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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露出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 2023-03-06 19:08:53

① 短篇小说||深藏的秘密

王家有四女一儿。

大姐已经六十岁,小弟也已四十有五,在二姐和四姐之间原本还有一女,却在三十年前的一个黑夜把自个儿吊死在菜园里,大家从不愿回忆到后来的忘记,只当不曾有过那么一个人,虽然那是王家最通事理、最漂亮的闺女。

现如今姐弟五个早已组建了各自的家庭。

守寡的王老太带拉扯着这一帮儿女,挣扎着给三个闺女找了婆家,最以为骄傲的是小儿子忠岭完成了大学学业,以公务员的优越条件迎娶了漂亮媳妇儿,并在城里安家。

四闺女小香没有嫁出,而是招赘了老实巴交的秀成为女婿,王老太把经营了四十年的水园子交给他们两口子,自己不再为生活操心,就跟他们一起擎现成的。

孙儿外孙儿孙女已是膝下成群了。王老太着实过上了为时不短的幸福晚年。

到了去年春上,八十三岁的王老太身体出现诸多不适,并急剧消瘦。确诊为肺癌后,被医院告知顶多能活一年。

化疗放疗的,折腾到如今刚好一年了,似乎在验证着医生的预判,王老太到了大归之时。

王老太的病情没有被刻意隐瞒,她知道到了最后时候,于是对守在跟前的所有儿女说:

“我死了,和你们爸爸搁一起埋了吧!”

这看似最平常不过的叮嘱,却在几个儿女的心中炸起了惊雷!

他们的爸爸,王老太的丈夫老王头已经失踪快三十年了,在公安局悬案里一直挂着不能归结。

  “我死了先选好墓地把我葬了”王老太清清楚楚地说,“等到过了清明,正是拾掇水园子的时候,你们全都过来帮小香做农活,那时你们可以去报案,说找到了你们的爸爸。”

儿女们惊恐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老太闭上双眼,眼角滴落下两滴眼泪,就闭着眼说:

“这是家丑,就不讲了。”

小香在一旁已是泪眼滂沱,终于忍不住,推开众人,跑出屋去。

王老太挥挥手,让大家都出去,说她要睡了。儿女们心中五味杂陈,更带着满腹疑惑,退出母亲的卧室。

王老太弥留之际,往事像电影似的在她的脑子里一幕幕的闪映……

她在二十岁嫁给那个叫王安的男人时,正是兵荒马乱最艰难的时期。两家都是穷得叮当响,凑合着结下了这门亲。穷归穷,开头的日子还是很温暖的。

那次生产队队长许有为溜进屋从后面抱住她,王安上工路上忘了带雨衣回来拿,正碰上这事儿,他没敢对许有为怎么样,只是骂骂咧咧的,等到姓许的走了,王安不由分说,解下腰上的皮带就给她一顿抽,从此她对他就只剩下了冷陌,那时身上已经怀了老大都四个月了。他竟阴邪的冷笑着逼问她:“你肚子里怀的是许有为的野种吧?”

嫁给王安半年多,一直觉得他挺老实的,人也不懒,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也就知足了。但是这一次不知是他露出了本来面目,还是猜疑使他改变了性情。她开头想分辩清楚,可是一挨她要张口,他就是一皮带,她知道自己投错了主,就咬咬牙不再吱声了。

虐待才刚刚开始,晚上他爬上炕来,她还幻想着是来抚慰自己的,谁知他粗暴的扳过她,就像扳一个麻袋,然后三两下扯掉她的内衣裤就骑了上去。她扭动着,嘴里说着:“你不要这样,看碰到肚子里的孩子!”一提起孩子,王安暴跳如雷:“孩子也是野种,干掉了正好!”

那一夜,她是身上伤痛,腹内绞痛,心里悲痛。她以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那以后,她最怕的就是他过来和她行房事,她原来以为这是传宗接代的事,是每一个女人的必须,现在她为干这事感到恶心。他呢,却仿佛对这事着了迷,有时正是农忙的时候从地里突然跑回来,原因就是队长许有为没在地里。及至看并没有他担心的情况,就脱衣解带,把她弄得乱七八糟。每次她都觉得自己是被强奸了。

一直到生下大闺女,他才有所收敛,原因是闺女继承了他的所有特征,打眼一看,凭谁也得说这孩子长得随爹。

紧接着生下了第二个随爹的闺女,这时队长换了人,许有为啥也不是了。他好像彻底排除了对她有外遇的坏疑。

可是生下第三个闺女时,他又疯狂了。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他,像她,比她还要漂亮。他不去分析三闺女身上所具有的妈妈的特质,一口认定,这是她和别人的野种,也许是新上任的小白脸队长的。于是粗暴的性攻击又一次次的向她袭来。这一轮的暴力又增添了新的说辞:

“肚皮太他妈的不争气,连生三个都是丫头片子,你他妈的是想让老子绝后咋地?”那天他又是霸王硬上弓,她不堪折磨,奋起反抗,而他,也不如头些年的好体力,虽然还是被他干成了,却第一次累得气喘吁吁。

后来情况出现了逆转,他打不动她了,他扬起皮带连一下都打不到她身上,反而被她一把夺过,甩到门外,她一呈上风,嘴也跟上趟了:

“你威风到头了!要不要抽你一顿试试?”有时候给他背诵毛主席语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时的王安竟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孩子,对她苦苦哀求起来:“我不是为了玩着好受,我就是想要个儿子,你只要为我生个儿子,你不给我,我就不要。”

第四个闺女就是小香,生下时,她一看又是女的,自己也觉得肚皮太不争气了。王安更是整天阴晦着脸,出来进去没有一丝笑模样。他虽然没有了对她施暴的力量,但他的性欲却一点没减,整晚上缠着她,得不到满足绝不罢休。而这时的她也因为不能生下儿子觉得欠了他,有了对不住他的想法。

经过前些年他的粗暴施欲,她始终对男女性事抵触,每天晚上在他的摆弄下,她倍受煎熬。

让她松口气的是在生下小香还不到一年,儿子忠岭来了。当她听到接生婆说是“带把儿的”时,一下露出了早已失去的笑容,心里一直沉压的石头落了地,她心里的话是:谢天谢地,救命的儿子到底来了。

她以为日子可以走上正轨了,前两个闺女都成为了家里水园子里的主力,生活境况有了很大的改变。姑娘虽多,但女不愁嫁,只要一心把忠岭培养好了就万事大吉。

王老太怎么也想不到,在那些被暴打虐待的时候,都没有想着要杀了他,在开始步入老年的时候,却对她的丈夫王安起了杀心。

这时王安已过五十,按说男人到了这个岁数,对男女之事大都是力不从心,谁知他在这上面一点没有老相,反倒像得了阳亢症,恨不得每晚都做新郎。

问题是王安有过若是生了儿子怎么怎么样的话;问题是她是性冷淡,而且对他极其讨厌。于是怎样钻进她的被窝成了他每天的课题;而怎样摆脱他成了她每晚的算计。

这年夏天,全家总动员,新盖起了一幢砖瓦房。

搬进新房时,王安的铺盖被留在了旧房,王老太说:“吃饭会有人喊你,你要不愿过来吃,就打发孩子们送过去。”王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毕竟这么多年,他的所做所为,儿女们都看在心里呢。

三闺女是儿女们当中最漂亮的,小时候因为长得不像她爸而不被她爸待见,所为多年来一直对他心有怯意,父女俩相处的就像外人。

三闺女处了个对象,竟是原来生产队队长许有为的儿子,这让王安很不舒服,在他的心里,一直想的是三闺女是老婆和许有为搞出来的,就算不是那么回事,也不能便宜了他姓许的,当年他想搞我老婆,现在他儿子又想搞我闺女?没门!  王老太把他捆起来时,他当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说的这些。

唉,家丑啊!太丢人了。王老太觉得生命正从她身上一丝丝的飘逸而出。

正当许王两家大张齐鼔准备办喜事时,三闺女突然上吊自杀!

表面的问题是王安要求的财礼数额巨大,而许有为气头上也没说好听的。婚事中这样的矛盾总是有,而为此去死还是让人不解。有人说,什么年代了,出路有的是,何必去寻死。

王老太也没有多想,她也不愿去想,这是家丑,而且全镇的人都知道,这是外扬的家丑。王老太从那天起开始老了。

真实的家丑展现在王老太的眼前,是三闺女入土的第七天,她在老王安的旧屋子里发现了三闺女的内衣内裤,上面血迹斑斑污浊不堪。她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她的猜测,她要想办法印证。

那天姐弟们都去给三闺女烧头七了。老头子正在旧房的另一个屋子里的躺椅上摇晃,她上去把他按住,力气之大,竟把他的左手臂扭的脱臼了,她不顾他的呼喊,把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然后找到一个他的烂裤头塞进他的嘴里。她出了一身汗,想着要不要弄死他,可是她还不能确定他对三闺女是否做了什么。歇好了,想着孩子们快回来了,就搬来梯子,把他扛在肩膀上,一步一阶的顺梯子爬上旧屋子的黑天棚里。她把他的手脚又重新捆绑一遍,把他的嘴塞得严严的,这时已经没有时间问他了,孩子们就快回来了,她急急忙忙下来,把梯子撤掉。刚坐下来喘口气,孩子们就进了院子。想着老王安肯定会整出动静来,但是平时没有人去那旧屋子,想来也没有人能发现。

晚上她假装给他往旧屋送饭,孩子们都沉浸在悲伤里,也没有人注意。

第二天她设法支走了孩子们,爬上黑天棚,她刚把他嘴里的破布拽出来,他就用嘶哑的声音向她全都招了。是他干的,他强奸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把破布重新塞进他的嘴里,一言不发,下了梯子,然后把梯子用锯子锯成了小块的柈子。

一连三天,不见王安,大闺女和二闺女去报了警,警察也曾到家来,但只是做了询问笔录就走了。第六天,所有的人都相信王安因为女儿的死想不开,或是投了河,或是迷在了深山老林里,一片叹息。

谁知第七天一大早,王安出现在了家人们面前。儿女们纷纷问他去了哪里,他一言不发,看到他瘦得皮包骨,大闺女说:“是迷在山里了吧?”他不吭声,大家就认为就是迷了山了。王老太冷笑一声说:“哼,你的命还真叫大。”

王老太回忆到这里,想,想活得久,就得修善事,做恶就不会得好死!

又想:“你既然已经逃得了一死,为什么色心不死,几年后又要对你的小女儿做那畜牲不如的事呢?”

“我没能救得三闺女,可我到底保住了小闺女的纯洁啊,哼,你要是有能耐再活过来,我就再弄死你,你活过来几次,我就弄死你几次!”

傍晚。孩子们都围在王老太身边,她已经几个小时没有睁眼了。

她要再努力醒来,因为还有一个事情没有说清楚,她想告诉他们她把他埋在了哪里,但她到底没能说出那个地点。

她咽下了最后那口气,“他们找到找不到都没有意义了。”她想。

     

   

② (短篇小说)亲爱的

文/风萧蓝黛

男人推开门走出来,日光逐渐变得强烈,云朵密密绵绵地移动,空气里飘来了混合的花香,细细一闻,像家里的那块香皂,让人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他先打开后备厢,把两箱行李扔进去,然后又转回家。半晌,他抱着女人出来。

她躺在他臂弯里,又瘦又轻,让他一度以为抱着的是一块巨大而温热的海绵。

她戴着灰蓝色的帽子,两个颧骨在脸颊上高耸,缩水的面部肌肉使鼻子显得又尖又高,嘴唇细长且没有血色,整张脸像一朵临近枯萎的白茶花,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如水鹿般发出清澈忧伤的光。

男人把女人放在副驾驶座上,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又转回家取了那个椭圆形灰白色花盆放在她怀里,里面有九株小小的石生花。

他发动引擎,转过头问她:“亲爱的罗小姐,出发咯?”

女人看着他露出苍茫的笑,也不说话,只把左手合在他握着档把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微凉,大拇指的指甲已变成黑色,像被淘气的女儿故意用水彩笔涂黑了一般。

这样的感觉真好,男人想。他们好久没有吵架了呢,真是奇迹。不过对于这种感觉的评价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了一秒,当他意识到女人只能陪他度过残余的短暂的时光,他就觉得怎能这样想呢。如果可以,他宁愿跟她吵一辈子架。

女人患了贲门癌,晚期。化疗了好多次,医生说治愈希望不大,而且化疗引起的并发症对她的身体已经造成了严重的损伤,建议保守治疗。

“保守”两个字就等同于宣判死刑,男人当时差点想一巴掌掴在医生的脸上。他一开始还对先进的医学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网上看到癌症里濒临死亡又成功逆袭的案例,就讲给女人听。

一向聒噪的女人却越来越静默,眼神越来越黯淡。她原来多有活力啊,扯着嗓子在阳台上叫孩子吃饭,中气十足,长长的尾音,仿佛可以把夕阳和晚霞都震碎了呢。她跟他吵架的时候也特别彪悍,叉着腰鼓着眼摔着东西,像要把他活吞了。

可现在呢,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无用的贲门,不仅连接了食管和胃,也能决定生命的长短。

如今,她再也没有力气挑他的刺,没有力气与他争锋相对,也没有力气诟病他在婚姻里犯过的错。她忍受了一次又一次化疗的折磨,剥去了生活的戾气,居然变得平和而温驯,像一只乖顺的被卸去翅膀的鸟。

在疼得全身颤栗的那个深夜,她对他说,放弃吧,我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你陪我安安静静走完剩下的日子。不要带女儿,只有你和我。留一点美好给她吧,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生不如死的样子。

他的眼泪如倾盆大雨,恨不能把她的身体挤进自己的胸腔里,却在死神的要挟下根本无能为力。

于是他答应了她,把孩子交给了老人,请了假,带着她逃了。他们穿过城市坚硬的丛林和繁华的霓虹,一路向西,向西,在大理双廊的客栈住下了。

那里的天空纯粹得像婴儿的眼瞳,云朵绵延出洁白的温柔的尾巴。他们坐在露台上看洱海,现实又虚幻,清晰又模糊。

女人把那盆石生花放在露台的木桌上晒太阳,那是有一次他们去花市买的,她和女儿一听石头会开花就很感兴趣,两个人蹲在那里细细地挑了九个,每一个都像一个个长斑的小屁股。

可买回来两年多了,没见石头缝里开出花来。她现在期待它能开花,这种不太可能的奇迹,会让自己对生命萌生出微薄的希望来。

顽固的癌细胞让女人每天都疼,可她拒绝用杜冷丁,她说没必要了,再用也是要走的,花那些冤枉钱有什么屁用?

她总是咬紧牙关,甚至把嘴唇咬破了。男人一直帮她按摩,期望用按压来缓解她的痛。

可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只是缘木求鱼,给人以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女人的食欲越来越差,吃了东西都会痛苦地吐出来,男人还是变着花样逼她吃东西。她开始变得奄奄一息,但每天都要尽可能装作轻描淡写地交待后事。

“我爸的身体还硬朗,就是烟抽得太多,你得多看着他。”

“女儿交给你我也放心。她再过11年就考大学了哦,15岁可能就会叛逆了,你就多忍忍,没有我在中间调和,可别弄成世仇。”

“我前年买的那个翡翠镯子,记得在女儿结婚时交给她,她戴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在了,你也别想不开,要为我好好的活。世上的夫妻也就那么回事,过日子而已,情情爱爱也不过是陈年旧梦。你重新找个人,只要对你好善持家,面上对咱女儿还过得去,也就行了。”

“银行卡和存折全部交给你了,密码是你生日,以后别太辛苦,你和女儿的吃穿平常点就行了,别总和别人攀比。”

。。。。。

说这些话,有时是清晨,他背着她在洱海边的村子里看村民们贩卖新鲜的蔬菜和刚捕捞的鱼。

有时是黄昏,他们坐在露台吹着海风剥青豆。

或者是男人在厨房给她榨果汁的时候,榨汁机的轰鸣声像癌细胞,在她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甚至当她疼得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她尖厉又隐忍的嚎叫,像一根粗暴的棍子敲击他的灵魂,她还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话,让他觉得尘世的苦太剧烈太尖锐,让人痛不欲生。

他们结婚十年,女儿七岁。是个天真的孩子,肤色像她,白得像初春的梨花。前些年他们经常吵架,互相怨怼,在一地烟火里过着忙碌又磕绊的人生。

直到她要离开了,他才发现她像一朵棉花,吸走了他湿漉漉的感情,留给他一片惊悸不安的虚空。

不要想那么遥远的事情好吗?男人总是使劲忍住眼睛里的潮热温柔地对她说。

可是,或许明天,我就不再醒过来。女人喃喃自语,像说给男人听,又像说给自己。

她知道,她已无法再把握生活,无法再掌控这个世界。其实当一切已经坏到不能再坏时,她也只能无奈地做好准备,等待那冰凉又漫长的黑夜将她一点一点淹没。

她走的前几天好像有预示一般,她居然说了近几年都不太提及的那个话题。

她说,我走了以后,要不,你去找找她?如果要重新找一个人过,有点感情基础可能会更好。

她说的时候特真诚,看不出嫉妒或者愤怒。四年前他和那个女人有点蛛丝马迹的时候,她简直要崩溃了,她叫嚣着让他滚,她说我瞎了眼睛才会跟了你。可现在,她居然让他去找找她。

男人的身子震了震,转回头时眼睛却瞪圆了,他吼她,你能不能别整天安排我的生活?能不能别瞎操心?我他妈谁都不找,行不!?

她的眼泪倏地滚出来,连哭泣都有气无力。他后悔了,马上抱住她,眼泪已止不住,他抖动着身体,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吭声,他便喊她,亲爱的罗小姐。

她瘪着嘴扯了扯面庞想笑,却没能笑出来。他刚追她的时候,像一只讨厌的苍蝇,整天追着她喊:亲爱的罗小姐。

亲爱的罗小姐,一起喝杯咖啡?

亲爱的罗小姐,一起去看电影?

他仿佛站在时空的尽头,亲和又谄媚的表情,借口老套,口吻俗气。她不知道怎么爱上他的,现在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可她一听见这个称呼,心就会莫名地动一动,就像被一只小动物的舌头舔了一样。

她抹了眼泪,突然一本正经地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我都答应你。男人说。

女人从床头柜上的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自封袋,里面有数十粒黄褐色的种子。

她说,这是石生花的种子,我早前买的。等我走了,你可以每年都播种,只要精心栽培,它会发芽长大。有人曾说人的灵魂会附在种子上,看到这个,就如同看到我了。

男人望着她,把袋子郑重地接了过来,在夜色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可惜,他们抱得再紧,回忆再长,也敌不过疾病。

她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他还帮她洗了下身,她蹲着,他打开喷头用温热的水帮她轻轻地冲,动作温柔,像在清洗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她面无表情,早已没有少女的羞涩,坦然而镇定的眸子望着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神忧郁。

他给她换上一条被大理的阳光暴晒过的内裤,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干燥的皂味,他没有给她穿胸衣,她已瘦得脱了形,以前那些漂漂亮亮的蕾丝胸衣就像两个口袋一样松松垮垮地摊在她胸前。

索性也不穿了,他轻轻把她放置在床上,她罩上丝质睡衣,像一片没有重力的羽毛,将落未落地飘浮在洱海上,也飘浮在他的心里,一直在夜色里荡荡漾漾。

她的头虚弱地靠在白色的枕头上,突然说,我收回以前的话,我没有瞎了眼睛才找了你。半晌,她又喃喃地说,你一定要停止痛苦,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的心疼了又疼,他躺在她身边,攥着她的手,听见她微弱的呼吸,他把嘴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夜色太深太重,她就这样走了,悄无声息得让人怀疑她是否存在过。她的脸很白很小,是她一直想要的巴掌脸,却太过憔悴不堪。

男人当时以为她在睡觉,他像往常一样去那家早点铺买老面馒头和豆浆,虽然她吃不下什么,但医生说想吃什么就让她吃吧。

他付钱的时候手莫名地发抖,十块钱掉在和面的铁皮桌子上,被店主笑盈盈地拾起来。

他走着回来的时候人是飘的,穿过洱海边带着水蓝色雾气的风,穿过红色绿色屋顶的几个小旅馆。在微光浸润的早晨,他在露台上看到花盆里有三个石头居然真开出花来了,一株黄色,两株白色,有点像菊花的叶片,又细又长,让人有种晕眩的不真实感。

他疾步走进屋里想叫她来看这样的奇迹,却再也叫不醒了。一切才变得真实起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她才37岁啊,身体却已无辜地沾染上了腐败的气味。

他终于陪她走完这一生了,他伏在她的胸口上哭,感受她的体温一寸一寸变凉。

她的头上还戴着帽子,连睡觉都不肯脱下,光洁的头皮因没有头发的保护更显苍白。她的身上还穿着水绿色如烟柳般的丝质睡衣,带着春的生气,双目却始终紧闭如冬。

或许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不会再痛到骨髓里了,她终于健康了。

他们的缘份,真的只有半生吗?这是后来他带她回来,办完她的后事,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想的。

可是,他还有多漫长的一辈子要活啊。他心里生出绝望。

女儿似乎比他先习惯没有她的生活,孩子的心性没那么复杂,他告诉她,妈妈去了天国,那是一个有花有月有风有湖的地方,没有病痛,特别幸福。女儿眨着眼睛想了半天便笑了。可是在她耍赖闹脾气的时候,便哭着要妈妈,眼泪滚滚而来,把他的心扯痛。

石生花的种子一直没发芽。

女人走了两年,他才慢慢从那一股子阴郁里走出来,慢慢从她枯败的身体里走出来。日子总要过下去吧,父母亲友同事一次又一次说得口干舌燥地让他相亲,他就去见了一些女人。

他从没想过40岁的自己居然会去相亲。有离婚的公司助理,有未婚的大龄剩女,有带着小孩的单亲妈妈,各种各样的女人,各种各样的脸和身体。

她们总像飘浮在空中的花瓣,带着一丝香气却总是沾不了地。他每次看见她们,脑子里都会出现那一张眼神忧郁的脸。他企图让任何一个她与那张脸重合,皆是徒劳。

能继续见第二面的女人太少了。他觉得就像看电影,看完一遍,想再看一遍的片子太少。其中有一个叫夏的女人,第二次她主动提出想见一见他的女儿。

于是他带她回了家,平淡的三居室,散发着麻木的气味。他的母亲见他带了女人回来,面露欣喜。女儿脆生生地叫她阿姨,夏说你女儿真可爱。

然后他们就坐在他的卧室里聊天,他倒了一杯绿茶给她,茶叶在开水里飘浮,迟迟不肯触底。她的眼光四处打量,看到窗台上三个蒙着透明薄膜的培育盆,她问,种的什么?

石生花的种子。男人答。

夏没在追问下去,她的目光落在相框上。

如果女人的相框摆放在其他任何一个角落,他们可能会见第三面,或许还会谈谈未来。可他摆放在床头柜上,而且是在柜子的边缘,是一个睡在床上的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男人和夏都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他们越来越找不到话题。夏用手抚摸着透明的茶杯,茶叶慢慢落在水底,她蓬勃的一颗心也慢慢恢复了冷硬。

夏走了,男人说吃了晚饭再走吧,夏说不了不了,吃了天就晚了。

男人再没有见过夏,她像一片晚风中的叶子消失在意味不明的梦里。

男人给石生花的种子换了很多次盆,换了很多次土,都没见动静。自封袋里的种子一点一点在减少,他的期望值也在一点一点降低。女人的面孔越来越模糊。

第三年,他又陆陆续续见了一些女人。网络越来越发达,人心却越来越冷。那些女人的年纪都不小了,直奔婚姻的主题,有些急切,有些市侩,谁都不含糊,锱铢必较,情况要摸得一清二楚,她们总认为这样就能保证婚姻的质量。

他和其中两个女人在见了几次面后也去过酒店。他看着对方的眸子,摸着对方的皮肤,寻找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一切都是来自于身体最原始的渴望。与感情无关,与灵魂无关。

好几年了,从女人生病他就再没有做过爱,他的生疏让对方生出一丝感动来,反而觉得他不油滑,很可靠。

可他做完之后就产生了愧疚感,他的身体变得荒凉,迅速从情欲中理智地抽离出来。

她们紧实且富有弹性的皮肤,混沌的情欲,都奔着走向婚姻的目的。可他没有找到那种能量,他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扑上去心里就会长出枝叶的能量,或许,就是能让种子发芽的能量。

他的心被包裹了一个硬壳,和那些上过床的女人也无疾而终了。他有些怆然,却又有轻松之感。

第四年,石生花还是没能发芽。

有一天男人在地铁站看到了女人口中的那个她。当年他们在网上你来我往,差点让生活滑向无法预料的深渊。现在他看着她,像看着任何一个从地铁站匆匆而过的路人,那样平常且陌生。

她也看到了他,她朝他笑了笑,左手牵着一个半高的男孩,他们相隔十米,蜂拥的人潮越过了他们,风依旧是冷漠的,再没有当年那如火山喷溅的激情。

一切都凉下来了,只有生活还在炽热地前行。

女人曾说让他找找她。怎么找?有些感情只是一瞬间的事,有些感情却像癌细胞,能感染生命中所有的细枝末节。他想到女人的话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朝着家的灯火回去了。

他在她离开的第五个年头遇到了一个女人。

朋友的新同事,她叫洁,离了婚,没有孩子。

她很素净,不是衣饰的素,是感觉上的素净,像一株百支莲,枝叶伸展,花朵从容。

他们互加了微信,前前后后见过七八次,她也来过家里,见到过女儿,她是一个老师,对待孩子蛮有一套。

他们居然还在有想见的欲望,可他忽然在即将确定关系的当口心生退怯了。

他变得焦虑起来,常常枯坐于深夜,捧着没有植物的空盆一直一直看。有时甚至把盆放置于9W的台灯下,看那黑色的土面,会不会忽地冒出新鲜的芽头来。

可什么都没有,那些种子躲在土壤的黑暗里,死一般沉寂且顽固。他看着她的照片,想像着她的灵魂,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种子未发芽,他没法看到她。虽然她曾说过,只要对他好善持家,面上对女儿还过得去,就行了。但他不知道他如果真要和另一个女人走余生的路,她会心痛吗?

洁又约他见面,他不知道去不去,像故意要把身子站在黑夜里的人,心却又渴望着一点点微弱的光明。

他带着剩下的种子去了多肉花店,请店主用最好的土,帮播一下种。他嘟囔着,种了好多年都不会发芽呢。

店主是个20多岁的女孩,她看着袋子里的种子,笑了。

她说,先生,这是石生花的种荚,直接播肯定发不了芽啦。种子在种荚里,得取出来才行。

男人傻了眼,看着女孩熟练地把一粒种荚泡在水里打开它,就像打开了他的心。种子落了出来,小得像尘埃,密密麻麻地飘在水里。倒在吸水纸上吸干,就收获了几百粒。

女人肯定知道,这是不会发芽的种荚。

他仿佛看到她狡黠的笑,她是在告诉他,守着一颗永远不会发芽的种子,就像傻瓜。她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她的灵魂也不会,那只不过是宽慰,只不过是一个空洞的期望,只会让他产生更加空洞的绝望,直到,他学会放弃和开始。

或者,她还想告诉他,他的心就像种荚,被一个壳包住了,他必须完全打开它,才能走出阴影的苍凉,才能迎接胚芽的萌动。

无论明白哪一点,他寡淡而茫然的灵魂都能得到释放和抚慰。又或者这些不一定是她想告诉他的,但他觉得女人一定是这样想的。她站在天上,像一朵云,或者是一阵风,她是瑰丽的,是温暖的,是微笑的,她对他说,你一定要停止痛苦,一定要幸福啊。

即使没有她。

是的,即使没有她。

男人站在花店的门口,突然哽咽。日光逐渐隐退在云层里,多肉植物恬淡的光泽在花架上像水一样倾泻,店里的音响在放着一首安静的歌:

亲爱的你想要的我能给的是什么

流泪的快乐是为了什么

原来我以为可以拥有的

不过是难以释怀的这一刻

亲爱的天快亮了梦快醒了别哭了

让黑夜停止思念的折磨

我们要勇敢寻找失去的

停止痛苦的抉择才是抉择

......

停止痛苦的抉择才是抉择。男人在心底对女人说,亲爱的,我要开始新生活了。

太阳又顽皮地从云层里钻出来爬满他的后背,他拿了种子,把身体迈进车水马龙的人生里。

他在回家的路上发了一条微信给洁:周末我们带着孩子去爬山吧?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女人,但他终于要放下她了。有些时光是值得回想的,有些未来是需要追寻的。

③ 《阿梅》(短篇小说)

《阿梅 》

猜猜,我在火车上遇见了谁?

对面这个梳着油亮大背头长相颇为英俊倜傥的家伙,屁股一放在椅子上就开始两眼放光,一副兴奋的样子。

即便没有十年,我和这个家伙也至少七、八年没见过面了。

他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我的意思是他看上去甚至比十年前更年轻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目光灵活。身材保持得也极好,薄肩窄腰,瘦而结实,利索挺拔。而我……

我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使劲收了收微微发福的肚腹。

接到他的电话,我还在补夜班的觉。看到手机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第一次我以为是广告推销保险诈骗之类的,直接给挂了。10秒钟后,铃声再次响起,显示仍是之前那个号码,我才犹豫着接了。

老伙计,不记得我了?

声音听起来陌生又熟悉,我一时语塞。

我是高迪。他自报姓名。

哦……是你……

我与高迪是初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后来还一起考上了铁路职业学校。上了两年班后,高迪嫌铁路挣钱太少还受约束,索性辞职做起了自由职业者。十年前去了南方,电话号码也换了,后来就断了联系。

你行,挺忠贞的,一个手机号码坚持用这么久,不然还真不好找到你哩。

他在电话里说。

我说,那是,你走前送我的瑞士军刀我还保管得跟新的一样。他笑笑,我接着说,你,还在南方?早混成土豪了吧?

高迪在电话那头笑笑,土豪哪那么容易当上的。

顿了一下,他说,有空吗?请你吃饭,咱们见面好好叙叙。

他听从了我的建议,把见面的地点改在了这家环境优雅安静的咖啡馆。这段时间,我也确实爱上了喝咖啡。

碰到了谁啊?看把你小子兴奋的。

我漫不经心地把目光从窗外街边树影婆娑的银杏,移到高迪五官依旧英挺的脸上,笑着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那么确定的答案。

他说出的名字,果然不出我所料,方梅。

她现在好像是乘务长了,高迪点起一枝香烟,挥了挥烟雾,抽了两口,看看我,又把烟掐了。

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而且百分百的制服控。

我忍不住地想冷笑。

高中的时候,高迪就是方梅的追求者。

你们俩没聊聊吗?

高迪摇摇头,只是打了个招呼。

沉默了片刻,他啜了口咖啡,说,她,现在怎么样?还是一个人吗?

方梅在高中时的男朋友是胡亮,高迪因为追求方梅被胡亮知道,胡亮冲天一怒为红颜,还在人民公园的小树林里约战过高迪。别看高迪个子不矮,打架却并非无敌。不过拳来腿去的几个回合,让胡亮揍得鼻青脸肿地败下阵来,至此也就不敢再打方梅的主意。

我早看出胡亮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高迪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始乱终弃的家伙。

方梅与胡亮的关系发展到马上要谈婚论嫁甚至已去影楼拍了婚纱照的程度,胡亮却傍上了一位有钱的古玩商的遗孀,双双出国,去了南太平洋一个富裕的岛国。

怎么?你是不是对她还没死心?我问,闯荡了这些年,你就没有看得上的南方姑娘?

高迪仰靠在椅背上,叹口气,一脸的阅尽沧桑,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

我心里暗喑骂了句脏话,又把视线转向了玻璃窗外的银杏树。

看在老同学老朋友老伙计的份儿上,帮咱个忙。

我从窗户反射的影子里,依稀看到高迪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神透着真诚与一份难掩的急切。

若能帮我玉成美事,必有重谢。

我很快就通过微信与方梅进行了沟通,把高迪的那点意思传递给了她。

方梅显得有些犹豫,十多年没联系了……他现在什么样啊?

然后发了个挤眉弄眼扮鬼脸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对高迪也蛮好奇蛮有兴趣的。

我说,老帅哥嘛,自然还是帅得一塌糊涂。你不是在高铁上见过他了吗?

她回复,语气讶然,没有呀,从没在高铁上碰到过他。

我顿了顿,说,那正好见见呗,他挺想见你的。

方梅最终同意和高迪见面。

高迪在电话里兴奋地向连声致谢,还很豪气大方地给我发了两个199元的红包。

我对着手机屏幕哼了一声,一直没把红包拆开,直到退回。

三天后的晚上,高迪开了辆卡宴,拉上我去接方梅。

车还没到方梅家小区,就远远瞅见方梅高挑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的枝形路灯下。

高迪请客,这次是间挺上档次的餐厅。

刚开始的气氛略显两分尴尬,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话题的深入,加上我在中间插科打诨,两个人很快放松下来,渐入佳境。

方梅毕竟从事服务行业多年,落落大方、侃侃而淡已成职业习惯。

高迪开场稍显羞涩拘束,眼睛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与方梅对视,几分钟后,自来熟的劲儿又上来了。看得出两人多年未见,言语甚欢,颇为投机。

宴毕,高迪又请去蹦迪。蹦了满身大汗出来,高迪又要请KTV。我硬着头皮跟着他俩,誓把好事做到头,电灯泡当到底了。

高迪和方梅都是唱歌的高手,你一曲我一曲地唱个没够。

我决定给他俩二人世界的机会,装作接电话的样子,从包房里暂且退了出来。

我上了趟卫生间,出来后正洗手,从镜子里看见一张熟人的脸孔从走廊里一闪而过。

叶彭。我扭头喊他。

他有些勉强地站住,冲我笑笑。

叶彭也是我高中同学,上学时出名的面和蔫。

巧啊,今儿休息,陪几个朋友坐坐。你呢?跟谁?叶彭有点不在焉地看着我,语气平缓。

我刚想说正与高迪方梅在一起,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俩对这事或许并不想让人过早知道,还是先保守点秘密为好,于是对叶彭笑笑说,我也是陪两个朋友。

叶彭看我一眼,点点头,那好,改天再聊。别太晚回家让家里人担心。

说完,叶彭消失在KTV昏暗又宽大的走廊尽头。

我想起来,上高中时,叶彭与高迪也不太对付,踢足球时高迪总把叶彭过得一愣一愣的。

高迪与方梅的关系发展得似乎很顺利,之后不久高迪方梅又请我吃了一次饭,看得出两人的情侣关系已经确定,并朝着既定的轨道上像高铁似的飞速前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三个月以后。

那天我在站台值班。发往C城的和谐号动车组缓缓驶进站,该次高铁半小时后开出,高速行驶六个半小时后抵达C城,明天的几乎同一时间从C城返回。

方梅是该次列车的列车长,五六分钟后,她将带着自己车组的乘务人员从步行电梯走出,开始一日的乘务工作。

我看到该组乘务人员衣着光鲜姿态优雅地提拉着一色的拉杆箱鱼贯走下电梯,却没见到方梅的身影,戴着车长袖标的显然并不是方梅。

我问,今天不应该是方梅吗?

车长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方梅家里好像有事,临时请假了,我替她。

嗯?这种情况对方梅来说还是挺罕见的。我有点作为朋友的担心,也有点好奇。

下班已近7点,我在回家的地铁里给方梅发微信,半晌没回。这种情况也很少见,方梅除非正在工作时,回复微信一向非常迅速。

我又拨了方梅的手机,手机居然处于关机状态。

出了地铁站,我拨了高迪的手机。他很快就接了。

我问,你小子在哪儿呢?

他说,语气很轻松地,外头吃饭呐。

方梅是和你在一起吗?

他顿了一秒钟,说,在一起,承蒙你玉成好事,我俩现在如胶似漆,几乎天天在一起。

我也听不出他是发自真心,还是揶揄,又问,她手机怎么关机了?

她,手机没电了。

你,现在是和她在一块儿吗?

……你啥意思嘛?不相信我?

……你让方梅接下电话,我有事跟她说。

……方梅去卫生间了。不好意思,我要接一个朋友的电话,先挂了。他的口气已有些不耐烦,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我再拨,显示正在通话中。再打方梅的手机,仍然关机。

我满腹狐疑,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方梅的住处。

高迪开的那辆黑色卡宴停在楼下。

我再次试着拨打了高迪的手机。

这一次,他接了。

你不是说和方梅在外面吃饭吗?

电话里传出不可捉摸的轻笑,怎么?就不许吃完饭回来了?

你,到底搞什么鬼?

高迪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和方梅吵架了。这样吧,反正你也来了,上来吧,帮我劝劝。

我乘电梯上到方梅所住的十一层。

叮咚叮咚,揿响了门铃。房门闪开一条不窄不宽的缝,高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面色阴郁地看着我,侧身让我进屋。

我站在玄关,打量了一眼客厅,问高迪,方梅呢?

这时,我听到了身后关门的声音,几乎与此同时,我感到后脑似乎先是一股冷嗖嗖的风袭来,紧接着是一阵难以言状的剧痛,我听到自己哎哟了一声,整个房间似乎陡然风车似的旋转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一猛子坠入无知无觉的深渊……

醒来时,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除了头还在胀痛,四肢也不能动弹,嘴也不能张开。低头一看,发现手脚都被黄色的胶带纸结结实实地捆住,嘴巴也被胶带纸封住了。

我忍住痛,观察了一下环境。

这里应该是方梅的卧室,我手脚束缚地被扔在床尾靠窗的墙角里。我看到了方梅,她一身工装,头发散乱地半坐半躺在床上,手脚嘴和我一样捆粘着黄色胶带纸。

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惊惧与怨怼。

这时,从我这里看不到的床头位置的一侧,冒出一颗黑糊糊的人头。

接着这颗人头和属于他的身体慢慢立了起来,手里拎着一只沉甸甸、鼓鼓囊囊的灰色帆布袋。他把只露出两只眼晴的黑色头套摘下来,定定地看着我,冲我咧嘴一笑,说,不好意思啊,让你受惊了。不过我下手很轻的,你疼一阵也就过去了。他指了指床上扫床用的刷子,我就用这东西的把儿轻轻敲了你一下。

我怒不可遏,想破口大骂,想冲上去揍他……

他把手里的布袋冲我和方梅得意地晃了晃,说,大功告成。抱歉,我得冲个澡,失陪二位了。

卫生间里传出了水声,这小子一边洗澡一边好像还哼起了歌。我试图站起来,但两条腿被绑在一块重心不稳,加上头仍然有些晕,我朝着门的方向再次摔倒。

倒下时,我下意识地看到床头另一侧的墙体下沿,有一个不很规则的一米见方的方形的洞口,似还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洞口那边的物品。洞旁边一堆碎砖乱土。

我用力地再次坐起,背在身后的手碰到了挂在后腰上的钥匙和瑞士军刀。

高迪洗浴完毕,穿着一身笔挺干净的铅灰色西服走进卧室。

真是费了哥们老鼻子劲儿了。

他站到衣柜的镜子前,一边往头发上喷着啫喱水,一边把湿漉漉的头发使劲向后梳,嘴里还在哼着小曲。

他低头看看我,没想到吧?与方梅一墙之隔的邻居是位古玩收藏家,家里藏的玉器古玩珠宝金佛价值几千万。

为了这些宝贝儿的安全,这位收藏家还专门在房子里精心设计打造了一间密室,就在这间卧室的隔壁。他以为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固若金汤哩,可惜难不倒我老人家。前门不好找,就掏他的后门。

他挤挤眼睛,露出两分得意之色。

我死死地瞪着他,心里骂道,贼,你这个贼!

高迪转过身,背倚着衣橱,双臂抱在胸前,看看我,又看看方梅,摇着头哂笑起来。

其实我设计的挺完美的。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收藏家全家出行,方梅你又正好跑车,我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敲墙打洞,拿了东西走人,你明天回来发现墙上有个洞,一脸惊讶找我不着赶紧报警就是了。唉,走都走了,非得回来拿什么化妆品?要知道这,当初不给你买就对了。

还有你,总是那么执着,自找没趣。

高迪面色冷峻地用下巴点点我说。

我用力抬起被捆住的双腿向他愤怒地蹬去,他笑着躲开了。

说实在的,哥们确实有点对不起你俩,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怪,你们还是怪胡亮这小子吧。

高迪看了眼床上的方梅,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让我干的,说这些好东西到了他那里绝对能很快脱手,还能卖上好价钱。

他从外屋拎来一只中号的黑色密码箱,将他从隔壁盗来的物件从帆布袋里小心地取出码放进密码箱。

他合上密码箱,拎在手里,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冲我和方梅招了招手,说,好了,两位老同学,我先走一步,有缘再相见吧。你们什么时候能逃出生天,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高迪关上大门的刹那,我冒着割到手腕的危险,咬紧牙关一气儿割开了缚手的胶带,然后扯下嘴上的,割开脚上的胶带。

我又扑过去急速地把方梅手上的胶带划开,把刀子丢给她,说,我去追!我跑出去时,听到方梅带着哭腔喊,我也去!

我顾不上等她,踉跄着追至电梯间,高迪正往一扇打开的电梯里走。

我嘶吼着,疯了似的冲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他显然吃惊不小,迅速地躲开并一步迈进了电梯,嘴里低声骂道,你奶奶的。

他一手按下关门键,一脚猛向我踹过来。

我被这一脚踹坐在地上,痛得喘不上气。眼看着电梯门又将合上,我霍地爬起来,将两只胳膊卡在了电梯门中间,双手死死抠住了电梯门,阻止电梯下行。

高迪此刻一脸凶像,面目狰狞,捏紧空着的右手拳头,照我肚子连击了两拳。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一沉坐了下去,但抠着电梯门的手始终没松开。

高迪圆睁双目,拳头举得高高的似要朝我狠狠砸下来,最后还是猛地收了回去,照我腿根处泄愤似的踢了一脚,从我身上跨过去,沿着一旁的步梯狂奔下楼。

高迪,你个流氓!你个贼!方梅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手里握着瑞士军刀,咬牙切齿地冲黑森森的步梯里喊。

我爬起来,从方梅手里抢过瑞士军刀,重又冲进电梯,按了下行键和一楼。

下行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行至一楼,门开处,看到高迪正往外冲刺。这小子速度真快啊。

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喊,高迪,你给我站住!

眼看他要跑出楼门口,我绝望之中将瑞士军刀的刀口合上,朝他狠狠地掷过去。

他被我扔出的刀子击中了头部,趔趄了两步,回头充满怨恨地瞪我一眼,还是跑了出去,跑到了他的车子跟前。

就在他要打开车门时,从黑影里猛然窜出了几个人,动作麻溜将他团团围住。

看来高迪这小子是跑不掉了。

我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浑身疲惫。

医护人员正给方梅做检查,她看上去也是一脸疲倦和迷茫。

叶彭嘬着烟走过来,一脸深沉地在我身边坐下。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瞄上他了?那天在KTV就是……盯梢?我问。

叶彭瞥我一眼,点点头,说,不错。G市前段时间发生过一起珠宝失窃案,作案手法也是挖洞潜入。当时有监控,从体貌特征和步态看和高迪这小子挺相似的。而且他在南方开的那家公司基本就是个空壳,那辆豪车也是租的。

胡亮呢?高迪说他是大BOSS。

放心吧,他跑不了。

我直视着他那总有些闪躲的双眼,问,你们明明在监视的时候看到我进了方梅家,为什么不阻止?

叶彭又躲开了我的眼睛,说,有些情况我们也吃不准嘛,谁知道你们和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我盯着他,牙根咬得生疼。

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啊。叶彭瞅一眼远处的方梅,又看看我,以后可得多长点心,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这样。我说的对吧,阿梅?

我没听懂似的,好奇地看着她。

我还不知道你?林阿梅。叶彭冲我挤挤眼,上学时就迷高迪迷得什么似的,忘了托我给他递纸条的事了?

我脸有些烧,心里说这小子记性就是好。

那你当时到底把纸条给他了没啊?

叶彭嘿嘿一乐,说,你猜?

④ 我出轨了妻子的情人 | 短篇小说

【内含同性情节,慎入】

1

我在元旦那天发现了妻子璐璐的秘密。

那天璐璐正在浴室洗澡,我坐在卧室里看电视。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我拿起来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条微信消息:“我想吻你,宝贝”

我登时火冒三丈,想用指纹解锁却发现璐璐早就删掉了我的指纹。

我拿着手机拽开浴室门,不顾一切地冲进去,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璐璐对我的质问有些慌张,她手忙脚乱地拿浴巾裹住身体,伸出手想抢回手机。我没有给她机会,又恶狠狠问了她一遍。

“对,我出轨了!你能怎么着啊梁俊!”璐璐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忽然冲我发起火来。

我望着璐璐因怒火而微微泛红的娇艳脸蛋,泪光盈盈的眼睛。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好啊,难怪她总把孩子丢给她妈妈照顾。生完孩子以后,只要我想碰她,都被拒绝。可算找到原因了!

我当时娶璐璐就是觉得她长得清纯老实,是相夫教子的贤惠媳妇。而且我的父亲觉得璐璐家的产业非常有发展。

没想到结婚才不到两年,她居然暗戳戳地给我戴了个绿帽子!

“璐璐,这人是谁啊?”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想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还有母亲关切的眼神,我必须把这个家庭维持下去。

“我喜欢的人没你有钱。别的就别问了,要离婚就离,孩子归你还是归我?”璐璐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拿着神仙水往脸上抹。

一口恶气顶在胸口。我的满腔怒火好像砸在了棉花上。

她算准了我会因为儿子不愿意离婚,我母亲年纪大了,我要是离婚了,她一担心又得犯高血压。

我发了狠地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那个勾引我妻子的人,好好教训一顿。

第二天,璐璐对着镜子认真化妆,平时跟我出门从来都没这么细致过。然后她把头发扎成马尾。穿着长裤和短袖出门了。

我忍着嫉妒和恼怒,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只见璐璐上了一辆出租车,我开着车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七转八转的,出租车停在一所大学门口。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门口的几个大学生,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小女孩。没有我想象中的什么小奶狗小狼狗。

只见璐璐从车里下来,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朝璐璐扑了过去。璐璐一把抱住女孩,和她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然后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学校门口的咖啡厅走去。

2

我在她们点完单之后跟进咖啡厅,要了一杯雪顶咖啡。然后坐进了她们隔壁的包厢里。

“璐姐,我特别想你……你是不是也很想我呀”女孩软糯的声音像小猫的爪子一样,软软地骚着人的心房。

璐璐轻轻应了一声。女孩又接着说:“璐姐,你以后……会离婚吗?”

“俏俏,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就想跟我谈这些吗?”璐璐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平时不同,此刻带点撩人的余韵。

璐璐这话说的真是妙,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给岔开。

一阵令人脸红的接吻声传来,渍渍作响。我这个大好直男听的坐立难安,面红耳赤地喝了一口咖啡,雪顶沾的我唇舌冰凉,头脑也清醒下来。

我从来没听过我妻子发出那种声音,果然,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率真。

这下可难办了。我妻子璐璐出轨的对象,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没出校门的小丫头!这找谁说理去!

这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得被嚼多长时间舌根子啊?

璐璐都是一岁孩子的妈了,居然还能有这魅力。我也是蛮佩服她的。

这两人腻腻歪歪了好一会,那个叫俏俏的女孩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璐璐撒娇耍宝。的确很招人喜欢。

“俏俏,我这段时间工作很忙,等我处理完再来找你”璐璐说完,离开了包厢。

确认妻子离开后,我溜到隔壁只剩俏俏的包厢。透过门缝看去,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似乎有些伤心,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嘴巴不满地撅着。

我敲了敲门,俏俏说请进。

她大概以为我是服务生吧。我走了进去,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俏俏被我吓了一跳,她睁大带着泪水的眼睛:“你是谁呀?”

“我是璐璐的同事,和她一起来这边谈业务。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也不歧视,但是,璐璐好像结婚了吧?”我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地撒着慌。

3

俏俏沮丧地垂下眼帘:“是啊……”

“那你说,你算不算是小三?”我高深莫测地瞅着她。

俏俏激动地抬起头:“不!我才不是小三!我和学姐在大学就在一起了!她的丈夫才是小三吧!”

我强压着心里的惊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璐姐那时也没办法,她家生意出了问题。她爸非让她嫁人。她爸说,如果不借用结婚对象的财力,她家只能坐等破产。这婚结的简直跟卖身没有区别呀!”俏俏气愤不已。

我隐约记得璐璐确实是家里出了点状况,婚礼也举办的有些仓促。我和璐璐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或许是责任更多一些。反而是我们的父辈,他们都很激动。

我的父母很满意璐璐这个儿媳妇,也特别疼爱我和璐璐的儿子。璐璐跟我都有工作,但是她赚的没我多。

我从来都不计较什么,她的工资自己花,我的工资拿来养家。她如果对哪个包包或者口红表现出喜欢,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满足她。

可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璐璐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无论我怎么努力取悦她,她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原来……我才是那个横插一杠的角色。

我在心里苦笑片刻。看着俏俏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她拎着包包,潇洒地消失在包厢门口。

我用手机试了一下,原来那是她的微信号。

我把朋友圈设置成“近三天可见”,藏起我和璐璐的过去,然后把俏俏迎进了微信好友里。

这个女孩真的把我当成了璐璐的同事,总是拉着我问长问短,她还拿我当成交心的大哥哥,时不时跟我说说少女的烦心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老婆对我的冷淡我也觉得无所谓了。我有无数次机会向妻子的情人摊牌,却在即将出口的前一秒硬生生收住。

我们谈天说地,时不时扯扯皮。俏俏是个性格很开朗的姑娘,我对她的印象很好。

如果刨去她和我老婆有一腿的事,我还挺喜欢她。

4

俏俏的大学食堂伙食不咋地,我没事就带她出去吃点好吃的。她会很开心的赴约,像个单纯可爱的小妹妹。

昨天带她去市里吃椰子鸡,她吵吵嚷嚷的要喝椰子。我给她买了一个喝,看着她喝椰子时一脸满足的模样,我的心莫名地柔软起来。

想给她最好的,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想一直望着她,望上一辈子……

或许,正是因为遇到了俏俏,我才第一次真正的在意一个人。

璐璐最近被工作折磨的焦头烂额,没时间去会她的小情人。这可便宜了我,隔三差五就带俏俏出门兜风。

可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她是勾引你孩子娘的小狐狸精。

但是每当我看见俏俏的笑容,所有的一切就又被我抛在脑后了。

那天下午,俏俏忽然在微信问我:“大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我怔了怔,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俏俏的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她的黑色连衣裙在我的心里荡出层层涟漪。她的高跟鞋在我的灵魂中踩下不灭的记忆。

“有”我回道。

再见面的时候,是喜来登酒店的房间。玫瑰花瓣撒了满地,红的妖艳。暧昧的灯光闪闪烁烁,照着屋内二人。

俏俏妆容精致地坐在床上。她身上穿着我送给她的四位数小礼服裙,裙摆散开曼妙的弧,她像小公主一样优雅而迷人。

“你……为什么答应我来这里?”我第一次出轨,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

俏俏低着头不说话,漂亮的脸蛋上浮起浅浅的红晕。半晌,她颤抖着手指开始解裙子的带子。露出大片雪白的美背。

门突然被人打开,璐璐拿着房卡站在门外。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温情,她身后站在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

“啊!!!”俏俏慌乱地钻进被子里,露在外面的圆润肩头,白的刺目。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璐璐一把掀开被子,把瑟瑟发抖的俏俏拖了出来。

俏俏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璐璐。璐璐恶狠狠地瞪着俏俏,手指紧紧攥着俏俏纤细的手臂,气的脸色青白。

母亲颤巍巍地指着我骂:“你这个……这个混账啊!”璐璐的父母表情复杂地望着这一幕,轻声安慰着璐璐。

5

看着她们的反应,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很好笑。

原来俏俏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这一出好戏,她们演的可真棒。

俏俏留下联系方式,每天陪我聊天,跟我出去约会……都是在为这出戏的高潮部分做铺垫。

她与我的甜言蜜语,此刻都是刀子一样的证据。一刀刀捅在我心里。我出轨了妻子的情人,反倒让自己成了局外人。

记得璐璐拖出被子里的俏俏的时,力道非常轻。尽管她看上去很用力,其实根本没有使劲。她怕自己伤着她。

在证据如此黑白分明的情况下,婚注定是要离了。在法院里,我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璐璐则选择带着车离开。

我和璐璐就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带孩子走的那天,璐璐似乎有些不舍。但她只是轻轻的握了握儿子的小手,然后转身离去。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绚烂的金色让我的眼睛阵阵酸疼。有人说同妻难为,同夫亦难为啊!

⑤ 短篇小说:艳遇

    王东和妻子余茜离婚了,结束了他们长达十年的婚姻生活,余茜要了房子和儿子,存款和车子归王东所有。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王东看着天空觉得格外湛蓝,阳光也格外明媚,就连微风带来的臭水沟的味道都没有了以往的那股恶臭味。

    他终于跳出了婚姻的围城,不用每天按时回家,不用为了几个零花钱绞尽脑汁,更不用面对前妻那张数十年不变的苦瓜脸。

    王东虽然快40岁了,但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平添一份成熟的魅力,真正应了那句“男人四十一枝花”的俗话。

    离婚后的第一个周末,不用洗衣做饭大扫除,王东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甚是无聊。他本打算约个三五好友去喝酒聊天打麻将,但是大家周    末都很忙碌,没人陪他消遣。

    王东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闲转,在路过政法大学时,一个肤白貌美,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正在路边挡车,王东眼前一亮,这正是他心目中女人该有的样子。

    他停下车刚打算上前搭讪,美女打开后门自己上车了。

  “师傅,去紫金广场!”她以为王东是专门拉人的私家车,一上车就说道。

  “好嘞!”王东心里喜不胜收,听见美女清脆悦耳的声音,顿觉浑身舒畅,语气轻快的答道。

    一路上,王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美女聊着,这个美女是政法大学大四的学生,是个外乡人,去紫金广场面试工作。

    到紫金广场后,美女要给王东车费,王东说他就是顺路不收钱,两人来来去去推了好多次王东就是不收,美女无奈谢过他后就下车了。

    王东目送着美女的背影消失后,就近找了个停车位,坐在车里玩手机,眼睛不时的朝广场的大门口瞟一瞟。

    时间大约过去3个小时,那个美女和另外一个姑娘,手挽着手从里面出来。

    两人分开后,美女一个人站在马路边挡车,挡了好一会,都没有车子停下,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经过的出租车几乎都是满员。

    王东坐在车里眼睛死死地盯着美女的动向,就在她打算步行离开的时候,他开车过去,打开窗户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

  “姑娘,好巧呀,我刚好办完事要回去,看见你在挡车,我们真的很有缘呀!”

    美女看见是他,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讪讪的说道:“真的好巧呀!”

    “快上车吧,我拉你回去,正好顺路,这会可不好打车!”王东继续说道。

    “这……”美女有些迟疑,看了看一辆辆满载而过的出租车,最后还是上了王东的车。

    回去的路上,王东如愿加了美女的微信,知道了她叫吴倩。

    此后的一段时间,王东每天早中晚都会给吴倩发个问候信息,刚开始的时候,吴倩根本不搭理他,但他依然乐此不疲的发着。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照例给吴倩发了一条问候信息后就打算睡觉了。

    刚躺下手机就响了,他拿过一看,竟然是吴倩回过来的。

    “你这会能来金城KTV接我一下吗?”

    王东激动的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来到金城KTV门口,他看见吴倩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身体一晃一晃的,看样子应该是喝醉了。

    王东停好车,来到吴倩跟前,看见她穿着超短坎肩连衣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于是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吴倩身上。

    吴倩感受到暖意,头一偏顺势靠在了他肩膀上,王东犹豫了一下,拦着她的肩膀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吴倩喝的不省人事,王东无奈只好把她带回了出租屋。

    一进出租屋原本昏睡的吴倩突然抱住了他,红唇紧随其上,本就贪恋美色的王东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沦陷了。

    第二天一早醒了,王东看着身边熟睡的吴倩,一阵心虚。就在他打算暂时躲开的时候,吴倩醒了。

    她面色平静,没有王东想象中的歇斯底里,王东心下一安,又坐回床上。         

    “昨晚,昨晚我们……”王东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会要你负责的。”吴倩边说边开始穿衣服。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负责。”王东看着打算离开的吴倩急急说道。

    “真的?”吴倩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王东一看有戏,赶紧点头如捣蒜。

    那天以后,王东就如愿抱得美人归了,美人谁都喜欢,奈何太费钱。

    两人在一起半年后,王东不仅把离婚分到的财产全部花在了吴倩身上,还透支了好几张信用卡。

    王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工资并不算太高,离婚前,所有钱都是前妻在管,前妻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这些年下来也存了不少钱。

    王东花钱大手大脚,离婚后每月工资都花个精光,加上还要富养着吴倩,花钱更是无度。

    这天,王东看着面前的一摞银行卡,头疼不已,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十几天,这个月的房租眼看就要到期了,

而他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足一百。

    银行每天不断地催款电话更是逼得他焦头烂额。设计图纸已经出现数次纰漏,经理警告他如果再出问题就让他滚蛋。

    一桩桩一件件的麻烦事让王东身心俱疲,他默默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即使生活再糟糕,他还有吴倩陪着。

    昨天两人分开的时候,他告诉吴倩最近他手头有点紧,这段时间他们就不去外面吃饭了,她来家里,他做给她吃。

    吴倩当时笑脸如花的说他做的饭一定比外面好吃。

    想到这里王东觉得吴倩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穷,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借点钱先把房租交了。于是他拿起手机给吴倩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小倩倩,你在干什么呀?”

    王东睁大眼睛瞪着手机界面,信息没有发出去,对方把他删除了。

    他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他又拨打吴倩的电话,里面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王东傻傻的听着电话里面传来的语言,悲愤交加。

    第二天一大早,王东就去政法大学门口等着,等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吴倩的身影,他又去学校教务处询问,工作人员告诉他这届大四学生中没有一个叫吴倩的学生。

    王东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两人在一起半年多,他既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白白被骗了那么多钱,实在是荒唐至极。

    出租屋到期后,王东没钱交房租被迫搬了出来,无家可归的他想到了前妻和儿子,他提着行李来到原来的家门口,徘徊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看着他问道:“你找谁?”

    王东看了看门牌号,心里想着没有走错呀,难道余茜把房子卖了?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正是余茜的:“老公,是谁呀?”

    王东听完这句话瞬间呆若木鸡,这些日子他忙着追求吴倩,竟然连余茜再婚的消息都没有收到。

    屋里的女人听见门口的动静出来一看,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儿子”王东看着容光焕发的余茜,有些尴尬的说道。

    “涛涛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夏利营了,一周后才回来。”说完她又向两人介绍道:“这时我前夫王东,这位是我现在的老公吴光辉。”

    吴光辉热情的伸出手和王东握了握说道:“你好,你好,总是听涛涛提起你,现在总算见到本尊了。”说着他打开门让王东进来说。

    王东摆了摆手说道:“我就是来看看涛涛,既然涛涛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他”说完提着行李就离开了。

    余茜看着提着打包行李的王东,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和吴光辉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她来到楼下,远远看见王东坐在小区的凉亭里发呆,行李被他随意仍在地上。

    余茜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行李放在凳子上,王东看见是她,苦笑一声:“你还是这么爱干净!”

    余茜没有接话,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肯定的说道:“这么快那些钱就花完了!”

    王东面上有些挂不住,生气的起身要走,余茜拉住了他。

    “这是这些年我给儿子存的教育基金的一部分,一直在儿子名下,你先拿去应急吧,密码是儿子生日。”余茜给王东递过来一张银行卡说道。

    王东低着头,面露愧色,他摇了摇头说道:“这钱我不要,你给儿子存着。”

    余茜没有再说话,把银行卡塞进王东的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东看着手里的银行卡,觉得似乎有千金重,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⑥ 短篇小说:好好待你老婆和女朋友(六月主题——公路小说)

​1、

女人走进车厢,问坐在第三排空位旁边的男人:“这里有人吗?”

男人抬头打量了她三秒,说:“没人。”女人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她是从另一辆车上转来的,车爆胎了,一车人被赶下车,挤进了司机联系的这辆车。还有人没找到座位,只得退下来等后面的车。

女人放好提包,摆正坐姿,靠着后椅背,准备闭目养神。男人欠了欠身子望着她:“这个座位,从上车到现在,有人问,我都说有人。好像是专门等你来坐。不信?你问旁边的人。”隔走道的另一座位上的男人点点头,“是,好多人来问,他都说有人,没骗你。”

“那真是我的运气。”女人放松全身绷紧的警戒的肌肉笑了起来。男人也笑了起来。陌生人之间的尴尬像冰面样被一点点敲裂。

男人微微侧转身子试探地问:“你是医生还是政府上班的?”

女人正视前方,不假思索的说:“没工作,在家玩的。”

男人有些狐疑,眼底失望:“不信,不像。”

“没骗你,没工作,家庭妇女。”女人坚持说。

男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你是哪里人?”

“港乡的。”

“我也是港乡的。”

女人又笑了,挺直的后背松软了。“港乡哪里的?”

“街上的,”

“我也是街上的。”女人兴致被调起来。

“你姓什么?”

“姓雷。”

“你呢?”

“姓罗。”女人若有所思,“你是港乡那边罗村的?你认识住在我一块的罗什么来着?一下子忘记他的名字。”女人摸着头发,在大脑里思索,没找到。

男人有些含糊,“我很少在家里,只是这几年才在乡政府对面买了屋。”

“哦,我知道,就是乡政府建好的三层一幢的房子,靠近加油站那边。那你不是港乡街上人,你是哪里的?”女人问。

“我是金溪乡的。”

女人“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我老子以前在金溪乡里上班。”

“哦,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在金溪乡建工队做过事。”男人问。

“我老子以前在金溪乡就管建工队。”女人说出父亲的名字,感叹了父亲的一些往事,神色有些凄然。“不过,他死得早,没死,多好。”

“我认识你的老子,很能干,长得好。”

女人有些诧异,侧转了脸,熟人里对父亲的评价有很多。“好人,”“多善良啊!”“多能干啊!”。但评价“长得好。”,女人却是第一次听到。女人眼前浮起父亲的面容,父亲是长的不赖,但她们家中从来没有这种认知和这种评价观念,不是长得特别出众的人,在她们眼里都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人,没什么稀奇。她记得母亲讲过父亲的一次玩笑。

“瑛儿,你说好笑不,俺下乡去村里做工作在大队里开会,一个女的硬要挤在俺的凳上一块坐,还要坐在俺的大腿上。”父亲回家,唤着母亲的小名把这事当笑话讲给母亲听,母亲笑笑不当一回事。

“是,我老子长的是还行,我长的不像我老子。”女人说。

“你是长的和你老子不像。”

女人突然记起了一个人,问:“你认识姜坂上姓姜的吗?他以前也在金溪建工队。现在是金源公司的老板。”

“知道,他一直在建工队,我在建工队没呆一两年,就出去了。你那时应该好小吧?”

“是,我没多大。那时爷娘都在金溪乡工作。后来才搬到港乡的。”女人望着他调侃:“哦,原来是大老板,自己包工程的。”

“以前是做工程,到处跑,现在年纪大了,不想自己做,就帮别人做,轻松些。一个月也拿一万多块钱工资。”男人有些小得意。

过道并排另一座位的男人插话了:“他过得潇洒,全国各地跑,美国欧洲都去过,台湾跟串门样,一年去几趟。我们这附近的人都知道。”

“哦。”女人挺直了身子,认真打量着他。手上粗砺的皮,很厚,和肉分开了。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只阔板的金戒指。脸上五官棱角挺直,年轻时,应该还是很耐看。现毛孔粗大,黄酱色的脸上布了许多突起的脂肪粒。骨架宽大,衣服穿的熨贴。袖腕间露出一款表。男人看到女人的余光扫到袖腕,他微抖动手:“二万,欧米加的。”

女人说:“我一上车,就看到了。”

男人笑了。

女人问:“你到欧美去旅游,是跟团还是自己拿着翻译机自助游。”

男人说:“肯定是跟团,那么大的地方又不通语言,走丢了怎么办?”

女人笑了,“经常去吗?”

“没,欧洲就去过一次,经常去,哪能吃得消。”

“台湾,怎么经常去了?”

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笑出声了,忍不住插话:“台湾一年要去几次,那边有个女朋友。”

“哦。”女人回过头来望着身旁的男人。

“嘿嘿,一年去两三次,那边有个好了二十多年的相好。”男人笑笑。看样子,他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事,他也不回避此事。

2、

“怎么认识的?”女人问。

“以前公司在福建,租了她的房子,她住在楼下,进进出出就熟了。她丈夫不在家,在日本做生意。慢慢地有感情了。一直就这么下来。”男人说。

“理解,出门在外哪能没一两位女朋友?很正常。”女人说。

“你理解?”男人笑着问。

“理解呀!这是人类正常的情感和生理需要呀,憋屈多难受,不符合人性。”女人坦诚说。

“我老婆不这样想,应该让你给她洗洗脑。”男人望着女人。

“你老婆知道这回事吗?”女人问。

“不知道。肯定不能让她知道。我有两个儿子,还要她管呢。再说,知道了对她也是伤害,她会受不了的。”男人说。

“对。是没必要让她知道。你这点做的好,这是对她的保护。你是个好男人。刚才给你说那个住在我屋旁边的姓罗……,罗什么,记起来了,罗华生,他在这件事上,处理的就不是很好。现在搞的很被动。”女人很赞同他的说法。

“我也想起来了,罗华生,做事太高调张扬了,想帮那个寡妇,私下暗底里就行,结果弄成个生死架。子女面子在街上都丢尽了。他现在没出去做工程?”男人问。

“没。中风好几年,差点瘫痪,现在好些,拄根拐杖在街上走来走去。她老婆不怎么管他。”女人说。

男人说:“我家里照顾的妥妥帖帖。没一点风波。不这样,那能在外面玩的动。”

“你女朋友怎么又到台湾去了?”女人问。

男人说:“他男人的父亲国民党时去了台湾,他后来去台湾投奔父亲,就全家留了下来。当时她去,真舍不得,那么多年的感情。她有老公,俺有家,不可能的事。她到了台湾,打电话让我去,就去了。”

女人问:“她老公不在家吗?”

“不在,长年在日本做生意。”

女人“卟哧”笑出了声。“难为她了,老公长年不在家。不过,你们这么多年的往来,也真不容易。”

“是,很多年的感情,不然哪会一年去两三次。”

“平时天天聊吗?”女人问。

“哪能天天聊,平时也要做事。一个礼拜聊个两三次。算是野老婆。”男人做了亏心事样。

女人说:“你这种想法不对,这种称呼把人都叫低下了。是女朋友。”

男人感激的笑了,望着女人,“毕竟不是正宗老婆。”

“不是老婆就是女朋友。一夫一妻制从人性上来说就不科学。从始至终一个,那么多年,哪有不腻的。再说你长年在外,生理上总要解决吧,有个女朋友很正常呀。你又没危害他人,又没破坏别人的家庭。那个台湾女人如果没有你,她日子多难熬,要郁闷死。再说她丈夫长年在日本,说不定在日本也有个家。谁知道呢?”

男人说:“不知道。我不问那事。”

“是不要问,问多了无趣。你对她有情义,她对你有情义,就行了。他丈夫在日本有女人也正常。都是正常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理解,相安无事就行了。”

“她对我真的很好。我去了,帮我买衣服,煮好吃的给我吃。靠在我身上几天不肯起床。这表就是她买的。不然,那能在一块这么多年。”男人的话语间有种男性的自炫。

女人眼前浮起了一个盼归的痴怨女的形象,莫名心痛,她心一横,说:“你千万不要相信女人。我不相信她就你一个男朋友。你想想,你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女性也是人,也有呀。这是人的自然属性。”

男人望着女人,听她说。女人情绪有些不平静。“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你长年累月在外面,你老婆没有这方面的生理需要?”

“不会。”男人坚定的说。

“你说的那么坚决,只是你个人的认知。她也是人,和你一样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自然外求。你不能排除村里没有和你一样有生理需求的男性。你不在时,他照样会围着你老婆转。正常呀。你以为的不会只不过是你的想当然。我在农村里呆过,这种事多了去,以前有,现在比以前还多。她肯定不会让你知道,就像你也不会让她知道。家还是家,只不过是解解渴。”女人说。

男人坐直了,靠着窗户,定定的看着女人。这次他不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知道。”

“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只不过是男性的臆想。”女人狠狠的又加了一句。

男人眼底有丝慌乱,但又反驳不了女人。

女人接着说:“在城里,这种事更普遍。有位男性喜欢撩妹,还认为是自己的本事。对妻子说:'你有证据没?你又没捉奸在床。’妻子跟他闹的心灰意凉,后来她在网上认识邻县同一系统的,两人卿卿我我在一块五年,利用出差的机会你来我往。那位男性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能撩到妹,是本事。实际谁给谁戴绿帽还不一定呢?”

男人有些不甘:“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看样子不是男性的专利,也适合女性。”

“本就不是男性的专利。要是我遇见你老婆,一定教她,别委屈了自己,有对自己好的,就跟人家。”女人笑着说。

女人接着说:“你在台湾的女朋友,真的只你一位男朋友?我不信,很可能你只是她其中的一位男朋友。一年去二三次,怎么能解渴。其他日子怎么办?再说你们有婚约吗?有婚约又能约束吗?她有这个自由和权利。”

男人挺直身子,再也没有上车时的淡定。“不知道,反正我去的时候,就只我一人,其他我没看到,我只能管到我去的时候没有。其他我不好说。”

女人问:“如果你知道你台湾的女朋友还有其他男朋友,你还会来往吗?”

“不会。”男人说,“不过,我不会去打听这事。隔这么远。”

“这就对。爱或喜欢就好好爱好好喜欢。知道多了并不好。包括你的老婆。”女人拍了拍大腿。

3、

他们沉默了好久。女人眼底有些迷茫,眼珠不能定睛。她重重的坐在座位上,眉心颦蹙。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男人示意女人说。

“男性和女性有什么不同?是长的好看重要还是感情重要。”女人问。

男人和过道对面的男人不约而同的说:“第一眼肯定是看长的好不好看。长的不好看,肯定没性趣。看到长的好看的,自然而然就有生理反应,这不受大脑控制。你们女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女人说:“不是呀。看到长的好看的,没反应呀。只不过会说一声'嗯,这人长的还不错。’就没有其他的了。”

女人不相信的又问:“难道随便在大街上看到长的漂亮的,都有反应吗?”

“有呀。”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说。

女人伸长脖子看看周围有没有好看的女人,想验证下,“这怎么知道?”

“我知道。”男人靠在车窗上,“我这就有反应。”他望着女人。

“我怎么不知道。”她用余光迅速瞄了下他的裤裆处,好像没顶起来。

“你怎么知道。”男人笑了。

女人说:“我长的又不好看,个子又矮,算得上人畜无害。”她站来让男人看。

男人说:“还行,耐看,有些味道。”

女人脚穿一双白皮运动鞋,下身穿一条鲜艳的红色西裤,上身是黑色绸缎带蕾丝边的衬衫,头发扎成马尾,一荡一荡,耳垂吊了一副菱形彩金耳坠。

女人又问:“在有感情的女人和没感情的漂亮女人面前,你会选择哪个?”他们俩个又抢着说:“肯定是有感情的女人。有感情的女人味道都不一样。”

“是吗?”

“是呀。”

男人说:“我在外面搞工程,有很多应酬接待,有时去那里,总不能让客人进去了,俺在外面呆着。俺也一块进去。真的,那就像撒泡尿样,撒完了,就没了。但是有感情那就完全不同。”

坐在过道那边的男人眼神里还在回味,说:“那完全不一样,有感情,你被人关注,被人在乎。没感情,你就是一个交易的物,交易完了,大路两边各走一边。有感情,两人就会缠绵不断,相互惦着。那种感觉说不清楚。”

女人望望左右两边的男人:“原来你也有女朋友。”

“我没有,不要乱说。”走道那边的男人辩解。

“有,也很正常,只是不要被你老婆知道,危及家庭。”女人说。

过道那边的男人说:“是。做人要有责任心。有时在外面难免对另个女人动情,但真的不要影响家庭,影响家庭就是个不负责的人。”

先前的男人挺直身子,挪动屁股向前坐了坐,对走道的男人说:“我算是好男人。我屋前是所中学,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崽哩真的在我面前脱光衣服,我说:'把衣服穿上,穿上。’奶子还是硬梆梆的。我算是有自制力。咱们不能害人呀。”

女人问:“那时你结婚没?”

“结了。”男人说。

过道的男人接过话头,两人在讨论当年的这桩公案。

女人敷衍,“嗯,好男人,好男人。”

不知怎的,他们又把话扯到女人身上。

男人对女人说:“你也有男朋友。 ”

女人想了想,确认了一下,说:“没有。我是中性人,对男性不感兴趣。”

“不像。”男人说。

女人说:“我真的是没有。你是看我在大庭广众下谈性。谈性很正常呀,这是科学,又不猥琐。我看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且有一点认识,我就谈谈。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说的。没影响到别人吧?”

女人抬起头,环视了四周,大多数乘客在私语或睡觉,隔几排远的座位处有一个三十好几岁的男性伸长脖子向这张望,眼神热烈。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4、

男人剜肉般望着女人:“你很特别,如果年轻十岁,我一定要搞定你。”

女人有些愠怒:“你就是年轻二十岁也搞不定我。”

女人接着说:“男性和女性就像一道数学题。你一出题时,我就解出了答案,清清楚楚,一招一式,你对我没有任何神秘感。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再说,”女人歇了一口气,“我又不慕利,你一个月一万多,我不干活,在家歇着一年都十多万。没有任何吸引力呀。”

“爱是一个神秘的发光体,它是引人向上走的。不是简单的肉体之恋。我不爱慕俊美的外在躯形,这诱惑不到我。”女人停不下来。

男人和女人都不说话。其间男人接了个电话,电话里有个甜美的女声:“叔,到了没?服装准备好了,就等看舞台效果。”

接完电话男人对女人说:“来看一个展台项目。”

女人把包抱紧在怀里,“嗯。”了一声。他们之间又恢复了之前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车到站了。女人拎着包下车,男人在后面追问:“你去哪里呀?”

女人头也不回:“回家呀,难道你在市里没房吗?好好待你的老婆和女朋友。”

男人悻悻地说:“原来是个有钱人。”

20190628于鄡城

⑦ (短篇小说)巧合

刘师傅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他扔下手里的烟头,用脚碾了碾,吐了一口唾沫上车了。

刘师傅家就在土凳子村,他每天开着车从县里到村里,一个来回,早上七点离开,十点到县里,十二点回返。

返回去的时候会路过一片小摊的聚集地,因为在车站里买票需要多花10块钱,所以有许多人为了省钱就选择在刘师傅的必经之地小摊这里等着,刘师傅看在大家都挣钱不易,又多是同乡,一直就没有怨言,到这里总会停下。

因为客车沿途要路过许多地方,所以刘师傅每天都是十二点从车站出发,到小摊这里十二点过五分,停留十分钟,十二点十五准时发车。

可是今天,刘师傅一直在这里等到了快十二点半。

因为几分钟之前,表妹给他打电话,说要从北京回来,坐他的车从县城回家,考虑到今天只有这一辆客车能回到村里,加上不是学生放假的高峰期,坐车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刘师傅决定多等一会。

在表妹没有到之前,同村的刘军却先来了。

“哎呀,刘哥,我以为你们都发车走了呢!我还想着要是赶不上车,一会就溜达着会宾馆接着住了!”刘军穿着半新的军大衣,头上歪顶着一个棉帽子,手指粗壮,即使冻得通红,也抓着烟往嘴里送。

“今天算你运气好,这大初六的没人,我妹妹今天回来,正好等等她,要不然现在早走出去好远了。”

刘军听到刘师傅的话,咧着嘴乐呵呵的笑了两声,从身上的棉大衣兜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了刘师傅。

“今天来干什么了?”刘师傅接过钱,塞进腰上的皮包里,一边往远处眺望着表妹的身影,一边和刘军闲聊着。

“嗨,没事,过来看看病!”刘军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是新买的手机啊?”刘师傅注意到刘军手里崭新的手机,连外壳的膜都没有撕掉。

“嗯,手机该换了,今天过来顺道买了一个!”刘军说着把手机给刘师傅递过去,意思是想让他看看,可是刘师傅摆摆手。

谈话终止了,刘师傅无聊的擦拭自己面前的方向盘,从车里的镜子看到后边坐了一个人,车坐人不奇怪,但是这个人刘师傅看着眼生。

谁会在大初六的出来串亲戚呢?

刘师傅家里这边有习俗,初六都尽量不出门,才会一年顺当。

此刻表妹穿着时髦的衣服风风火火的走上车,刘师傅赶忙走过去,帮她把行李箱放好,车在十二点三十五准时出发了。

张医生是一个快要六十的老中医了,他几年前就从一家私立医院退休自己开了一个诊所,上班时间自由,主要擅长治疗肝胆肾疾病。

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初五一直关张休息。

今天初六,年已过,张医生开张坐诊,上午九点不到就来了一个年轻人,他穿着军大衣,带着一顶棉帽子,看起来憨厚朴实。

“怎么了?”张医生看见来人,主动坐到了就诊桌子前边。

“我的肾病有些犯了,过年腰的厉害,您看看可不可以开中药帮我调理一下?” 年轻人说着将衣服撸了上来,露出白花花的后腰。

张医生从座位起身绕过桌子来到年轻人面前,用手按了按男子的腰,确实是有些浮肿,看起来像是肾炎的症状。

“那就来一星期的中药调理一下!”

“好!”男子很爽快的答应了。

张医生的诊所可以将汤药加工成药丸,不必在锅里熬制就能直接送服,男子觉得很方便,就同意诊所对他的药进行加工。

男子拿着药付了钱,张医生以为他要离开,刚准备打招呼。

“医生,我今天可能回不去家,能不能在您这先喝一顿药?”男子咧着嘴,挠挠后脑勺小声的提出。

“哦,行!”张医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同意了,这样的事很常见,患者如果是从乡下过来,当天回不去家,或者病症比较急,都会在这喝上一顿药。

男子的药是治疗肝肾的,需要用酒做引送服,张医生还好心的帮他倒了一小杯白酒,放到了柜台上。

“医生,我喝不了酒……以前喝过一次,脑袋难受了好几天呢!”

“你这个药,酒是药引,喝不了太多也得多少喝一点吧,放心吧,这个酒后劲大,刚喝没什么感觉的,你现在喝完不会有什么事,过几个小时之后就找个地方躺着睡一会就行。”张医生耐心的解释道。

男子没有再反驳,拿起药喝酒一饮而尽,表情痛苦。

张医生微笑的看着他,心里盘算着喝一次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刘老汉今年已经快要七十了,儿子是他四十岁才得到的,按他们那个年龄来说,算是老来得子。

儿子今年已经快要三十了,因为家里宠着惯着,所以上学的时候就不学无术,学也没念完就留家里了,刘老汉当时快要六十,还觉得自己精壮能干,所以对于儿子辍学在家也没有什么意见。

可哪知道儿子一待就待了十多年,这期间别说出去找工作了,连家门都不怎么出,最近几年跟着刘老汉外出办事去过县城几次,见识过里边的好,才愿意偶尔的去县城里溜达溜达,买点吃的穿的。

“你最近走路怎么轻飘的,哪不得劲啊!”刘老汉看儿子最近有点不对劲,生怕他有什么毛病。

“没事,我就是腰有点疼。”儿子裹着大衣,一屁股坐在炕上,眼瞅着就要脱鞋钻被窝。

“你快别躺着了,起来活动活动,我看你最近一直不对劲,要是难受,正赶上明天初六通车,你就去县里边诊所瞅瞅吧!”刘老汉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担忧的说道。

“我一冬天都冻得不敢出门,大初六的去什么县城啊?”儿子坐在被窝旁边,手臂被刘老汉攥着,不耐烦的说道。

“你不是要换手机吗?你明天去看看,我给你钱,你买个新手机!”刘老汉无奈的说道。

“真的啊爸,行,那行!”

刘老汉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着就算花点钱,这一年让他能出去一次也值了。

年节岁月,是留给普通人的,有许多人不能过年,因为他们要养家糊口,除去那些工作繁忙的人之外,还有许多在黑暗角落的人也得不停的忙碌着,比如小偷。

可是今天初六,习俗使然,大家都选择避开这天出门,所以县里的大车站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一个通往各村的小车站还在营业。

今天小偷已经在外边逛荡了一上午,也没有什么收获。

想着要不然就去小车站碰碰运气。

等到他溜达到小车站之后,看见一个一个穿着军大衣,带着棉帽子的人,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吸引小偷的地方,吸引他的是那个人粗壮的手指即使冻得通红,也在不停的拨弄着的智能手机。

这款手机是新款的,外壳的保护膜还没有撕掉,看男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小偷猜测他是新买的,要是今天能把这个手机弄到手,转手一卖,一星期都吃穿不愁了。

下定决心之后,小偷跟着男子一路来到一个通往土凳子村的客车上,小偷更是喜出望外,去这个村子的客车路过自己的老家,所以他可以跟着男子上车,再动手。

时间宽裕的很。

小偷跟着男子上车,看他和司机寒暄了几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听到他是要坐到终点站,小偷选择了一个最好下手的姿势坐在了他后边的座位。

车子启动了,一阵风顺着窗子刮了进来,小偷闻见男子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味,小偷不喝酒,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对面前的男子产生了一点厌恶。

客车启动了,离小偷的老家越来越近,他必须快点下手,否则就得不到这个手机了,他用车前玻璃的倒影看了看男子,发现他似乎有些迷糊,便趁着车子摇晃的空档,一把将他大衣右边兜里的手机收进囊中,看着男子还在睡着,他起身叫司机停车,前方正是自己的老家。

车子走远之后,小偷才拿出手机,没想到今天自己偶尔来一次来到小车站,却有这么大收获。

他像中了大奖看着手机兴奋的跳了两下,将手机又裹进自己的大衣兜里,转身回到了前方不远的村子。

车外白茫茫的一片,刘师傅知道这天要下雪了,这离村里不远的路边平时都有人路过,可是今天因为习俗问题,空无一人,像是夜行的高速一般寂静。

刘师傅的车快开进村里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刘军突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停车,停车,我手机不见了,我要下车……”

刘师傅听见刘军有些大舌头了,“你怎么跟喝醉了似的,什么手机啊,老实坐着吧,马上到家了!”

“赶紧停车,我手机,新买的手机不见了!”

“不见了你下车也找不到啊,去哪找?”

“停车,我就要下去!”刘军的眼睛变的通红,甚至拿起了车前边的一支木棍,这木棍是刘师傅平时用来之客车前面的帘子用的,没想到此刻却指到了自己的鼻尖。

“好好好,停下!”

刘师傅无奈,只能停车,刘军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有啥事打电话联系,这里离家还挺远呢!”刘师傅朝他大喊道,全然忘记了他丢失了手机。

刘军没有理他,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刘师傅看见他的背景,无奈的摇了摇头,开走了。

大年初五在土凳子村村民的眼里是年节的最后一天,而初六是失去庇佑的第一天,所以他们都尽量避免在初六出门。

正赶上初六那天早上就开始飘雪,大家都觉得幸运至极,瑞雪兆丰年,何况是在大家不能出门这天下雪,不就是天意吗?

“你们快去瞅瞅,旁边路上有个死人,好像是刘老汉家的儿子刘军!”张三嫂每天都起早出去到山边溜达一圈,这声音也是她最先发出来的。

就算没有看到真相,这也算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大家口耳相传,很快便有人行动,不出一个小时,在刘军的尸体四外就围满了土凳子村的村民。

第一个接受不了的就是刘老汉,听到消息还没有看到尸体就抽了过去,被村民打电话叫救护车直接拉到医院了。

“你们说这刘军从来不出门,怎么会死在这呢?我一直以为他会死在家里呢!”张三嫂站到离尸体十米远的地方,小声的和旁边的刘大嫂说道。

“可不是说呢!”

刘师傅站在两个人旁边,一句话没说,面色凝重的看着刘军的尸体,他回忆起昨天刘军本可能不会坐上这个车,半路自己也本来能拦着他不下车的,如果自己能拦着,他会不会不会死……

警察来了之后,迅速疏散了人群,只留下了几个人做问询,张三嫂便是其中一个。

“这个人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刘老汉家里的儿子嘛!”

“你知道他平时都喜欢去哪吗?”

“这个别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我知道,那基本是不出门,天天在家里边玩手机,打游戏,有一次我下午一点去他家借点东西,他还躺在被窝里没有起来呢……”

“他平时喝酒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平时村里有流水席,他都不去嘞!但是他爸倒是挺能喝的,他也估计能喝点。”

“为什么他离家这么近,你们这么晚才发现,你们每天下午都不出门吗?”

“昨天不是初六么,加上下雪,大家都在家里不出去,可能也是赶巧了,没看见,对了警察同志,这刘军是怎么死的啊?”张三嫂压低了声音,八卦的问道。

“这个我们还需要调查,谢谢您的配合。”

从眼前的一片苍茫,能看见昨天晚上下了一场不小的雪。

505国道边站满了土凳子村的村民,这个村子离现在这个热闹非凡的国道仅有五百米之远。

村民们有的捏着鼻子,一脸厌恶,但是眼睛还是不经意的朝路边“目标”瞟着,有的人则明目张胆的抱着孩子站在最里边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复杂的看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感到哀怨。

警察到了现场之后迅速的疏散了群众,才看清本在众人围绕的中心,躺着一具男尸,身上穿着半新的军大衣,但是衣服已经被敞开,僵硬的双手还紧紧的抓着衣服的两侧,露出的皮肤有着显眼的鸡皮疙瘩,面部表情僵硬瞪着双眼,带着死不瞑目的怨恨看着天空。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多少雪,但是周围却有着厚厚的雪,除了大概十米之外那些围观群众的脚印,周围没有任何人走过的痕迹。

张警官看着面前的尸体,赶紧叫法医带回去查验。

查验结果显示身上没有伤痕,可以确定是在雪地上活活冻死的。

“可是他离家里就这么远一点,为什么不走回去呢?”

“他喝醉了,酒精含量微微超标,看样子酒量不好。”

“那他这属于意外了?”

“不是谋杀,就是普通的醉鬼冻死在雪地里了!”

“又是一个这样的,今年冬天碰见多少起了,还以为能有新鲜一点点的案子呢!”

张警官看着抱怨的同事走远,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的结案记录,大笔一挥在末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刘军算得上是一个宅男,从初中辍学之后,就一直留在家里靠父母养着,平时像个大姑娘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最近过年却来病了,腰开始无端的疼痛,但是他觉得没什么大事,也不愿意去医院,哪怕父亲刘老汉看出端倪,苦劝他,他也不愿意去。

以前他的腰肾就有些问题,但是都能熬过来,一开始还吃药,后来懒得再买了,发现挺挺也能过去。

直到刘老汉用买新手机的事情诱惑他,他才改变了主意,决定去城里一趟,他每天玩手机的时间要比睡觉的时间还长,这对他来说算是刚需。

刘军酒量很差,以前喝过一次,醉的不省人事,还险些酒精中毒,以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但是去城里看腰的时候,老中医给他开了药之后要给他一杯酒做引让他服药,一开始刘军有点不愿意,后来老中医解释酒刚喝上不会醉,让他过几个小时找地方去休息。

刘军想着自己几个小时之后就算回不去家,也能回得去宾馆,自己好歹也算个男子,人家好心给酒,自己不喝也不合适,于是便毫不犹豫的喝了。

刘老汉在家里嘱托他,车子十二点整从县里出发,让他尽量赶回来,刘军去买手机的地方人很多,他连挑带买差不多快要十二点了。

于是为了赶上车,只能打了一个车去小摊那里,到地方已经十二点十五了,可是刘军却意外的发现同村刘师傅的客车还在那里停着。

他惊喜的走上了车,才知道刘师傅为了拉他的表妹才延长了发车时间。

虽然花了不少打车钱,但是刘军很高兴,总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很好。

车子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才走,摇摇晃晃加上酒意,刘军竟然在车上睡着了,后来在猛地摇晃中突然醒来,他立马伸手摸自己的棉大衣兜里,接着便心中一沉。

果然,新买的手机丢了。

刘军心急如焚的要下车,他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者是酒劲上来了,他看见车上只有两个人,就断定一定是已经下了车的人偷了他的手机。

刘师傅的阻拦刘军没有放在心上,他满心满脑都是自己的新手机。

大年初六,天上飘起了雪花,气温也在零下,这里离村子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下了车的刘军摇摇晃晃走出很远之后,才开始觉得天气冷的发紧,手机丢了,没有办法打电话叫人来接,他只能下意识的往回走,却发现因为诊所的那杯酒,自己的步子已经不稳了,他一边承受着丢失手机的心痛,一边忍受着越来越汹涌的寒冷,尽力的摇头,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一些。

刘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他似乎觉得没那么冷了,眼睛被酒意模糊,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了村子就在不远处,父亲就站在村口招呼自己回家……

他想快步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用力过猛,他一个趔趄倒在雪地里。

他用手下意识的支撑自己的身体,却还是倒在了雪坑里。

此时的雪地早已没有了应该有的冰冷,反倒是像是一个烫人的火坑,烧的他皮焦肉绽,他没有力气站起来躲开这个火坑,只能用手使劲的敞开自己的衣服。

渐渐地,他觉得有些凉快了,可是燥热又转瞬扑面而来,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大,掉进他的眼里,身上,像是烫人的火星,直到把他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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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杉来吃
我来就郎
岁月是朵两生花
晨曦之雾
千山暮雪
殇璃
一宵冷雨葬名花

⑨ 短篇小说|奴隶

bang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一个魁梧的大汉带着一身酒臭,摇摇晃晃地进了家门。此时,一个男孩正在读着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被这一声巨响惊得身子一振,很快他又平静下来,走回了房间。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每当看到酗酒的父亲回来,他便会悄悄溜回房间,将房门一锁,隔开两个世界,在各自的世界沉浸着,互不打扰。

他叫陈藏锋,一个18岁的高三学生,身子精瘦,头发硬黑直挺,棱骨鲜明的脸庞上,一双剑眉竖张,眼睛虽小,可眼尾倒翘,颇似狼深邃的双眼。一条红色的长疤竖叉在右脸颊上,倒增加了几分凶气,整体看起来内敛极具爆发力。

从小父母亲便离异了,10岁的他跟着这个醉鬼父亲生存在一起,好似这个男人以前是不喝酒的,自从离婚后就寄生于酒了,每次喝完他都大发脾气,四处摔东西。藏锋从小便提心吊胆的生活在他身旁,经常要遭受他不经意的打骂,霸权蛮横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堪忍受的,偶尔向其父亲投向恶毒憎恨的双眼,只能遭到更痛苦的折磨和摧残。父爱没有却只有父债,疼痛就是还前世的债。这个10岁的瘦小的小男孩只能躲避,稍微一点声响或一个眼神,他都能作出预判。就这样忐忐忑忑地长大,幸好有着书籍的陪伴,在这样的动荡的岁月里足以探到人性的一丝微光。

第二天,晨光洒进,这世界重复光明,藏锋从房门走出,父亲正在趴在桌子上酣然大睡,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赶忙洗漱。在准备关门出去之际,他从门缝里看了这坨烂泥般的父亲,顿了顿,还是回去将拿了一张被子,抛在了他身上,便出门上学了。

“早呀!藏锋。”

“嗯,早。”

总能在上学的路上与梦苒偶遇。她甜美清脆的声音如春风般撩拂着藏锋的内心,有种暗暗的情愫在心里纷飞,可卑怯的心总沉沦于等待,身份的局限,现实的束缚总让一切压在他最深的梦里。她浑身好似发着晶莹的光,单调的一天中也只有此时此刻才有些许温暖。藏锋脸有点红,不太敢正面对她,头脑在翻滚着,却总想不出下一句问答。

梦苒便跟着她的闺蜜一起向学校走去。很多时候藏锋只能遥遥地望着,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美好吧。

今天是星期一,日常的升旗仪式却有着些许不同,校长竟换人了。

这人满头银光,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大概有一米八的身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颇有一股学者风范。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校长,我叫汤才,固若金汤的汤,才高八斗的才。”

人群中一阵骚动。藏锋脑海出里突然出现了“贪财好色”这个词,不禁暗笑,但却极其羡慕这种学者风范。新校长开始了一番致辞,这一切在学生们眼里其实都无所谓,就像五千年的中国,皇帝换了无数个,百姓还是在一样的文化中生活,不变的是永远被统治和压制,只要能成为太平狗就好,不想做那离乱人。对于高三学生,管你换了谁,只要我还能正常高考就好。新的一周就这么开始了,紧张的高三生活让每个学子的心绷紧着,恨不得连睡觉的时间也争来复习。老师每日给学生们打着鸡血,这是一条赛道,学生们在前面跑着,老师在后面盯着,谁要是掉队,老师也会生拉硬拽地逼着他前进,学风极严,学习以外的事都是禁令。可唯有一种人,他可以在赛道旁悠哉悠哉做个看客,然后潇洒地离去,这种人都是家里有矿的人。他是陶俊杰,一个等着高三结束就出国读书的富二代,每日总百无聊赖地将腿架在课桌上,玩着手机,最常说的口头禅是“切要是开心!”,藏锋的位置与他相近,却一向不与他讲话,尽埋进书里。他们好似安静与不羁的代表,在这个班里存在着,然而不羁总能挑逗那些少女,沉默总被置之不理。

日子过得充实又飞快,很快又到了星期五晚上,藏锋在家里复习着,突然手机响了,手机里显示着”王八蛋”的来电信息,藏锋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又默默地复习,可手机仍然长长地响着,藏锋不耐烦了,接起电话冷冷地道:

“什么事!”

“你好,这里是XX高级会所,麻烦你来接一下你家人,他喝醉了。”

藏锋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出门而去。为了快点到达,他走了小路,途经梦苒的家,他望了望梦苒的家,他想要是能见到她那该多好啊!此时的她会在干什么呢?脑海里又浮现了她美丽的样子。可就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他却看见了他不该看见的一幕。

穿着校服的陶俊杰和梦苒在热吻着,梦苒拥着陶俊杰的脖子,陶俊杰的手在梦苒的屁股肆意的揉捏着。藏锋整个人蒙住了,他的梦碎了,他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他的女神竟然被他看不起的人这样玷污了。他的心一阵绞痛,扑通落入苍寒的深渊里,他有点喘不过气,他急忙向前狂奔。他要在这狂奔中将这股悲情挣脱,直到体力耗尽。此时的他一脸颓然,世界骤然崩塌就如母亲当年骤然离去般,又想到父亲还在烂醉在会所里,等待着他收拾残局,在悲之极处,生出了一股怒气!

“操,老子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这些虚伪的人!”,他一股怒气,径直走进XX会所。

“喝醉的那个人在哪里?”

“在那里躺着。”

藏锋狠狠地把他扯了起来,搀着他向电梯走去。

“麻烦,你把账付一下。”

他很不爽地走去前台准备付账,却有人生生地推开了他,他心中直骂娘。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新校长,一身酒气,左拥右抱着两个小姐,两个小姐似是搀扶,又似是谄媚,新校长摇摇晃晃着,手也不那么安分。

“多少钱?”

一位黑衣男子立马上来。

“别啊!老汤,这次我来付,下次你来,听我的!”

“哈哈,好,下次我带你去一家更舒服的!”

藏锋惊呆了!他从此永远地记住了这张道貌岸然的嘴脸!这是一个特别的夜晚,他开始被某种东西撬动。

在这深夜里,藏锋非常苦闷,在这个夜晚,所有美好崇高被打碎,丑陋虚伪被证实。而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些虚伪所迷惑?甚至有些人高架于众人之上!与他们相比,他似乎比他们任何人都高尚!他越发为自己感到不平!尼采说过,人是禽兽与超人之间的绳索。此时的藏锋却见周围都是禽兽,他朝着天空,不断摇头冷笑。叹道“呵,一切也不过如此!”

一个多月后,又是星期一的早晨,这天的升旗台上一脸严肃。

“同学们,我要在这里通报批判一个人,高三4班胡梦苒同学,胡梦苒同学请上来!”

梦苒低着头走到台上!

“胡梦苒同学,请你告诉大家,你犯了什么错?”

校长连续问了好几遍,梦苒仍低头不语。

校长愤怒了!

“好,我替你说,梦苒同学作为高三的学生,不努力用功,在外边与人乱搞男女关系,竟然被人拍到,大肆传播!影响我校名声!”

一边将梦苒的衣服揪了起来,就如同抓起一只害虫!台下一片嘘唏不已!人群中声音四起。

“这也太变态了吧!当众撕人家的脸!”

藏锋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他看着那张丑恶的嘴脸在揪着梦苒,就想到当年喝醉酒的父亲揪着他,他极力反抗却被用酒瓶敲了脑袋,那酒瓶露出的玻璃尖又将他的脸划出了一道血痕。现在他俩肮脏的嘴脸在他的脑海中重合到了一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什么无私的父爱,什么伟大的教育者,都是狗屁!这股念头在藏锋的脑海里不断翻滚着,他越想越是愤怒,他锋利的目光又在寻找着陶俊杰的踪迹,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问了站在后面的同学,

“有看到陶俊杰吗?”

“他好像走了。怎么了?”

藏锋彻底愤怒了,这些年父亲对他的打骂和那个样夜晚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子里交互着,他痛恨着这些虚伪的面孔,他拳头死握着,他有股怒气要发泄。满口仁义道德,自己却肮脏不已。藏锋此时已被热血冲昏了头,他往着升旗台冲去,老师下意识地拉住了他,却被甩开!

“你他妈的伪君子,你闭嘴!”

现场所有人震惊了,一向默默无闻的他竟然在此刻针锋相对!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我们是学生,也是人,你凭什么不尊重我们,你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你自己都去外面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校长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

“这是哪个班的,胡说八道,给我拉下去!”

几名老师立马将藏锋拉了下来,藏锋一边挣扎着,一边呐喊着!

“有种别让我下去!有种别让我下去!”

梦苒脸色惨白,晕倒在地上!藏锋也被拉回了教室!

就在当天的晚上,梦苒跳楼的消息传开了。藏锋痛哭了起来,却又仰天大笑,笑得那么骇人,!酒醉的父亲听得发寒,用力推了推他,

“笑什么笑!”

他一转身,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父亲,他们打了一架。

后来的日子里,陶俊杰转校了。藏锋将其父亲告了,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并受到了学校的处分。新校长依旧在位,可有一条腿听说有天晚上被人打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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