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爽乳汁短篇小说
『壹』 首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哺乳期的女人》原文及赏析
图/文:来自网络
【赏析】 在《哺乳期的女人》中,既有对美好情感的呼唤与赞颂,同时也具有鲜明的批判思想。文本中表现为双重的批判指向。
其一是批判商品经济对人间真情至爱的扼杀。不可否认,随着社会转型,各种价值观念都经受着商品大潮的猛烈冲击,令人震惊与悲哀的是,包括母爱在内的人性美与人情美都遭到空前的冷落与裹读。旺旺的父母正是为了发财致富才狠心地抛下孩子。让他生下后就孤儿般地承受着无爱的荒凉与孤苦。物质的富有与情感的缺失成为这个时代触目惊心的反差与错位,作家意在呼吁,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千万不要践踏人类社会中最宝贵的尊严、情感与精神。
其二是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了断桥镇人的精神领域。在断桥镇的文化空间中至今还弥漫着封建思想的陈腐气息。在人们的文化心理结构中还没有彻底清除卑劣与驱逐阴暗,并自在断桥镇形成了浓厚的思想舆论氛围,成为谋害情与爱的看不见的杀手。当旺旺咬了惠嫂的乳房之后,人们不仅缺乏应有的理解和同情,竟然把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非常荒唐地与性连在一起,以至于连溺爱旺旺的爷爷为履行管教的责任,不得不让孙子承受皮肉之苦。也许,人们在戏谑旺旺的同时,释放了心中被压抑的情欲,然而,却不知道这种伤害儿童的行为是多么的卑劣与残忍!因此,为了培养儿童的健康心理,读者不仅需要建设高度的物质文明,同时更需要建构一个纯洁的精神空间。
文/毕飞宇
断桥镇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三米多宽的石巷,一条是四米多宽的夹河。三排民居就是沿着石巷和夹河次第铺排开来的,都是统一的二层阁楼,楼与楼之间几乎没有间隙,这样的关系使断桥镇的邻居只有“对门”和“隔壁”这两种局面,当然,阁楼所连成的三条线并不是笔直的,它的蜿蜒程度等同于夹河的弯曲程度。 断桥镇的石巷很安静,从头到尾洋溢着石头的光芒,又干净又安详。夹河里头也是水面如镜,那些石桥的拱形倒影就那么静卧在水里头,千百年了,身姿都龙钟了,有小舢板过来它们就颤悠悠地让开去,小舢板一过去它们便驼了背脊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不过夹河到了断桥镇的最东头就不是夹河了,它汇进了一条相当阔大的水面,这条水面对断桥镇的年轻人来说意义重大,断桥镇所有的年轻人都是在这条水面上开始他们的人生航程的。他们不喜欢断桥镇上石头与水的反光,一到岁数便向着远方世界蜂拥而去。断桥镇的年轻人沿着水路消逝得无影无踪,都来不及在水面上留下背影。好在水面一直都是一副不记事的样子。
旺旺家和惠嫂家对门。中间隔了一道石巷,惠嫂家傍山,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土丘;旺旺家依水,就是那条夹河。旺旺是一个七岁的男孩,其实并不叫旺旺。但是旺旺的手上整天都要提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大家就喊他旺旺,旺旺的爷爷也这么叫,又顺口又喜气。旺旺一生下来就跟了爷爷了。他的爸爸和妈妈在一条拖挂船上跑运输,挣了不少钱,已经把旺旺的户口买到县城里去了。旺旺的妈妈说,他们挣的钱才够旺旺读大学,等到旺旺买房、成亲的钱都回来,他们就回老家,开一个酱油铺子。他们这刻儿正四处漂泊,家乡早就不是断桥镇了,而是水,或者说是水路。 断桥镇在他们的记忆中越来越概念了,只是一行字,只是汇款单上遥远的收款地址。汇款单成了鳏父的儿女,汇款单也就成了独子旺旺的父母。
旺旺没事的时候坐在自家的石门槛上看行人。手里提着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旺旺的父亲在汇款单左侧的纸片上关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腻了饼干,但是爷爷不许他空着手坐在门槛上。旺旺无聊,坐久了就会把手伸到裤裆里,掏鸡鸡玩。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捏住饼干,就好了。旺旺坐在门槛上刚好替惠嫂看杂货铺。惠嫂家的底楼其实就是一铺子。有人来了旺旺便尖叫。旺旺一叫惠嫂就从后头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惠嫂原来也在外头,一九九六年的开春才回到断桥镇。惠嫂回家是生孩子的,生了一个男孩,还在吃奶。旺旺没有吃过母奶。爷爷说,旺旺的妈天生就没有汁。旺旺衔他妈妈的奶头只有一次,吮不出内容,妈妈就叫疼,旺旺生下来不久便让妈妈送到奶奶这边来了,那时候奶奶还没有埋到后山去。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奶奶把乳糕、牛奶、亨氏营养奶糊、鸡蛋黄、豆粉盛在锃亮的不锈钢碗里,再用锃亮的不锈钢调羹一点一点送到旺旺的嘴巴里。吃完了旺旺便笑,奶奶便用不锈钢调羹击打不锈钢空碗,发出悦耳冰凉的工业品声响。奶奶说:“这是什么?这是你妈的奶子。”旺旺长得结结实实的,用奶奶的话说,比拱奶头拱出来的奶丸子还要硬铮。不过旺旺的爷爷倒是常说,现在的女人不行的,没水分,肚子让国家计划了,奶子总不该跟着瞎计划的。这时候奶奶总是对旺旺说,你老子吃我吃到五岁呢。吃到五岁呢。既像为自己骄傲又像替儿子高兴。
不过惠嫂是例外。惠嫂的脸、眼、唇、手臂和小腿都给人圆嘟嘟的印象。矮墩墩胖乎乎的,又浑厚又溜圆。 惠嫂面如满月,健康,亲切,见了人就笑,笑起来脸很光润,两只细小的酒窝便会在下唇的两侧窝出来,有一种产后的充盈与产后的幸福,通身笼罩了乳汁芬芳,浓郁绵软,鼻头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无。 惠嫂的乳房硕健巨大,在衬衣的背后分外醒目,而乳汁也就源远流长了,给人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印象。惠嫂给孩子喂奶格外动人,她总是坐到铺子的外侧来。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衬衣撩上去,把儿子的头搁到肘弯里,尔后将身子靠过去。等儿子衔住了才把上身直起来。惠嫂喂奶总是把脖子倾得很长,抚弄儿子的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有人来买东西,惠嫂就说:“自己拿。”要找钱,惠嫂也说:“自己拿。”
旺旺一直留意惠嫂喂奶的美好静态,惠嫂的乳房因乳水的肿胀洋溢出过分的母性,天蓝色的血管隐藏在表层下面。旺旺坚信惠嫂的奶水就是天蓝色的,温暖却清凉。 惠嫂儿子吃奶时总要有一只手扶住妈妈的乳房,那只手又干净又娇嫩,抚在乳房的外侧,在阳光下面不像是被照耀,而是乳房和手自己就会放射出阳光来,有一种半透明的晶莹效果,近乎圣洁,近乎妖娆。惠嫂喂奶从来不避讳什么,事实上,断桥镇除了老人孩子只剩下几个中年妇女了。 惠嫂的无遮无拦给旺旺带来了企盼与忧伤。旺旺被奶香缠绕住了,忧伤如奶香一样无力,奶香一样不绝如缕。
惠嫂做梦也没有想到旺旺会做出这种事来。
惠嫂坐在石门槛上给孩子喂奶,旺旺坐在对面隔着一条青石巷呢。惠嫂的儿子只吃了一只奶子就饱了,惠嫂把另一只送过去,她的儿子竟让开了,嘴里吐出奶的泡沫。但是惠嫂的这只乳房胀得厉害,便决定挤掉一些,惠嫂侧身站到墙边,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奶子,用力一挤,奶水就喷涌出来了,一条线,带着一道弧线。旺旺一直注视着惠嫂的举动。旺旺看见那条雪白的乳汁喷在墙上,被墙的青砖吸干净了。旺旺闻到了那股奶香,在青石巷十分温暖十分慈祥地四处弥漫。旺旺悄悄走到对面去,躲在墙的拐角。惠嫂挤完了又把儿子抱到腿上来,孩子在哼唧,惠嫂又把衬衣撩上去。但孩子不肯吃,只是拍着妈妈的乳房自己和自己玩,嘴里说一些单调的听不懂的声音。
惠嫂一点都没有留神旺旺已经过来了。旺旺拨开婴孩的手,埋下脑袋对准惠嫂的乳房就是一口。咬住了,不放。 惠嫂的一声尖叫在中午的青石巷里又突兀又悠长,把半个断桥镇都吵醒了。 要不是这一声尖叫旺旺肯定还是不肯松口的。旺旺没有跑,他半张着嘴巴,表情又愣又傻。旺旺看见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对半圆形的牙印与血痕,惠嫂回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安抚惊啼的孩子,左邻右舍就来人了。惠嫂又疼又羞,责怪旺旺说:“旺旺,你要死了。”
旺旺的举动在当天下午便传遍了断桥镇。
这个没有报纸的小镇到处在口播这条当日新闻。人们的话题自然集中在性上头,只是没有挑明了说。人们说:“要死了,小东西才七岁就这样了。”人们说:“断桥镇的大人也没有这么流氓过。”当然,人们的心情并不沉重,是愉快的,新奇的。人们都知道惠嫂的奶子让旺旺咬了,有人就拿惠嫂开心,在她的背后高声叫喊电视上的那句广告词,说:“惠嫂,大家都‘旺’一下。”这话很逗人,大伙都笑,惠嫂也笑。但是惠嫂的婆婆显得不开心,拉着一张脸走出来说:“水开了。”
旺旺爷知道下午的事是在晚饭之后。尽管家里只有爷孙两个,爷爷每天还要做三顿饭,每顿饭都要亲手给旺旺喂下去。那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和昔日一样锃亮,看不出磨损与锈蚀。爷爷上了岁数,牙掉了,那根老舌头也就没人管了,越发无法无天,唠叨起来没完。往旺旺的嘴里喂一口就要唠叨一句,“张开嘴吃,闭上嘴嚼,吃完了上床睡大觉。”“一口蛋,一口肉,长大了挣钱不发愁。”诸如此类,都是他自编的顺口溜。但是旺旺今天不肯吃。调羹从右边喂过来他让到左边去,从左来了又让到右边去。爷爷说:“蛋也不吃,肉也不咬,将来怎么挣钞票?”旺旺的眼睛一直盯住惠嫂家那边。惠嫂家的铺子里有许多食品。爷爷问:“想要什么?”旺旺不开口。爷爷说:“克力架?”爷爷说:“德芙巧克力?”爷爷说:“亲亲八宝粥?”旺旺不开口,亲亲八宝粥旁边是澳洲的全脂粉。
爷爷说:“想吃奶?”旺旺回过头,泪汪汪地正视爷爷。爷爷知道孙子想吃奶,到对门去买了一袋,用水冲了,端到旺旺的面前来。说:“旺旺吃奶了。” 旺旺咬住不锈钢调羹,吐在了地上,顺手便把那只不锈钢碗也打翻了。不锈钢在石头地面活蹦乱跳,发出冰凉的金属声响。 爷爷向旺旺的腮边伸出巴掌,大声说:“捡起来!”旺旺不动,像一块咸鱼,翻着一双白眼。爷爷把巴掌举高了,说:“捡不捡?”又高了,说:“捡不捡?”爷爷的巴掌举得越高,离旺旺也就越远。爷爷放下巴掌,说:“小祖宗,捡呀!”
是爷爷自己把不锈钢餐具捡起来了。爷爷说:“你怎么能扔这个?你就是这个喂大的,这可是你的奶水,你还扔不扔?啊?扔不扔?——还有七个月就过年了,你看我不告诉你爸妈!”
按照生活常规,晚饭过后,旺旺爷到南门屋檐下的石码头上洗碗。隔壁的刘三爷在洗衣裳。刘三爷一见到旺旺爷便笑,笑得很鬼。刘三爷说:“旺爷,你家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爷听不明白,但从刘三爷的皱纹里看到了七拐八弯的东西。刘三爷瞟他一眼,小声说:“你孙子下午把惠嫂的奶子啃了,出血啦!”
旺旺爷明白过来脑子里就轰隆一声。可了不得了。这还了得?旺旺爷转过身就操起扫帚,倒过来握在手上,揪起旺旺冲着屁股就是三四下,小东西没有哭,泪水汪了一眼,掉下来一颗,又汪开来,又掉。他的泪无声无息,有一种出格的疼痛和出格的悲伤。 这种哭法让人心软,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旺旺爷丢了扫帚,厉声诘问说:“谁教你的?是哪一个畜生教你的?”旺旺不语。旺旺低下头泪珠又一大颗一大颗往下丢。旺旺爷长叹一口气,说:“反正还有七个月就过年了。”
旺旺的爸爸和妈妈每年只回断桥镇一次。
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旺旺的妈妈每次见旺旺之前都预备了好多激情,一见到旺旺又是抱又是亲。旺旺总有些生分,好多举动一下子不太做得出。这样一来旺旺被妈妈搂着就有些受罪的样子,被妈妈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有些疼。有些别扭。有些需要拒绝和挣扎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就会取出许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与电视广告几乎同步的好东西,花花绿绿一大堆,旺旺这时候就会幸福,愣头愣脑地把肚子吃坏掉。 旺旺总是在初三或者初四开始熟悉和喜欢他的爸爸和妈妈,喜欢他们的声音,气味。一喜欢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赖过去,但每一次他刚刚依赖过去他们就突然消失了。旺旺总是扑空,总是落不到实处。这种坏感觉旺旺还没有学会用一句完整的话把它们说出来。 旺旺就不说。
初五的清早他们肯定要走的。旺旺在初四的晚上往往睡得很迟,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来了,爸爸的大拖挂就泊在镇东的阔大水面上。他们放下一条小舢板沿着夹河一直划到自家的屋檐底下。走的时候当然也是这样,从窗棂上解下绳子,沿夹河划到东头,然后,拖挂的粗重汽笛吼叫两声,他们的拖挂就远去了。他们走远了太阳就会升起来。旺旺赶来的时候天上只有太阳,地上只有水。旺旺的瞳孔里头只剩下一颗冬天的太阳,一汪冬天的水。太阳离开水面的时候总是拽着的,扯拉着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状。然后太阳就升高了,苍茫的水面成了金子与银子铺成的路。
由于旺旺的意外袭击,惠嫂的喂奶自然变得小心些了。
惠嫂总是躲在柜台的后面,再解开上衣上的第二个钮扣。但是接下来的两天惠嫂没有看见旺旺。 原来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现在看不见,反倒格外惹眼了。 惠嫂中午见到旺旺爷,顺嘴说:“旺爷,怎么没见旺旺了?”旺旺的爷爷这几天一直羞于碰上惠嫂,就像刘三爷说的那样,要是惠嫂也以为旺旺那样是爷爷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张老脸了。旺旺的爷还是让惠嫂堵住了,一双老眼也不敢看她。旺旺爷顺着嘴说:“在医院里头打吊针呢。”惠嫂说:“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去打吊针了?”旺旺爷说:“发高烧,退不下去。”惠嫂说:“你吓唬孩子了吧?”旺旺爷十分愧疚地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把孩子换到另一只手上去,有些责怪,说:“旺爷你说什么嘛?七岁的孩子,又能做错什么?”旺旺爷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说:“没有伤着我的,就破了一点皮,都好了。”这么一说旺旺爷又低下头去了,红着脸说:“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那些,从来没有。都是现在的电视教坏了。”惠嫂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难受,说话的口气也重了:“旺爷你都说了什么嘛?”
旺旺出院后人瘦下去一圈。眼睛大了,眼皮也双了。嘎样子少了一些,都有点文静了。惠嫂说:“旺旺都病得好看了。”旺旺回家后再也不坐石门槛了,惠嫂猜得出是旺爷定下的新规矩,然而惠嫂知道旺旺躲在门缝的背后看自己喂奶,他的黑眼睛总是在某一个圆洞或木板的缝隙里忧伤地闪烁。旺爷不让旺旺和惠嫂有任何靠近,这让惠嫂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旺旺因此而越发鬼祟,越发像幽灵一样无声游荡了。惠嫂有一回抱着孩子给旺旺送几块水果糖过来,惠嫂替他的儿子奶声奶气地说:“旺旺哥呢?我们请旺旺哥吃糖糖。”旺旺一见到惠嫂便藏到楼梯的背后去了。爷爷把惠嫂拦住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被拦在门外,脸上有些挂不住,都忘了学儿子说话了,说:“就几块糖嘛。”旺爷虎着脸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旺旺,旺旺的眼神让所有当妈妈的女人看了都心酸,惠嫂说:“旺旺,过来。”爷爷说:“旺旺!”惠嫂说:“旺爷你这是干什么嘛!”
但旺旺在偷看,这个无声的秘密只有旺旺和惠嫂两个人明白。这样下去旺旺会疯掉的,要不就是惠嫂疯掉。许多中午的阳光下面狭长的石巷两边悄然存放着这样的秘密。瘦长的阳光带横在青石路面上,这边是阴凉,那边也是阴凉。阳光显得有些过分了,把傍山依水的断桥镇十分锐利地劈成了两半,一边傍山,一边依水。一边忧伤,另一边还是忧伤。
旺爷在午睡的时候也会打呼噜的。
旺爷刚打上呼噜旺旺就逃到楼下来了。趴在木板上打量对面,旺旺就是在这天让惠嫂抓住的。惠嫂抓住他的腕弯,旺旺的脸给吓得脱去了颜色。惠嫂悄声说:“别怕,跟我过来。”旺旺被惠嫂拖到杂货铺的后院。后院外面就是山坡,金色的阳光正照在坡面上,坡面是大片大片的绿,又茂盛又肥沃,油油的全是太阳的绿色反光。旺旺喘着粗气,有些怕,被那阵奶香裹住了。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浑圆的乳房明白无误地呈现在旺旺的面前。旺旺被那股气味弄得心碎,那是气味的母亲,气味的至高无上。惠嫂摸着旺旺的头,轻声说:“吃吧,吃。”旺旺不敢动。那只让他牵魂的母亲和他近在咫尺,就在鼻尖底下,伸手可及。旺旺抬起头来,一抬头就汪了满眼泪,脸上又羞愧又惶恐。惠嫂说:“是我,你吃我,吃。——别咬,衔住了,慢慢吸。”旺旺把头靠过来,两只小手慢慢抬起来了,抱向了惠嫂的右乳。但旺旺的双手在最后的关头却停住了。旺旺万分委屈地说:“我不。”
惠嫂说:“傻孩子,弟弟吃不完的。”
旺旺流出泪,他的泪在阳光底下发出六角形的光芒,有一种烁人的模样。 旺旺盯住惠嫂的乳房拖着哭腔说:“我不。不是我妈妈!”旺旺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回头就跑掉了。惠嫂拽下上衣,跟出去,大声喊道:“旺旺,旺旺……”旺旺逃回家,反闩上门。
整个过程在幽静的正午显得惊天动地。惠嫂的声音几乎也成了哭腔。她的手拍在门上,失声喊道:“旺旺!”
旺旺的家里没有声音。过了一刻旺爷的鼾声就中止了。响起了急促的下楼声。再过了一会儿,屋里发出了另一种声音,是一把尺子抽在肉上的闷响,惠嫂站在原处,伤心地喊:“旺爷,旺爷!”
又围过来许多人。人们看见惠嫂拍门的样子就知道旺旺这小东西又“出事”了。有人沉重地说:“这小东西,好不了啦。”
惠嫂回过头来。她的泪水泛起了一脸青光,像母兽。有些惊人。惠嫂凶悍异常地吼道:
“你们走!走——!你们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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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庄游
简介:
你做什么的呀?经常会有人这样问炕头汉。不过一句无意识的话,有时却让他思愣半天。他最擅长做的事情是演绎。他就想起了小时候被父母打哭之后,对着立柜镜子发呆的样子。我是什么?一条小狗。小狗和自己的外形迥异。
『伍』 短篇小说||滹沱河畔
文/朱朱哥弟弟
01
小开是我一个本家哥哥,从小一起读私塾、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熟悉他就如熟悉自己一样。
小开与我一样,都是农村普通子弟,本不该有什么故事流传。
你想啊,出生在上个世纪20年代那个生产力足够低下,且缺衣少食的年代,能生活下来就很不容易,哪里还有时间毫无忌惮地制造和生产故事。
小开是个有故事的孩子,随着时间流逝,人们也渐渐忘去了那个曾经在滹沱河畔长大的少年小开。当时乡下人物质文化生活贫乏单调,平时少有可耍、可乐的事,等到年关或重要节假日,人们才可以赶个庙会,看看西洋镜,开开洋荤,加上通讯不畅,信息都是口口相传,小开的事渐渐被遗忘也是自然。
小开天生身上毛发长得旺盛,据说刚生下来活像一只毛猴仔子,眼睛上下眼睑打不开,像一个瞎子,看不到母亲的奶头,两只毛茸茸的小手在本能嗅觉引导下,抓住奶子就拼命往嘴里放,使劲吮吸母亲的乳汁,像怪物一样的长相,又野蛮的动作,把小开母亲,我的大娘给吓死了。
其实,听在场一起帮着接生的三婶说:“都是谁在那里胡咧咧,明明是难产死的。”
小开生下后,因长相奇特,担心不成人,大伯原本是不想抚养了,在众人劝说下,大伯才回心转意,再说,好看歹看,小开毕竟是大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大娘在临终前遗言,取名“小开”吧,意思是这个老天赐予的男孩,那怕眼睛睁开一点点,瞧一瞧苦难的亲娘一眼就行。
只可惜,大娘临终,小开也没瞧上一眼,也算是个没良心的人。
关于小开的名字,还有一种说法。
说刚生下来这个毛孩子就克死了至亲,所以叫“小克”,后来眼睛睁开了,改名叫小开。
足足等了365天,小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第一声喊出来一个“爹”字,把小开的爹,我的大伯乐得十几天合不拢嘴。
小开很皮实,饭量很大,但吃的尽是些粗茶淡饭。
俗话说:“有苗不愁长。”眼看着小开身体渐渐结实起来,等到七、八岁时候,小开已经是一个比我高出一头,宽出六寸的半大小子了。
那时,我们的家境在当地算得上比较殷实,爷爷读过师范,毕业后到县上北苏镇盐店干了个账房,有些收入,奶奶家是个大财主,平日里被娘家不断接济,养活着一大家子人。
我父亲那辈都是儿子,奶奶一共生育四个儿子,等到我这一辈,生的是女娃多,男娃少,加上我和小开,就两个男孩,因此,小开也是家族的宝贝疙瘩。
小开相貌丑陋,平时少言寡语,经常被大孩子欺负。“小克,小克,克娘死,自己活。”一群泼皮的富家子弟们拿着树枝木条追撵着小开,有的还向小开身上吐口水、丢土块。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小开生来就有一股蛮力气,轻易不出手,一旦把他逼急了,也会恶言相对,四目冒出金星,挥起粗大的“铁榔头”,把带头的追赶者一通痛打。
不过,每次打完架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家长都会找上门来告状。
小开长得五大三粗,不用狡辩,肯定是对方被打了。
小开就被大伯一顿收拾。不管大伯如何惩罚,有时候大伯也是心疼无奈,抄起棍棒一通乱打,小开一声不吭,就是不求饶。
小开越是不求饶,大伯打得越凶,几次都是小开被打得昏死过去。
我实在看不过去,就替小开求饶,大伯这才住手,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打死你这个惹是生非的东西!”
02
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大伯便请了私塾先生,在西厢房辟出一间,就是我和小开的教室。
从《三字经》学起,到《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和《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等,私塾先生主要教授“四书”和“五经”儒家经典著作,有时候还教授学习算数,主要是打珠算。
私塾先生姓张,是邻村的一位四十几岁的先生,身高一米七左右,身穿打了补丁的蓝色长大衫,戴着一顶发旧的土黄色礼帽,说话和气,文质彬彬。
除了管饭以外,大伯每年付给张先生50块大洋作为酬谢。
就这样,前前后后,我和小开跟着张先生学习了五年“之乎者也!”。
我学习很用功,经常得到张先生表扬。
小开不爱学习,讨厌“之乎者也”,尤其对学习打珠算,也是心不在焉,打不准数据,时常被张老师责罚,站在门口听课。
张先生是位思想进步人士,曾经游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经常与我和小开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国计民生。
刚开始,我们也不懂,为什么有的人天生下来就田无一分、地无一陇,贫穷人要给富人家做短工、打长活,还经常饿肚子?
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个社会公平吗?等等。
对这些问题,小开很是上心,与张先生也很投缘。
等到十五六岁时候,小开就长成大人的身姿骨架,一米八的大小伙子,除了浑身汗毛依然浓密,还留上了一个大络腮胡子,显得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这个时候,我去县上的学校读寄宿初级中学。
由于我继续上学读书缘故,就与小开暂时分别。
大伯说:“小开生来不是读书的料。”
大伯找了一位看家护院的师傅,教授小开一些武艺,一是在家健身,二是将来出门防身。
日子就这样稳稳当当过着。
十五六岁,到了说媒娶亲的年纪,媒人们踢翻了门槛,相亲也相了一打儿,大都是女孩家第一眼看到小开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还听说小开浑身长毛,那要睡在一起,若不是把人吓死,也得是把人压死在床上。
其实,小开是娶过一门亲的。
第一次过门的嫂子吴琼花是奶奶家邻居的孙女,是个大户人家养大的小姐,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一手好的针线活,还是个裹着小脚的女人,也是人见人爱。
据晚上在窗户下听洞房的几个后生讲,洞房之夜,就听得屋内女人吱哇乱叫,鬼哭狼嚎的。
等三天后,新嫂子吴琼花回门,就再也没有见她跟着小开回来。
从此以后,小开就闭口不提再婚的事,弄的大伯天天生闷气,骂骂咧咧地说:“败家孩子,不孝子孙。”
03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日本人开始大规模南下肆虐蹂躏华北大地。
村里时常有八路军和武工队经过,有时与日本鬼子还接过火,双方都有损伤。
爷爷在北苏镇的盐店被日本人强行接管。爷爷谎称身体有病不去再管理盐店,被日本人抓起来关了几天监狱,把身子也打烂了,最后爷爷撑不过毒打,在日本人的逼迫下,每天骑着毛驴行走在滹沱河沿岸大堤柳树林子里的小路上,早上去,晚上归,把盐店经营的大洋如数交给当地伪军治安大队。
其实,爷爷也痛恨自己,给日本人做事,那就是卖国、是汉奸。
一天傍晚,夜色深沉下来,爷爷骑着毛驴,沿着滹沱河大堤上的柳树林子小路往家赶,忽然被几位从树林背后窜出的蒙面人拦住去路。
一位大汉压低嗓门说:“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吭声。”
爷爷从毛驴上滚落下来,早已经魂飞魄散。
这位大汉手中端着个硬家伙,生生顶在爷爷腰部,肯定是支土造手枪!
大汉接着说:“我们知道你给日本人做事,你应该知道给日本人做事的下场。”
爷爷吓得哆哆嗦嗦,因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也不敢吱一声。
大汉继续说:“如果想立功,将来可以弥补你的罪过!”
“大汉,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愿意立功,你们想让我做什么?”爷爷终于接住了话茬,开始了两个人的对话。
“我们是武工队的,听说过吗?”
“听说过,你们是老百姓的队伍。”
“那就好,现在我们山里面的八路军被鬼子围剿扫荡,缺少食盐,你每天要从盐店里留下50斤咸盐,晚上我们派人去取,能做到就痛快说一声,不能做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能做到,一定能做到!”爷爷吓得满头大汗,连忙应承着。
就这样,爷爷白天给小鬼子经营盐店,晚上偷偷留下50斤咸盐,由武工队派人来取走。
爷爷总算做了一件让自己骄傲后半生的事情,为中国人自己做事,支援中国人打鬼子的事。
有一天,武工队派人来找到爷爷说:“有三名武工队队员被日本人逮捕,其中两名你认识,一名叫张先生,曾经给你家做过私塾先生,一名是你的孙子小开,他们是袭击日本鬼子抢盐抢粮小队负伤,后被鬼子抓去,受尽毒打,没有招供,至今口风咬的很紧,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志,是有骨气的中国人,因没有袭击日本人的证据,日本人拿他们没有办法,准备几天后执行枪决,看看能否利用关系营救出来?”
爷爷吃惊地问:“我的小开是你们武工队的人,张先生也是武工队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听说你与伪军治安大队队长龙大头熟悉,能不能通过这层关系,把人给救出来。”来人既严肃又急迫地说。
“平日里我没少给龙大头送过礼物,龙大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没有500块大洋,估计是不行的。”
“我们这里有100块大洋,也是组织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去想办法。”
04
爷爷回到了家,把多年没有抽过的旱烟袋拿了出来。
他取出一撮烟叶,使劲按进铜质烟锅里,擦燃火石,坐在太师椅子上,吧嗒吧嗒抽了半天。
晚饭早已经做好,奶奶请了几次,爷爷愁眉不展只顾着抽烟,也不见挪动一点屁股。
一家人聚集在大厅门外的空地上,谁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爷爷终于发话说:“老大,你进来一下!”
大伯应声回答,一溜小跑来到爷爷跟前。
“老爹,你今天有事要说?”
爷爷将旱烟袋锅子在布鞋底子上磕了磕说:“老大,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只有你知道,旁的任何人不许讲。”
大伯恭敬地说:“老爹,你只管说,我不会告诉旁的人。”
爷爷接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爷爷说:“你最近知道小开做过什么吗?”
大伯说:“最近小开晚上回来的晚,有时候不吃晚饭就溜回到西厢房,鬼鬼祟祟的。”
爷爷说:“小开是好样的,是我的好孙子,是你的好儿子。”
“老爹,此话怎么讲,我是越听越糊涂了。”大伯一脸懵相地问。
爷爷现在反而镇定下来,显得有些自豪地说:“老大,你知道吗?小开是武工队员,和八路军一样,干的是打鬼子的事。”
大伯有些急了,他很明白,在这个年头,谁敢跟日本人作对呀?杀一个日本人要10个中国人兑命啊!
大伯紧贴到爷爷跟前压着嗓门问:“啊,小开是武工队员,老爹,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开现在还没有回家,他在哪里?”
“现在小开在日本人的监狱里,还有给咱们家当私塾先生的老张,也是武工队员,也被日本人抓去了。”爷爷说。
大伯急的跺起了双脚,开始在北厢房大厅里团团转,等站定身子,又转向爷爷说:“老爹,小开是你的亲孙子,你得想法子救他!”
“我一定会救他!我刚才去了县上伪军治安大队,见到了龙大头,让他帮忙从日本人手里把小开他们捞出来。龙大头去了日本监狱,回来说,日本人拿不到证据,准备把他们三个可疑分子一并执行枪决。”
“老爹,小开从小就没了娘,你知道的,孩子活的很苦,你要救小开呀!”大伯一直催促着,要爷爷快拿主意。
“老大,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爷爷口中说的不着急,心里却很急。
“龙大头说,因日本人拿不到证据,那个长住县上的日本小队长铃木是个贪财的家伙,如果给日本人送上1000个大洋,可以把人捞出来。”
大伯说:“老爹,那狗X的龙大头和日本人也太狠了,吃人不吐骨头。可是,到哪里去拿出这1000个大洋呢?”
爷爷若有所思,停顿一下说:“所以,跟你商量,我准备把咱们这个四合院买喽,用1000个大洋去换那三个武工队员的命,值得?。”
大伯也没了主意,随口嘟囔了一句说:“卖了四合院,我们回乡下老宅?”
爷爷说:“院子卖了,只要人在,将来还可以再买回来。”
“老爹,你是一家之主,我们听你的。”大伯此时就听爷爷的主意。
爷爷站起身,清了清已经干哑的嗓子说:“老大,你把大家都喊进来吧,我要宣布这件事。”
一家人呼啦一下涌进北厢房大厅,奶奶站在最前面,大伯、二伯、三伯和我爹站在第二排,其她女眷站在第三排,剩下的晚辈站在门口,一共20多口子。
“我今天宣布一件大事,大家听后都不要激动!我和老大商量好了,决定把咱家四合院卖掉,去救小开和武功队员。”
“卖院子?小开?武工队员?日本人?”一下子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么多棘手的问题,北厢房大厅里炸开了锅,女人们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爷爷从条案上拿起旱烟袋,双手颤抖,呲呲打了几次火石,才点燃了烟叶,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又开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05
四合院由本县的大财主岳双财买了去,因为救命的事,岳财主也是给了个好价钱,1000个大洋。
其实,因为急着用钱救人,这个明代中期地方员外的四合院至少也值2000个大洋。
爷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等筹够了1000个大洋,爷爷和大伯就把大洋钱装进木箱,套上马车去县城,央求龙大头救人。
等到了伪军治安大队门口,门楼站岗的伪军甲去禀报龙大队长。
龙大头出门迎接爷爷和大伯,因为熟悉,大家寒暄客气少许,龙大头带着爷爷和大伯进入一个厢房,关上门说:“老朱,我的亲大哥,情况有变啦!”
“龙大队长,又发生什么变故了?”
“原来说好的,1000个大洋,保三个人出来。现在日本人反悔了,估计钱也不管用了。这次被八路军武工队杀死的六个皇军,呸,是六个小鬼子,正定驻军少佐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查到袭击日本人的主谋,查不到主谋,抓到一个可疑的中国人就杀一个,一直到查到主谋为止,铃木小队长也不敢违抗命令。你看,老朱,你我乡里乡亲的,我也是被逼给日本人做事,也不想让日本人害中国人。”
爷爷一时六神无主起来,央求龙大头说:“那怎么办,龙大队长,你得帮我想辙呀。”
龙大头看了看那堆放在屋脚旁一箱1000个大洋,摸着下巴,顿生一计策。
龙大头说:“办法到时有一个,我们用1000个大洋保两个人出来,让另外一个人顶包,这样主谋也抓到了,铃木小队长向上面也有个交代。”
“那怎么行,这三人都是我家至亲,少一个怎么回去给家人交代?”
龙大头也是急了,压低嗓子狠狠地说:“老朱,不行也得行,我也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在帮你,万一漏出个风声,一样被杀头。还有,如果这三个人有重大八路嫌疑,牵连你老朱全家,你们全家都得给陪葬,我们全家也跑不掉。”
爷爷也认为只能如此,还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是重犯,监狱由一个伪军小队看守,大门换成了双岗,由两名伪军值班。
看到龙大头带着爷爷和大伯过来,值班伪军小队长嬉皮笑脸迎上来,给龙大头递上香烟。
龙大头指了指监狱里面,命令伪军小队长说:“前几天抓来的那三个老百姓,是老朱他们村的邻居乡亲,你带他进去探视一下,别为难老朱。”
“是,队长!”伪军小队长一个敬礼,转身带爷爷进入监狱里面。
在3号监室内,有三个人躺在稻草垫子上。
伪军小队长打开3号监室铁门,告诉爷爷要抓紧时间,有话快说。爷爷从腰间布袋里拿出5个大洋,塞进伪军小队长手上。伪军小队长瞥了一下,用手捏了捏,吹着口哨摇晃着脑袋离开了。
爷爷进入3号监室。
第一个从稻草垫子上站起来的是张先生。
06
张先生迎上来,紧紧握住爷爷的手激动地说:“东家老爷,感谢你来探望我们。”
“张先生,你们吃苦了!”爷爷和张先生握了手说:“小开呢,小开怎么样?”
“小开,快醒一醒,爷爷来探望你啦!”一同被关押的马同志轻轻推搡着小开说。小开被鬼子的三八大盖子弹打中,子弹穿透了肚子,流了好多血,伤口已经化脓感染,发烧昏迷。
张先生在一旁歉意地说:“东家老爷,这次是我们连累小开了!小开不是我们武工队员。”
爷爷也是糊涂了,就急忙问张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先生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原来,驻扎在县上的铃木小队长是个贪财的家伙,来县上不久,就打起了倒卖粮食和食盐的主意。铃木偷偷成立了一个别动队,隔三差五安排别动队下村抢粮抢盐,抢来的粮食和食盐再高价卖给当地村民,附近几个村庄的百姓让他祸祸不轻。武工队接到区大队秘密通知,要求除掉这个小鬼子的别动队,给老百姓出口气。
小开很久就与张先生投缘,虽然大道理不懂,但很羡慕武工队杀鬼子为民除害的行为,多次缠着张先生,要张先生引荐加入武工队。
小开虽然还不到成年人,但身材魁梧,又有一身武艺,武工队又是缺少后备力量,张先生巴不得要小开加入武工队。
在此次行动前,张先生被小开纠缠不过,也是感到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就答应小开参加这次秘密行动,并提出一条,不准小开直接接触日本人,只能在树林里远处观望,只要大家完成任务,回来就介绍小开加入武工队。
小开高兴地满口答应。
围剿小鬼子别动队就在滹沱河畔沿河大堤上的杨树林里进行。
战斗开始后,小开第一个挥舞砍刀冲进鬼子队伍里,手起刀落,当场砍死两个小鬼子。
双方短枪长枪混战起来,黑灯瞎火的,小开也中了一枪。
大家打扫完战场,带着小开离开,躲进城北刘庄堡垒户家养伤,后来被小鬼子搜查中撞上。
张先生接着说:“东家老爷,小开是好样的,小鬼子用刑也扛过去了!”
爷爷把张先生拉倒一旁,把与龙大头一起救人的打算计划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爷爷低声对张先生说:“张先生,你们八路的规矩我不懂,但这次日本人咬定要找出幕后主谋,看来你们三个要让一个留下来,我这次只能帮两个人出去。”
“东家老爷,我留下,你一定把老马和小开带走!我老张一个人无牵无挂,老马家中还有老人孩子,小开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张先生坚定地说。
小开咳嗽了几声,慢腾腾从稻草垫子上挣扎起来。爷爷上前,半蹲下,抱着小开,满眼的泪水模糊了眼眶。
小开有气无力咧着嘴笑着对爷爷说:“爷爷,刚才你和张先生的话我都听到了,很过瘾,我干掉了两个小鬼子。”没等说完,小开又开始严重咳嗽起来。
07
小开一边咳嗽,一边对爷爷说:“时间不多了,爷爷,这次我伤的很重,流了很多血,伤口已经感染化脓,就是能从这里出去,也医治不好了。拜托爷爷,你把张先生和马叔叔救出去,他们都有家人等着他们养活,我一个人了无牵挂,我来顶包。”
听到这里,爷爷更是伤心起来了,张先生和老马也是一旁不住地抹着眼泪。
小开苦笑着对张先生说:“张先生,你对我的教诲我牢记在心,现在考验我的时候到了,我要做一名合格的武工队员。”
听到小开说话,张先生走上前,一把拉住小开的手说:“小开,我现在代表组织,正式批准你为区大队第十五分队队员。”说完,张先生也是哽咽地哭泣起来。
听到张老师已经批准他正式加入武工队,小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并向爷爷磕了三个响头说:“爷爷,小开今后不能给你尽孝了,你和奶奶、我爹要保重身体,永别了”。
监室外传来伪军小队长急促脚步声,伪军小队长大喊道:“日本人要来提犯人,老爷子你说完话就赶紧离开!”
爷爷抹了一把眼泪,挺起了稍有点驼背的脊梁,大步走出3号监室。
三天后,日本人在县城门楼发布告示,公开处决共产党八路军要犯朱小开。
爷爷和全家后来离开县城,到距离县城15里路程的朱家庄老宅定居。
半年后,爷爷和大伯染病不起,相继离开人世。
一年后的一个傍午时分,一名叫吴琼花的身材瘦小的女人登门拜访,还带来一个名叫大开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
奶奶第一眼就认出来,吴琼花就是娘家邻居吴财主的孙女,自己孙子小开的媳妇。
吴琼花带着大开给奶奶磕了头,就算认祖归宗了。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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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云南的一个小山村。这是一个与星辰比邻而居的地方,寒冷且一度缺水。这里生活着朴实的彝族山民,放牛养羊,播撒荞麦,种植洋芋。
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水窖,夏天雨水很少,但这也是极其宝贵的,他们早早地在屋檐下面搭好水槽,等着雨水一来,就把它引到水窖里,供着山民们一年四季的人畜饮水。到了冬天,下过几场雪之后,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到路边,或是松树林间,捋起洁白的积雪,挑回来倒进水窖里。尽管如此,水窖里的积水也往往只够用几个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男女老少就背着塑料桶,到几里地外山坳的水塘里取水。参天大树之下,从长满根须的土层里渗出手指粗的一泓清泉,若有若无地淌到潭里。取水的人太多,早早的来也要等上半晌。
2010年暮春的大旱,像蛇的毒液,吞噬着小凉山的每一寸土壤。从前一年开始,几乎没认真地下过一场雨,当然雪也没有下。山坳唯一的水潭也干得开裂,像乌龟的脊背。村民们日复一日地盼望下雨,可是她就好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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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狼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性:在严寒的冬天集合成群,平时则单身独处。眼下正是桃红柳绿的春天,在中国西南部的日曲卡雪山的狼群,正化整为零,散落在雪山脚下浩翰的尕玛儿草原上。
在草原东北端一个臭水塘边,有块扇形岩石,岩石背后从中午起就卧着一匹名叫紫岚的母狼。它快要分娩,正沉浸在一种即将做母亲的幸福和神秘感中。它渴望能在这儿捕猎到前来饮水的小动物。自从它怀孕以后,身子一天天变得沉重,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追捕猎物了。饥肠辘辘的紫岚想念它死去的伴侣大公狼黑桑。要是它还活着该有多好。黑桑很体贴它,在它分娩的时刻,一定会忠实地守护着它。唉,可惜啊!紫岚悲哀地叹息一声。
天渐渐黑了,紫岚仍是一无所获,它不得不拖着疲沓的身子,回到自己栖身的石洞去。
躺在洞里,它无法入睡,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它。要是仅仅为了自己,它还能忍受。但腹中的小狼崽也饿得一阵阵躁动。紫岚心疼极了。它用前爪摸摸自己的乳房,干瘪瘪的,这样下去,它怎么能哺养好自己的宝贝呢?它还要继承大公狼黑桑的遗志,把小狼崽培养成地位显赫的狼王。黑桑为了当狼王,苦心磨炼了两年。可惜它死于非命。它死未瞑目。紫岚已经决定,无论今后道路多么坎坷,也一定要实现黑桑的狼王梦。
小狼崽在腹中剧烈地躁动,紫岚感觉到离分娩不远了,它多么渴望能逮到一头马鹿,痛饮一顿,让干瘪的乳房丰满起来,让自己有足够的体力把小宝贝平安地生下来。突然,她的脑子一亮,它要挺而走险,去郎帕察的养鹿场拖一头马鹿来充饥。
拖一头马鹿谈何容易!养鹿场有持枪的猎手严密看守,还有一条和狼差不多凶猛的大白狗防卫,一般狼是不敢轻易去的。可是,一种强烈的母爱,一种要培育新狼王的理想,一种无法抑制的饥饿感激励着它去冒险。
凭着它的智慧,紫岚冒险成功了。它叼到一头鹿仔向石洞奔跑。跑了一阵,它累得气喘吁吁,鹿仔也剩下最后一口气。紫岚决定就地喝干鹿血。它停下来,麻利地咬断鹿仔的喉管,顿时一股滚烫的血液使它感到无比惬意,干瘪的乳房似乎立刻丰满起来,它拼命地吸吮着。突然,前方黑黝黝的草丛里蹿出一条大白狗。紫岚一惊。它没想到养鹿场的大白狗会一路嗅着气味跟踪而来,远处还传来猎人的吆喝声。紫岚赶紧重新叼起鹿仔,扭头奔逃。大白狗紧随其后。
紫岚撒开四蹄一路狂奔,快到石洞时,它忽然一转身,拐进了古河道。
它不想让大白狗发现自己将要分娩的石洞。紫岚跑啊跑啊,最后累得精疲力尽。它停下来,准备和讨厌的大白狗拼杀。它们互相厮咬了一个回合后,大白狗显然不是紫岚的对手,但紫岚毕竟快要临产了,行动不很方便,大白狗只有以死相拼了,它汪汪狂叫,期待着主人来增援。
紫岚不顾一切地扑向大白狗,尖尖的狼嘴使劲朝大白狗的喉管伸去,大白狗绝望地反抗着,它两条后腿在紫岚腹部猛蹬一下,恰恰蹬在紫岚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紫岚像被高压电流击中似的一阵的疼,浑身痉挛,惨嚎一声从大白狗身上翻落下来,在地上打滚。
大白狗懵懵懂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它还以为狡猾的狼又在用什么诡计呢。它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后退几步,盯着紫岚。
紫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它忍住剧疼蹲在砂砾上,竭力撑直前肢,挺起胸脯,狼眼大睁。它的小狼崽不早不晚,恰在此时出生了!紫岚忍住剧疼,把小狼崽藏在腹下,装出凶狠的样子,朝紧张的大白狗威风凛凛地大嚎一声——“欧”,吓得大白狗夹着尾巴逃走了。
紫岚刚生完五只小狼崽,古河道上狂风骤起,电闪雷鸣。小狼崽还没有能力抵抗这暴风雨,紫岚必须把它们叼回洞去。它一次只能叼走一只。它顾不得其余狼崽的惊慌尖叫,叼起一只没命地向石洞跑。它来不及喘气,又接着跑回来叼第二只。当它叼第三只狼崽时,山雨劈头盖脑降下来。它顾不得自己身上流血的伤口,像接力赛似的,在雨中来回奔跑,又叼回一只狼崽。
作者:斑驳泪痕 2006-6-2 17:3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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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狼王梦
当它叼最后一只狼崽时,古河道里响起山洪暴发的轰鸣声。洪水把紫岚冲进河里,它拼命地挣扎,好不容易爬上岸。当它累瘫在石洞洞口前,才发现最后一只小狼崽已经死了。紫岚十分伤心,它想,还剩下的四只狼崽中,谁能成为未来的狼王呢?
四只狼崽三公一母,我们姑且一一给它们起个名字,以便识别。长子一身黑毛,称它黑仔;次子毛色有蓝有黑,叫它蓝魂儿;最小的公狼崽毛色一半是黑色,一半是褐黄色,称它双毛儿,唯一的一只母狼崽长得一身紫毛,就叫它媚媚。
紫岚最偏爱黑仔,因为它长得最像黑桑,黑仔长大一定会像黑桑那样健壮、勇敢、聪明的。紫岚把全部的母爱倾注在黑仔身上,它要把黑仔培养成新狼王。每次哺乳,它总是先让黑仔吃饱,然后才轮到蓝魂儿、双毛和媚媚。
双毛和媚媚似乎已习惯了母亲的偏心。但蓝魂儿却有股桀骜不驯的劲头。每当它看到黑仔优先独享母乳时,脸上便露出极端嫉恨的表情。要不是紫岚一门心思想把黑仔培育成“超狼”,它会欣赏蓝魂儿的叛逆性格的。野心勃勃才是狼的本色。但为了黑仔能当狼王,它只能用严厉的眼神来束缚和扼伤蓝魂儿狼的天性。
这天,黑仔和蓝魂儿终于暴发了冲突。当紫岚从草原上逮回一只草兔时,四只小狼崽饿急了,一起朝它扑去。按惯例,黑仔先吸奶,其余的等在一边。
但是,当黑仔刚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神态钻到紫岚怀里,蓝魂儿怒叫一声猛扑过来,一下把黑仔撞倒,张口叼住丰满的乳房。
紫岚犹豫了,它不知该不该把蓝魂儿蹬开,就在这时,黑仔从地上爬起来,困惑地看着正在吸奶的蓝魂儿,突然明白了,是蓝魂儿侵犯了它的特权,困惑的眼光立刻变得凶狠起来。它仰天长嗥一声,那嗥声混合着悲愤、激动和嗜血的野性。它伸开稚嫩的狼爪扑向蓝魂儿,它打败了蓝魂儿。
紫岚心里一阵欣喜,它从黑仔身上看到黑桑顽强的斗志。太好了,黑仔!
今天你能从蓝魂儿嘴里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乳汁,明天你就能从狼王洛戛手里夺取王位!
狼崽们断奶了。
黑仔在紫岚的精心哺育下,才半岁多就长得健壮结实,足足比蓝魂儿、双毛和媚媚高出半个肩胛,乍一看,像匹半大的公狼。而且黑仔的胆魄也是超群的。它敢于在紫岚外出猎食时,独自到山林闯荡。尽管黑仔还太小,紫岚不放心它独自外出,但一想到日后黑仔能成狼王,它心里就很兴奋。每次外出,它都观察好四周,看看有没有虎、豹、野猪等猛兽的踪迹。石洞很隐蔽,也很安全,它这才放心。但它忽视了来自天空的威胁。
厄运从天而降。
一只空中霸王大金雕趁它外出时,叼走了正在草地上玩耍的黑仔。可惜黑仔的狼牙还没有长硬,顷刻间便葬身雕腹。
当紫岚发现草地上残留的凌乱雕毛和斑斑狼血时,母亲的心破碎了,它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天空向仇敌报仇。
黑仔死了,紫岚只好用蓝魂儿来顶替它实现狼王梦。
秋天过去了,寒风又吹过日曲卡雪山。蛇、熊等动物冬眠了,鹿群和羊群也躲藏起来,狼觅食越来越困难了。为了生存,散居在草原四周的野狼又集合起来,形成一个强大的狼群,以应付寒冬。
紫岚带着蓝魂儿、双毛和媚媚赶到狼群聚集的地点。狼王洛戛正神气地主持认亲仪式。洛戛和它的忠实助手大公狼古古让十几只狼崽依次来嗅闻自己的体味。轮到蓝魂儿时,洛戛的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它仿佛在蓝魂儿身上看到了黑桑的影子。它没像对待其它狼崽那样舔蓝魂儿的额头,而是举起前爪粗暴地将它推开。黑桑曾经是洛戛的强有力的竞争者,它恨黑桑的后代。
狼群中最活跃的是幼狼,它们快活地生活在大家庭里,在抢食物时彼此互相厮咬。有一次,蓝魂儿和一匹比它大的小公狼黄犊争抢一只牛腰,蓝魂儿打不过比它高大的黄犊,求救的眼光投向紫岚。紫岚并不理会,它要让蓝魂儿懂得弱肉强食的原则。
蓝魂儿没有吃到牛腰,心中十分委屈,但它把怒火藏在心里。第二天下午,它又和黄犊为争半块羊胎厮咬起来。蓝魂儿凶狠地扑向黄犊。强壮的黄犊一口咬下蓝魂儿脊背上的一块肉,狼毛飞旋,狼血漫流。蓝魂儿毫不示弱,它忍住痛,反身咬下黄犊的尾巴,“咔嚓”一声,黄犊又咬掉蓝魂儿的右耳朵。蓝魂儿满脸流血,神情极其可怕,但它决不罢休,仍向黄犊龇牙咧嘴冲过来。黄犊害怕了,转身落荒而逃。
作者:斑驳泪痕 2006-6-2 17:3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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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狼王梦
蓝魂儿得意地吞下半块羊胎。紫岚很满意它的行动,又奖给它半条羊腿。
大雪一场接着一场,日曲卡雪山白雪皑皑。食物越来越少,生存越来越艰难。但蓝魂儿却在饥寒交迫中愈长愈大。它全身狼毛稠密闪亮,身体发育得格外强壮,一双贪婪的眼睛里闪着凶残的冷光,它的个头差不多高及成年大公狼的眉际了。要不是它少了一只右耳朵,可算是完美无缺了。
狼群猎食时,蓝魂儿开始不要命地冲在最前面。有一次,饿极了的狼群去袭击冬眠的黑熊,蓝魂儿冒着危险,冲进熊洞,对准熊的鼻子狠狠一口。
狗熊惊醒了,愤怒地咆哮起来,蓝魂儿把熊引出洞,狼群一起进攻,大狗熊终于败在狼群手下。狼群欢呼着胜利,大口撕咬着猎物。蓝魂儿的超群胆量赢得了众狼的尊敬,连狼王洛戛也不得不对这条半大公狼刮目相看。紫岚更是高兴。实现狼王梦已经为时不远了。
然而,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蓝魂儿在狩猎中不幸踩上了猎人埋藏的猎夹。它拼命地用爪子抓刨夹在腰间的铁夹子,然而无济于事。蓝魂儿发出凄厉的嗥叫。紫岚不顾一切地扑到铁夹上,用狼牙狠狠地咬,最后,两只牙齿咬断了,嘴里鲜血直流,但仍不住嘴地啃咬铁夹子。眼看着猎人就要从山谷那边过来了,紫岚不愿蓝魂儿死在猎人的枪口下,它狠狠心一口咬断蓝魂儿的喉管,又拼命咬断它的腰肢,然后无比悲哀地拖着断成两段的蓝魂儿的尸体,踉踉跄跄地逃回深山。
现在,只能轮到最后一只公狼双毛来实现黑桑的梦想了。
当紫岚把视线集中到双毛身上时,不由得一阵伤感。双毛从小营养不良,长得过于瘦弱,但最难容忍的是,它性格温驯,从来不跟别的狼抗争,那怕别的狼咬了它一口,它也默默忍受,没有一点狼的气质。双毛总是逆来顺受,因为长期不受重视,养成了它十足的奴性。
紫岚看到双毛体格单薄和性格温顺的双重缺陷,决定重新塑造双毛。
春天来了,紫岚又带着双毛、媚媚开始单独生活。它给双毛吃最好的食物,教它厮咬格斗的种种技巧。经过半年时间的精心驯养,双毛长得壮实些了,捕食技艺也越来越好了。双毛长成了一匹挺帅气的大公狼。紫岚以为过去在双毛身上显露出来的身体和精神上的缺陷该消失了,该让双毛到狼群中显显身手了。
到了冬天,散居的狼群又聚集到了一起。紫岚很快发现自己大半年的心血白费了。双毛身上的精神缺陷根本就没消失。
虽然它已长成一条健壮的公狼,但遇到同龄公狼,仍然卑怯地龟缩在一边。对狼王洛戛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奴才样。紫岚好几次在它屁股上又撕又咬,但双毛似乎已甘心情愿做一匹狼群中地位最低下的平庸草狼,拣食吃剩的肉末骨碴,以此度日。
好一个窝囊废!
要是紫岚现在膝下还有另一匹狼儿,它一定会放弃双毛的。但它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再一次重新努力。媚媚是匹母狼,不能争夺狼王宝座。只有双毛才有资格争夺狼王之位。它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和力气,把双毛扭曲的狼心纠正过来,以实现它的狼王梦。
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紫岚全副身心都投入到重新塑造双毛狼性的工程中。它一会儿用温柔的母爱和热情的鼓励;一会儿用饥饿胁迫或殴打威逼它。
软硬兼施,恩威并用。然而这套教育方法用在双毛身上却没有起什么作用。
双毛虽然很自卑,但智商并不低,它也晓得紫岚想让它出类拔萃,成为威风凛凛的狼王。但从小受冷遇,早已养成它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它总觉得自己是弱者,它怎么也没有勇气和同龄公狼争斗,更谈不上和狼王洛戛争夺王位。难道双毛真朽木不可雕了?不,紫岚不甘心,它设计出一套崭新的教育手段,一定要把双毛的精神缺陷彻底扫除。
狼群解散,紫岚带着双毛、媚媚回到石洞。从此,紫岚把自己那种母狼的爱深深埋在心底,它联合媚媚,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脾气暴戾的狼王,使双毛在家庭似的小狼群里处于受奴役的地位。
作者:斑驳泪痕 2006-6-2 17:3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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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狼王梦
紫岚想方设法地用暴力折磨双毛,双毛的眼角常常沁出委屈的泪。到了夏天,竟瘦得皮包骨头。双毛的忍耐力和承受力达到了极点。
紫岚耐心地期待着。
终于,在盛夏的一个中午,干渴的双毛为了和紫岚、媚媚争喝一口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毛身上的奴性崩溃了,爆发出全部的狼性,它看着母亲和媚媚痛快地喝完水,轮到自己喝时,它俩却用尾巴将水潭里的水搅浑。它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虐待它。它长期被压抑的嗜血本性暴发了。
它嚎叫一声,冲向紫岚,两只强有力的狼爪猛地扑来,“咔嚓”一声,紫岚的腿骨被折断。媚媚吓得掉头就跑。双毛瞪着凶恶的眼睛,望望呻吟的紫岚,又望望乖乖躲在一边的媚媚,威严地嗥叫了一声。
紫岚疼得钻心。但它悲喜交加。啊,果然,双毛按自己预想的那样,产生了质的突变。
接着,紫岚为了恢复巩固双毛的强者心理,又采取了第二步骤。在家里,它和媚媚的地位和双毛翻了个。双毛成为统治者,让它威风凛凛地享受狼王特权。
双毛尝到了甜头,越发凶狠威严了。又经过半个夏天和一个秋天的精心培育,双毛被诱发出来的狼王心态逐渐强化,最后定型了。为此,紫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它不但跛了一条腿,而且身子也明显地消瘦了。它,提前衰老了,它作出了作为母亲的最大牺牲。
深秋,狼群又按自然规律集合起来,双毛已成为一匹体格和胆魄都高度成熟的野心勃勃的大公狼。它在家里发号施令,现在回到狼群却要受狼王洛戛的统治。它无法忍受了。
紫岚先用计离间洛戛和它的盟友大公狼古古的亲密关系。洛戛和古古为争夺母狼莎莎恶斗了一场,洛戛咬死了强壮的古古,但它也消耗了大量体力。
就在这时,双毛适时地向洛戛发起挑战。双毛气势凶猛。洛戛一开始就显得力不从心,它扑击的速度有点迟缓,狼爪撕扯也缺乏力度。双毛扑击如闪电,不一会儿,就咬下洛戛背上的一块肉。伤痛刺激了洛戛。它拼命反扑。
双毛并没有因对手反扑而畏缩。它年轻气盛,越斗越勇,再次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扑向洛戛的喉管、眼窝和腹部。在双毛凌厉的攻势下,洛戛渐渐力弱气衰。
大局已定,围观的狼群望着血腥的场面激动地嚎叫起来。紫岚为双毛大声叫好,它知道,只要双毛乘胜进击,一定能咬断洛戛的喉管,夺取宝贵的王位。黑桑的遗愿就要实现了!
好样的!双毛又一个扑击,把洛戛撞出两丈多远。洛戛气喘吁吁地想爬起来,双毛威风凛凛狂嗥一声,又屈起后腿,大张狼嘴,瞄准洛戛的喉管扑过去。
洛戛明白自己正处在灭顶之灾的瞬间。它眼里掠过一道绝望的光。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洛戛不甘丢失狼王身份,不甘败在这个无名小辈手中,强烈的求生欲和多年狼王地位养成的傲慢气势,使它一声低沉而厚重的长嚎在草地上爆响。双毛已经跃起的前肢突然变软了,它像一只吹足了气的皮球,忽然被针戳破似的瘪了气。它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卑贱和萎缩神情。洛戛那声异乎寻常的嗥叫勾起了双毛的自卑感,它又旧病复发了。
紫岚再急也没有用了。
洛戛不愧是匹经验丰富的老狼王。它看到双毛神态突变,转身想逃。它猛地跳起来,一口咬住双毛的臀部,猛力一撕,血肉喷洒在草地上,只听双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嗥。
群狼得到狼王的信号,一起拥上来,可怜的双毛来不及发出一声诅咒,便魂归西天了。
紫岚伤心得几乎要昏了过去。它知道,与其说双毛死在洛戛爪下,不如说是死在它自己的自卑感下。
紫岚彻底绝望了。它在极端的孤独和痛苦中,熬过了漫长的冬天。
又一个春天来了。紫岚发现媚媚跟自己越来越疏远,紫岚常常独自待在冷冷清清的石洞里,媚媚理也不理它。最近几天,媚媚的情绪显得特别反常,一会儿兴奋得蹦蹦跳跳,一会又呆呆地盯着天空发愣。紫岚看得出,媚媚在恋爱了。突然,早已破灭的一线希望又闪现在紫岚脑中。媚媚是匹母狼,无法争夺王位。但媚媚可以生崽,黑桑和紫岚的优秀血统可以传给媚媚的后代,让孙子当狼王也好啊!问题是媚媚要找什么样的配偶呢?紫岚心急如焚。媚媚从不让它过问自己的事,紫岚只好悄悄跟踪媚媚。
作者:斑驳泪痕 2006-6-2 17:3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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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狼王梦
紫岚在暗中发现,媚媚的配偶是匹瘦弱难看的独眼公狼,名叫吊吊,更糟糕的是吊吊很没出息,胆小怕事。媚媚怎么能嫁给这种平庸的草狼呢!紫岚大怒,它想方设法阻止媚媚和吊吊往来,用母狼的威严限制媚媚的自由。
但媚媚不吃它这一套,差一点要和吊吊私奔。万般无奈的紫岚,终于下了决心,除掉了吊吊。
吊吊死后,媚媚伤心欲绝,它用绝食以示抗议。紫岚便百般体贴爱护媚媚,给它爱抚、给它捕食。紫岚不愿媚媚死去,它苦苦挽救媚媚,终于,媚媚冷静地接受了现实,它开始进食,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但她对紫岚的态度比以前更冷淡了。
终于同一匹英武的大公狼结合了。石洞成了它们的家,紫岚被赶了出去。它四处流浪,饱尝了一匹孤独的无家可归的老母狼所能得到的全部辛酸。两个月过去了,紫岚变得又老又丑,行动也很笨拙,成了可怜的乞讨者。
它常常孤独地走在寒冷的黑夜里,思念大公狼黑桑,思念它死去的三个狼子。
遗憾的是,它没能实现黑桑临终前的嘱托。为了实现狼王梦,它失去了三个狼子,现在唯一的亲人媚媚又抛弃了它。它惆怅、痛苦、惭愧。它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它克制不住老死前再见一次媚媚的强烈愿望,也许黑桑——紫岚家族的后代就要出生了,它多么想去亲亲可爱的外孙啊。
紫岚向石洞走去。刚靠近洞口,洞里就传来媚媚愤怒的嗥叫。媚媚以为来了陌生的狼。紫岚慢慢把头探进洞。洞里的媚媚也认出了紫岚。它以为紫岚又要来加害自己,它挺着鼓鼓囊囊的肚子,向紫岚扑来。紫岚发出凄惋的哀叫,仍一步一步向媚媚走去。它想消除误会。但媚媚不相信它,依然拖着沉重的身子扑到它身上,狠狠地咬了它一口。紫岚疼得在地上打滚,但它不敢反抗,它怕伤着媚媚肚子里的狼孙,它忍住伤痛,转身逃命。
疲惫不堪的紫岚口吐白沫,瘫倒在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一股猛烈的气浪把它从昏睡中惊醒。它睁眼一看,天空中盘旋着一只大金雕,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它。金雕以为地下倒着一匹老死的狼,想飞下来捡便宜。紫岚满腔怨愤,它一声嚎叫,吓得金雕偏仄翅膀,向高空飞去。金雕虽然天性凶狂,但它还不敢主动袭击一匹成年狼。
这时,石洞那边传来媚媚的嚎叫,媚媚分娩了!紫岚一阵激动,它终于听到这种神奇的声音了。它拾头仰天长啸,倾吐内心欣喜。忽然间,天空中飞翔的金雕也被媚媚的嗥叫声吸引。它一定想起过去吞食黑仔的美味了。它盘旋在石洞上空,显出捕食前的兴奋。
紫岚想起黑仔的死,它不能让悲剧重演。为了狼孙的安全,它决定用生命的残余力量和金雕进行殊死的搏斗。
紫岚无法飞上天空,它只能设法把金雕从天上骗下来,这将是一场体力与智力的较量。
紫岚知道,自己必须装出一副垂死衰老的样子,来吸引老雕的视线。于是,它跛起一条腿,趔趔趄趄地在草原上行走。它相信,它的这副模样,一定会激起金雕贪婪的食欲。
果然,天空出现了金雕的黑影,狡猾的老雕不紧不慢地盘旋着,紫岚口干舌燥,但它必须继续表演,它口吐白沫,倒在草地上。
老雕突然收敛翅膀,向紫岚冲下来。是时候了,紫岚憋足劲,准备用狼牙对付老雕的脖颈。但是,它毕竟老了,长时间和老雕周旋,已经耗费了它大部分力气,它想奋力跳起,但已来不及了!老雕的铁爪一下就插进它的肋骨。一阵钻心的剧痛,紫岚发出一声惨嗥,老雕巨大的翅膀煽起一股飓风,紫岚被拎上了天空。
紫岚拼命用狼爪撕抓,它狂嗥着、挣扎着,但不一会,它昏了过去..
高空又湿又冷的气流将它刮醒了。它睁开眼,尕玛儿草原在身下像一块绿色的地毯。老雕正拎着它在高空飞行。
紫岚明白,自己已身陷绝境。它被吊在空中,犀利的爪牙毫无用处。紫岚非常伤心,难道它就这样被老雕吃掉?它的可爱的狼孙也会成为金雕的美餐。不,狼是草原的精英,是野性的化身,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它要用最后一口气和老雕拼搏,为自己、也为狼孙。
老雕向雕巢飞去。离雕巢越来越近了,老雕准备着陆。紫岚奋力地侧转身体,想抓住老雕的胸脯。老雕发现紫岚从晕死中苏醒了,它啸叫一声,俯下头来,用坚硬的嘴壳猛啄紫岚的眼睛。紫岚趁势将两条前腿勾住老雕的脖子,另一条后腿也勾住老雕的脊背。虽然它的一只眼珠被老雕啄出来了,鲜血直流,疼得它浑身抽搐,但它仍以超凡的毅力忍受着,依然用两腿紧紧地勾住老雕。
老雕挣扎着,它想摆脱紫岚的纠缠。它的翅膀沉重地煽动着,身体在空中摇晃起来,最终失去了平衡。
任凭老雕怎样折腾,紫岚绝不放松,它紧紧地缠住老雕,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老雕终于受不了比它体重重两倍的狼的纠缠,它耗尽体力,再也煽动不了一对沉重的翅膀,一头向下栽去。
“砰”的一声巨响,紫岚紧抱着老雕坠落下来,紫岚的脊背先落地,砸在尖尖的岩石角上。所有的肋骨都折断了,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但四条腿仍紧紧地缠住老雕。
老雕也摔死了,它那双金色的翅膀僵直地伸向天空,犹如一块金色的墓碑。
这时,山麓中的石洞里,媚媚的五只狼崽呱呱落地了。也许它们中的一只,会成为未来的狼王
『玖』 短篇小说|风雨桥
事物消亡的开始,绝不是被破坏,而是在能证明其存在的记忆当中的逐渐淡化。假如村里的人忘了我,那曾奔波于隔河相望的平寨与陡寨中的身影,是否也将消失。我仍记得离别的那一天,两寨老少汇聚在修好的风雨桥上,石寨老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被枯藤钳住。明明可以轻易挣脱,却不忍心将它绷断。
“感谢你唤醒了我们对风雨桥的记忆。”
在伏案写作的晚上,我常想起石寨老的这句话。两年前,因崇拜余秋雨先生,决心效仿他,就来到了黔地深山的一座小村庄。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才抵达目的地。下车的时候天色已晚,村子里没有旅馆,只好投宿村长家。好在村长是个热情好客的老人,得知我的身份后,他说近几年常有文人墨客来到他们的村寨,以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独特的民族文化。这些人的到来提高了村子的曝光度,游客增多,对本地人来说是件好事。晚饭时,石寨老用美酒美食招待了我。地道的米酒尝起来微甜,只是后劲颇大,在仍清醒时我记得石寨老答应了带我明天去村子逛一逛。
足以彰显本村文化的地标建筑有很多,比如几十米高的鼓楼、古色古香的歌舞堂、芳香四溢的染坊。我和石寨老逐一参观。对于自家三里地的故事,石寨老悉数道来。在这鼓楼下曾聚集过一些村落里德高望重的寨老们,在商讨中决断了大大小小的寨中事务;在这歌舞堂里,又曾有一批青年男女起舞对歌,多少对情侣在这里私定终身;只可惜如今看来,这些建筑空荡荡的,少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我问石寨老:“它们是被废弃了吗?”
石寨老连忙否认:“倒也不是,只是这些年有的人搬去城里住,有的外出务工,年纪小的孩子蠢毁扒又在外面的学校上学,所以冷清了。”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有一些感慨和失落。也许他在回带昌忆自己的曾经,还有那些曾经戏谑于此地的身影。当年无比热闹的场所逐渐被人们冷落,成为了历史。留守在这片土地的老人也一样,他们生于村庄,却又如久禁囹圄,被束缚住双脚,然后随时光流逝同样变成历史。
一个白天的时间,我大致摸清了村庄的地形。村庄由两个寨子组成,都位于山脚,隔着一条小河。我本提议要去河对岸的寨子看一看,石寨老说今天天色已晚,要过河需要走到两公里外的马路尽头,那里有一座石桥。
那条十几米宽的河被他们称为母亲河,是养育他们的母亲,河水是她甘甜的乳汁。他们崇拜自然,将山水视作信仰,所以这河依旧清澈见底。暮色映衬下,水面泛着点点金光,河底一枚枚鹅卵石和附着在上面的绿苔清晰可见。河水并不深,在河水中央在伫立着一座损坏的桥墩。
我拿起相机放大焦距,能清楚看见砖石垒起余念来的桥墩上有明显风化痕迹,显然是有很长的年岁了,我问石寨老这里以前有一座桥吗?石寨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说自打小时候起这里就只有一个桥墩。至于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是有一座完好的桥,还是只修了一个桥墩就半途而废的半成品,都无从得知。如果是前者,那么到底是原因,使这座桥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摧毁,仅剩一个连证明它是否存在过都存疑的零部件?
夜里我反复琢磨着那张带有桥墩的照片,心想那里是否真正存在过一座桥,这座桥原有的形态是什么?这座桥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这座桥被毁的原因是什么?无数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在我脑中盘旋,但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得证明它真的存在。
石寨老是这个村子里资历最深的老人,连他的记忆里都没有这座桥,我该从何下手,只能暂时搁置这件事情。
我对这个村子的历史一无所知,在没有文字的民族,他们的历史就只能一代一代地口头传述下来。没有客观的文字表述,历史在岁月中渐渐失真,最能体现这一点的表现就是他们的历史、故事等等都具有鲜明的神话色彩,翻阅他们的历史其实就是在翻阅一本神话典籍。偏远的地理位置再加上不可追溯的历史,这座村庄仿佛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你忍不住去猜测面纱底下的脸到底是美还是丑。这是一个神秘的村庄,而我是想揭开神秘面纱的人。
当我邀请石寨老与我同行前往河对岸的寨子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在我的疑问下,他说河对岸的寨子虽然与他们同属一个村,却因为民族不同、语言不通鲜有往来。我大致了解他的抵触心理,便也不再强求,一个人的自在独行其实也颇有意趣。
要想过河需要沿河岸走到马路尽头的寨门处。老村长家离河岸并不远,当我沿河边行走时,又看见了那荒凉的桥墩。都说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在对面的寨子里能找寻到我想要的答案。
多久没有河边漫步的感觉了。清晨的雾气从山间升起溢向河边,像一朵朵薄透的云。白皑皑的雾气中匆匆飞过一排排黑影,留下清脆的鸟啼。赶牛的老人从身后超过我,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并不会因为我是外来者而抵触。在生机复苏的早晨,一张老农的璀璨笑脸轻易地刻进了我的心里。我忍不住拿出相机,拍下赶牛远去的背影。
入寨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鞭子,身上穿的是绛紫色的特色服装,随后便是抱着她的女人。像是约定好似的,母女俩在寨门口等着我,其实只是巧合。他们要迎接的是即将归来的家人,我只是恰好碰到了她们。
我问她们:“你们在等谁?”
“我的男人。”
“爸爸!”
原来她们是留守村寨的一对母女,父亲在外务工养活家庭,今天刚好是他归来的日子,过不久我就目睹了亲人重逢的温情时刻。尽管是初见,男人还是热情地邀请我到家里做客。我也不能吃白食,于是顺手送给小女孩一些零花钱。
席间,我抛出了关于桥墩的问题,男人说他也不知道,也许那河上真的有一座桥,只是被人遗忘了。话题聊开时,索性就聊到了两个寨子。男人说我寄宿的寨子地势较低所以叫平寨,他们的寨子叫陡寨。生活在平寨的是侗族,生活在陡寨的是苗族。一个说的是侗话,一个说的苗语。
“说起来好笑,我们的语言虽然有差别,但也有类似之处,比如在骂娘上,我们的词汇出奇的一致,生怕对方听不懂。”
“哈哈,也许以前可能连脏话也不一样,为了不吃暗亏,先人们才约定俗成统一了这方面的语言。”
我想也是,试想如果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在吵架,你骂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他说:“你在说什么?”,你说:“你好!”那确实很破坏氛围感。
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两个寨子的往事,男人说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是从父辈那里听来的。
对于陡寨人来说,平寨人是外来户。他们自祖辈开始便一直生活在这片深山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后来一次人口大迁移,河对岸渐渐耸立起吊脚楼。山和水被分了一半,食物自然少了一半。再加上语言、信仰的不同,使得他们向来摩擦不断。
在原始的部族社会里,解决矛盾纠纷的唯一办法就是划出场地械斗,赢了自然就能夺得地盘,获取更多资源。场地就在河流下游的平坝,由两寨壮年参与,生死不论,为了保持部族的繁衍,所以大多数参战者都是已有子嗣的男人。在那些血腥的年代,有多少人为此失去了父亲。我乘车上山曾路过那片滩涂,没想到在那松软的泥土下埋藏着一段野蛮的历史。
孩子的父亲死在了平坝,孩子长大后又将仇人之子留在那里,仇恨就进入了轮回的阶段,尽管这些仇恨随着时间被淡化,但是隔阂早已在这两寨人心间生根发芽。
“可是,那都是遥远的过去了吧。”
男人一口饮尽碗中的米酒,说:“确实,祖辈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只是一代代的过去,仇恨淡化成抵触,我们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所以也不需要交流和往来。”
我有些兴致缺缺,倘若真的如男人所说,两寨不需往来,那座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饭后,男人邀请游览陡寨,他见我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就知道我是搞文字工作的。他说:“我听人说前几年有一个余大作家去了临县的芭莎苗寨,为此还写了一篇文章,过后去那里旅游的人就变多了。你也是搞创作的,能不能给我们写一篇?”
我颇感意外,后来又想男人可能连余先生的作品都没看过,只知道他的名气很大,能替他们宣传。也许他把我放到了与余先生等同的地位上,仅凭一篇文章就能带动一个地区的旅游业发展。我只能和他实话实说,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字爱好者,来到这里的唯一原因是一种虚无的文学崇拜——对于民族、文化与文学之间自发深掘的崇拜。
在陡寨和平寨之间辗转了三天,村民们熟悉了我——一个经常徘徊在乡野路边、戴着眼镜的中年知识分子。说起来也奇怪,这人不像是来观光的游客,只是东走走西逛逛,专找寨子里的老人打探往事。似乎极力想证明一座早已消亡的桥的存在。尽管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毫无意义,但他仍旧不遗余力地去追寻历史的真相。
在临别的前一天,陡寨有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先前认识的男人向我发出邀请,他说这是寨子最隆重的节目,我千万不能错过。在节目即将开始的时候,这些少数民族同胞就换上了他们最华丽的服装,在寨子中央的平地上搭起篝火。晚会开始时,男人们吹着芦笙排成一队,女人们围成一个圈,手拉着手跳踢步舞。深蓝的夜幕下篝火在跳动,火光反射在纯白的银饰上显得更加明亮。欢声笑语掩盖了噼里啪啦的柴火爆裂声,再幽暗的丛林与空谷也掩盖不了这一份欢乐。不管你先前经历了什么,是喜是悲,此刻都能随着他们一同欢笑。
我从一个看客变成了参与者,本来我只是在外围拍照,后来有一个在跳舞的当地女孩过来邀请我,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答应。我竭力模仿他们的舞步,避免出现差错让人贻笑大方,尽管我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的样子也足以令人发笑了,但还是完成了这一遍舞蹈。晚会结束后,女孩对我说:“先生,我认得你。你是在寻找那座桥吧?”
我诧异地问:“你知道?”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奶奶经常跟我说一个故事,故事里好像有一座桥。”
“请务必让我和你的奶奶聊一聊。”
女孩的奶奶家是陡寨深处的一座双层吊脚楼,奶奶的眼睛已经瞎了,脸上的褶皱像是揉皱的旧报纸,仿佛记载了当年的许多往事。老人家没学过汉语,我只能请女孩给我当翻译,让老人家把当年说过的故事再重复一遍。
老人家说话费劲,断断续续的,女孩自作主张将话语润色过后再说给我听,没有破坏故事的完整性。老人说,在她还是小女孩的那个年代,村里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苗家女人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一个侗家男人,然而两家却有着世仇。在种种逼迫之下,两人双双跳桥殉情的悲剧故事。
乍一听起来是一段非常狗血俗气的爱情故事,可我想这里面必定有很多被忽略的细节,其真实性还有待考究,但真正令我在意的还是故事里透露的信息——桥。
山里人的故事不会凭空捏造,我让女孩问老奶奶:“那是一座什么桥?”
老奶奶说:“风雨桥。”
风雨桥是桥梁建筑中的一大奇迹。桥体由三个部分组成,顶有宝塔,中为亭台,两旁设栏杆长凳。塔、亭建于石桥墩之上,均为木质,翘角飞檐,雕刻有龙凤图案。因为行人提供遮风避雨的场所,故名风雨桥。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距上次离别已有一月有余。为了证实那风化的桥墩之上原来真的有一座风雨桥,我做足了准备工作。这期间,我在当地县城图书馆借阅书籍,从地方志和建筑史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了证据。我为之振奋,与上一次来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我急忙地向石寨老阐述我的发现,但他的表现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
“也许在曾经的某个年代,这里伫立着一座风雨桥,桥里有人躲避风雨。可是现在它都被摧毁了,遥远到不存在我们的记忆之中。追寻它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我像是被当头棒喝,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石寨老背着双手蹒跚远去,我不禁大喊:“难道你想那些鼓楼和歌舞堂也淹没在历史尘埃中被人遗忘吗?”
石寨老的脚步放缓,说:“再过两天是六月六,许多寨里人都会回来,我替他们邀请你。”
我无法目睹历史的一角在岁月中被掩埋。两寨之间的风雨桥虽然在我心里复活了,却没有出现在本该记住它的人的记忆里。即使我肯定了它的存在,但于某种意义上它又处于非存在的状态。或许我该另寻他法。
老吴是石寨老介绍的一个朋友,年纪与我相仿,据说祖上三代都是行船的,只是到了他这一代,河流上流挖渠引流过于频繁,导致河流水位下降,难以承载大船。现在他只是偶尔撑撑捕鱼的小船,算是不忘祖上的基业。
我拘束地坐在老吴的船上,空间实在过于狭小让我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慎打翻下水。老吴倒是老神自在,一手撑着竹木做的长浆,一边同我说说笑笑。他说当年这河往上游走可热闹了。南来北往的船只,有商船、游船和渔船,尤其到赶场天更是热闹非凡。县城是西南内陆水运的中心地之一,更是被称为江南八百州。小时候爷爷常撑着船,让他坐在船舱里,看河道渐宽,听人声鼎沸。小河在他眼里逐渐变成一条大江,烟波浩渺的江面上静卧着各式各样的船,那是他童年最难忘却的记忆之一。
他徜徉在自己的回忆当中,随后话锋一转,说:“你应该很在意那座桥。”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虽然我小时候这条河就只剩下一个桥墩,但它应该真实存在过。我爷爷曾说过,在这一片区域划桨吃水要深一些,避免打到桥身。我想他年轻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有一座桥的。”
尽管我已经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座风雨桥的存在,但老吴的认可依旧能够让我感动,我问他:“你觉得这座桥重要吗?”
老吴思考道:“挺重要的吧,如果这里有一座桥的话,去陡寨更方便一些,不用绕几里路去后修的石桥。”
我又问他既然方便,为什么不在这里重修一座风雨桥,他说没必要,陡寨与平寨之间不需要频繁的来往。
六月六是平寨极其盛大的一个节日。比起上一次来时的冷清相比,这一次要热闹得多。我从未在石寨老脸上看到如此开心的笑容,一个劲的跟人打招呼,还一边埋怨别人怎么不常回乡。平寨要摆长桌宴,活路全交给青年男女去做了。寨老们在鼓楼下面纳凉,抽叶烟。石寨老还邀请我来上一口,被我连忙拒绝。
寨老们一边卷着烟叶,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比如谁家的谁结婚了,谁在外面闯了大祸,谁的媳妇跟谁跑了这些家常八卦。每说完一件事,还要以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来品头论足,然后再缅怀起他们的年代,说他们当初如何云云。我觉得他们的故事十分有趣,便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有老者连忙提醒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万不要发表出去,不然最好用化名。说到这,又有些期盼。
寨里人都知道我是个作家,将来是要出书的,如果他们的故事能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我的书中,不说光耀门楣,起码也是值得吹捧的事情。到后来,他们便不再闲话家常,一个个开始吹嘘起自己往日的功绩来。
我打岔道:“你们知道风雨桥的故事吗?”
他们一个个都摇了摇头,那座桥的故事比他们的年纪更加久远。
开席前,我与当地旅游局的领导见了一面,他对我这种文化追溯的行为表示充分肯定,并鼓励我多走访群众,为宣传当地文化做出贡献。领导的话术的确高超,寥寥几句就将我说得心潮澎湃,恨不得立马提笔著书。席间,我向领导提出建议——能否重修风雨桥。领导以实际作用不大,需要再考虑的理由婉拒。
“难道以消逝的过去就不可再追回了吗?”我在心中问自己。
长桌宴结束后,平寨人为大家表演了侗族大歌,在无伴奏的情况下,她们以多声部合唱的方式唱出宛转悠扬的歌声。我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依旧沉醉在这最自然的嗓音中。心里的失落一扫而空,剩下仅仅是对与艺术的欣赏。
平寨里有一位老歌师,寨里擅长侗歌的女人大多都是他的弟子。老歌师有一个歌词本,是一辈一辈记录和传承下来的,是侗歌的题材来源。歌词用汉字谐音记载,只有他们本民族的人能看懂。近几年来学术界也有人侗歌歌词为底本进行研究,我对此也颇感兴趣,便让老歌师替我翻译。
歌词内容涵盖极广,有爱情故事、神话传说和家长里短,我按照分类一一记载下来,留做备用。
晚间我在整理这些笔记时,不禁心情激昂,因为我在歌词译本中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在歌词有一个故事与先前老奶奶的给我说的故事雷同,只不过以男主人公的口吻叙述。讲述了一个侗家男人如何爱上了河对岸的苗家女人,又如何因为上一辈仇恨和自己对她的爱而矛盾痛苦的故事。男人在两寨的械斗中不慎杀死女人的父亲,这让女人也为之痛苦却又无法心生怨恨。无法相爱的他们最终选择了殉情,这激起了两寨的愤怒,于是共同毁掉风雨桥,两寨至此老死不相往来。
至此,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风雨桥被毁的根由,以及两寨长年累月的矛盾。在遥远的一代,他们毁掉了风雨桥,也毁掉了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自此各自安居一隅,互不打扰,最终在时间的沙瀑下埋葬了遮风避雨的桥和无人知晓的过去。
“历史不应该被掩藏或者忘却。”
出于个人的良知与情怀,我决心整理记录这些事情。
我再次站在平寨河边的岸上,看潺潺流水划过桥墩,流水击壁的声音像是桥墩在向我倾诉。我无法得知它的情绪,但我想他应该是欣喜的,因为我记住了它,也准备让忘却的人记起它。它将不再是孤孤单单被水流侵蚀多年的一座桥墩。
平寨之行结束我又去了一躺陡寨,那个男人恰好也在。他问我:“大作家,文章写出来了?”
显然他至始至终都在惦记着我为他们做宣传的事情,他说他也想他们村寨发展旅游业,把民宿和农家乐搞起来,这样他就不用外出务工了。如果能在家里把钱挣了,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我说建设旅游景区的事情不是我说了算,得找你们当地的领导,我能做的最多就是挖掘你们的文化潜力,塑造亮点,提高一点知名度罢了。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以记录民俗为主,观察他们的生活状态是我最热衷的事情。舂米、打糍粑、编织这些我寻常见不到的细节都被一一记录。寨子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一般也由寨民自行解决,这种小国寡民的自治生活的确让人羡慕。神奇的是,观察他们生活的我也逐渐变得心境平和,仿佛烦忧和困扰都烟消云散了。
又到了离别的日子,临行前我问男人:“你觉得有重修风雨桥的必要吗?”
男人思索再三,说“没有吧。”
我转身挥了挥手,关上车门。
往后的日子里,我时常怀疑自己是否在多管闲事。我一个人奔忙于两岸之间,寻找风雨桥的真相,唤醒人们的记忆,可似乎并没有多少人觉得他们需要这一座桥,不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即使没有交流,两寨人依旧过得很好。
后来我说服自己,我不是要新建一座桥,而是在废墟之上还原它的样貌,既然它曾经存在过,就说明有需要它存在的缘由。
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整理我在两寨之间收集到的资料,最后抽丝剥茧,取其中可改编的一部分进行文学创作。我以一男一女的爱情为线索,讲述两个寨子百年之间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有野蛮的原始部分,也有烂漫的天真色彩。等我真正写完这本书,已经用时八个月,书名我也已经想好,就叫《风雨桥》。以风雨喻历史,以桥喻爱情,风雨桥的存在与消亡即是两个寨子之间的缓和与冲突。
所幸的是该书销售情况不错,还引起了当地官方的重视,替我大肆宣传,随后我又趁热打铁,在当地文学艺术联合会主办刊物上发表了一篇名为《风雨桥——消亡于记忆里的历史》的相关文章。从历史出发,讲述人文与建筑之间的关系。这篇文章的发布再一次引起不小的反响。
后来我写邮件给当地的旅游局建议:重修风雨桥。
这一次没有被拒绝,等到风雨桥完工,已是一段时间过去了。竣工当天,县领导邀请我参与揭牌仪式,我提早赶来,首先见到的是熟悉的面孔。石寨老、老吴、老歌师、陡寨男人、女孩……我曾与他们一同生活过一段时日,观察他们的生活,现在看来倍感亲切。
男人兴奋冲冲地对我说道:“不得了啊大作家,自从你写的那本书火了,我们这来的游客是越来越多了,县里面也准备我们村寨打造成旅游景区了。”
其他人都没有看过我的书,只是知道我写了一篇文章,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我对他们说:“这里原本就有一座风雨桥。虽说你们曾在下游厮杀,但也曾在桥上和好。没有什么仇恨是时间无法摧毁的。你们要记住,走过风雨桥,对面的人依旧是你们的同胞。”
我看向这座崭新的风雨桥,上面仍留有油漆味,低头看见那座桥墩并没有被拆毁,而是被加固。既然它几百年未倒,自然能够承受住现在的重量。风雨桥虽然是翻新的,但历史的痕迹也是真实的。
我看见走廊两边坐满了人,有人吹笙放歌,有人翩翩起舞,绛紫色与湛蓝色相互交融。在一阵阵鞭炮声中,揭开了风雨桥的幕布。有一天我会像万事万物一样终将在历史风雨的侵蚀下消亡,好在有一座桥让我得以留存下一段记忆。当两寨人互通有无时,兴许会想起曾经奔波于两岸的身影以及当初未被记载的历史。
『拾』 求一篇比较早的短篇小说《乡井》
中学时代,我一直困惑古时候人为何将辞别家乡远走天涯叫背井离乡,远离家乡就叫离乡呗,怎么还最不能忘记家门前的那口井呢?难道那口井比至爱双亲父母还重要吗?我甚至天真地想为什么不把背井离乡叫做背父(母)离乡呢?窃以为那不过是文人骚客的杜撰。可是,终于有一天,久离故土的我,突然就怀念起家乡村头的那口老井来。乡井就像烙印一样留在记忆深处无法抹去,一想起来就令我心旌摇动,成了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并且恍然间就懂得了离乡背井的含义。
在漫长的农耕时代,人类的箪食瓢饮靠着井水,水井维系着人类的生存与繁衍,水井成为老百姓的命根子,有水井的地方就有人烟。水井造福人类,古人自然要感激,自然难以忘怀了!
我的家乡每个村镇都有水井。我家所在的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只有一口水井。村井建造的年代与村庄同龄。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村子从后村的河边上迁来后,村民们在村南头一块低于村庄的洼地里打下了这眼井,然后用青砖从井底自下而上一圈圈砌成圆柱形井壁,筑土建成了连通村庄的坝状井台;井台下是田冲,右边有一口水塘。井比较简陋,井口不大,四周铺有四块不知从那里找来的青石碑,石碑上刻的满是繁体文字,没有井架和辘轳。我们那一带村庄的水井,数我村的井深、水质好。打我记事起,井水从未枯竭过,四季甘洌,源源不绝,水质软硬适度,夏天的水冰凉,冬天的水则冒出一股热气,全村十几户人家全靠它滋养。即使逢大旱,周围村庄的水井全干涸了,我村的井水依然很旺,这井是那么的有灵性,像一位慈母,精心呵护着村里的每一个生灵。邻村人经常羡慕地说我们村的地脉好,人气旺。
井水养育着全村百余口村民,井台也成为乡亲们传统相聚、信息交流的场所。夕阳西下时,忙碌一天的人们挑着水桶陆陆续续来到井台,等候轮到自己提水。扁担横架在两只水桶上,人坐在扁担上,抽上一支烟,大家从奇闻趣事到农作物的长势和收成,海阔天空地吹牛啦呱。谈笑间,一天的劳累、烦恼便烟消云散。
酷热的夏夜,井台聚满了纳凉的村民。乡亲们经过一天辛勤劳碌,晚饭后,提上小木凳,摇着大蒲扇,坐在井台边,有的卷着凉席、布单铺在井台坡上躺下,小孩子们干脆就躺在草坪上,享受习习的晚风,开心休闲,谈古论今,漫无边际地闲聊着。渴了,提上一桶井水饮之,清凉甘甜解渴;困了,就席地躺在井台草坪上呼呼大睡。那时,我最喜欢围在邻居一位当过兵的老人身边,缠着让他讲打仗的故事。躺在恬静的井台边,望着满天微笑的繁星,伴着虫鸣、蛙叫和田冲的流水声,在凉爽的夜风温馨抚摸中慢慢沉入梦乡……直到被清露润湿了头发、衣服,在寒意中醒来。
全村数我家离井最近,井台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儿时,我总是被井里的神秘世界诱惑着,时不时地俯在井口石碑上向下看,深井阴森恐怖,井壁砖缝间长满青苔,凉意袭人,我不知这井水到底有多深,猜想着井底里该不会有什么怪物吧!有时大喊一声,井里立刻有微弱的回声,好像井底住着什么精灵,十分的有趣与好奇。
村里人吃水用水全靠井水,人提肩挑的确需要力气。那时候,村北头的人挑水,来回要走近两里地,若遇连阴雨,或冬季化雪,泥泞地滑,挑着百余斤重的一担水真是不易。村中踩出了一条结实的挑水路,清晨和傍晚,挑水的人络绎不绝,咯吱咯吱的挑水声此起彼伏,雨天,戴斗笠、披蓑衣的挑水者成为村中又一道风景。水桶、井绳、扁担、水缸是家家户户必备之物,都特别地爱惜;挑完水后,将水桶放在室内倒扣着阴干,防止太阳晒裂损坏;井绳挂在屋内墙上,以防霉变腐烂。尽管如此,有困难家庭者置办不起水桶、井绳的,随时向哪家借,会慷慨应允的。村民们都有借过挑水工具的经历,仿佛全村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对相互借用习以为常了。
我与这口井结缘是从母亲怀着我时就开始的。母亲饮着老井的水让我在胎内健康发育,生下后,这洁净的水又进入母亲的血液酿成甘甜的乳汁,滋养着我成长。当我长到13岁时,就接过家里挑水的扁担,还要帮助本族里没有劳力的长辈家挑水,每天穿梭在水井边,艰难地品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起初,我要挑满一担水还十分吃力,便挑半桶水,一点一点往上长,一年之后锻炼得有劲了,就挑起满桶水了。正常情况下,早、晚各要挑满一缸水才够一家人使用,把水缸添满需要两担水。逢年过节,或家有客人来时,用水量更大。水缸过一两天就得清洗,否则水就有腐臭味。井绳是用麻编成的,刚开始提水时,没有经验,双腿跨站在井口上,井水较深,全凭胳膊手劲,紧攥着粗长的井绳用力往上提,很累人,手上还常常被磨出泡。久了,就学会了用巧劲,手腿并用,相互借力提水,谈笑间就能把一桶水轻松提上来。挑水最难时在冬季,村民们挑水时,难免将水洒在井沿上,跨站在结满了冰的井口上,寒风刺骨,脚滑心慌,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滑进井里。挑水基本上是男人的事,也是习俗中检验儿孙孝顺忤逆的尺子,孩子长大了,外出上学、工作回家,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挑满一水缸水,新女婿来走亲戚,会自觉地挑起水桶挣个好口碑。
我是吃家乡的井水长大的。夏季上学时,我们总爱用空酒瓶提上一瓶井水带着喝,在村里遇到挑水的,口渴了,就趴在桶沿上喝个够。新出井的水甘甜清爽解渴,村民们见挑水人走过门前,便拿着瓢拦住,舀上一瓢,咕咚咚喝下,再舀上一瓢端走。夏收季节,乡亲们挑一担井水放在田间地头或稻场里,谁渴谁喝······
离开家乡,在漫长的军旅生涯中,细细回想起来,觉得这乡井也是有文化的。单说那水桶就很古朴,纺锤形的桶身,口紧、底小、肚大,两块桶帮对称的挺拔上来,上头横装上月牙形的提梁,十几块有一致弧度的桶板,合起来浑圆天成,滴水不漏,打上黄澄澄的桐油,结实而又亮闪。有人家的水桶传了好几代,成了老字号,仍舍不得丢弃。每逢农历除夕封井一天,初一全天是不能挑水的,如挑水了,就犯忌讳、惹众怒,全村人是坚决不答应的。初二去井上挑水,越早越好,据说抢到新年头水的人家吉祥如意,新年财源滚滚;但不论早晚,凡节后第一次挑水者,皆会先虔诚地在井台燃放鞭炮、烧纸祭井。家里如添人进口,生小孩的第三天,都要往井里倒一碗喜面条。这些传统习俗不知何年何月才有的,但村民们一直就这么遵循着。
到本世纪初,这眼伴我经历了最初人生甘苦、见证过我成长、给予我所有的欢乐与忧伤、创痛与凄惶的老井,似乎走完了生命历程,成了一处虚设,逐渐被村民们弃置。生活日益富裕起来的乡亲,没人肯去受那提水挑担之苦了,再说,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家中留守的老人、小孩也挑不动井水了,于是都在自家门前打了压水井或电动抽水井。到井台的路再没人走了,渐渐地荒芜了,井边再也见不到当年的热闹景象。
前不久,我回家乡探亲,来到三弟的院内,抬头一望,看见楼顶上有一个圆桶状的白色小水塔,上书“XX牌无锈水塔”,白色的塑料管子连通水塔、厨房和厕所,轻轻一扳装在厨房墙上的电闸,地下井水很快抽满水塔,打开自来水龙头,水压力与城里一样的大,这是专为农家设计的小型供水设备。多年没喝到家乡的井水了,我从水塔里接出一碗井水,水质与那时井里的水一样的清澈,但喝到嘴里,口感总觉得没有老井的水那么甘甜。
走出三弟家,去寻访老井,周围盖满了楼房,难以分辨出昔日挑水走过的小路。径直来到井台边,老井已被填平,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我瞅来瞅去,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乡井终于成为历史,成了我梦中永远的思念了!
我寻思,水桶、井绳、扁担,这些祖先用了千百年的东西,若干年后,怕是真的要成为文物了。(徐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