小說創作曾深受廢名的影響。廢名,1901—1967年,原名馮文炳,湖北黃梅人,作家。上世紀二十年代,是沈從文的成長時期,他寫了大量作品,但幾乎都不算成熟,是習作,是嘗試,是轉益多師的模仿。
沈自己也承認受廢名影響:前有《夫婦》(收入集子《夫婦》,作於1929年7月,改於1933年11月)的跋語,後有收入《沫沫集》(上海大東書局1934年版)的《論馮文炳》。
廢名是自我的作家。很多人評他的文字往往用「晦澀」這個詞,筆者認為其實質是「自我」,他用極自我的方式、極自我的趣味寫文章,其結果就是一般讀者的難解和公認的晦澀。一個自我而性格封閉的人,不會認可一般的表達方式,即使這種方式為大家普遍認可和理解。
廢名喜歡用自己獨有的方式來表達和寫作,而他的學養則支撐了他的表達。但也不能完全這么說,廢名最初的小說如《竹林的故事》和《桃園》,敘事風格與當時一般的風格還是比較接近的,只是到了後來的《橋》和《莫須有先生傳》,他才走上極自我的路子,徘徊於自己風格和表達方式了。
沈從文寫於1929年的《夫婦》有一個署名「甲辰」(沈從文的筆名之一)的跋語,其中說道:「自己有時常常覺得有兩種筆調寫文章,其一種,寫鄉下,則彷彿有與廢名先生相似處。
由自己說來,是受了廢名先生的影響,但風致稍稍不同,因為用抒情詩的筆調寫創作,是只有廢名先生才能那樣經濟的。
這一篇即又有這痕跡,讀我的文章略多而又歡喜廢名先生文章的人,他必能找出其相似中稍稍不同處的,這樣文章在我是有兩個月不曾寫過了,添此一尾記自己這時的欣喜。
沈從文為自己寫鄉村題材,能與廢名相似而欣喜,並坦然承認受了廢名的影響。這很好理解,廢名是北大學子,知堂的入室弟子,《語絲》同人,1929年畢業後成為北大教員。
沈從文寫《夫婦》時,廢名正編輯《駱駝草》。比較而言,廢名在當時文壇的地位與名氣比沈從文大很多。沈從文尚在冉冉上升,而廢名的地位已然確立。然而,人是會變化和演進的,有的人一出道就有成名作和代表作,有的人卻是在不斷學習和努力中達到巔峰的。沈從文屬於後者。
對沈從文來說,1929年是其人生一大轉折點。下半年,他經胡適的提攜,進入在上海的中國公學任教,終於有了固定收入,並開始與張兆和戀愛。經濟已不再成為創作的驅動力,而地位增加了他的信心,開闊了眼界。
朋友切磋到了胡適這個層次,對於他的成長更是不可估量的。這個時期之前,沈從文的文學創作大多尚不成熟,無思想,構思有缺陷,還模仿別人。他的小說創作也處於摸索之中,佳作自然不多,成熟的作品僅《旅店》《逃的前一天》和《夫婦》等。
1930年前,沈從文與廢名雖有一些文字方面的交集,但無實質性的交往。他在收入《沫沫集》的《論馮文炳》中,比較了自己和廢名的異同:「把作者與現代中國作者風格並列,如一般所承認,最相近的一位,是本論作者自己。
一則因為對農村觀察相同,一則因背景地方風俗習慣也相同,然從同一方向中,用同一單純的文體,素描風景畫一樣把文章寫成,除去文體在另一時如人所說及『同是不講文法的作者』外,結果是仍然在作品上顯出分歧的。」
其實,《論馮文炳》可看作沈從文對廢名的「了斷」。針對《莫須有先生傳》,他說:「此種作品,除卻供個人寫作的懌悅,以及二三同好者病的嗜好,在這工作意義上,不過是一種糟踏了作者精力的工作罷了。」應該說,此時的沈從文已經前行、上升了,已經不再欣賞當時的廢名了。
2. 廢名小說的審美特徵
廢名小說的審美特徵
無論在學習或是工作中,大家總免不了要接觸或使用論文吧,論文是描述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學術交流的一種工具。如何寫一篇有思想、有文採的論文呢?下面是我為大家收集的廢名小說的審美特徵論文,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內容提要 :廢名作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一個獨特存在,其小說具有一種夢幻般的審美特徵。審美烏托邦、田園牧歌情調以及禪宗式超越的精神追尋,營造出廢名小說中一個個鏡花水月般的「夢幻」世界。
關鍵詞 :廢名、「夢幻」、敘事、審美特徵、人情美、意境美、精神美
廢名的創作可以說是對「夢」的書寫,其作品的審美烏托邦、田園牧歌性、禪宗式超越,交織成鏡花水月般的詩學風貌和「夢幻」般的審美特徵。他曾說:「創作的時候應該是『反芻』。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夢。是夢,所以與當初的實生活隔了模糊的界。藝術的成功也就在這里。」廢名的整個文學觀離不開一個「夢」字。他將「夢」與文學創作聯系起來,稱莎士比亞的戲劇就是一個夢:「莎士比亞的戲劇多包含可怖的事實,然而我們讀者覺得他是詩。這正因為他是一個夢。」廢名常常慨嘆自己的創作如夢:「《竹林的故事》,《河上柳》,《去鄉》,是我過去的生命的結晶,現在我還時常回顧他一下,簡直是一個夢,我不知這夢是如何做起,我感到不可思議!」他不僅認為創作是一個夢,而且將自己評論其他作家的文字也稱之為「用自己的夢去說人家的夢」。灌嬰認為廢名的《橋》是「作者對現實閉起眼睛,而在幻想里構造一個烏托邦」,「有一層縹緲朦朧的色彩,似夢境又似仙境」。事實上,與其說《橋》屬於「心象小說」,不如說「《橋》就是一部『夢象小說』」。
一、審美烏托邦:「夢幻」般的人情美
廢名的小說多描寫日常生活中鄉間兒女翁媼之事,以及在寧靜和美環境中的和諧、純凈的人際交往。慨嘆逝去童年之夢,緬懷故鄉夢之幻覺,廢名的小說透顯出朦朧、溫馨、淳樸的人情美。《橋》運用兒童視角描寫了鄉村生活的純美和人際關系的淳樸、真摯、和諧與美好。在這里生活的人們平靜、安詳、友好,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毫無芥蒂、坦誠相待。史家奶奶沒有封建家長製作風,對小林和琴子之間青梅竹馬的愛情不僅沒有橫加阻攔,相反去小林家提親撮合他們以成就百年之好,即使知道小林對細竹的心事,也沒有橫加干涉,而是一如平常般慈祥,對他關懷備至。好心的三啞叔為報答史家奶奶的恩情自願留在史家當長工。琴子抽命畫祈求祖母長命百歲。琴子和小林兩小無猜的愛情就是發生在這種淳樸而又善良的鄉間生活之中,他們習字讀書、看花摘桃,漸漸產生了純朴真摯的情誼。十年後的小林,心中對細竹充滿情意,情感在琴子和細竹之間搖擺不定,但是同時與琴子和細竹保持著一種純朴、朦朧而美好的情感,沒有一般小說中三角戀的互相猜忌和斗氣,他們擁有純朴而和諧的「三人行」,他們之間的交往唯美、和諧而又寧靜。這是一個成人世界的童話故事,是廢名對兒時純潔美好的兩性交往的某種夢幻般的追憶、緬懷以及嚮往。這種夢幻般的溫馨和諧的愛情與濃濃的人情味與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相映成輝,顯出廢名的「審美烏托邦」。
二、田園牧歌情調:「夢幻」般的意境美
廢名營造了一個個溫情脈脈的田園夢,這夢遠離喧囂,充滿了濃濃的詩意,這詩意的來源與其意境美的營造是分不開的。周作人曾說:「廢名用了他簡煉的文章寫獨有的意境。」[4]廢名小說中意境美的營造具體表現為如下幾個方面。
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整體意蘊。廢名不滿足於零星的簡單意象疊加,而追求一種「超脫的意境,意境本身,一種交織在文字上的思維者的美化境界」[5]。《橋》中對史家莊岳家灣美麗田園生活的描寫,營造出了一個唯美的夢幻般的境界。嚴格說來,《橋》沒有連貫的故事情節,連綴整部小說的是人物的意識流動和情緒體驗,每一篇都可以當做小品文來研讀,各篇之間獨立成章,幾乎每一篇都營造了「美化的境界」:或是對山林的鍾靈毓秀的描繪,或是對風俗人情的醇郁樸訥的寫意,或是對人生命運的超脫與感悟,亦或是對世間萬物的興會與玄想。這些意象同時又納入一個整體的氛圍之中,營造出了一種鏡花水月般的令人神往的朦朧而又幻美的如煙似夢的境界。《楊柳》中,楊柳無盡的綠意、人們在楊柳樹下的呼喊、打楊柳的孩子圍著細竹扎柳球、長長的柳絲綴滿細竹一身等等畫面,組成一幅靜謐純美的生活圖,靜穆美與人情美相互交織,形成了夢幻般的仙境。
多元意象的詩性建構。廢名小說中的意象繁復,其中最具典型的、蘊含廢名思想特點和體現其獨特性的是「橋」、「塔」以及「墳」。「橋」是廢名在《橋》中營造的一個中心意象,上部寫主人公小林多次輕松過橋,下部寫小林不敢過橋,只有看輕盈身姿的細竹和嫻靜淡雅的琴子過橋,橋是「愛情、婚姻之橋」的象徵。廢名在其他文本中也寫了眾多「橋」意象:李媽門前行人往來絡繹不絕的卒石橋;莫須有先生小時候的過「橋」等。「塔」在廢名小說中也是十分重要的意象:《菱盪》中何仙姑「橋頭立塔」式辛苦擺渡的老漢升天;《橋》中觀世音用亂石堆成的塔,小林向細竹講述的游歷過的禮拜堂的塔等。廢名曾說:「這一卷裡面有一章題作『塔』,當然也想就以『塔』做全書的名字。」「我也喜歡塔這個名字,不只一回,我總想把我的橋岸立一座塔,自己好好的在上面刻幾個字。」[6]另一重要的意象就是「墳」。《橋》中多次寫到清明祭祀、墳地戲耍以及與墳相關的對話。《柚子》中外祖母飾著圓碑的墳,《浣衣母》中高高低低的墳坡,《竹林的故事》中豎著紙幡殘片的老程的墳等。廢名的小說許多時候都能一句就成一個意象。如河邊村婦洗衣的「一兩聲搗衣的聲響輕輕的送他到對岸壩上樹林里去了」,寧靜的鄉村生活圖景立刻展現在眼前;綠草在雨中靜默的意象,廢名只用了「雨滴綠」三個字便呈現了出來;此外像「極目而綠,垂楊夾道」、「騎在馬上,綠林外是洪水」等等,用詞極少而意境優美。
古典詩詞意境的審美化用。廢名曾經說:「就表現手法而言,我分明地受了中國詩詞的影響,我寫小說同唐人寫絕句一樣,絕句二十個字或二十八個字,成功一首詩。我的小說篇幅長得多,實是用寫絕句的方法寫的,不肯浪費語言。」[7]廢名在《橋》中化用了不少前人的詩句,使意境美融會在古典詩詞之中。如「琴子心裡納罕茶鋪門口一棵大柳樹,樹下池塘生春草」、「遠遠望見竹林,我的記憶又好像一塘春水,被微風吹起波皺了」,自然拈出古詩詞,既不顯突兀,同時意境全出,妙趣橫生。另外,小說中的人物詩情滿懷:琴子立橋頭,小林看橋對面的細竹身穿紅衣隨口一句「紅爭暖樹歸」。「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具有敘事功能,既交代季節(時間),又渲染出周圍環境。古典詩詞的化用使得廢名的小說具有含蓄蘊藉的意境之美。
三、禪宗式審美超越:「夢幻」般的精神美
廢名有意通過挖掘兒女翁媼間的人情美,營造出田園生活的意境美來淡化和模糊現實生活中的苦難和悲傷。廢名筆下都是淡泊、樸素的佛禪式的人物,他們沒有怨天尤人的悲憤,沒有撕心裂肺的吶喊,有的是淡定從容地接受苦難與不幸,甚至於死亡。廢名小說中隨處可見苦難與不幸。《橋》中琴子和細竹都是孤兒,三啞叔討米來到史家莊,史家奶奶老年喪子,撫養孫女和外孫女,狗姐姐生了一個孩子也已死去……生活的艱辛與苦難籠罩在人們的頭頂。《竹林的故事》中三姑娘一家生活清貧,三個孩子只剩三姑娘一個。《浣衣母》中李媽命運悲慘。但是廢名沒有強調人生的凄清與苦澀,而是寫出了筆下人物面對苦難時的堅韌和那份平常心,展現給讀者的是一種超然的人生態度。廢名的小說描繪的是「一幅幅經過禪宗哲學與美學凈化過的日常生活畫面,它們沒有多少人間煙火氣,而是禪意盎然」[8]。廢名有意拉開藝術和現實的距離,營造一個個與現實世界相對立的、寄予自己理想情感和追求的精神伊甸園。在淡遠、古樸、寧靜的鏡花水月般的夢幻世界中拷問人生意義,尋求超越人生苦難的途徑,將夢幻般的世界當做靈魂的皈依。
廢名小說中眾多意象,如「橋」、「塔」、「墳」的反復出現,也顯示出對禪宗的審美超越。在廢名筆下,「橋」這個意象不單單是個具體的事物,而是一個具有豐富含義的意指符號:它承載著主人公對過去美好的回憶,往往更具有形而上的意味。「橋」的本質就是「渡」,即把人從此岸引向彼岸,具有宗教上的意義,表現了人自我超越的艱辛和苦難的歷程。橋邊立塔是普度眾生,觀音造塔是超度無罪的亡靈,「塔」意象表達了廢名對痛苦人生和苦難人世的悲憫情懷。「墳」的意象具有哲學上的超越。在廢名看來,生與死是沒有界限的,在佛教中強調生命的輪回與空無,「墳」不簡單的是埋葬死人的一座土丘,同時也反映出廢名對生命存在、肉體死亡的沉思以及唯美的人生哲學的熱愛。
與審美功利化的趨勢不同,廢名的.小說創作體現了對人生的終極關懷,關注人生的深層苦難。廢名將西方生命哲學與中國的佛、道相雜糅,用獨特的藝術方式,創造出唯美、超越現實的夢幻境界,形成一種審美烏托邦和超越性的精神美,從而使其成為現代文學中的一個獨特存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廢名小說「正是對中國古典文學傳統的深度回歸的表現」,「用終極關懷之態度與眼光探索人生奧秘」,其小說「從始至終都反映了作者對生命意義與價值的嚴肅思考和艱苦探索」]。
廢名曾談到過西方厭世派文藝對他的影響:「中國文章里簡直沒有厭世派的文章,這是很可惜的事。」他喜讀莎士比亞的戲劇、哈代的小說、梭羅古勃的小說,「他們的文章里都有中國文章所沒有的美麗」。廢名固然受到過西方厭世派的啟發,但是,他最終轉向了中國古典文學中的超然境界:「中國人生在世,確乎是重實際,少理想,更不喜歡思索那『死』。」死亡意識在廢名小說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生與死是佛教的重要問題,也是廢名人生思索的重要方面。廢名小說中充滿了對生與死、夢幻與現實的諸種生命對立元素的思考。在廢名看來,死亡固然是必然的,是肉體的消亡,但更是美麗的,是認識生命、領悟生命的「鏡」與「燈」。從生命和肉體的短暫易逝中,尋求對自然生命的超脫,賦予生命以永恆的意義,使得廢名小說中對夢幻之美的追求具有某種形而上的意味。廢名用死亡的炫美來反襯生命的歡悅和靈魂的自由,把現實幻化成一個個如夢亦如鏡的境界:「鏡子是廢名關於夢象人生和幻象世界的隱喻表達。從廢名的深刻心理創作機制觀之,鏡中的幻象世界與外在的實象世界物我無間渾然一體,鏡中世界甚而遠勝實在人生。鏡中世界是廢名把人生幻美化、夢象化的一種生存體驗和理想人生表達。」[3]37正是在這一點上,廢名繼承了禪宗,又超越了禪宗。
廢名小說的藝術特色
廢名的小說別具一格,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他的創作與魯迅大異其趣。廢名學貫中西,博採眾長,他把陶淵明的朴質淡泊、庾信的清新別致、李商隱的靈動跳躍和杜甫的悲天憫人以及哈代的辭語簡約、契訶夫的描述細膩,都揉合到自己的創作中。形成了廢名小說沖淡質朴、含蓄委婉、靈動跳脫、簡練省凈而又情理交融、悲天憫人的獨特藝術風格。
一、充滿鄉土氣息與牧歌情調的小說內容
廢名的小說描寫的多是日常瑣事來展現生活情趣,以沖淡質朴、優美寧靜的筆致來表現農村生活的古樸靜寂之美和淳樸的人情鄉情之美。「他所描寫的不是什麼大悲劇大喜劇,只是平凡人的平凡生活——,這卻正是現實。」⑴沈從文說:「不但那農村少女動人清朗的笑聲,那聰明的姿態,小小的一條河,一株孤零零的長在菜園一角的葵樹,我們可以從作品中接近,就是那略帶牛糞氣味與略帶稻草氣味的鄉村空氣,也是彷彿把書拿來就可以嗅出的。」⑵《柚子》通過童年的一系列日常瑣事,刻畫了表妹柚子的鮮明形象。「我知道我的罐子快完了,白天里便偷柚子名下的。柚子也很明白我的把戲,但她並不作聲。末了仍然是我的先完,硬鬧著把柚子剩下的拿出來再分。」⑶柚子的溫厚可愛以及「我」的調皮頑劣性格都躍然紙上。
「廢名把鄉土氣息與牧歌情調幾乎是自然天成地融為一體,為現代鄉土小說開拓了另類美的天地。」⑷《竹林的故事》寫河邊竹林旁一農家貧窮而又快樂的日子。文中的三姑娘洋溢著悠悠詩情和青春氣息。作者對三姑娘的聰慧乖巧、清麗脫俗以及她對幸福生活的憧憬,都描寫得細致入微,令人過目難忘。這篇小說的純粹達到了無可企及的地步。沈從文的《三三》、《邊城》,汪曾祺的《大淖記事》等篇可能都受過此作的影響,沈從文筆下的三三、翠翠以及汪曾祺筆下的巧雲身上都有三姑娘的影子。但是,我覺得,只有《邊城》可以與之匹敵,而《三三》、《大淖記事》等篇就詩情畫意和質朴純粹上都難以望其項背。
二、散文化的小說結構
廢名的小說在結構上有著鮮明的散文化傾向:淡化故事情節,著重情緒和意境的渲染,以抒情的筆法使田園山水之美與人物性情之美相得益彰、渾然天成。
廢名以大量篇幅納自然景觀於人事描寫之中,把景物人化。寫景也即是寫人。《竹林的故事》、《桃園》、《菱盪》、《河上柳》都是情景交融的代表作。《菱盪》中,「落山的太陽射不過陶家村的時候(這時游城的很多),少不了有人攀了城垛子探首望水,但結果城上人望城下人,彷彿不會說水清竹葉綠——城下人亦望城上。」這與卞之琳《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⑸是何其相似!我不能斷定卞之琳是否是受了廢名的影響,也或許是各自的獨創。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廢名的《菱盪》寫成於1927年10月,而卞之琳則是從1930年才開始進行詩歌創作,這首《斷章》則寫成於1935年10月。並且,卞之琳自己也說「我主要是從他的小說里得到讀詩的藝術享受」。
⑹《橋》雖然是一部長篇小說,但並沒有貫徹始終的故事情節,每篇即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情景,人物與其環境構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圖畫。這種散文化、抒情化的寫作傾向,更是直接影響到了後起的沈從文。沈從文更進一步主張:「用屠格涅夫寫《獵人日記》方法,糅游記散文和小說故事而為一,使人事凸浮於西南特有明朗天時地理背景中。一切還帶點『原料』意味,值得特別注意。」⑺沈從文更進一步說:「一切藝術都容許作者注入一種詩的抒情,短篇小說也不例外。」⑻沈從文的《邊城》在結構和神韻上都深受《橋》的影響。它們都描寫了農村古樸、和諧的生活,且都以脫俗空靈、詩意悠遠的筆調描寫了一曲純朴的人間之愛。《橋》寫程小林與史琴子、細竹之間萌發的情愛,《邊城》則由一男二女變為了一女二男:翠翠與天保、儺送。
三、詩化的小說語言
廢名的小說還有著明顯的詩化傾向。廢名自己承認,他是「分明受了中國詩詞的影響,寫小說同唐人寫絕句一樣,不肯浪費語言。」⑼汪曾祺說:「他把晚唐詩的超越理性,直寫感覺的象徵手法移到小說里來。他用寫詩的辦法寫小說,他的小說實際上是詩。」⑽他用唐人絕句的方法寫小說,於是有《菱盪》《桃園》《沙灘》《碑》這樣的精品。廢名小說中有很多句子都有絕句之美:
「王老大一門閂把月光都閂出去了。」(《桃園》)
「聾子走到石家大門,站住了,抬了頭望院子里的石榴,彷彿這樣望得出人來。」(《菱盪》)
「搓衣的石頭捱著岸放,恰好一半在水。」(《橋·洲》)
「接著不知道講什麼好了,彷彿好久好久的一個分別。」(《橋·洲》)
「草是那麼吞著陽光綠,疑心它在那裡慢慢的閃跳,或者數也數不清的唧咕。」(《橋·芭茅》)
「燈光無助於祖母之愛,少女的心又不能自己燃起來。——」(《橋·燈籠》……
廢名的小說像詩,還因為他的小說,早年就已在藝術上顯示出委婉含蓄且具跳躍性的特點,尤其是1927年前後,這種特點更是發揮得圓潤熟練,《桃園》便是其中代表。「王老大隻有一個女孩兒,一十三歲,病了差不多半個月了。」開篇的文字,就簡潔到了極點。《桃園》全篇著力表現的乃是王老大和阿毛父女間的真摯的愛。阿毛自己本是病人,但她還是關愛著父親,看到愛酒的父親酒瓶已空,便竭力勸父親去買酒;王老大卻一心惦念病中的阿毛,只因女兒說了一句「桃子好吃」,即使產桃季節早已過去,做父親的竟用空著的酒瓶再貼些零錢,換回來一個玻璃桃子,想讓女兒「看一看」也是好的。文字如魯迅般講究簡省,卻寫出貧民父女間相濡以沫、撼人心靈的愛,令人不覺泣下沾襟,其藝術感染力足可與朱自清散文《背影》相媲美。
長篇小說《橋》集中體現了廢名小說詩化的特點。讀《橋》,就像在讀一部長詩,全書都是詩化了的。其中的每一章,甚至一句兩句,也自成意境。
「這個鳥兒真是飛來說綠的,坡上的天斜到地上的麥,壟麥青青,兩雙眼睛管住它的剪子筆徑斜。」(《橋·茶鋪》
「(『細雨夢回雞塞遠』)這樣的雨實在下得有意思,不濕人。「(《橋·塔》)
「不管天下幾大的雨,裝不滿一朵花。」(《橋·塔》)
這樣美妙的詩意的句子,在《橋》中比比皆是,俯拾即是。正如馮健男所說「《橋》是小說藝術,是詩藝術,是『高華簡練』的語言藝術。」⑾
四、跳脫簡練、含蓄委婉的行文風格
廢名的小說,還具有一個很特殊的行文風格,那就是靈動跳脫、簡練省凈、含蓄委婉。周作人對於廢名的簡練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近來創作不大講究文章,也是新文學的一個缺陷。的確,文壇上也有做得流暢或華麗的文章的小說家,但廢名君那樣簡練的卻很不多見。」⑿
廢名小說的開頭往往以簡潔精煉的語言交代故事發生的地點或背景。《竹林的故事》第一段:「出城一條河,過河西走,壩腳下有一簇竹林,竹林里露出一重茅屋,茅屋兩邊都是菜園:十二年前,它們的主人是一個很和氣的漢子,大家呼他老程。」《菱盪》開頭一段:「陶家村在菱盪圩的壩上,離城不過半里,下壩過橋,走一個沙洲,到城西門。」我列出這兩段文字之後,再將沈從文和汪曾祺的幾段摘錄在下面:
「由四川過湖南去,靠東有一條官路。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地方名為「茶峒」的小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隻黃狗。「(沈從文《邊城》)
「楊家碾坊在堡子外一里路的山嘴路旁。堡子位置在山灣里,溪水沿了山腳流過去,平平的流,到山嘴折彎處忽然轉急,因此很早就有人利用它,在急流處築了一座石頭碾坊,這碾坊,不知什麼時候起,就叫楊家碾坊了。」(沈從文《三三》)
「由輪船公司往東往西,各距一箭之遙,有兩叢住戶人家。這兩叢人家,也是互不相同的,各是各鄉風。
大淖東頭有一戶人家。這一家只有兩口人,父親和女兒。」(汪曾祺《大淖記事》)
「這個地方的地名有點怪,叫庵趙庄。趙,是因為莊上大都姓趙。叫做莊,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這里兩三家,那裡兩三家。一出門,遠遠可以看到,走起來得走一會,因為沒有大路,都是彎彎曲曲的田埂。庵,是因為有一個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訛了,叫成荸薺庵。連庵里的和尚也這樣叫。"寶剎何處?"--"荸薺庵。"庵本來是住尼姑的。"和尚廟"、"尼姑庵"嘛。可是荸薺庵住的是和尚。也許因為荸薺庵不大,大者為廟,小者為庵。」(汪曾祺《受戒》)
從以上幾段都可看出,沈從文和汪曾祺在行文風格尤其是語言方面明顯的受到過廢名的影響。汪曾祺在《〈廢名短篇小說集〉代序》中說:「我曾經很喜歡廢名的小說,並且受過他的影響。」⒀
在行文簡省方面,我認為《初戀》勘作範例,雖然這篇小說很少有人論及。在寫初見銀姐時,「我一見她就愛;祖母說「銀姐」,就喊「銀姐」;銀姐也立即含笑答應,笑的時候,一邊一個酒窩。」其中「祖母說『銀姐』,就喊『銀姐』」一句,完全是生活化了的語言,沒有一點鋪墊和渲染,簡省到極點。而對銀姐的描寫,也是在行文中隨著情節的發展而展開,使行文如行雲流水,不著痕跡。
在《初戀》的結尾:「這已經是十年的間隔了:我結婚後第一次回鄉,會見的祖母,只有設在堂屋裡的靈位;『奶奶病癒勿念』,乃是家人對於千里外的愛孫的瞞詞。妻告訴我,一位五十歲的婆婆,比姑媽還要哭得厲害,哭完了又來看新娘,跟著的是一位嫂嫂模樣的姐兒,拿了放在幾上的我的相片,『這是焱哥哥嗎?』」沒有直接描寫「祖母」的去世,而是以「堂屋裡的靈位」來暗示祖母已逝。而「一位嫂嫂模樣的姐兒」則含蓄的指出了銀姐現在也早已結婚成家。在這一小段文字中,將祖母的病故和銀姐的嫁人都含蓄的交待出來,像詩一樣靈動跳脫,留下空白讓讀者在品讀中通過再創作而感悟之。在《小五放牛》中,通過孩子的視角把富戶王胖子霸佔老實農民的妻子這樣的惡事寫得曲折委婉,且婉而多諷:「王胖子是住在陳大爺家裡,而毛媽媽決不是王胖子的娘子。」客觀敘述中,暗含對農民陳大爺的同情。
五、情理交融、悲天憫人的深刻內涵
廢名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直被嚴重低估。雖然認同他的人越來越多,雖然公認他是「詩化小說」的鼻祖,但人們多看到他的獨特,多欣賞他如詩如畫的一面,而忽略了他的深刻,忽略了他洞若觀火、舉重若輕的一面。「歷經戰亂的廢名,其筆下的鄉土記憶已經不再像『略帶稻草氣味』的早期那麼純然,已經又多了幾許生之歡喜以及生之沉重,從而愈加豐富了中國的鄉土記憶。」⒁而代表著廢名另一面的便是他的兩部長篇小說《莫須有先生傳》和《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
《莫須有先生傳》是一部自傳體長篇小說,是廢名另闢「奇澀」蹊徑的表現,整部小說不僅詩意淡出,而且晦澀繁瑣。語句和意象的組接和轉換非常突兀,常常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莫須有先生傳》是以作者西山卜居這一段現實生活為藍本的自傳體作品,是現實的。靈感最初來自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離莫須有先生家有五里,路邊有五棵大樹,於是樹以人傳,人以樹傳,名不虛傳」。我們把《莫須有先生傳》中的這段文字與《五柳先生傳》的開篇文字試作比較:「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兩者是何等相似!
《莫須有先生傳》的主人公取名莫須有,與「廢名」異曲同工。在莫須有先生身上,既有堂吉訶德⒂的瘋狂可笑和正直無畏,又有孔乙己的迂腐和善良。莫須有先生「全無詩意」的所見所聞,恰是廢名休學、隱居後思想變化和所處現實環境的藝術表現。這里已沒有往昔的超塵脫俗般的詩化的單純美,有的是作者逢人遇事的感慨與絮語,有的是平凡百姓庸常的現實,在「滿紙荒唐言」的下面掩飾不住的是作者的一腔憤懣和對世事與人性的理性思考。《莫須有先生傳》描繪和記錄了20世紀初中國社會的世相,是一部可與《圍城》媲美的優秀長篇小說。
《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是廢名的最後一部小說,呈現出「返璞歸真」的特點。表面上「情趣」、「理趣」都已經完全褪去或淡然,實際上依稀還可以看到其「余韻」尚在。廢名寫這部作品時已「無意為文」,他只是敘述事實,語言非常平實。小說中描寫了主人公避居鄉間的經濟拮據、鄉村保甲制度的種種積弊、偏僻地區小學教育的落後,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的憤懣之情,也寄託了作者的理想。小說有時以佛學闡釋人生哲理,令人難辨真味;有時以詼諧文筆狀寫人生苦況,又令人回味無窮。
《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共十七章,在最後一章《莫須有先生動手著論》中,體現了廢名一貫的對於日常生活的詩意觀照和充滿睿智的荒誕諷刺的特點。兩個小孩「純」與「慈」在揀柴時的樂處,反映的是純然的孩子的追求快樂的天性。而在成人世界的「揀柴」則具有雙重性:追求快樂與滿足貪欲,這是人的天性的兩面性。人無貪欲必是聖賢。兩個小孩子充滿趣味的「揀柴」加進成年人的功利意義,確乎使「趣味更重了」。「其實世間一切的樂處都是貪」⒃,廢名在不經意間使小說與現實本身和人性弊端構成了某種隱喻鞭撻的關系。所以周作人說:「馮君的小說我並不覺得是逃避現實的。」⒄廢名把思想隱藏在文字後面,隱藏在小說人物的言行後面,因此,更見其深刻
;3. 廢名的十二月十九日夜賞析
這詩文字美極了。意象取得皆很中國化,詩句完全白話,不用韻,連節也不分,形式徹底自由。詩情濃郁,濃到化不開,濃得也就快看不懂了。詩大約是寫:深夜相伴孤燈,引發詩人對人生和宇宙的想像與思索終欲訴「天如不生人,萬古常如夜」的寓意。這樣孤高淡朴的詩,對一般讀者來講,若無導讀,便十分不容易理解了。同樣風格,卞之琳先生的詩大率是如此,很難懂。(《斷章》已是天大的例外),就是這樣的不懂,往往卻讓人非常的心動。
同王小波一樣,廢名在生前並不出名, 直至死後,其文學造詣才大放異采。
這不能不說是件遺憾的事了。
現代詩歌讀之甚少, 部分經典,卻慢慢讀完了。
總是覺得自己要找些什麼詩歌,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中國,抑或是外邦。
有的詩歌,真正會影響人的一輩子。
4. 求廢名的生平資料
╔廢名╗
(1901~1967)
原名馮文炳,廢名於1901年11月9日生在湖北黃梅,家境殷實,自幼多病,童年受傳統私塾教育,13歲入學黃梅八角亭初級師范學校,1917年考入國立湖北第一師范學校,接觸新文學,被新詩迷住,立志「想把畢生的精力放在文學事業上面」。畢業後留在武昌一所小學任教,期間開始與周作人交往。1922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英文班,開始發表詩和小說。在北大讀書期間,廣泛接觸新文學人物,參加「淺草社」,投稿《語絲》。1925年10月,廢名出版第一本短篇小說集《竹林的故事》。1927年,張作霖下令解散北大,改組京師大學堂,廢名憤而退學,卜居西山,後任教成達中學。1929年,廢名在重新改組的北平大學北大學院英國文學系畢業,受聘於國立北京大學中國文學系任講師。次年和馮至等創辦《駱駝草》文學周刊並主持編務,共出刊26期。此後教書,寫作,研究學問,抗日戰爭期間回黃梅縣教小學,寫就《阿賴耶識論》。1946年由俞平伯推薦受聘北大國文系副教授,1949年任北大國文系教授,1952年調往長春東北人民大學(後更名為吉林大學)中文系任教授,1956年任中文系主任,先後被選為吉林省文聯副主席,吉林第四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吉林省政協常委。1967年10月7日,因癌症病逝於長春。
文學風格
廢名被認為是周作人的弟子,在文學史上被視為京派代表作家。代表作有《竹林的故事》、《橋》、《莫須有先生傳》、《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等。廢名的小說以「散文化」聞名,其獨特的創作風格人稱「廢名風」,對沈從文、汪曾祺等作家產生過影響。廢名名氣雖大,但因為晦澀難懂,讀者卻少。在文學上,周作人和俞平伯是他的兩個著名知音。周作人在為廢名和俞平伯的「澀」作解釋時說「本來晦澀的原因普通有兩種,即是思想之深奧或混亂,但也可以由於文體之簡潔或奇僻生辣,我想現今所說的便是屬於這一方面。」
在《廢名小說選·序》中,廢名對於自己的風格有如此評論:「就表現的手法說,我分明地受了中國詩詞的影響,我寫小說同唐人寫絕句一樣,絕句二十個字,或二十八個字,成功一首詩,我的一篇小說,篇幅當然長得多,實在用寫絕句的方法寫的,不肯浪費語言。這有沒有可取的地方呢?我認為有。運用語言不是輕易的勞動,我當時付的勞動實在是頑強。讀者看我的《浣衣母》,那是最早期寫的,一支筆簡直就拿不動,吃力的痕跡可以看得出來了。到了《桃園》,就寫得熟些了。到了《菱盪》,真有唐人絕句的特點,雖然它是五四以後的小說。 」
廢名的哲學研究
廢名對於佛學有相當的研究,著有《阿賴耶識論》,專門探討佛學中的唯識論。不過,他的哲學研究並沒有受到注意。周作人說「隨後他又談《論語》、《莊子》,以及佛經,特別是佩服《涅盤經》,不過講到這里,我是不懂玄學的,所以就覺得不大能懂。」廢名寄哲學論文給周作人,沒能得到回應,令他很失望。詩人卞之琳說「1949年我從國外回來,他把一部好像詮釋什麼佛經的稿子拿給我看,津津樂道,自以為正合馬克思主義真諦。我是凡胎俗骨,一直不大相信他那些『頓悟』,……無暇也無心借去讀,只覺得他熱情感人。」語氣略帶諷刺,這是對佛學缺乏興趣的人的話。學者張中行也研究佛學,他說廢名「同熊十力先生爭論,說自己無誤,舉證是自己代表佛,所以反駁他就是謗佛。這由我這少信的人看來是頗為可笑的,可是看到他那種認真至於虔誠的樣子,也就只好以沉默和微笑了之。」態度也和卞之琳類似。只有熊十力,雖然和廢名觀點全然不同,但願意和他激烈辯論,甚至打架。
關於筆名的來歷
廢名在1926年6月10日的日記寫道: 「從昨天起,我不要我那名字,起一個名字,就叫做廢名。我在這四年以內,真是蛻了不少的殼,最近一年尤其蛻得古怪,就把昨天當個紀念日子罷。」
廢名作品目錄
《竹林的故事》,北京北新書局1925年版
《桃園》,上海開明書店1928年版
《棗》,上海開明書店1931年版
《橋》,上海開明書店1932年版
《莫須有先生傳》,上海開明書店1932年版
《談新詩》,北京新民印書館1944年版
《水邊》,北京新民印書館1944年版
《招隱集》,漢口大楚報社1945年版
《跟青年談魯迅》,中國青年出版社1956年版
《廢名小說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
《談新詩》,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版
《馮文炳選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
《廢名選集》,四川文藝出版社1988年版
《廢名散文選》,百花文藝出版社1990年版
馮思純編《廢名短篇小說集》,湖南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
《阿賴耶識論》,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止庵編《廢名文集》,東方出版社2000年版
5. 廢名《菱盪》的賞析
作品賞析
《菱盪》是廢名的短篇小說代表作之一。小說以舒緩的筆調描繪了一幅舊時中國南方水鄉的世俗圖,反映了舊時中國南方農民的生活狀態、思想意識及人與人之間的純朴、融洽的關系,塑造了一個誠實朴訥、憨厚風趣的農民陳聾子形象。小說語言自然質朴,娓娓道來,富於口語趣味橫生。小說意境幽麗,承轉自然,語言清純恬美,狀物摹人,細膩傳神,景物與人物相互映襯,水乳交融,畫面感極強,給讀者以身臨其境般的感受,體現了廢名獨特化,通篇沒有什麼很強的故事情節,對人物的語言、行為也只是輕描淡寫,但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躍然紙上,讀來的文風和創作技巧。
6. 廢名的《竹林的故事》如何賞析(請從不同角度簡答)謝啦
1、主題思想
在《竹林的故事》中,廢名以凝煉而韻味無窮的筆致,勾勒出宗法制農村中一派充滿詩情畫意、青春氣息的田園牧歌圖畫,以及在此圖畫下所蘊藏的生活的悲苦。潺潺的流水,茂林修竹,碧綠菜地,遠處的沙丘城廓...…菜農老程夫婦和他們的小女兒三姑娘,一家人就在其中過著貧窮卻閑適的生活。
三姑娘乖巧聰慧,伶俐能幹。她唱歌嬉戲,幫助父親捕魚種菜。貧窮的生活,使老程兩個女兒早夭,這就更使老程夫婦相信命運,他們把三姑娘交給菩薩保佑。老程用緊巴巴的錢給女兒買了一把大紅頭繩扎辮子。三姑娘八歲的時候老程死了。剩下三姑娘母女倆相依為命,日子「一天比一天淡漠起來」。
三姑娘不願別了母親,成群結隊地別城裡去看賽龍燈。小說就這樣平淡朴訥從容雅緻地鋪成一軸山水畫卷,卻又在淡雅之中寄寓了深深的哀愁。優美的自然,美好的心靈,三姑娘一家卻承受著悲苦的生活。竹翠人美與悲苦生活的強烈對比,使人深思悲劇的社會根源,全文在贊美時深懷感傷。
2、藝術特色
在《竹林的故事》中,廢名塑造出了一個純潔優雅、生氣勃勃而又承受著生活悲苦的鄉村少女——三 姑娘形象,這個優雅感人的藝術形象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富青春氣息和純情魅力的形象之一。她的健康活潑為「五四」文學退潮時期彌漫的傷感和苦悶吹來了一絲清新之風。
盡管廢名並沒有如魯迅、王魯彥等同時代鄉土作家一樣通過鄉土寫實為刻畫社會現實,恬靜安逸的描寫使他筆下找不到時代動盪的痕跡。
以象徵性寫景來烘託人物神態性格的藝術手法,在《竹林的故事》中得到了極為成功的運用。小說中著力寫竹,這是用以襯托三姑娘碧意盎然般的青春氣息。小說以《竹林的故事》為名也寄寓著深意。一簇竹林里的房子,春天裡竹子一天一天綠得可愛,閃現於其間的三姑娘。
蔥蘢的竹林與三姑娘的青春、苦樂彷彿融為一體,三姑娘的寧靜恬淡就如這風雨中舒展自如的竹林。
廢名注重用唐人絕句式手法構思小說,不講究故事的完整曲折、情節的起伏變化以及人物的全貌言行。但是他注重通過一些富有情韻的細節、場景等。以情景交融成意境,最終使人物自覺地浮現凸出。
《竹林的故事》將三姑娘周圍美的心理美的人情、美的景色等和諧交織,在淡美的情景中流瀉出三姑娘縷縷哀愁,使這一人物形象在自然景觀靈化、世俗人物雅化的描寫中愈加真實動人。
以簡煉含蓄的詩的語言對人物進行白描,是《竹林的故事》突出的特色之一。
(6)廢名短篇小說擴展閱讀
20世紀20年代中期,由於早期文學現實主義的不斷發展,一些僑寓他鄉的作家,開始集中於以鄉土回憶與寫實為題材的小說創作,他們極力推動著現實主義的命運與農民命運相結合,外來文學影響與本土地域色彩相結合,一直延續到30年代,人們把這類作品稱作鄉土文學。
在這其中,廢名就恰如以簡朴的翠竹製作成一支牧笛,橫吹出中國中部農村遠離喧囂的田園牧歌。1925 年2月16日《語絲》雜志第14期刊發了廢名的短篇小說《竹林的故事》就是其代表作品之一。
7. 《桃園》是誰的作品
.《桃園》:作者廢名,原名馮文炳,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集《竹林的故事》、《桃園》等。
桃園》是一篇以美和愛為主題的小說,發表於二十年代。他的作品以抒情見長,童年湖北家鄉的小橋流水沙灘楓柳,禪宗聖地四祖寺和五祖寺,給他留下了終生受用的文學回憶。
《桃園》主人公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王阿毛。她是一個病孩,但她的心中總是充滿著美,充滿著對美的渴望和追求,永遠有一個充滿生機的春天。她喜歡枝葉繁茂的桃樹,而不喜歡它的凋謝。秋天到了,她渴望在桃園中有橘樹。她不理解世界上為什麼有不和諧的行為:她父親打她母親,而母親則把父親關在門外。小女孩的父親王老大種植著桃園,對他的孩子傾注著深厚的愛,甚至把他的酒瓶連同打酒的錢去換她所要的「桃子」,但他並不理解他的孩子的愛美的心理。小說表現了功利觀念會破壞美的思想。
作者注意開掘人物的心靈世界,在寫作中應用了西方現代派的一些技法。小女孩始終只有心理活動,作者用意識流的手法表現了這一心理過程。景物描寫,也明顯的帶有主觀的感覺色彩,給人以一種新鮮的、強烈的感受。語言凝煉,風格清峻淡雅;但有時也失於晦澀。
周作人說廢名的《桃園》是「所夢想的幻景的寫象」,這里既強調夢想、幻景又強調寫象,就更接近了「心象」的所試圖概括的含義。
8. 求告知 廢名《沉默》的賞析解讀急急急急急
廢名對於佛學有相當的研究,著有《阿賴耶識論》,專門探討佛學中的唯識論。不過,他的哲學研究並沒有受到注意。周作人說「隨後他又談《論語》、《莊子》,以及佛經,特別是佩服《涅盤經》,不過講到這里,我是不懂玄學的,所以就覺得不大能懂。」廢名寄哲學論文給周作人,沒能得到回應,令他很失望。詩人卞之琳說「1949年我從國外回來,他把一部好像詮釋什麼佛經的稿子拿給我看,津津樂道,自以為正合馬克思主義真諦。我是凡胎俗骨,一直不大相信他那些『頓悟』,……無暇也無心借去讀,只覺得他熱情感人。」語氣略帶諷刺,這是對佛學缺乏興趣的人的話。學者張中行也研究佛學,他說廢名「同熊十力先生爭論,說自己無誤,舉證是自己代表佛,所以反駁他就是謗佛。這由我這少信的人看來是頗為可笑的,可是看到他那種認真至於虔誠的樣子,也就只好以沉默和微笑了之。」態度也和卞之琳類似。只有熊十力,雖然和廢名觀點全然不同,但願意和他激烈辯論,甚至打架。
9. 簡答:廢名小說的藝術特色
廢名的小說別具一格,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他的創作與魯迅大異其趣。廢名學貫中西,博採眾長,他把陶淵明的朴質淡泊、庾信的清新別致、李商隱的靈動跳躍和杜甫的悲天憫人以及哈代的辭語簡約、契訶夫的描述細膩,都揉合到自己的創作中。形成了廢名小說沖淡質朴、含蓄委婉、靈動跳脫、簡練省凈而又情理交融、悲天憫人的獨特藝術風格。
一、充滿鄉土氣息與牧歌情調的小說內容
廢名的小說描寫的多是日常瑣事來展現生活情趣,以沖淡質朴、優美寧靜的筆致來表現農村生活的古樸靜寂之美和淳樸的人情鄉情之美。「他所描寫的不是什麼大悲劇大喜劇,只是平凡人的平凡生活——,這卻正是現實。」⑴沈從文說:「不但那農村少女動人清朗的笑聲,那聰明的姿態,小小的一條河,一株孤零零的長在菜園一角的葵樹,我們可以從作品中接近,就是那略帶牛糞氣味與略帶稻草氣味的鄉村空氣,也是彷彿把書拿來就可以嗅出的。」⑵《柚子》通過童年的一系列日常瑣事,刻畫了表妹柚子的鮮明形象。「我知道我的罐子快完了,白天里便偷柚子名下的。柚子也很明白我的把戲,但她並不作聲。末了仍然是我的先完,硬鬧著把柚子剩下的拿出來再分。」⑶柚子的溫厚可愛以及「我」的調皮頑劣性格都躍然紙上。
「廢名把鄉土氣息與牧歌情調幾乎是自然天成地融為一體,為現代鄉土小說開拓了另類美的天地。」⑷《竹林的故事》寫河邊竹林旁一農家貧窮而又快樂的日子。文中的三姑娘洋溢著悠悠詩情和青春氣息。作者對三姑娘的聰慧乖巧、清麗脫俗以及她對幸福生活的憧憬,都描寫得細致入微,令人過目難忘。這篇小說的純粹達到了無可企及的地步。沈從文的《三三》、《邊城》,汪曾祺的《大淖記事》等篇可能都受過此作的影響,沈從文筆下的三三、翠翠以及汪曾祺筆下的巧雲身上都有三姑娘的影子。但是,我覺得,只有《邊城》可以與之匹敵,而《三三》、《大淖記事》等篇就詩情畫意和質朴純粹上都難以望其項背。
二、散文化的小說結構
廢名的小說在結構上有著鮮明的散文化傾向:淡化故事情節,著重情緒和意境的渲染,以抒情的筆法使田園山水之美與人物性情之美相得益彰、渾然天成。
廢名以大量篇幅納自然景觀於人事描寫之中,把景物人化。寫景也即是寫人。《竹林的故事》、《桃園》、《菱盪》、《河上柳》都是情景交融的代表作。《菱盪》中,「落山的太陽射不過陶家村的時候(這時游城的很多),少不了有人攀了城垛子探首望水,但結果城上人望城下人,彷彿不會說水清竹葉綠——城下人亦望城上。」這與卞之琳《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⑸是何其相似!我不能斷定卞之琳是否是受了廢名的影響,也或許是各自的獨創。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廢名的《菱盪》寫成於1927年10月,而卞之琳則是從1930年才開始進行詩歌創作,這首《斷章》則寫成於1935年10月。並且,卞之琳自己也說「我主要是從他的小說里得到讀詩的藝術享受」。⑹
《橋》雖然是一部長篇小說,但並沒有貫徹始終的故事情節,每篇即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情景,人物與其環境構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圖畫。這種散文化、抒情化的寫作傾向,更是直接影響到了後起的沈從文。沈從文更進一步主張:「用屠格涅夫寫《獵人日記》方法,糅游記散文和小說故事而為一,使人事凸浮於西南特有明朗天時地理背景中。一切還帶點『原料』意味,值得特別注意。」⑺沈從文更進一步說:「一切藝術都容許作者注入一種詩的抒情,短篇小說也不例外。」⑻沈從文的《邊城》在結構和神韻上都深受《橋》的影響。它們都描寫了農村古樸、和諧的生活,且都以脫俗空靈、詩意悠遠的筆調描寫了一曲純朴的人間之愛。《橋》寫程小林與史琴子、細竹之間萌發的情愛,《邊城》則由一男二女變為了一女二男:翠翠與天保、儺送。
三、詩化的小說語言
廢名的小說還有著明顯的詩化傾向。廢名自己承認,他是「分明受了中國詩詞的影響,寫小說同唐人寫絕句一樣,不肯浪費語言。」⑼汪曾祺說:「他把晚唐詩的超越理性,直寫感覺的象徵手法移到小說里來。他用寫詩的辦法寫小說,他的小說實際上是詩。」⑽他用唐人絕句的方法寫小說,於是有《菱盪》《桃園》《沙灘》《碑》這樣的精品。廢名小說中有很多句子都有絕句之美:
「王老大一門閂把月光都閂出去了。」(《桃園》)
「聾子走到石家大門,站住了,抬了頭望院子里的石榴,彷彿這樣望得出人來。」(《菱盪》)
「搓衣的石頭捱著岸放,恰好一半在水。」(《橋·洲》)
「接著不知道講什麼好了,彷彿好久好久的一個分別。」(《橋·洲》)
「草是那麼吞著陽光綠,疑心它在那裡慢慢的閃跳,或者數也數不清的唧咕。」(《橋·芭茅》)
「 燈光無助於祖母之愛,少女的心又不能自己燃起來。——」(《橋·燈籠》……
廢名的小說像詩,還因為他的小說,早年就已在藝術上顯示出委婉含蓄且具跳躍性的特點,尤其是1927年前後,這種特點更是發揮得圓潤熟練,《桃園》便是其中代表。「王老大隻有一個女孩兒,一十三歲,病了差不多半個月了。」開篇的文字,就簡潔到了極點。《桃園》全篇著力表現的乃是王老大和阿毛父女間的真摯的愛。阿毛自己本是病人,但她還是關愛著父親,看到愛酒的父親酒瓶已空,便竭力勸父親去買酒;王老大卻一心惦念病中的阿毛,只因女兒說了一句「桃子好吃」,即使產桃季節早已過去,做父親的竟用空著的酒瓶再貼些零錢,換回來一個玻璃桃子,想讓女兒「看一看」也是好的。文字如魯迅般講究簡省,卻寫出貧民父女間相濡以沫、撼人心靈的愛,令人不覺泣下沾襟,其藝術感染力足可與朱自清散文《背影》相媲美。
長篇小說《橋》集中體現了廢名小說詩化的特點。讀《橋》,就像在讀一部長詩,全書都是詩化了的。其中的每一章,甚至一句兩句,也自成意境。
「這個鳥兒真是飛來說綠的,坡上的天斜到地上的麥,壟麥青青,兩雙眼睛管住它的剪子筆徑斜。」(《橋·茶鋪》
「(『細雨夢回雞塞遠』)這樣的雨實在下得有意思,不濕人。「(《橋·塔》)
「不管天下幾大的雨,裝不滿一朵花。」(《橋·塔》)
這樣美妙的詩意的句子,在《橋》中比比皆是,俯拾即是。正如馮健男所說「《橋》是小說藝術,是詩藝術,是『高華簡練』的語言藝術。」⑾
四、跳脫簡練、含蓄委婉的行文風格
廢名的小說,還具有一個很特殊的行文風格,那就是靈動跳脫、簡練省凈、含蓄委婉。周作人對於廢名的簡練給予了很高的評價:「近來創作不大講究文章,也是新文學的一個缺陷。的確,文壇上也有做得流暢或華麗的文章的小說家,但廢名君那樣簡練的卻很不多見。」⑿
廢名小說的開頭往往以簡潔精煉的語言交代故事發生的地點或背景。《竹林的故事》第一段:「出城一條河,過河西走,壩腳下有一簇竹林,竹林里露出一重茅屋,茅屋兩邊都是菜園:十二年前,它們的主人是一個很和氣的漢子,大家呼他老程。」《菱盪》開頭一段:「陶家村在菱盪圩的壩上,離城不過半里,下壩過橋,走一個沙洲,到城西門。」我列出這兩段文字之後,再將沈從文和汪曾祺的幾段摘錄在下面:
「由四川過湖南去,靠東有一條官路。這官路將近湘西邊境到了一個地方名為「茶峒」的小小山城時,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隻黃狗。「(沈從文《邊城》)
「楊家碾坊在堡子外一里路的山嘴路旁。堡子位置在山灣里,溪水沿了山腳流過去,平平的流,到山嘴折彎處忽然轉急,因此很早就有人利用它,在急流處築了一座石頭碾坊,這碾坊,不知什麼時候起,就叫楊家碾坊了。」(沈從文《三三》)
「由輪船公司往東往西,各距一箭之遙,有兩叢住戶人家。這兩叢人家,也是互不相同的,各是各鄉風。
大淖東頭有一戶人家。這一家只有兩口人,父親和女兒。」(汪曾祺《大淖記事》)
「這個地方的地名有點怪,叫庵趙庄。趙,是因為莊上大都姓趙。叫做莊,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這里兩三家,那裡兩三家。一出門,遠遠可以看到,走起來得走一會,因為沒有大路,都是彎彎曲曲的田埂。庵,是因為有一個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訛了,叫成荸薺庵。連庵里的和尚也這樣叫。"寶剎何處?"--"荸薺庵。"庵本來是住尼姑的。"和尚廟"、"尼姑庵"嘛。可是荸薺庵住的是和尚。也許因為荸薺庵不大,大者為廟,小者為庵。」(汪曾祺《受戒》)
從以上幾段都可看出,沈從文和汪曾祺在行文風格尤其是語言方面明顯的受到過廢名的影響。汪曾祺在《〈廢名短篇小說集〉代序》中說:「我曾經很喜歡廢名的小說,並且受過他的影響。」⒀
在行文簡省方面,我認為《初戀》勘作範例,雖然這篇小說很少有人論及。在寫初見銀姐時,「我一見她就愛;祖母說「銀姐」,就喊「銀姐」;銀姐也立即含笑答應,笑的時候,一邊一個酒窩。」其中「祖母說『銀姐』,就喊『銀姐』」一句,完全是生活化了的語言,沒有一點鋪墊和渲染,簡省到極點。而對銀姐的描寫,也是在行文中隨著情節的發展而展開,使行文如行雲流水,不著痕跡。
在《初戀》的結尾:「這已經是十年的間隔了:我結婚後第一次回鄉,會見的祖母,只有設在堂屋裡的靈位;『奶奶病癒勿念』,乃是家人對於千里外的愛孫的瞞詞。妻告訴我,一位五十歲的婆婆,比姑媽還要哭得厲害,哭完了又來看新娘,跟著的是一位嫂嫂模樣的姐兒,拿了放在幾上的我的相片,『這是焱哥哥嗎?』」 沒有直接描寫「祖母」的去世,而是以「堂屋裡的靈位」來暗示祖母已逝。而「一位嫂嫂模樣的姐兒」則含蓄的指出了銀姐現在也早已結婚成家。在這一小段文字中,將祖母的病故和銀姐的嫁人都含蓄的交待出來,像詩一樣靈動跳脫,留下空白讓讀者在品讀中通過再創作而感悟之。在《小五放牛》中,通過孩子的視角把富戶王胖子霸佔老實農民的妻子這樣的惡事寫得曲折委婉,且婉而多諷:「王胖子是住在陳大爺家裡,而毛媽媽決不是王胖子的娘子。」客觀敘述中,暗含對農民陳大爺的同情。
五、情理交融、悲天憫人的深刻內涵
廢名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直被嚴重低估。雖然認同他的人越來越多,雖然公認他是「詩化小說」的鼻祖,但人們多看到他的獨特,多欣賞他如詩如畫的一面,而忽略了他的深刻,忽略了他洞若觀火、舉重若輕的一面。「歷經戰亂的廢名,其筆下的鄉土記憶已經不再像『略帶稻草氣味』的早期那麼純然,已經又多了幾許生之歡喜以及生之沉重,從而愈加豐富了中國的鄉土記憶。」⒁而代表著廢名另一面的便是他的兩部長篇小說《莫須有先生傳》和《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
《莫須有先生傳》是一部自傳體長篇小說,是廢名另闢「奇澀」蹊徑的表現,整部小說不僅詩意淡出,而且晦澀繁瑣。語句和意象的組接和轉換非常突兀,常常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莫須有先生傳》是以作者西山卜居這一段現實生活為藍本的自傳體作品,是現實的。靈感最初來自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離莫須有先生家有五里,路邊有五棵大樹,於是樹以人傳,人以樹傳,名不虛傳」。我們把《莫須有先生傳》中的這段文字與《五柳先生傳》的開篇文字試作比較:「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兩者是何等相似!
《莫須有先生傳》的主人公取名莫須有,與「廢名」異曲同工。在莫須有先生身上,既有堂吉訶德⒂的瘋狂可笑和正直無畏,又有孔乙己的迂腐和善良。莫須有先生「全無詩意」的所見所聞,恰是廢名休學、隱居後思想變化和所處現實環境的藝術表現。這里已沒有往昔的超塵脫俗般的詩化的單純美,有的是作者逢人遇事的感慨與絮語,有的是平凡百姓庸常的現實,在「滿紙荒唐言」的下面掩飾不住的是作者的一腔憤懣和對世事與人性的理性思考。《莫須有先生傳》描繪和記錄了20世紀初中國社會的世相,是一部可與《圍城》媲美的優秀長篇小說。
《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是廢名的最後一部小說,呈現出「返璞歸真」的特點。表面上「情趣」、「理趣」都已經完全褪去或淡然,實際上依稀還可以看到其「余韻」尚在。廢名寫這部作品時已「無意為文」,他只是敘述事實,語言非常平實。小說中描寫了主人公避居鄉間的經濟拮據、鄉村保甲制度的種種積弊、偏僻地區小學教育的落後,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的憤懣之情,也寄託了作者的理想。小說有時以佛學闡釋人生哲理,令人難辨真味;有時以詼諧文筆狀寫人生苦況,又令人回味無窮。
《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共十七章,在最後一章《莫須有先生動手著論》中,體現了廢名一貫的對於日常生活的詩意觀照和充滿睿智的荒誕諷刺的特點。兩個小孩「純」與「慈」在揀柴時的樂處,反映的是純然的孩子的追求快樂的天性。而在成人世界的「揀柴」則具有雙重性:追求快樂與滿足貪欲,這是人的天性的兩面性。人無貪欲必是聖賢。兩個小孩子充滿趣味的「揀柴」加進成年人的功利意義,確乎使「趣味更重了」。「其實世間一切的樂處都是貪」 ⒃,廢名在不經意間使小說與現實本身和人性弊端構成了某種隱喻鞭撻的關系。所以周作人說:「馮君的小說我並不覺得是逃避現實的。」⒄廢名把思想隱藏在文字後面,隱藏在小說人物的言行後面,因此,更見其深刻
10. 廢名和周樹人是什麼關系,廢名的作品有什麼特色
廢名是周樹人的弟子,他師從周樹人。
廢名的作品的特色:
一是散文化傾向。廢名的詩往往是興筆所致,揮灑自如,行乎當行,止乎當止。同時廢名又是運用經濟的文字,廢名說:「我過去寫的新詩,比起隨地吐痰來,是惜墨如金哩!」廢名將古文言字詞運用到新詩的語句當中並活用典故,即是極大的嘗試和探索。如「我學一個摘花高處賭身輕」,將吳梅村的詩句直接引入,嫁接得多麼自然,毫不費力氣。
二是以禪寫詩。1922年廢名懷著一顆極大的嚮往之心來到北京,不久卻是面臨新文學陣營分裂、論爭之時,於是 陷入極度苦悶之中。隨後1927年張作霖率軍進入北京,北平文人紛紛南下,北方文壇顯得格外冷清寂寞,廢名不能「直面慘淡的人生」,心理由苦悶趨於封閉,性格更內向,思維方式側重於內省,在急劇變化的時代洪流中廢名找不到可辯清方向的思想作指導,於是躲進西山參禪悟道。廢名大約是最早將禪引入新詩的詩人,1947年黃伯思在《關於廢名》中指出:「我感興趣的還是廢名在中國新詩上的功績,他開辟了一條新路……這是中國新詩近於禪的一路。」
三是美與澀的交織。廢名的詩美是天然的,詩情是古典的,往往令讀者有一種丈二和尚摸不找頭腦的美麗,有彷彿得之的感覺。這是廢名的詩晦澀的表現。廢名的詩融儒釋道為一體,並有現代主義之風,使得廢名的詩成為一個獨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