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预言
❶ 求一篇亦舒的小说
预言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憔悴三年》
慈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陪母亲去算命,算命先生看了看她,问:“太太,替小妹妹算算八字好吗?”
蒋太太十分诧异,“那样小的孩子也算得出运程吗?”
那先生笑,“当然可以,只要有时辰八字,即知命数。”
蒋太太说出年份月份,“小女乃黄昏戍时所生。”
算命先生细细看了看慈香小小面孔,慈香连忙躲到母亲身后去。
在算盘上打了半晌,得到一个号码:三四一。
慈香看到桌子上有许多小小书本,母亲翻开其中一本,找到第三四一条,一看,不禁笑了出来,递给慈香读。
慈香约六七岁,已经颇认得几个字,连忙趋过头去看,那本小书写着许多机密,第三四一条下批着:必嫁李文光。
小慈香不明所以然,“妈妈,何解?”
妈妈笑,“将来你会明白。”
接着,那个铁算盘又发表了许多其他预言,说慈香聪颖过人,人缘甚佳等等,充满颂赞之词,慈香都忘记了,她只记得五个字:必嫁李文光。
啊对,蒋太太缘何去算命?
因为蒋先生有了外遇。
蒋太太虽然有点妆奁,不愁生活,却是一个老式妇女,她根深柢固认为生活一切以忍为贵,可以忍耐的话,必须忍耐。
心事闷在心中,绝不张扬,也不同亲友申诉,实在无奈,便找人占卦,看看前程究竟如何。
慈香跟着母亲,几乎走遍全城,稍有名气的相土都找遍了。
“能回头吗?”
“会,他会回头,最终你俩白头偕老,其余不是姻缘。”
蒋太太似得到些许安慰,“那么,他几时回头呢?”
相士往往不十分肯定,沉吟半晌,才说:“还需忍耐,百忍成金,况且,他对你不坏。”
这是真的,蒋某一点劣迹也无,对妻女仍然十分纵容痛惜,有求必应,他只是星期一三五不再回家休息,听说,住在女友家中。
蒋太太从来没有问过丈夫:“你在何处?”
这种问题问出口之后,接着无路可走,必须离婚,故此,她不打算问。
这样大的一件事装作无事人一般,由此可知是多么痛苦,蒋太太日渐消瘦。
不幸中的万幸是,对,还算是万幸呢,蒋先生的外遇十分守游戏规则,她并无作出任何骚扰性行动。
换句话说,蒋太太从不觉察到这个女子存在。
这已经是好运气了。
许多原配太太被外边的女人气得啼笑皆非。
像阮太太,天天早上会有一个电话把她叫醒:“老妇,你几时肯退位让贤?”
又薛太太一日去喝茶,通丈夫的女友,那年轻女子竟故意走到她那一桌前,挑衅地打了几个转。
蒋太太听了这些例子,吓得背脊凉飕飕,辗转不安,夜半,趁慈香睡了,哭到天亮。
这些,慈香都知道,点滴都成为慈香童年生活一部份。
时光飞逝,慈香渐渐长大。
她开始劝母亲:“这些年来,江湖术土赚你不少,他们收费实在不便宜,动辄以万金计。”
“都是神算半仙,预言十分准确。”
“是吗,”少女慈香笑,“我也懂得推算。”
“记得铁算盘怎么说?”
“他说了什么,我都忘了。”
“必嫁李文光。”
“讨厌!”
“说得那么肯定,必定有原因。”
“李文光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这人出现的话,别忘了告诉妈妈。”
“得了。”
“你不好奇?”
“妈,我根本不相信这些。”
蒋太太苦笑,“将来,你也会相信命运。”
十五岁的慈香忽然像大人一般劝母亲:“妈,要是真正痛苦,不如离开算了。”
蒋太太一怔,知道女儿已经懂事,不禁落下泪来,“慈香,只有你知道妈妈苦处。”
慈香说:“妈妈,要是早几年有决定,你生活会好过些。”
蒋太太低头,“我不会离婚。”
慈香说:“我会知难而退。”
蒋太太忽然恼怒,“你懂得什么?”
“我会利用时间学一门手艺,到社会去见人见事——”
蒋太太打断她:“别再说下去了。”
可是过了一夭,她又求女儿:“慈香,有位业余紫微斗数专家,据说很准。”
慈香温柔地说:“好,妈,我陪你去。”
心里恻然。
y日,去公司找父亲,闲闲谈起,“爸,你那女友,究竟长得如何?”
蒋先生吓一跳,面色一变,但是立刻恢复原状,平和地说:“什么女友,我何来女友?”
慈香不由得佩服父亲,但仍然笑嘻嘻,“星期一三五那女友。”
“呵,来,我介绍你认识。”
慈香紧张,是他公司里同事?
谁知蒋先生指着电脑说:“我做外汇,故此不得不通宵服待这个女友。”
真厉害,推得一干二净。
“这些年来,你有同母亲解释吗?”
“有,可是她比较敏感多心,不太接受事实。”
“啊。”
“慈香,你劝劝她。”
“好好好。”
完全不得要领。
蒋太太仍然四处算命,当作嗜好。
一日,相士上下打量慈香,想多做一注生意,这位小姐,“你也算一算?”
慈香笑笑,“不,我不算。”
可是蒋太太,又忙不送报上女儿时辰八字。
慈香没好气。
那相士说:“嗯,聪明伶俐……学业骄人……事业不同凡响……”
蒋太太才不关心这些,“婚姻如何?”
“十分好,夫妻恩爱。”
“我女婿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相土忽然说:“必嫁李文光”
什么?蒋慈香跳起来。
蒋太太反而轻描淡写,“是注定的吧?”
“当然,”相士笑嘻嘻,“这样明显的事,三元测字也算得出来。”
李文光?
有这么一个人?
他长相如何?
进了大学,蒋慈香终于看到她的李文光。
那日,大家正在观看一个网球赛,忽然之间,慈香听见有人大声叫:“李文光!”
蒋慈香一颗心几乎自喉头跃出,李文光!
她连忙转过头去。
那李文光叫她心震胆裂。
他长得并不难看,可是一眼就知道是那种自以为风流惆傥魅力无法挡的万人迷,故处处卖弄风骚,试想想,一个男人给旁人那样的印象,还有得救嘛?
慈香最讨厌这种男人。
故此立刻缩在人群中,动都不敢动。
必嫁李文光!
多么可怕的预言。
幸亏慈香不相信这一套。
那个可憎的李文光读电脑系,她处处避开他,大学四年,有这个阴影存在,也堪称不幸。
避得太厉害了,露出痕迹,连李文光都注意起来。
他找到她。
她不敢逼视他的油头粉面。
“蒋慈香,你不喜欢我?”
“是,”她答得极快,“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
慈香已经走开。
万人迷十分惆怅,但是不怕,总有一两条漏网之鱼,放过她吧。
但是随时又心痒难搔。
征服珠穆朗玛宰才叫挑战,也许,他可以努力一点再作尝试。
说不定,这是蒋慈香欲擒还纵的一种手段。
当然,他错了。
慈香只要见到他影子就避之则吉。
同学问:“你是真讨厌他吧。”
“是。”
“一点希望也无?”
“你看此人,多么猥琐不堪:虚荣、自私、多嘴、夸张,女同学只要与他喝一次咖啡,就被他讲得变残花败柳,还不避之则告?”
“可是,他很会讨人欢喜。”
“我不稀罕。”
“你比谁都守着自己。”
“我对男欢女爱这回事绝不看好。”
同学诧异,“缘何这样说?”
慈香吁出一口气,“好景太短暂了。”
那同学低头,“这我也知道。”
“你不怕,你性格温婉可爱,不比我。”
“你也总会遇到真命天子。”
李文光?
不不不不不,不是他。
毕业那天,慈香松口气,性格控制命运,什么必嫁李文光?她不是已避开此劫了吗?
甫找到工作,母亲就病倒了。
是她自己先发现的,洗澡时发觉左乳有一囊肿,经过医生检查,发觉是癌。
慈香如五雷轰顶,第一件事是安排母亲入院,然后与父亲展开谈判。
蒋先生亦十分着急,可见他与原配也不是没有感情。
“医生说,及早切除坏细胞,跟着电疗服药,不是没得救的,可是病人、心情须维持平和,父亲、我需要你合作。”
蒋先生沉默半晌,“是。”
慈香松口气,然后责备父亲,“她这病,是闷出来的。”
“慈香,你是个大学生,说话为何一点科学根据也无。”
“情绪影响内分泌,内分泌钩动细胞败坏,如何无根据?”
蒋先生说:“我会尽量多拨时间出来陪她。”
“你早该这么做。”
“慈香,”他微愠,“这些年来,我对家庭亦有功劳,你看你穿的吃的,哪一样不是靠我支持。”
这是真的。
毕业时父亲才送慈香一部欧洲跑车。
经济上,他何止没有亏待她们母女。
慈香抽出大量时间在医院服侍母亲。
蒋太太轻轻说:“幸亏你也长得这么大了。”
“妈,你说什麽,你还要抱外孙呢。”
“我名下产业,自然全部属於你一人。”
“也许你要用到八十岁。”
“到八十岁还不是一样古佛青灯。”
“妈,请振作起来。”慈香流下眼泪。
蒋太太忽然说:“这些年来,我也纳罕,那个第三者,倒底是何模样。”
慈香不语。
“她日子也不好过吧,十多年了,并无名份。”
慈香低下头。
“一个自私的男人,两个懦弱的女人。”她叹息。
慈香按住母亲,“妈,明日做手术,你多休息。”
蒋太太深深太息,“病好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离婚。”
慈香喜悦,由此可知,母亲尚有求生意欲。
“随便你爱怎样,我支持你改嫁。”
蒋太太居然笑,“啐!”
第二天,母亲进手术室,慈香与父亲在医院会客室等候。
慈香急痛攻心,仍抱怨父亲:“我看你怎么过意得去。”
蒋先生沉默。
“那个她呢?”
蒋先生抬起头来。
“她也不小了吧。”慈香说下去:“我七八岁时她廿多岁,现在也有四十了吧。”
蒋先生维持缄默,老实说,这个齐人有没有享到福还是疑问。
看,岁月如流,造成如此大的创伤,当事人得失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时,一个面色和蔼,身段矮胖的年青医生走过来,“是病人家属吗?”
蒋家父女连忙站起来。
“我将负责替蒋太做物理治疗,我是李文光医生。”
慈香张大了嘴。
真没想到世上有那么多李文光。
一个接一个,全是慈香她最不喜欢的类型。
母亲接受电疗时大量脱发,可是精神奕奕。
“必嫁李文光。”她哈哈地笑。
慈香没好气。
“我是终于想通了,心情反而比从前好得多,我已正式委托律师办离婚手续。”
“妈——”
“你别看他这一阵子天天回家,那不过是一种义务,”蒋太太叹口气,“我不稀罕,这次到阎王殿去兜风回来,我已完全看开。”
这倒也好,慈香为母亲庆幸。
“慈香,你真是妈妈的至宝。”
慈香与母亲紧紧拥抱。
“那李文光大夫在努力追求你吧。”
“唏,真可笑,他还为我减肥呢。”
“我看他挺不错。”
“那我叫他来迫你,你比我成熟,也比我富有。”
蒋太太又说:“啐!”
在医生宣布她痊愈那一日,离婚也已生效。
四份一世纪的婚姻。
照蒋太太自己的话是:“怎么会拖了那么久。”
病后她变了不少,经常做温和的运动,包括游泳与学打麻将,成绩斐然,又爱上美食,对各式餐酒渐有研究……
她快乐吗?不一定,可是至少已经脱离怨妇行列。
慈香为母亲开心。
至于李文光大夫,唉,慈香深深叹息。
到这个时候,其实她已对李文光三字不甚抗拒,可是,她与这位大夫性情不合。
最可怕的是,李大夫认为女性在婚后反正要嫁夫随夫,本身的性格喜恶如何无甚重要。
慈香不敢苟同。
不过逃避李大夫比较容易,一味不接电话即可。
不到半年,他另娶了别人,派请帖给慈香。
蒋太太嘀咕:“又嫌人胖,又怕人管,大好一段姻缘,白成全了别人。”
慈香只觉自己幸运,又避开劫数。
不久她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值得她切切实实干起来,经验丰富了,见识广了,慈香才知道,世上有的是龌龊的人,她所认识的两位李文光先生,虽不合她的标准,比起真正猥琐无耻之徒,简直小巫见大巫,可是,她也得与他们和平共处。
真令她疲倦。
母亲未曾工作过一天,她不会明白。
幸亏有王启中。
是,他叫王启中。
公司里许多女同事,说起王启中都会笑。
他高大英俊,可是打扮朴素整洁,丝毫不觉卖弄,宽肩膀,热心肠,工作上才华尽露,亦好运气,能够获得上司青睐,性格明朗,乐于助人。
优点加一起,说都说不尽,而且他有幽默感,又懂得生活情趣。
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也许不,可是,女孩子在谈恋爱的时候,主观加主观,他的一切,当然都是最好的。
王启中在芸芸众生之中,独喜粗眉大眼、身段高佻的蒋慈香。
复来她也问过他:“你觉得我有什么优点?”
当时,最美的女同事是郭明秀,剑桥文学土,家境上佳。
谁知王启中答:“我喜欢你那女张飞性格,毫无机心,有人卖了你,你还帮他数钱,太容易应付。”
慈香啼笑皆非。
她也不是不工心计的。
去探访独居的父亲,她处处留意蛛丝马迹,可是不知怎地,老是找不到破绽。
慈香开始存疑,这些年来,会不会是她与母亲多心,误会了父亲。
也许,他真的没有另外一个女人。
可是,这个秘密也终于有掀开的一日。
一日,临下班,有人找蒋慈香。
是一位风姿优雅的女士,她有一张秀丽的鹅蛋脸,穿香奈儿套装,看牢慈香微笑。
她夸奖道:“长得亭亭玉立。”
慈香怔住片刻,电光石火间,知道女士是什么人。
她温和地说:“你爸说你一直想见我。”
慈香点点头。
“他时常把你的照片给我看,我对你,其实很熟,他很爱你,以你为荣,你真是他的掌珠。”
慈香渐渐泪盈于睫。
三个都是好人,不知如何,搞成这个局面。
“十多年过去了。”她感喟。
慈香轻轻问:“你们打算结婚吗?”
“呵,不不不。”
慈香讶异,他们现在已无障碍,她母亲已经退出。
只听得她温柔地说:“我明日将移民温哥华。”
慈香一愣,冲口而出:“那么,家父”
“我们半年前已经分手。”
“为什么?”慈香居然觉得惋惜。
她并无解释,过片刻,只是说:“缘份已尽。”
可是,她造成另外一个女子无比创伤。
接着她又低声说:“对不起。”
当然,她也是牺牲者之一。
慈香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位女士转身离去,慈香无限款欧。
她并无向父母提及此事。
时间一贯不理会任何人的哀与乐,向前辗进。
慈香把王启中带回家见过母亲,母亲甚为喜欢,与他谈了一个晚上。
事后,同慈香说:“你不是必嫁李文光吗?”
慈香笑,“看相算命,哪里作得准。”
“可不是,”为母的也十分惆怅,“都是糊人的。”
“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半仙也不能捱饿。”
慈香听见母亲长叹一声。
“妈,我们婚后一定陪着你。”
“已经谈到婚嫁了吗?”
“约略提过。”
“此事宜速战速决。”
慈香说:“我想多考虑一下。”
“迟则有变。”
“我怕错。”
“咄,大不了是结婚生子耳,孩子带回来我帮你带。”
慈香骇笑,母亲的思想可真的搞通了。
她与王启中的确在计划结婚。
他偕她往大溪地度假。
她猜想会有大量时间泡在海滩,添置多几套泳衣总不坏。
她帮他收拾行李。
王启中把护照及飞机票取出,“由谁保管?”
“我来好了。”
王启中用英国护照,慈香因说:“我不是不喜欢伦敦,可是生活程度也实在太高了一点。”
“所以娶你呀,你有妆奁,全靠你了。”
慈香丝毫不惧,“那你得听我话。”
启中笑,“全听。”
“要像只叭儿狗般驯服。”
“汪,汪,汪。”
二人大笑之下,护照掉到地上,慈香拾起,一看,怔住。
她尖声问:“你有别名?”
王启中一楞,“我不是同你说过,家母改嫁后我跟随后父姓王?”
“是,可是你没说你原本姓李。”
“重要吗?”
慈香抓着护照问:“你原名中文字是什么?”
“李文光,继父很不喜欢此名,改叫启中。”
必嫁李文光!
蒋慈香呆住。
啊,这班江湖术土的预言有时候还真准。
“慈香,怎么了?”
她停停神,“没什么。”
“喂,现在才嫌我身世?”
“启中,别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好好好。”
因为母亲想知道前程,所以四处找人。算未来。
她所得到的,全是胡言,而慈香却意外获得预言的印证。
必嫁李文光。
那么多人叫李文光,害她虚惊好几场。
慈香温柔地看着王启中,可是她不介意嫁这一个李文光。
❷ 关于亦舒的作品
亦舒,原名倪亦舒,1946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镇海。五岁时来港定居,中学毕业后,曾在《明报》任职记者,及担任电影杂志采访和编辑等。1973年,亦舒赴英国修读酒店食物管理课程,三年后回港,任职富丽华酒店公关部,后进入政府新闻处担任新闻官,也曾当过电视台编剧。现为专业作家,并已移居加拿大。另有笔名梅峰、依莎贝和玫瑰等。兄长是香港作家倪匡。
亦舒十五岁时,就被报刊编辑追上学校来要稿,成为编辑们不敢得罪的“小姐”。当亦舒一露头角就迅速成名时,两兄妹就成了香港文坛上的两朵奇花。有人称之为奇迹,说亦舒、倪匡、金庸是“香港文坛三大奇迹”。金庸创作流行武侠小说,倪匡创作流行科幻小说,亦舒创流行言情小说
她美丽而豪爽,“有着追求理想的翅膀”,因之她的小说充满幻想色彩——虚无飘渺,却又执着而不肯放弃。她更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触觉,有擅于将平凡的字眼变成奇句的才华,她的写作正如她的人,麻利、泼辣,而又快又多,但即使换上十个笔名,读者也不难一下子从作品中把她辨认出来。
至今,亦舒的作品已结集出版的有七十种,代表作是《玫瑰的故事》、《喜宝》、《朝花夕拾》等。
亦舒作品集
爱情小说——
《无缘》 《如今都是错》
《莫失莫忘》 《阿修罗》
《异乡人》 《开到荼蘼》
《天若有情》 《最心爱的歌》
《真男人不哭泣》 《没有季节的都会》
《心扉的信》 《红尘》
《纵横四海》 《绝对是个梦》
《如果墙会说话》 《玫瑰的故事》
《绮色佳》 《蔷薇泡沫》
《迷迭香》 《紫薇愿》
《小玩意》 《假如苏西堕落》
《喜宝》 《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痴情司》 《直至海枯石烂》
《生活之旅》 《心慌的周末》
《绮惑》 《银女》
《绮色佳》 《夙世情缘》
短篇小说——
《随笔集《自得之场》》 《传说中的女人》
《能见到爱吗》 《金环蚀》
《工作》 《怀念》
《风中孩子》 《单性生活》
《传奇》 《意外》
《心之色》 《水彩画》
《夏之诱惑》 《玫瑰园》
《露与女朋友》 《临走》
《老师》 《酒吧》
《毕业日》
散文——
《花好月圆》 《做人》
现代小说——
《一点旧一点新》 《铃兰》
《访问》 《红鞋儿》
《涟漪》 《刹那芳华》
《做梦的女人》 《《偶遇》短篇集》
《旧欢如梦短篇集》 《《三小无猜》短篇集》 《等待》 《《年轻的心》短篇集》
《流光短篇集》 《只有眼睛最真》
《老房子短篇集》 《晚儿短篇集》
《琉璃世界短篇小说集》 《寻找失猫短篇集》
《《月亮背面》短篇集》 《仕女图短篇集》
《紧些再紧些短篇集》 《璧人短篇集》
《请勿收回》 《秘》
《母女》 《新爱》
《挫折》 《到处睡的男人》
《变迁短篇小说集》 《无名女》
《贼美人》 《第九台》
《背包》 《姐妹》
《敏感》 《我浪费所有的眼泪浪费了这些年》
《小朋友》 《回忆》
《哀绿绮思》 《同事》
《十八寂寞》 《俘虏》
《余波》 《芳邻》
《选美皇后》 《请留言》
《幼婴》 《成长》
《女记者》 《伤健》
《分手》 《兰花》
《小人儿》 《Fortune Cookies》
《钟情》 《红手套》
《结尾》 《空间》
《神医》 《灵感》
《未来之星》 《灯》
《回家》 《愿望》
《失夜》 《会所》
《蝴蝶》 《粉红色新大衣》
《温情》 《淤》
《存稿》 《原宥》
《不怕》 《表哥》
《节目》 《停车》
《冶游》 《乖儿》
《黑羊》 《香芍药的婚事》
《请辞》 《老友的女友》
《细沙》 《红鞋》
《祖母》 《破碎的心》
《温哥华事件》 《水晶花》
《沉湎》 《有过去的女人》
《我的故事》 《小火焰》
《夏季之梦》 《喜剧》
《偷窥》 《三小无猜》
《一百万元本票》 《蓝这个颜色》
《旧事》 《报告》
《棋友》 《幽灵吉卜赛》
《星之碎片》 《风满楼》
《蓝色都市》 《灯火阑珊处》
《金色的心》 《旧生会》
《糖》 《寻梦》
《旧时人》 《秘密》
《十天》 《邻室的音乐》
《离婚女人》 《变形记》
《狂想》 《琉璃世界》
《这双手虽然小》 《天秤座事故》
《美丽新世界》 《七姐妹》
《圆舞》 《散发》
《法语女郎》 《旅程》
《曼陀罗》 《姊妹》
《西岸阳光充沛》 《男男女女》
《乐园》 《假梦真泪》
《家明与玫瑰》 《女学生》
《美人救英雄》 《奇异生物》
《别人的女郎》 《赌场》
《如何说再见》 《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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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记》 《听我细说》
《邂逅》 《奇异生物》
《监护人》 《爱情故事》
《莫失莫忘》 《故园》
《我爱,我不爱》 《杰作 》
《生活之旅》 《寂寞的心俱乐部》
《承欢记》 《个案》
《出卖》 《懦弱》
《流金岁月》 《玉梨魂》
《谣言》 《美娇袅》
《假戏真情》 《他比烟花寂寞》
《三个愿望》 《我的前半生》
《小宇宙》 《ITALIAN LILY》
《对头》 《花解语》
《少女日记》 《石榴图 》
《挖角》 《叹息桥》
《不羁的风》 《一千零一妙方》
《秘密》 《香雪海》
《姑姑的男朋友》 《故事》
《蝉》 《爱情之死》
《寂寞小姐》 《连环》
《一把青云》 《洋女婿》
《坏脾气女郎》 《黑羊》
《白色武士》 《告密》
《预感》 《胡兰成的下作》
《两全》 《寻找失猫》
《电梯》 《续弦记》
《怀念》 《心》
《黑色笑话》 《没有月亮的晚上》
《归宿写照》 《伤心人》
《我答应你》 《晚晴》
《弄潮儿》 《医情》
《预言》 《阿玉和阿瓦》
《天上所有的星》 《野孩子》
《艳阳天》 《过客》
《情书》 《玉手》
《小公主》 《临记》
《炫耀》 《寂寞鸽子》
《映像》 《肉体》
《忽尔今夏》 《骗子》
《黄石谷》 《锦袍》
《两者之间》 《再生》
《金粉世界》 《小郭探案之茉莉花香》
《曾经深爱过》 《印度墨》
《波心》 《红鞋儿》
《归家娘》 《墙》
《朝花夕拾》 《撞球室》
《转机》 《少年的我》
《安排》 《夜之女》
《追求》 《错先生》
《刹那芳华》 《红杏》
《邻居》 《坏脾气女郎》
《飞车女郎》 《上司》
中国科幻——
《人淡如菊》
❸ 莫泊桑短篇小说《旅途上》结局是想说什么
表达了两人相互暗恋,但有地位和环境的隔阂。
莫泊桑的《旅途上》最后那妇人想要表达的东西:伯爵夫人和那男子都是有情有义、真诚守诺、知恩图报的人,而不是没有头脑的、痴癫的怪人。对彼此的同情和帮助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可残酷的现实又让他们知道自己不能给对方幸福,因为他们都是陷入绝境的人:一个因病生命将走到尽头,一个因某种原因不得不流落他国,而且伯爵夫人还是有家室的人,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把对彼此的感情深深地埋在了心里,而远远地默默地关注着对方,为对方的不幸而痛苦。这份真情让妇人感动得哭了,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莫泊桑通过小说讴歌了一种理智而又深沉的爱。
居伊·德·莫泊桑(1850.8.5~1893.7.6),19世纪后半叶法国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人称“短篇小说巨匠”,与契诃夫和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对后世产生极大影响,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去世时,爱弥尔·左拉致悼词,并预言莫泊桑的作品将永垂不朽,将是“未来的学生们作为无懈可击的完美典范口口相传”的作品。
莫泊桑出生于法国诺曼底的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中学毕业后,普法战争爆发。他应征入伍。两年的兵营生活使他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祖国的危难启发了他的爱国思想。战争结束后,他到达巴黎,先后在海军部和教育部任小职员,同时开始了文学创作。1880年,完成了《羊脂球》的创作,轰动法国文坛。之后离职从事专门的文学创作,并拜师居斯塔夫·福楼拜。10年间,他完成了300多个短篇小说和6个长篇小说。其中许多作品流传甚广,尤其是短篇小说,使他成为一代短篇小说巨匠。长篇有《一生》《俊友》《漂亮朋友》等;中短篇有《菲菲小姐》《项链》《我的叔叔于勒》《一个女雇工的故事》、《戴丽叶春楼》、《瞎子》、《真实的故事》、《小狗皮埃罗》、《一个诺曼底佬》、《在乡下》、《一次政变》、《绳子》、《老人》、《洗礼》、《穷鬼》、《小酒桶》、《归来》、《图瓦》、等。
❹ 【短篇故事】预言家
*本文灵感来自歌曲《预言家》-沈以诚
这是一个狼人杀的世界。
预言家和狼人分为两个阵营 势不两立
他们要做的 就是在这一场场“游戏”中取得胜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少时,预言家曾问过自己的父亲
他高大的父亲沉默着 没有为什么 天经地义
稚嫩的孩童渐渐长大 他接过父亲的长袍 接过父亲的能力
在新一任预言家上任后 狼人没了动静
预言家伶仃一人 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
他从未对这份职责承担什么 这只是份世代相传的使命
洁白的长袍封锁了他的心
直到一个人类闯进他的生活
那个人类小男孩是他在丛林中捡到的
小男孩蜷缩在血藤旁 手里握着把刀 身旁是血藤的尸体 破旧的平民服上满是血迹
他把男孩带回自己的木屋 包扎伤口 悉心照料
“你就是预言家?”醒转来的男孩,带着警惕的神色,第一句话就不礼貌地问道
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样子,预言家轻笑一声:“对,第945届预言家。”
“那你可以预测未来咯!”男孩的双眼闪着光,“我叫塞安,是小镇上的居民。介绍完自己,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开口,“预言家先生,我可以参加‘狼人杀’吗?”
预言家的眉头皱起,这孩子从哪里听说的?居民对这件事缄口不提,每一次“游戏”,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没人愿意回忆。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你的父母....”
“我没有父母。”男孩打断他的说教,“我的父母死于944届狼人。”
是父亲的那一场。他想复仇?心中涌起无限劝阻,却堵在喉咙,发不出声。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阵,男孩的问题打破了僵局。
“你叫什么名字?”缠满绷带的脸露出一双蓝眼睛 像蒙上云雾的天空
“我没有名字。”父亲给他留下的 只有这身长袍
“那我就叫你‘希瑟’吧,是一种美丽的花哦。”蓝眼睛蒙上了笑意,又像撒满星子的夜空
他点点头 名字对于这漫长的岁月 就如尘埃般渺小
“谢谢你,希瑟。”
这天 预言家收获了两样东西 一个小男孩 一个名字
时间的藤蔓仍在蔓延 男孩长成了少年
十八岁的少年就像风 小小的木屋根本关不住
每天 他都会去小镇上看看 给希瑟带回些新鲜玩意儿 有时是一束花 或是一本书 抑或.....
最初 那些东西并没有引起他太大的兴趣 他依然沉默着擦拭自己的水晶球
后来 少年“哒哒”的脚步声 混着清脆的叫喊“希瑟——”,成了丛林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花插进了花瓶 书摆上了书架 冰冷的冻土下萌发出春意
月圆之夜 小镇那边传来烟花的响声 人们庆祝着又一年的和平
塞安坐在窗前 望着那边的光景
希瑟看着少年的背影 轻笑道:“想去就去吧。”
少年转过身子,低着头走到希瑟身边,拽起他的袖子:“我们一起去。”
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袍 传到他身上 他没有挣脱
“好”
丛林的夜静得可怕 两只手扣在一起 连心跳声都一清二楚
没有繁华的小镇 没有纷扰的人群
只有滚烫的两只手牵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
“啪——”沉默的局面维持到烟火祭最后的盛放
远处的烟火跳跃着 勾勒出楼房的模样 人群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
烟花的光影印在他们身上 起起伏伏 就像未曾诉尽的故事
当最后一缕烟火燃尽 迎风的石楠花绽放于黑夜
四瓣花都是苍白的颜色 一簇一丛挤在一起 却还是瘦弱的样子
“石楠是孤独的,寂寥的,但也是勇敢的,庄重的。”
石楠 Heather 译为希瑟
男孩的笑随石楠一同绽放,“希瑟……”
“砰!”或许是烟火的声音太大,或许是心跳的速度太快,男孩后面的话,他没听清。
但他明白的,他一直都明白的。
冰雪凝结又消融 石楠花开了又谢
又是一个春天来临 日子正如春花 芬芳馥郁
小镇上传来尖叫 惊起了飞鸟
凛冬吹折花枝 又是一片冰雪
白色的长袍穿梭于丛林之中 一个身影跟在身后
尸体铺满村庄 布告栏上是血红的大字
“游戏开始”
审判庭上 法官端坐在最上方
“预言家先生,请入座。”
圆桌只剩下一个位置 塞安坐在另一方 紧张地望着他。他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坐下
第一夜
天色渐沉 预言家运作着水晶球 查验结果的天平 缓缓倾向一方
陆陆续续 其他神职也开始施展神力
第一个夜晚结束 平安夜
”3号,平民。”预言家缓缓发话。
被称为3号的男子长呼一口气,预言家:“下一夜,大家做好准备。”
第二夜
预言家辗转反侧,他不敢入眠。一闭眼,眼前便是血红一片。他静静地坐在窗边,身旁是那颗剔透的水晶球,当朝阳露头,被审判者的身份将倒映其中。
“咚!”有人轻敲了一下门。“希...呜,希瑟!”
“塞安?”打开门,少年靠在门边,低着头。
“别哭,我在。”他抱紧少年。
“有人被杀了。”少年颤抖着回答。
他一怔,“会过去的,我保证,还有三个夜晚”
“我们会活下去的,对吗?”
没有回答。远方,朝阳露出地平线,染红一片天空,像亡者的血。
近处,有人彷徨,有人疯狂,有人互相拥抱,许下不可兑现的诺言。
“会的,我们会活下去的。”
法官带来不幸的消息。
昨夜,女巫被猎杀了。
平民们陷入恐慌,第二夜,一位神职便陨落了
“请预言家发言。”
“大家不必恐慌。今天的投票已经有目标了。”他顿了顿,“八号。”
被称为八号
的女人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恭喜你,答对了~”
她妆容精致,美艳无比,脸却随着笑容渐渐扭曲。“聪明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
说
语罢,刀猛然刺向旁边的七号。众人尖叫着逃散,守卫忙用剑格挡,匕首却没有落到七号身上,她调转刀锋,跃过圆桌,掷向预言家,匕首划破臂膀,留下一道血红。
“刀上抹了毒,你活不过明晚。”见目标命中,女人戏谑的笑道。
“你违反了规则!”有人抗议。
“规则?这里只有杀戮,鲜血和疯狂!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我们只为这场游戏而生,只为满足上天而生!”
女人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所有人,都逃不过。”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说罢,双目一闭,自尽而亡。
“游戏继续。”法官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可是……”七号还想反驳,可夜在渐渐暗沉,法官缩短了白天的时间。
“游戏继续。”所有人不得不回到房屋。
第三夜
“场上剩余人数:平民2名,猎人1名,预言家1名,狼人2名。”
“守卫死了。”预言家心中一悬,“身上的护法很快就会失效,可狼人还有两名。我活不过今晚。”
这场游戏的结局,注定是失败。
他的手微微颤抖,脑中思绪乱成一团。冷静,冷静,快想想,谁是狼人?究竟谁是那匹狼!?
第二夜,女巫被杀的时候……一团乱麻中,真相的线露出一端。
水晶球散发光辉,将所有的一切映射其中。
预言家跌坐到地上,长袍沾满灰尘,狼狈不堪。错愕中,他猛然清醒,施展神力,水晶球闪烁着,又渐渐平静。
直到剧痛将他拉回现实,一颗子弹穿透他的心脏,一击毙命。
视野模糊中,他看见少年的身影,那双星夜般的眸,交织着悲痛,愤怒和愧疚,千万种复杂的情绪。
“希瑟!”塞安嘶吼着。少年曾无数次呼唤他的名字,开心时,难过时,恐惧时,梦呓时……从没像现在这般悲痛。
恍惚间,耳边又传来烟花的声响,又回到那个月圆之夜,那片森林,那丛石楠花旁,那个少年带着腼腆的神情,说:
“希瑟,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也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四周寂静,怀中那个人紧闭双眼,似乎只是沉睡。但血染红的长袍提醒着塞安:预言家——希瑟已经死了。
“狼人阵营,胜利。”
他的同伴端着猎枪,走到他身边,语气雀跃:
“我们胜利了,塞安。再过几日,族群就可以迁到小镇上,摆脱那些寒冷、饥饿和奴役。我们成功了!”
“你为什么要开枪?为什么要开枪!”塞安怒吼着,眼睛血红。
满目欣喜的同伴被吓一跳,“你疯了吗,塞安?狼王的命令你都忘了?”
“从今天起,塞安将潜伏到预言家身边,为我族传递情报。”回忆中的声音如此清晰:
“我辈愿为族群献出生命!”
“孩子,去吧。记住,你是族群的希望。”
“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他扯出一个微笑,对同伴说道。
我骗了他,我杀了他,我可以救他的。脑海中的声音却在重复。
回到族群,狼王殿中。
“我做错了吗?”塞安低下头,询问狼王
年迈的狼王站起身,扶起这位狼族少年,慈爱的目光望向他:“孩子,你没有错。预言家是无辜的,但他必须死。只有这样,我族才能生存。”
“我明白你的愧疚。可他是人类的神明,为庇护人类而生;而你是我族的希望,为杀戮人类而生。你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狼王的话如利刃,一刀刀,割在塞安的心上。这是你我之间的宿命吗?
“孩子,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狼王的话打破二人间的沉寂。
从前,我族的先祖生活在森林中。森林各族互相依存,维持平衡,持续了三百多年。
后来,一种名为“人类”的物种来到森林,他们砍伐树木,猎捕兽族。森林的平衡不复存在,到处都是荒凉和破败。
那时,我族先祖企图与人类共存,躲进森林深处,重建族群。
却没想到,人类不知满足,森林和族群危在旦夕。我族同胞被抓,遭受折磨,人类企图驯服我们,征为奴隶。
绝望的气息蔓延每个角落。转机却来了
神明降世。他施展神力,我族可变换人形,在月圆之夜潜伏进人类族群,猎杀人类。至此,我族更名为“狼人”。
人类发现了这一神力,为抵抗我们,创造出自己的半神——预言家。
预言家本是人类,却可以施展神力,查出谁是狼人。我们与人类的抗衡,开始了。在岁月更替中,两族不停厮杀,谈判,确定规则,废止规则,延续至今。
“孩子,不怪你,这就是宿命。”
之后的事,塞安都记不太清了。记忆似乎从故事结束后断层。
他不知自己怎么躲过族群的欢庆,在黑夜中沉沦,被现实鞭挞得遍体鳞伤。最后妥协一句:
“这就是宿命。”
恍惚间,他来到一个地方。抬头,是曾经的木屋。
小小的木屋,他在这,生活了六年。与希瑟一起生活了六年。
屋内的摆设仍然熟悉,气息却很陌生。血腥气未消散干净,地面一片狼藉。
塞安怔在那里,转身,准备离开。一道声音如雷贯耳:
“塞安。”是希瑟的声音。
桌上的水晶球忽明忽暗,映射出希瑟的身影。
“希瑟!”男孩的淡漠瞬间分崩离析,他颤抖着手,走向那个身影。
“别哭,塞安。”白色的长袍,温柔的笑意。
“对不起,对不起,希瑟……”
“听着,塞安,不必抱歉。
这只是我的一段意识,能停留的时间很短,剩下的路,需要你替我走。
还记得那场狼人杀中的7号吗?那个女人。她说对了,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游戏。
只是神明的一场游戏。
神明放大人类罪行,给与两族能力,挑起种族纷争,创造“狼人杀”这个游戏。他们才是真正的罪者。
你要去监牢释放人类,找到法官,杀了他,让这个世界脱离他们的掌控。
希瑟温柔的笑道:
“去吧,我的骑士。我在未来等你。”
狼王殿
“释放人类,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塞安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可他的心格外镇静。
“塞安,”狼王的目光慈悲而怜悯,“你被他骗了。你动了真情,可他未必是真心。人类是这世上最擅谎言的动物,他们终将跌落淤泥。这就是他们的命。”
塞安抬起头,与狼王对视:“您总说一切都是宿命,宿命不可违背。可宿命不应该由神明决定,不应该由自然决定,更不应该由宿命决定宿命。
——能主宰宿命的,只有我们自己。
狼族,人类,世间万物,都是如此。
我们听从神明的旨意数千年,我们跪在神明脚底数千年,我们的宿命被神明主宰数千年。那些神力如同镣铐,捆在脖子上,一点点收紧,最后把我们驯化成只知杀戮的狗。我们的文明,我们的生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陛下,放下仇恨吧。唯有团结,才能让文明延续下去。
狼王沉默了很久,那个满目天真的少年,那个“我愿为族群献出生命”的少年,似乎渐行渐远了。眼前这个他,坚决,狠利,像把磨利了的刀,随时出鞘。
“这把剑,名叫奥托克莱尔。先祖说,他诞生于世界之初,可与神明并肩,能斩杀一切邪祟。现在,我将他赐予你。”
塞安双手举过头,接下剑,转身离去。
狼王倒在王位上,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宫殿。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挥舞着奥托克莱尔的父亲,对他说道:
“信念永不毁散,哪怕死神拥我入怀。”
❺ 亦舒都写过什么小说
爱情小说——
《无缘》 《如今都是错》 《同门》
《莫失莫忘》 《阿修罗》
《异乡人》 《开到荼蘼》
《天若有情》 《最心爱的歌》
《真男人不哭泣》 《没有季节的都会》
《心扉的信》 《红尘》
《纵横四海》 《绝对是个梦》
《如果墙会说话》 《玫瑰的故事》
《绮色佳》 《蔷薇泡沫》
《迷迭香》 《紫薇愿》
《小玩意》 《假如苏西堕落》
《喜宝》 《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痴情司》 《直至海枯石烂》
《生活之旅》 《心慌的周末》
《绮惑》 《银女》
《绮色佳》 《夙世情缘》
短篇小说——
《随笔集《自得之场》》 《传说中的女人》
《能见到爱吗》 《金环蚀》
《工作》 《怀念》
《风中孩子》 《单性生活》
《传奇》 《意外》
《心之色》 《水彩画》
《夏之诱惑》 《玫瑰园》
《露与女朋友》 《临走》
《老师》 《酒吧》
《毕业日》
散文——
《花好月圆》 《做人》
现代小说——
《一点旧一点新》 《铃兰》
《访问》 《红鞋儿》
《涟漪》 《刹那芳华》
《做梦的女人》 《《偶遇》短篇集》
《旧欢如梦短篇集》 《《三小无猜》短篇集》 《等待》 《《年轻的心》短篇集》
《流光短篇集》 《只有眼睛最真》
《老房子短篇集》 《晚儿短篇集》
《琉璃世界短篇小说集》 《寻找失猫短篇集》
《《月亮背面》短篇集》 《仕女图短篇集》
《紧些再紧些短篇集》 《璧人短篇集》
《请勿收回》 《秘》
《母女》 《新爱》
《挫折》 《到处睡的男人》
《变迁短篇小说集》 《无名女》
《贼美人》 《第九台》
《背包》 《姐妹》
《敏感》 《我浪费所有的眼泪浪费了这些年》
《小朋友》 《回忆》
《哀绿绮思》 《同事》
《十八寂寞》 《俘虏》
《余波》 《芳邻》
《选美皇后》 《请留言》
《幼婴》 《成长》
《女记者》 《伤健》
《分手》 《兰花》
《小人儿》 《Fortune Cookies》
《钟情》 《红手套》
《结尾》 《空间》
《神医》 《灵感》
《未来之星》 《灯》
《回家》 《愿望》
《失夜》 《会所》
《蝴蝶》 《粉红色新大衣》
《温情》 《淤》
《存稿》 《原宥》
《不怕》 《表哥》
《节目》 《停车》
《冶游》 《乖儿》
《黑羊》 《香芍药的婚事》
《请辞》 《老友的女友》
《细沙》 《红鞋》
《祖母》 《破碎的心》
《温哥华事件》 《水晶花》
《沉湎》 《有过去的女人》
《我的故事》 《小火焰》
《夏季之梦》 《喜剧》
《偷窥》 《三小无猜》
《一百万元本票》 《蓝这个颜色》
《旧事》 《报告》
《棋友》 《幽灵吉卜赛》
《星之碎片》 《风满楼》
《蓝色都市》 《灯火阑珊处》
《金色的心》 《旧生会》
《糖》 《寻梦》
《旧时人》 《秘密》
《十天》 《邻室的音乐》
《离婚女人》 《变形记》
《狂想》 《琉璃世界》
《这双手虽然小》 《天秤座事故》
《美丽新世界》 《七姐妹》
《圆舞》 《散发》
《法语女郎》 《旅程》
《曼陀罗》 《姊妹》
《西岸阳光充沛》 《男男女女》
《乐园》 《假梦真泪》
《家明与玫瑰》 《女学生》
《美人救英雄》 《奇异生物》
《别人的女郎》 《赌场》
《如何说再见》 《来生》
《网》 《南星客》
《伤城记》 《听我细说》
《邂逅》 《奇异生物》
《监护人》 《爱情故事》
《莫失莫忘》 《故园》
《我爱,我不爱》 《杰作 》
《生活之旅》 《寂寞的心俱乐部》
《承欢记》 《个案》
《出卖》 《懦弱》
《流金岁月》 《玉梨魂》
《谣言》 《美娇袅》
《假戏真情》 《他比烟花寂寞》
《三个愿望》 《我的前半生》
《小宇宙》 《ITALIAN LILY》
《对头》 《花解语》
《少女日记》 《石榴图 》
《挖角》 《叹息桥》
《不羁的风》 《一千零一妙方》
《秘密》 《香雪海》
《姑姑的男朋友》 《故事》
《蝉》 《爱情之死》
《寂寞小姐》 《连环》
《一把青云》 《洋女婿》
《坏脾气女郎》 《黑羊》
《白色武士》 《告密》
《预感》 《胡兰成的下作》
《两全》 《寻找失猫》
《电梯》 《续弦记》
《怀念》 《心》
《黑色笑话》 《没有月亮的晚上》
《归宿写照》 《伤心人》
《我答应你》 《晚晴》
《弄潮儿》 《医情》
《预言》 《阿玉和阿瓦》
《天上所有的星》 《野孩子》
《艳阳天》 《过客》
《情书》 《玉手》
《小公主》 《临记》
《炫耀》 《寂寞鸽子》
《映像》 《肉体》
《忽尔今夏》 《骗子》
《黄石谷》 《锦袍》
《两者之间》 《再生》
《金粉世界》 《小郭探案之茉莉花香》
《曾经深爱过》 《印度墨》
《波心》 《红鞋儿》
《归家娘》 《墙》
《朝花夕拾》 《撞球室》
《转机》 《少年的我》
《安排》 《夜之女》
《追求》 《错先生》
《刹那芳华》 《红杏》
《邻居》 《坏脾气女郎》
《飞车女郎》 《上司》
中国科幻——
《人淡如菊》
林夕的很多歌名,都直接取亦舒的小说名。
不知是林夕欣赏亦舒,抑或是为了迎合大众口味?
因为亦舒,在香港,很早就已经很有影响力了。
下面列出一些我所知的:
蔷薇泡沫 黄耀明
忽尔今夏 黄耀明
我们不是天使 黄耀明
开到荼蘼 王菲
寒武纪 王菲
花事了 王菲
阿修罗 王菲
她比烟花寂寞 梅艳芳
亦舒说 杨千桦
要多美丽有多美丽 彭羚
这双手虽然小 彭羚
小宇宙 谢霆锋
另外还有别的作词人的,比如当年和林夕一起在进念二十面体的何秀萍,也用的亦舒的书名,给黄耀明写的<艳阳天>
回到林夕上来,似乎林夕很喜欢从文学作品里找灵感写词。
比如:
《色戒》张爱玲
《笑忘书》米兰昆德拉.
《守望麦田》塞林格.
《再见萤火虫》宫崎峻.
《百年孤寂》马尔克斯
《黑择明》黑泽明
还有,黄伟文的歌词也有这种现象呀,比如:
小玩意 彭羚
葡萄成熟时 陈奕迅
野孩子 杨千桦
❻ 亦舒最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说是什么啊
亦舒作品集
爱情小说——
《无缘》 《如今都是错》
《莫失莫忘》 《阿修罗》
《异乡人》 《开到荼蘼》
《天若有情》 《最心爱的歌》
《真男人不哭泣》 《没有季节的都会》
《心扉的信》 《红尘》
《纵横四海》 《绝对是个梦》
《如果墙会说话》 《玫瑰的故事》
《绮色佳》 《蔷薇泡沫》
《迷迭香》 《紫薇愿》
《小玩意》 《假如苏西堕落》
《喜宝》 《要多美丽就多美丽》
《痴情司》 《直至海枯石烂》
《生活之旅》 《心慌的周末》
《绮惑》 《银女》
《绮色佳》 《夙世情缘》
短篇小说——
《随笔集《自得之场》》 《传说中的女人》
《能见到爱吗》 《金环蚀》
《工作》 《怀念》
《风中孩子》 《单性生活》
《传奇》 《意外》
《心之色》 《水彩画》
《夏之诱惑》 《玫瑰园》
《露与女朋友》 《临走》
《老师》 《酒吧》
《毕业日》
散文——
《花好月圆》 《做人》
现代小说——
《一点旧一点新》 《铃兰》
《访问》 《红鞋儿》
《涟漪》 《刹那芳华》
《做梦的女人》 《《偶遇》短篇集》
《旧欢如梦短篇集》 《《三小无猜》短篇集》 《等待》 《《年轻的心》短篇集》
《流光短篇集》 《只有眼睛最真》
《老房子短篇集》 《晚儿短篇集》
《琉璃世界短篇小说集》 《寻找失猫短篇集》
《《月亮背面》短篇集》 《仕女图短篇集》
《紧些再紧些短篇集》 《璧人短篇集》
《请勿收回》 《秘》
《母女》 《新爱》
《挫折》 《到处睡的男人》
《变迁短篇小说集》 《无名女》
《贼美人》 《第九台》
《背包》 《姐妹》
《敏感》 《我浪费所有的眼泪浪费了这些年》
《小朋友》 《回忆》
《哀绿绮思》 《同事》
《十八寂寞》 《俘虏》
《余波》 《芳邻》
《选美皇后》 《请留言》
《幼婴》 《成长》
《女记者》 《伤健》
《分手》 《兰花》
《小人儿》 《Fortune Cookies》
《钟情》 《红手套》
《结尾》 《空间》
《神医》 《灵感》
《未来之星》 《灯》
《回家》 《愿望》
《失夜》 《会所》
《蝴蝶》 《粉红色新大衣》
《温情》 《淤》
《存稿》 《原宥》
《不怕》 《表哥》
《节目》 《停车》
《冶游》 《乖儿》
《黑羊》 《香芍药的婚事》
《请辞》 《老友的女友》
《细沙》 《红鞋》
《祖母》 《破碎的心》
《温哥华事件》 《水晶花》
《沉湎》 《有过去的女人》
《我的故事》 《小火焰》
《夏季之梦》 《喜剧》
《偷窥》 《三小无猜》
《一百万元本票》 《蓝这个颜色》
《旧事》 《报告》
《棋友》 《幽灵吉卜赛》
《星之碎片》 《风满楼》
《蓝色都市》 《灯火阑珊处》
《金色的心》 《旧生会》
《糖》 《寻梦》
《旧时人》 《秘密》
《十天》 《邻室的音乐》
《离婚女人》 《变形记》
《狂想》 《琉璃世界》
《这双手虽然小》 《天秤座事故》
《美丽新世界》 《七姐妹》
《圆舞》 《散发》
《法语女郎》 《旅程》
《曼陀罗》 《姊妹》
《西岸阳光充沛》 《男男女女》
《乐园》 《假梦真泪》
《家明与玫瑰》 《女学生》
《美人救英雄》 《奇异生物》
《别人的女郎》 《赌场》
《如何说再见》 《来生》
《网》 《南星客》
《伤城记》 《听我细说》
《邂逅》 《奇异生物》
《监护人》 《爱情故事》
《莫失莫忘》 《故园》
《我爱,我不爱》 《杰作 》
《生活之旅》 《寂寞的心俱乐部》
《承欢记》 《个案》
《出卖》 《懦弱》
《流金岁月》 《玉梨魂》
《谣言》 《美娇袅》
《假戏真情》 《他比烟花寂寞》
《三个愿望》 《我的前半生》
《小宇宙》 《ITALIAN LILY》
《对头》 《花解语》
《少女日记》 《石榴图 》
《挖角》 《叹息桥》
《不羁的风》 《一千零一妙方》
《秘密》 《香雪海》
《姑姑的男朋友》 《故事》
《蝉》 《爱情之死》
《寂寞小姐》 《连环》
《一把青云》 《洋女婿》
《坏脾气女郎》 《黑羊》
《白色武士》 《告密》
《预感》 《胡兰成的下作》
《两全》 《寻找失猫》
《电梯》 《续弦记》
《怀念》 《心》
《黑色笑话》 《没有月亮的晚上》
《归宿写照》 《伤心人》
《我答应你》 《晚晴》
《弄潮儿》 《医情》
《预言》 《阿玉和阿瓦》
《天上所有的星》 《野孩子》
《艳阳天》 《过客》
《情书》 《玉手》
《小公主》 《临记》
《炫耀》 《寂寞鸽子》
《映像》 《肉体》
《忽尔今夏》 《骗子》
《黄石谷》 《锦袍》
《两者之间》 《再生》
《金粉世界》 《小郭探案之茉莉花香》
《曾经深爱过》 《印度墨》
《波心》 《红鞋儿》
《归家娘》 《墙》
《朝花夕拾》 《撞球室》
《转机》 《少年的我》
《安排》 《夜之女》
《追求》 《错先生》
《刹那芳华》 《红杏》
《邻居》 《坏脾气女郎》
《飞车女郎》 《上司》
中国科幻——
《人淡如菊》
本本都不得是精品.
❼ 【短篇小说】纸婴儿
1
我叫云云,出生在一个偏僻却繁华的小镇。我出生那天天气极寒,仅在那一天之内,镇上鸡犬牛羊死亡共计108只。我清楚地记得,在襁褓里的我看到的不是父母欣喜幸福的目光,而是一种担忧和愤怒。
“这是个预兆,是那个巫女的预言!”爸爸在屋外对着妈妈嘶吼着,妈妈不作声,埋头哭泣。
巫女的故事发生在100年前。那几年,小镇没有下过一滴雨,饥渴的人们拖着疲乏的身体对天跪拜,他们口唇干裂,全身俯在干旱灼烫的土地上双手合十,渴望得到上天的垂怜。身旁草木被晒的焦黄枯萎,庄稼也结不出一粒粮食。很多人迁离了这里,一切都看起来没了希望。
就在这时,小镇来了一个身披黑袍的女人,她自称是巫女,能够给小镇求来雨水。报酬就是金银财宝。
巫女制作法坛开始求雨,一天一夜,大雨终于滂沱而至。人们欢天喜地,视巫女如神。
临走那天,巫女被众人请求留下一个预言,巫女合目,口中默念咒语,手指跳跃许久,睁开眼来,告诉众人:“100年后的今天,这个小镇出生的女孩子会携带戾气,给小镇带来无穷的灾难和死亡。”
我就是那个出生在巫女预言日的镇上唯一的女孩子。从我出生开始,预言就开始了。
在我出生第二年夏天,暴雨无休无止地落在小镇上,整整七天七夜,汇集的雨水如恶魔般吞噬了整个小镇。我记得那天,妈妈抱着我坐在房顶上,四处都有人哭喊,人们辛勤建起的家园被这场大雨冲为废墟,我们等了许久,天黑之前爸爸乘着一个木筏带我们离开。
这几年来我见过很多的灾难,尽管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却总认为这与我有关。就是因为那个巫女的预言。
2
这一年,年仅七岁的我虽还在上小学却已有了初中的文化水平。大家称我为神童,学校应以我为傲,恰恰相反,校长无时不刻地想让我离开这里。
这一天是六月十三日周五,热烈的阳光烤炙着大地,大家都很热很热,因为除去阳光,还有这四周萦绕在建筑物上的大火。四处有人奔走呼号,夹杂学生们的哭泣,老师的呼喊,一片混乱。
我的身材在众人身边显的矮小,他们撞来撞去,又将我推倒在地,我没有哭,爬起来将身体蜷缩进一个草丛里,没有人会伤害我。
我好像记得,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学校发生的第三次大火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已经停息,校长一瘸一拐地靠近草丛发现了我,他伸过手来拉我,我也伸出一只手去回应,然而他没有牵住我的手,而是用力地拉住我的手腕将我从草丛中拽了出来。
他用力握着我的手腕走的很快,我踉踉跄跄跟着,期间没有说一句话。他带我来到操场上。这时,我看到了爸爸妈妈。妈妈扑过来抱住我,边哭边帮我擦去脸上的灰。我将校长刚才握过的红彤彤的手臂藏在身后,对妈妈扯出一个微笑。
临走前校长找了爸爸妈妈谈话,他们离得我很远,可我仍旧能清清楚楚听到。
“云云是那天出生的孩子吧!”校长压抑着身体里的情绪将这句话说的很慢。“是那个巫女的预言!”
父母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没有为我反驳什么。
“云云不需要过来上学了,她的智商也不需要上小学了。”校长满脸怒色,“请放过学校,和孩子们吧!”
从那天以后,我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我讨厌那个校长,将灾难都推给我,又将我与正常的生活剥离。随着平静生活的延续,我对校长的仇恨,有增无减。
有一天,我在墙角捡到了一枚图钉。
然后不自觉的,将我心中憎恨的名字刻在了墙上,我刻的很慢,一笔一划都描的很深。
当将校长名字刻完的那一刻,我又将名字整个划去。就在那天晚上,我听到了父母在卧室里小声的对话。他们说那个校长死了,在办公室写东西的时候,突然就死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否与我有关。可我从此以后的乐趣,就是在墙上刻字,我的耳朵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在我所听到的故事里,所有坏人位置的人,我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名字都要被我刻在墙上,然后划去。
听说小镇上这阵子好多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我可能真的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我把坏人都杀死,妈妈会不会夸我是个好孩子?
可是我却不敢告诉他们。
3
有一天,我家门前来了好多人,他们叫嚣着要杀死我。他们说这一切的死亡和灾难都是因为我。
爸爸妈妈第一次为我站出来,拦住人群,说根本没有什么巫女的预言,云云什么都没做,云云是无辜的。
人群很久才散。
那天晚上妈妈来到我的房间,抱着我睡觉。我很少与妈妈这么亲近,心中竟有些恐慌。
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到妈妈双手掐住我的脖子要杀死我,我拼命挣脱险些窒息。惊醒时还是黑夜,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
此后妈妈连续几夜都来抱着我睡觉。我每天都会做同一个噩梦。
第十三天,妈妈睡着了,再也叫不醒。
爸爸疯狂地抱着妈妈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妈妈依旧沉睡着。
“是不是你!”爸爸对我怒吼着。
我摇头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爸爸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我的房间看我,他也不让我见始终沉睡着的妈妈。
可我能听到,在深夜来临之际,爸爸会来到我的门前停驻许久,我知道他还爱着我,尽管他再也没有推开门进来看看我。
这天晚上,我做梦了。
梦中是个明亮的清晨,晨光温柔斜照在教室的的窗棱上,教室里面有几个女高中生,有两个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还有一个女孩安静的在窗口剪纸。
“你在剪什么?”有一个女生凑了过来,将头搭在剪纸女孩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婴儿吗?”
“是我未来的孩子哦。”剪纸女孩笑盈盈侧过头去,“她会是个女孩,名字叫云云。”
剪纸女孩长的很好看,跟我有着相似的眉眼,我也再熟悉不过,她就是我年轻时的妈妈。
为什么会梦到妈妈从前的记忆,是我太想她了吗?
没事的时候我仍然喜欢听故事和刻字,我将名字刻的很深很慢,甚至一天之内,我只能刻出名字的一笔。随着时间的拉长,房间的墙壁上刻满了名字。大部分已被划地认不出。
外面没有人再来找过我,可能是我减缓了刻字的速度,也可能他们怕惹祸上身。
4
这几天,爸爸没有再来过我的门口,我听到他在卧室里的叹息声,又时常听到他愤恨地捶打墙壁,我听到了他嘴里要说出却没有说出的名字:张天一。
这天,那个人来了,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我悄悄走出去,在楼梯口看到爸爸愤怒地将那个叫张天一的男人赶了出去。
那个人让爸爸不高兴,是我亲眼所见,于是我转身,将那人的名字刻在了楼梯旁边的墙壁上。
几天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他来到我家,非要来和我玩。他总是在身后跟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刻这么多字,我不理他,兀自刻着脑海中的名字,他倒识趣,自己在一旁去辨认那些被我划的斑驳不堪的名字,抓耳挠腮地怎么也认不清。
我写完便顺手划去手下的名字,狡黠的笑容从我脸庞一闪而过,却被他尽收眼底。
“姐姐你为什么要笑。”他问我,我没理他。黝黑的长发遮住了我阴婺的半张脸。“姐姐写的这些都是名字吗,被划去名字的人会怎么样。”他接着问,我侧头瞪了他一眼。
“不会怎么样。”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慌张,可看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小孩啊,我为什么要害怕!加速划着手中的名字。
“张天一……他是谁?”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念着我还未划尽的手下的名字。我的手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他看到我的表情突然有些慌乱,颤巍巍后退两步,我紧跟上前抬手将他推下楼梯。
我看着他从楼梯上层层滚落,嘴角绽起微笑,掉下楼梯的他昏死过去。我看到台阶磕破他的头流出的血,沾满了台阶并在他身旁流了一地。
听到外面匆忙赶来的脚步声,我突然有些慌张,急忙跑回自己的屋子。
那天晚上,下了雨。划来天地的闪电让我恐慌不安,爸爸出门了,整个房子都格外寂静。我偷偷跑入妈妈的房间,钻进妈妈的被子里,抱着妈妈的身体,拼命亲吻她。可她没有醒来。
几天后,我又见到了那个男孩,他的头上缠着纱布,对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他早就不记得那天是谁将他推下楼梯。
奇怪的是,爸爸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斥责我,而仅仅是让我照顾他。
爸爸走后他留在我身边,悄悄靠近我的耳畔对我小声说道:“我说,是我不小心掉下楼梯的哦!”
他对我咯咯的笑,看到他的笑我时常惶恐,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杀人的事。他会不会告诉爸爸,爸爸会掐死我吗!
“你叫什么?”我想知道他的名字,然后将他的名字刻在我手下,最后划去。
就没有人再知道我的故事。
“我叫安安!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没有回应他,起身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拿起手中的工具,开始刻下他名字的第一笔。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他紧跟我不放,为了防止他看到我在写他的名字。我回答了他,“云云!”
他在一边乐开了花,又悄悄靠近我:“云云姐姐,我在医院里,看到一个叫张天一的死了,你知道吧。”
他的眼神突然变的可怕,仿佛他有着孩子的身体,灵魂却是一个睿智的老者,他仔细盯着我的脸,捕捉着每一点蛛丝马迹。
“你的爸爸叫张天成,好像是那个人的哥哥哦,我看到你的爸爸好像哭的好伤心哦。”
“他是爸爸的弟弟?!”从小到大,爸爸从来没有提到过。我的心里惊恐起来,躲避他的目光。他随即笑容满面,声音再次变的灵动娇嫩:“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哦!”
我的身体猛的一颤,他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穿透我的耳膜,砰砰击打我的心脏。
他一蹦一跳地远离了我。
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看来这次,下手要快些了。
5
那一天,安安来找我,不停地跟我说话,“云云姐姐,我昨天梦到你的妈妈了,她告诉我,她的纸片人找不到了,姐姐知道在哪里嘛?”
听到“纸片人”三个字的时候我身体一震。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我自己也会经常忘记。
我之所以能够对过往记忆犹新,并能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根本不是云云。
云云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而我是妈妈高中时亲手剪出的纸片人,不知在何时成了一个灵体,在孩子死的那一刻,我进入了她的身体,准确来说,我是纸婴儿,不是云云。
“云云姐姐知道在哪里嘛?”
安安又问了一遍,打断我的思路。
“不知道!”我答,起身远离了他。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这天,我又做梦了,是重复以前的高中教室剪纸女孩的梦,不同的是,这次剪纸女孩回答的不一样。
“你在剪什么?”有一个女生凑了过来,将头搭在剪纸女孩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婴儿吗?”
“是我未来的孩子哦。”剪纸女孩笑盈盈侧过头去,“她会是个男孩,名字叫安安。”
是因为我总是见到安安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一周之内,我刻完了他的名字,在墙上用力的划着,当开始看不清墙上的字迹,我的心里轻松起来,他死了,就没人会知道我的秘密。
可是,心里的这份阴霾没有散去,巨大的恐慌时常掩盖我,我经常会失眠,或者是我根本不想睡去,因为最近总是做噩梦,一些莫名其妙的噩梦。
所以这段日子,我总是不睡觉,人们能在深夜听到我手拿图钉在墙壁上刻字的声音。
“哗哗哗……哗哗哗……”低沉嘈杂的声音会传入每个心怀鬼胎的人的耳朵里,继而,闯入他们的梦中。
6
我想我要被发现了,我杀了太多的人,我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个男孩安安或许,或许已经将我的罪行公诸于众。我的父亲或许,或许马上会将我掐死。
我的门被推开,明亮的光线让我感觉难受,我蜷缩在一个角落,不敢看进来的人。
“云云!”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爸爸的声音,我微微露出眼睛去瞄一眼,看到了爸爸的脸,我的心里开心起来,却不敢上前去拥抱他,他的脸熟悉又陌生,仿佛时间太久,面容我已经记不清楚。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模糊看清是那个叫安安的男孩,我开始变地紧张起来,他没有死,他的名字被我划在墙上,他不可能没有死!除非他根本不是安安!
爸爸吃惊地看着四周被我划的斑驳不堪的墙壁,而后安安走过来蹲在我面前,身后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拉长压在我身上,让我有些透不过气,他声音冷肃:“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
我似乎看到安安身后的爸爸正目光凌冽地盯着我。我躲避他们的眼睛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我写过多少名字已经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远远的听到的故事里,大家都说他们是坏人,还有让爸爸妈妈不开心的,也都是坏人。
男孩向爸爸揭露,在一个隐匿的角落里,有妈妈的名字,爸爸怒气冲冲地甩开遮蔽物,明亮的光线照着角落里妈妈的名字,那个名字没有划去,明晃晃地闪着大家的眼睛。
那段时间,我总会做噩梦,梦到我的妈妈要杀死我,妈妈那双嫩白的手一直攀附在我的脖子上,她用力地掐着我的脖子,表情挣扎痛苦却又足够狰狞。
于是我鬼事神差地将妈妈的名字也刻在了一处隐蔽的墙壁上,与众不同的是,那个名字我一直没有划去,所以妈妈昏迷了。或许只有我死了,妈妈才能醒过来。
还没有结束,安安继续向爸爸讲述着我是如何杀死校长,杀死无辜的人群,杀死他的弟弟。
我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因为事实真正如此。
爸爸高大的身体走过来,没有拥抱我,而是像妈妈一样掐着我的脖子怒吼着:“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杀死!你简直就是个恶魔!”
“你们没有想过把我杀死吗……咳咳…只是……动手的…不是你…而已……咳咳咳……”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手下的力道开始加重,我拼了命的将话讲了出来,那是我亲眼所见的,在云云刚出生的那一刻,妈妈亲手掐死了她,爸爸在一旁鼓动着。
在临死之前,我用指甲,在墙壁上,抠出了父亲名字的最后一笔,霎时。父亲轰然倒地。是的,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心中的恐慌让我把爸爸的名字也刻在了墙壁上,只差最后一点。
我倒地惊恐抽吸着周围的空气,爸爸的身体落在我身旁,安安静静的。
男孩安安说话了:“如果你是我就好了,你的父母就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你究竟是谁?!”我问。
“恨我吗孩子?”他的身影突然变的高大,长发飘然遮住了脸颊,她上前拥住我,然后便,消失了,我记得那个拥抱和她身上的香味,是妈妈的……
这一切都太荒诞了,这可能根本就不是现实,而是一个梦。当我发现这一切都不在我操控之内的时候,我又突然意识到,这也根本就不是我的梦。
当我想起脑海里总是出现妈妈的记忆的时候,又突然明白,或许这一切根本都是妈妈的一场梦。
7
“恨我吗,孩子?”空气中回荡着这句话,我蜷缩在角落,哭着喊:“妈妈……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云云,妈妈是爱你的。可是你是会带来厄运的,所以妈妈才不得已将你杀死。你看这一切你不喜欢对不对。”
“妈妈,我不想死……”
“妈妈也不想,你是从我腹中一天天长大的,妈妈怎么舍得,可是孩子,你为什么偏偏要那一天出生。预言说,那一天的女孩子会带来死亡和灾难就像你所见的这样。妈妈是不得已的,你就恨我吧!”
“妈妈,我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的。”
“孩子,你已经死了,难道你忘了吗,现在的你只是我曾经剪的纸片人啊!”
进入云云身体太久了,我眼前经常浮现她所见的一切,做着本属于她的梦,所以我时常恍惚地认为我就是她了。
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一个纸婴儿,我所幻想的成为灵体的梦,只存在于母亲的梦中。周遭环境开始变的虚空,我知道,妈妈快要完成她的梦醒来了,到那时,我将不复存在,而云云的死,也将成为理所当然。
“不!”我怒吼着“妈妈,你让我存在的目的,就是想让那个预言变成现实,你在为你亲手杀死云云找借口,云云是无辜的!”
“孩子,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走廊昏黄的灯光不停闪烁着,周围的墙壁开始扭曲,我的腿愈发柔软轻盈,我知道妈妈要毁掉梦境,毁灭我,我突然就害怕了。“妈妈,妈妈……我不要死……我不会再杀人了,妈妈原谅我……”
我模糊看到妈妈在楼梯下等我,温柔地张开怀抱。“云云”,她流着泪,喊着我的名字对我微笑。
“妈妈!”我抬腿向楼下走去,可是楼梯骤然成了一处无底洞,我在妈妈面前掉落下去。妈妈的身影在我面前模糊了。我的身体消失了,灵魂化作一张渐渐没有意识的纸片人,向下向下,飘落飘落……
巫女的预言说,生于那一天的女孩子,会给小镇带来死亡和灾难,所以几乎没有女孩在那一天出生,所有那一天出生的女孩子,也被自己亲生父母杀死了。我仍然记得,在我灵体进入云云之前,云云的死,是妈妈动的手。
“云云,不是你的错,你会是个好孩子……厄运都是我的……”我用最后的意识对那个孩子说着。
“妈妈,我也叫云云,我也是你的孩子……”我默念着,从本不该存在,到终于消失了。
8
“云云……”妈妈从噩梦中醒来,夜还黑着。
“做噩梦了?”爸爸被妈妈惊醒。
妈妈起身打开抽屉,抽屉最里面里有个纸盒子,纸盒子里放着一张纸剪的小女孩。是她高中时剪出的。
“云云……”妈妈哭着抱着纸婴儿,爸爸抱着她安慰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你听说过吗,当初说出预言的那个巫女,其实根本不会什么法术,她只是见到了从小镇迁出来的人,听闻了他们的故事,并且恰巧,她懂一些星象,就在快要下雨的那几天,她去了小镇,虚张声势后,坐得财宝。至于那个预言,也只是信口胡诌的,事实上只是迷信的人们自己愿意继续编篆出那个故事罢了。
❽ 短篇小说 ||末日归途
花七语
1.
公元4006年。
天国大学,现代预测学专业。温然收到了世界一等学府的录取通知书。现代预测学已连续百年高居各专业录取榜首,该专业发源于中国本土,它的鼻祖是一位对占卜预测有着深刻研究的老先生,他将起源于米索不达亚文明的占星学,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星座,西方的塔罗牌占卜,与中国的《周易》八卦相结合,融会贯通,汲取各方精华,著书立作,开创了一门新的学说——现代预测学。
该学说创立之初,举国轰动,各大经典专业一时间齐爆冷,“莘莘学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人人争做预言师”“史上最激烈的国家精尖人才培养计划”久占新闻媒体头条。究其原因,无非是该专业前期宣传做的好,前程似锦,未来可期。说实在一点,就是预测的准。大到预测国家局势,土地矿产,小到个人事业,婚姻。总之,从该学说创立起,测过的人都说好,从未有过预测失误,曾有一位预言师精准预测了所剩无几的原油和稀土资源的地理位置,使国家如获至宝。还有一位预言师准确预测了一场自然灾害,全国上下紧急行动,防患于未然,预言师曾一度成为国家领军人物,时代的先锋楷模。但是,现代预测学人人向往,门槛却也极高,初创之年便成就了有史以来落榜生最多的一届高考。即便有的擦线入选,有些人奋斗了一辈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小小预言家,预测个事业婚姻倒还可以,若是预测国家大事,还远远不够格。
祸福相依,请预言师预测的人,预测的好的一举飞黄腾达,预测的不好一心求死的也不在少数。国家法令明确规定,提高预测占卜价格,然而即使是涨到天价,寻找预言师的人也是只增不减,国家为保护未来的花骨朵,又颁布法令明文规定,未满18岁不得进行预测占卜,否则造成的一切后果皆由预言师本人承担,国家将按刑事案件处理,最高可判处死刑,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等等。
温然是天国大学06届新生,今年刚经历了高考。说起高考,这个拥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词汇,时代在变,产品更新换代,但高考从不缺席。3岁那年,温然被送进幼儿早教班,大人们称其为赢在起跑线,6岁,进入小学,也就是社会上公认的起跑阶段,17岁,高考的前一年,她记得自己在摊开着高等数学教材的课桌前昏昏欲睡,那让人脑细胞损伤无数的函数、微积分从此烙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如果你问为什么6岁到17岁之间的内容没有呢?因为温然自己也不记得这期间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记忆力衰退,可是思来想去,就是没有印象,或许是她自己每天过的像棵木头,而且还是朽木。事实上,所有人都过得像棵木头,而且做学生的,最怕的问题就是“你同学是谁?”同学是谁与我和干?如果只是不知道同学,也还是好的,问题是好多学生同窗多年,甚至连同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黑板与课桌之间游离,所有人的目标也都一样,在高考的战场上一举夺魁,争做国家精尖人才。谁还管同学是谁啊!
高考成绩下来,温然一家热闹非凡,她的分数足足高出往年天国大学现代预测学专业录取分数十几分,要是在里面学个四年,日后进入国家精尖人才实验班,从此衣食无忧,全家扬眉吐气。温然的父母早就想好了,二话没说就让她报了现代预测专业,温然毫无疑问的被录取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更加坚信自己就是棵朽木,而且都快烂了。
2.
天国大学的现任张校长被尊称为世界级一流预言师,也是现代预测学鼻祖的不知多少代传人。
“张教授,您这到底预测出来了没啊!这已经是4006年了啊......”张教授盯着预测台上的一幅画,那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青年,此乃张教授得意门生,天赋异禀,能力堪比预测学鼻祖传人。然而此刻,他面露惊慌,声音都有些发抖。但凡涉及国家运势这等大事,预测起来尤其耗费时间,而且耗费的时间越长,便意味着预测的结果越重大。早在现代预测学还未创立之前,就有人预言在达芬奇这幅画中隐藏着世界末日的时间,就是4006年11月1日。近年,国家启动紧急项目,令天国大学校长秘密预测这一说法的可信度,计划实行至现在,已耗时5年,这是自现代预测学开创以来从未有过的超长用时。现在,是4006年10月1日,国庆小长假,张教授硬着头皮做着该预测仅剩的几个步骤,他的额头已渗出层层汗珠,越接近结果,他的脸色越白的吓人。
4006年10月2日0时,预测结束。张教授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说一句话。“张教授,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那个青年瞪着眼拼命地询问,就怕万一下一秒张教授突然心肌劳损撒手人寰。
“末日...”张教授哆嗦着嘴唇,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仅仅只是这两个字,便足矣令人震撼惊悚。青年愣住了,在角落里蹲了下去,不久,一阵刺耳的抽泣声传遍了整个预测室。“都世界末日了,我撞破脑袋进这个精尖人才实验班有什么用啊!”渐渐地,声音由抽泣变成了哀嚎。
“老头,这么说,世界末日的预言是真的?11月1日?”青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许久,终于听到了答案。
“不,4006年不是末日。”
“真的?那是什么时候?”青年像是溺水挣扎中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看到了生的希望,双眼发出微光。
“也快了。4007年1月1日。”
青年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相却是被困在了缠人的水草之中,让人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了,任由无情的水漫过头顶,顺着鼻腔进入气管,一点点夺走生的希望。
3.
4006年12月31日。
温然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墙上播放的新闻画面,节目是提前录好的,放在这个时候播。现在基本上一般的楼房都会自带墙壁播放器,视野更开阔,画质更清晰,用起来也方便,随便照着一面墙拍一下,按钮界面就跳出来了。
从11月起,有关世界末日的消息便陆续的传播了起来,一时间,全球瘫痪,所有的人都脱离了正常的生活轨道,真相来临之前,人们都将世界末日作为笑谈,可现在,这世界末日的消息是真真切切的来到了,还是由现代预测学鼻祖的后代传人——天国大学的现任校长耗时5年,亲自预测出来的。惊慌,恐惧顿时在每一个角落滋生蔓延,痛哭声,惨叫声一时间响彻昼夜,渐渐地,世界又恢复了宁静,人们竟也释然了。工厂学校大门紧闭,工人们哪怕是空手回到家也都不在乎了,学生们离开校园之际,竟然也有闲情环顾四周,看一看他们那些所谓的同学。所有行业都安静下来,唯独交通部门迟迟不能停工,因为那一批批的人都在趁世界末日之前赶回家呢。国家启动“最后一辆班车”计划,保证在年30晚上让包括司机在内的所有人去到想去的地方。
“观众朋友们,很遗憾,这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最后一天,今夜0时,世界将走向终点。”新闻主播停顿许久,目光对上了镜头。她双眼含泪,几度哽咽。她突然合上了稿子,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曾一度让我痛恨,让我想要离开,想要逃避,可这个时刻真的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这个世界,还怀着深深的不舍与留恋。”
“我们人类世代繁衍,在这个世界上已延续了千万年。现实让人身不由己,我们不加节制的索取,追求名利,追求地位,追求金钱,然而此时此刻,我想问一句,今夜0时到来的那一刹那,我们那毕生的财富,那用毕生的精力换来的成果,还剩下什么?”“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我能花光所有的积蓄,只换这个世界再延续几年,只换人类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再生存几年。可是,这一切,也都只是希望罢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只会工作的机器,就像现在,我不明白,都世界末日了,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做最后一次节目,其实我只想在最后仅有的时间里,再看看我的家人,只想再抱一下我那个生完没多久就被我扔下的宝宝。”说到这里,女主播早已泣不成声。
“我还是坐在了这里。原谅我这一次,没有按照上级要求照稿来念。也很抱歉,今天的节目也要提前结束了,反正,一切都将不存在了。我不知道观众朋友此刻的心情如何,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珍惜这最后的时刻。”女主播消失在了画面中,温然拍了拍墙壁,没有任何节目可看了,也对,广电早就不营业了。
温然静静的坐了会,打开了家中那台老式笔记本电脑,在世界范围内发了一个贴: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不知屏幕那端的你在想些什么?她笑了笑,都这时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理这些东西。
“滴”的一声,温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回复。
一个备注叫做“秃头和尚”的发来一大段长话。“我来自一个小山村,这年头说小山村大家可能觉得奇怪,可那的确是个山村,穷乡僻壤,连鸟都不想光顾。10年前,我考上了天国大学现代预测学,我在那里学习,恋爱,并和那个女生结了婚。我不敢带她回我的家乡,但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回去了,我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嫌弃,还觉得我为人朴实,我们不久便有了一个孩子,似乎一切都那么顺利。只是,我做梦都想进高精尖人才实验班。孩子刚生下来,我就赶回了学校,去争那个为数不多的名额,然而一个变故,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真的好抱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在人与人之间设置那么大的差距,有些人一出生便是凤凰,而有的人奋斗一生也永远是只麻雀。那天晚上,舍友喝醉了酒,看我还在复习,突然伏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别忙活了,告诉你吧,那几个名额都定好了,你再拼命也没用,没你的份!不过,有我的。’舍友红着脸,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尖刀,一下一下的划在我的身上,最后,我把他杀了。但之后我就害怕了,想逃,我花完了这些年上学攒下的所有钱,请了个高深预言师,想算一下往哪跑能不被抓到,他告诉我一个方向,并且嘱咐我不要回家。我毫不犹豫的逃到了那个地方,预言师的预测很准,10年来,我从未被警方怀疑,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我总会感觉舍友浑身是血的站在我的面前,他没被我杀死,还折磨了我10年。现在,我正在等最后一班车,看到了这个贴。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也什么都不怕了,我想回家了,就回我那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的老母亲,只是不知道,她们都还在不在。”
温然看着这些字,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还有路人的评论不断地冒出来。
“回去吧,她们一定在等你”“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还没犯个错误呢!”
“别进什么高精尖实验班了,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生活我想求都求不来呢!”
“就像我这样的,我儿子两眼贼亮,就等着看世界末日呢。。。。”
温然跳过这些,浏览起了下一个帖子,话很长,备注是“无心法师”。
无心法师:8年前,我18岁,高三,所有的学生都在备战高考,校园所到之处,似乎都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所有人面无表情,目光空洞,看起来就像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我觉得我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可是,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没错,就是在这个万分紧张的时刻。说来偶然,那天晚上放学,已将近半夜12点,我机械运动着走在路上,挺黑的,路灯也没多大用。突然我听到身边的草丛里有声音,我往那边一看,应该是个女生,看衣服还和我同校,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好奇心驱使吧,就走过去了,还问了句干什么,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盯了我半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时的样子太傻了,让人看起来毫无恶意,她撇下我,转过身去继续干她的事了,我低头,看到草丛里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动,原来是只狗,她把书包里的点心和水全拿了出来,我当时就想,就这点东西狗也吃不饱啊,就把我包里没吃的饭也拿出来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昏暗的路灯下静静地喂了一条狗,我们对视了一眼,她还朝我笑了笑。当时吧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事后想想,还挺好的。
用户12345:后来呢大哥?张三:继续继续啊,末日之前能讲完吗哥?别挖坑不填啊。 ......
无心法师:在那之后,她就老在我脑子里晃,挺烦人的,想赶也赶不掉。我每天放学都会看一眼那个草堆,可惜狗跑了,之后再也没见过。我知道了她的班级,我还知道她成绩很好。我没事假装路过,想看看她,但总看不到,我想她可能在教室里认真学习吧,可有的时候吧,放学路上我见到她了,又怂了,装不认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李四:长得怎么样?好看吗?
无心法师回复李四:这不是废话么,肯定好看啊。
小红帽:那她对你什么感觉啊?
无心法师回复小红帽:不知道。但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可有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好远。
用户12345:表白了吗?在一起了没?...... 无心法师:很遗憾,并没有。当时就快高考了,我想两个人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也没想过要表白,其实主要原因还是我不敢吧。毕竟就是一面之缘。高考之后也挺焦虑的,不知道能考个什么结果,最后还不错,算是正常发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劝我报现代预测学,但最后我报了化学。这些工作做完后,对于她,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毫无头绪,我花钱请了个预言师,为我们算了一卦,我当时想的挺好的,算算我们有没有可能,如果有,我就去找她,告诉她我喜欢她,如果没有,那就算了。预言师让我抽了一签,现在这个签我还留着,上面画了两条线,是平行线,签文也是简洁明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当时也算是有点豁然开朗,再结合我们这关系,算是找到原因了吧。预言师告诉我,别想了,我和她不仅没有可能,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他说这世上好姑娘有的是,劝我想开点。从那以后,我彻底死心了,决定忘掉她。预言师说的很对,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我四年大学加上三年深造,好看的,有才华的,有能力的,都碰到过不少。现在距离高考结束8年了,我26,也不小了。可我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用户12345:末日就要来了,大哥咱啥也别说了,表白吧,没准人家还能看到茄子:是啊是啊,表白吧,即便是见不了面也不影响表白啊小毛驴:都预测过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表白也没用啊,肯定也看不到张三:管他有用没用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无心法师:这么多年了,我的生活也还算顺利,按理说即便是世界末日来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如果真的什么遗憾都没有,我又何必在这里发这么长的贴,大家也都劝我表白,我也实话实说了吧,我只后悔一件事,为什么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即便没有可能,哪怕只是让我站在一边远远地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好也就够了。其实我说这么多,我最终目的并不是要表白的,我知道她上的哪一所大学,学什么专业,我也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工作,住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她,哪怕就是看一眼。我现在已经出发了,在路上。不远,我相信在末日前能赶得到。 温然不动声色地浏览着,无心法师发完这些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可想而知,下面的评论已经炸锅了。其实温然倒想问一下那个无心法师,早知道还是会出发,当初又何必在意那个预言啊。话都写上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温然笑了,她真心地希望无心法师能如愿。
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妈妈喊自己吃饭,温然关上了电脑。
饭后,温然躺在床上,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0点,外面的天空响起一声巨大的嘶鸣,没有月光,没有星辰,就像是一块深黑色的幕布盖住了整个世界,宣告着一切已落下帷幕。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是从未有过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温然睁开了眼,这是在哪啊,难道还有另一个世界?光线划破了黑暗的天空,一切都那么熟悉,这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啊,还躺在床上呢,温然奇怪了,那世界末日哪去了?她拍了拍墙壁,那个熟悉的女主播又出现在了画面里:“下面播放一起年度最大乌龙事件,真想不到,张教授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错了预测结果,将未年的未字看成了末。新年的钟声虽早已响起,可新年的祝福依旧要来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新年祝福也许会迟到,可从不缺席,让我们一起恭祝全国朋友新年快乐,羊年大吉!”
这下,温然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如果有,那就是她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强烈的愿望,新的一年开始,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做朽木了。她兴奋地来到洗手间,准备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真不巧,又停水了。这年头,淡水资源短缺,水价堪比房价,国家已多次启动水资源应急预案,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什么海水淡化,海冰开采都是小菜一碟,可淡水资源还是在不停的减少,这样下去,早晚会有枯竭的一天。水是生命的源泉,若没有了水,还有什么能活的下去呢,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了。
温然早就想好了,等复学后第一件事就是转专业,她要学水资源保护专业,她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微不足道,可是如果所有人的力量加起来呢,还微不足道吗?奇迹不会永远出现,但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就是某些微不足道的可能,实实在在的成为了可能。
经过了这一晚,似乎所有人都变得通透明白起来,除了张教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视力5.0,绝不可能老眼昏花,那天看到的那个字,绝对是“末”字。
❾ 亦舒的短篇小说,知道大意忘记了名字。
预言
预言--一
一
二OO四年。
大都会。
陈萼生坐中法合制的长征协和号飞机于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半抵达,航程已由十二小时缩为六个钟头.
年轻的她只携带简单手提行李,打扮如普通学生,短发、卫生衫,卡其裤,戴一只男装大手表。
一走进飞机场萼生便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太静了。
静得不似中国人的地方。
萼生持加拿大护照,她来自西岸的温哥华,经验告诉她,凡是有华人聚集的地方,最大特色是吵嘈,不论来自哪一个省份,开口必定哗,嗨、嗬、哎、呀、哩,充满惊叹,反正白人已几乎撤离温市,大家更可肆无忌惮表达丰富的感情。
此处没有道理这么静。
且秩序井然。
人们说话的时候,居然统统把身子趋向前,低声讲,绝不骚扰他人,全世界只有一种民族有这样的习惯:英国人。
萼生抬起头,看到“外国人”的牌子,排到那行去。
她前边站着十来个人。
萼生有点紧张。
说真的,她还是在这里出生的呢。
这次回来,时间允许的话,她想到故居去看看,十二岁才离开的萼生对香江有颇深的印象。
轮到她了。
穿草绿色制服的移民局人员拾起头示意她前去。
萼生用谦恭的身体语言,把护照打开,递给柜台后的年轻人。
人离乡贱,萼生才不好意思像在自己国家那样,嚼着口香胶糖,戴着耳筒录音机吊儿郎当十问九不应,遇不开心事即时要见公务人员的上司。
年轻人向她笑笑.他有雪白的牙齿,随手按动电脑,查她的记录。“陈小姐,你以学生身份来旅游?”一口英语发音准确得叫人吃惊。
“是。”萼生肃然起教。
“打算探亲吗?”
“没有近亲了。”
“可是,我们知道你有位舅舅同一位阿姨住在香江。”那年轻人抬起炯炯有神的双目。
好家伙,萼生不动声色,仍用美国口音的英语说:“已经不熟悉他们,有空或许会见面。”
“陈小姐,欢迎你来香江,旅游愉快。”
“谢谢你。”
年轻人又向她笑笑,转过头去招呼另一位旅客,帽子中央的一颗装饰红星闪了一闪。
萼生怔怔地走到行李检查处。
他们什么都知道,而且不介意让旅客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行李经过输送带到达透视器前。
萼生听到轻微嘟嘟响。
“小姐,请开启行李。”
萼生立刻拉开手提包拉链。
“请问这是什么?”
萼生连忙回答:“这是我健身用的一条横杠。”
“谢谢你。”
萼生才转身,就听到检查人员用普通话低声置评,“他们只晓得玩玩玩。”没料到旅客全听得懂。
萼生不是不感慨的,人家说得对。
尤其是他们这一代,除了玩,还就是玩。
星期五提早两个钟头下班,驾车出城,跳上风帆,便是一整个周末,非晒得龙虾似不回家,星期一上班,肉体坐在会议室,灵魂还在海风中荡漾。
以她为例,从来没有想过抱负、建设、创业。
小时候也问过母亲:“妈妈,我长大该做什么样的人?”
母亲亳不犹疑,“快活的人。”
那便是陈萼生的大目标。
步出飞机场才松口气。
她打算乘旅游车进市区,略为便宜点,一个小伙子却前来兜搭,“五十块美金,希尔顿,喜来登,五十块美金。”
萼生笑了,这才象样嘛,她还价:“三十块。”
“小姐,按里数看表,要八十块。”
“四十元。”
“跟我来。”
萼生上了他小小半新旧丰田牌计程车。
那小伙子在倒后镜看她一眼.“多久没回来啦?”
“十三年。”
“呵,你走的时候,此地还由英国人管辖。”
人生地不熟,萼生决定说话小心些。
“飞机场搬是搬了,仍叫启德,免召疑窦。”那小伙子异样的活泼。
也没有什么稀奇,所有大都会计程车司机均是这种习惯。
萼生注意到道旁非常整洁,五月份天气刚刚转得温暖,那风味,便有点像新加坡。
交通畅通,所有红绿灯均愉快操作,萼生记得她小时候大都会的路面情况已达不堪地步,车子动辄贴着一步一步走,时听得母亲抱怨道.“单为这个,已经应该移民。”
这次她回来,睁大双眼,张开耳朵,什么都要仔细观察。
母亲不让她来。
萼生只说往东南亚,最后一站是星洲。
可怜的母亲,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司机说:“我们拥有一个美丽繁华的城市,你说是不是?”
“是。”萼生承认。
道路与大厦都维修得无懈可击,但是萼生微笑,经验老到的人都知道,自飞机场往市中心这条外宾必经之路,修茸得美奂美仑,实属必须,萼生这次来,是要揭发它的阴暗面。
她暗地里磨拳擦掌。
“我们搞得比英国人更好,小姐你说是不是?”
萼生没有回答,车子驶过两道桥,两条隧道,方抵达目的地,看看表,才走了三十五分锺。
“司机,这是假日酒店,我去喜来登。”
那滑头的司机笑嘻嘻:“我明明听你说假日。”
萼生哪里肯饶他,“是吗,我俩到派出所再说一遍。”
“好好好,这位小姐,我载你去,加多十块钱。”
“你再讲多一个字,司机,我倒扣你十元。”
那小子吐吐舌头,迅速转动车驮,驶往对面马路,停在客人指定的酒店门口。
萼生结果还是数了五十块给他,他千恩万谢。
马上有服务员过来替她开车门取行李。
这一天已经算很长,萼生叫一客三文治一瓶啤酒,淋过浴,便拨长途电话给母亲报平安。
她觉得疲倦,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有人最善控制时差,有人不,她是后者。
往往睡醒已经是十多小时之后。
萼生第一个要求是看报纸。
坐在咖啡厅中,她同拿一中一西两分早报。
穿小凤仙装束的女侍应满脸笑容的给她取来咖啡吐司以及日报。
萼生全神灌注打开第一页,她看到的大标题是“外资企业法实施细则,广州外商吁尽快修订”与“宁波被誉为东方鹿特丹,具备大规模投资环境。”
英文报图文并茂:“上海允许外商设银行建机场,买卖土地,规划分三步,投资几百亿。”
萼生抬起头,召来女侍应,客气地说:“我想看普通的报纸,有本地新闻、副刊、影视版那种。”
换句话说,她看惯的温哥华华文报刊。
女侍应稀罕地回答:“我们一向只有这两份报纸。”
萼生不置信,“这两份?”
“正是。”
“可是,我听说,从前有数十份华文报!”
“从前?什么时候?”女侍应骇笑。
萼生呆呆地,“没事了,请给我加点咖啡。”
发生什么事,其它的报纸呢?
她打开华南西报与香江日报内页,全不见有母亲说的精彩内页。
移民后老妈时常感慨她至大的遗憾是不再有阅读副刊的乐趣,海外华文报纸篇幅薄弱,未能满足她。
这当然不是母亲唯一的遗憾,其它的,不提也罢。
喝罢咖啡,萼生走到酒店的杂志报摊角落店去亲自检阅。
几乎所有的外国报章杂志全部整整齐时陈列出来,包括老好国家地理与屋宇花园。
“本地的杂志呢?”
售货员连忙礼貌地微笑;“在本地书店发售。”
萼生连忙出门去。
“推开酒店玻璃门”猜猜她见到谁,昨天接载她的司机小子,正手舞足蹈地向司阍大声解释些什么,他显然遇到了窘境。
萼生童心大发,咪咪嘴笑,叉着腰走过去。
那小子一见她,忽然理直气壮,“喏”朝她一指,“陈小姐来了,我骗你作甚,她指定叫我这个时候来接她,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是会狐假虎威。”
萼生马上明白了,同司阍说:“确是我叫他来的。”
司阍说:“陈小姐,饭店的专车较为安全,你当心这个司机乱敲竹杠。”
“不怕,”萼生笑笑,“来,小刘,我们上车去。”
那司机立刻跑去把车子驶过来。
萼生上车,同他说:“送我到本市至大的书局去。”
“商务?”
“就是它。”
“是,陈小姐。”
救了他的贱命,一句多谢都没有。
“有点闷热,开开冷气。”
“抱歉,陈小姐,这辆车没空调。”他在倒后镜里看着女乘客。
萼生问他;“尊姓大名呀。”
“你不是叫我小刘吗?”原来真姓刘,“叫刘大畏。”
萼生嗤一声笑出来,还大而无畏呢。
小刘不忿,“资本主义社会最讲究阶级观念,司机的一切必然是好笑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
“算了,只要小费给得多,让你取笑好了。”
“刘大畏,你在家看哪一张报纸?”
“我没订阅报纸,挺贵的,且本市没有大新闻。
“这么大的都会,没有新闻?”
“人人忙着做生意,发财,要不就象你这样前来观光游览,有什么新闻?”
“没有劫案,没有风化案?”
“本市的治安全世界一流。”
萼生点点头,几乎夜不闭户,可是那样?
“商务印书馆到。”
“你在横街等我。”
萼生跳下车进书店,店堂清静宽大,萼生走到书架子前去,只见分门别类陈列着各种各样工具书,应有尽有,光是字典就千余种。
她问店员:“小说呢,有没有小说?”
“请到这边。”
萼生看见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
“我找今人的作品。”
“那一格。”
萼生又看到鲁迅、巴金、徐志摩。
“不,不是他们,是活着的,正在操作生产的写作人。”
店员转过头来,“我们只得这些。”
“你有无听说过岑仁芝这个写作人?”
他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时,萼生的声线已经过高,有人咳嗽着走过来,问道:“什么事?”
萼生只得说:“我找大字红楼梦。”
“那是珍本,在地库出售。”
“谢谢你。”
萼生额角已经冒出汗来,连忙离开书局,在转角找到小刘的丰田车。
“小刘,”她怔怔地说:“我想买普及通俗书,你是否识途老马?”
“你?”小刘大吃一惊。
“带我去。”
小刘的车子风驰电掣驶离市中心,来到横街窄巷一所旧楼停下。
他悄悄同客人说:“快要拆卸了,当局有气象全新十年计划,要使这个城市没有一丝斑渍。”
他带领客人上楼,电铃按三长两短。
有人来开门,小刘带着她闪入。
萼生真不相信买本小说有这等阵仗,可是她马上明白了,那屋主人随即取出三两本黄色杂志来示范。
“不!”萼生反而松一口气,“不是这些。”
小刘愕然,“不是它们又是什么?”
“有没有岑仁芝小说?”
那人不耐烦的摇摇头,表示听都没听过。
小刘没命价道歉,拉着人客离去。
“我不相信本市没有报摊。”
“陈小姐,我几乎给你累死。”
“带我到报摊去。”
“今天算你包车,收一百块。”
报摊上所有印刷品均与工业及各类生产品有关,统共没有消闲的电影画报妇女杂志。
萼生颓然。
竟全部失踪了,那数之不尽,看之不完,胡天野地,精采万分的闲书,统统哪里去了?
“请送我回酒店。”
“午饭时间到了,陈小姐,一起去吃个汉堡如何?”
“小刘,你从哪里来?”
“我?我是不折不扣香江出生的香江人,持香江身份证明书,你别以为我是土豹子。”满委曲的。
“你几岁?”
“廿二,怎么样?”小刘讲话挑衅性甚强,证明他自卑。
这么年轻,难怪。
“你既然在本市长大,定对从前精采的连环图画书有印象,告诉我,它们都到哪里去了?”
萼生没想到她得到一个异常爽直正确的答案:“没有市场,自然淘汰,纷纷停刊。”
“可是销路一向最好的也是它们……”
“多久以前的事了?陈小姐,时移世易。”小刘揶揄她。
萼生说不出所以然,只觉事情有点跷蹊。
到达快餐店,正是中午时分,顾客却不挤,刘大长笑嘻嘻大刺剌坐下,专等白吃白喝,萼生走近柜台,电光石火间,她明白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没有孩子。
飞机场、酒店、马路、书店,甚至快餐店里,都看不到有孩子们。
萼生最喜欢孩子,最爱同他们搭讪、聊天,绝不轻易放过他们,爱煞他们的清脆笑声,喜欢听他们的独有见解。
当下她不动声色,买了食物,回到座泣。
小刘问她:“价格比起外国如何?”
萼生答,“稍贵,不离谱。”
“服务可佳?”
“一流。”
小刘象是满意了,他为他居住的城市骄傲。
萼生一直注视门口,半晌,总算有两名儿童由大人牵看手进来,她松口气,但,慢着,他们是金头发的洋童。
萼生虽在外国长大,父母亦从不蓄意促她学习中文,但母亲书房中有的是宝贝,她对于古典名著并不陌生,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西游记中一个故事来:一夜之间,城中所有孩童都被妖精摄走,去作炼丹用。
她脸色有点不妥。
市容实在太过整齐,机械化,无生气,萼生唯一遇到堪称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物,恐怕是司机刘大畏。
此刻他正狠吞虎咽地享受食物。
萼生注意到他袖口边有污渍,但是整体外型对一个走单帮生意的年轻人来说,不过不失。
他送她回酒店,她数三十元给他,他鬼叫。
一进房间,萼生马上拨电话给小舅舅。
“岑仁吉教授。”
“哪一位?”一位少妇的声音。
“我是陈萼生,岑仁芝的女儿,岑教授是我舅舅。”
“萼生,我是小舅母,你在哪里?”充满诧异。
萼生报上酒店电话地址。
“你等等,我去叫教授来。”
去了颇有一点时候,萼生已趁空档换下鞋袜,也许居室比较大,也许舅舅行动略慢,他总算来了,“萼生,真是意外之喜,今晚六点我开车来接你。”
“一言为定。”萼生放下话筒。
萼生本来还想找阿姨岑仁屏,但一早已经注意到她没有通讯号码,萼生写了张便条,打算耽会儿寄出去。
她正要扭开电视,了解民生,有人敲她房门。
萼生启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纪都与她相仿,卖相奇佳,笑容满面。
“陈萼生小姐?我们可否谈谈。”
萼生也笑,“可是我不认识你们。”
那位女生先取出证件,“我们是旅游协会公共关系部的工作人员。”
萼生稀罕到极点,仍然客气地说:“我想休息,我们不如改天闲聊。”
“十分钟而已,陈小姐。”
萼生实在是好奇,于是示意他俩进房。
两人端坐在沙发上,萼生则靠单人床边,凝视他们。
他们穿着浅灰色制服,仍然笑容可掬,丝毫没有尴尬的神情,开口便问:“陈小姐这次是独行?”
萼生点点头,“我一个人来。”
“真可惜,我们曾经多次邀请令堂岑仁芝女士回来观光,均不获要领。”
萼生早已提高警觉,“家母身体一直不大好。”
“许多老朋友都想见她呢,象周彦生、李华厦、张堪……都十分想念她。”
萼生客气地答:“我会转告家母。”
“岑女士的才华是我们十分钦佩的。”
“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们资料丰富,对答流俐,不像聊天,倒似启播录音机。
“陈小姐以学生身分旅游?”
萼生一凛,点点头。
“陈小姐不是在去年已经自卑诗省大学新闻系毕业了吗?”
萼全欠欠身,自手袋中取出学生证,“我刚报名读硕士班。”
那个年轻人笑说:“学无止境,信焉。”
“但是陈小姐仿佛也接过当地报章一宗采访任务。”
萼生看着他俩,“旅游协会的资科真详尽。”她实在忍不住了。
“陈小姐是名人之后,行动当然惹人触目。”
“太客气了,家母退休经已超过十年,坊间统共找不到她的作品,恐怕已遭时代洪流淘汰,这样经不起考验,还称什么名人。”
这时男生朝女生打一个眼色,两人分别掏出卡片搁茶几上,说道,“已经占用陈小姐不少宝贵时间,陈小姐若有事,随时与我们联络。”
萼生送他们出去。
关上门只觉累得似与人打过架,她打开小冰箱取出汰冻啤酒,开了盖,对着瓶咀就喝。
两张卡片告诉萼生,那两个人,男的姓胡,女的姓吴。
申请东来的时候,新闻科严教授已同她讨论过:“你有没考虑到身份会不方便。”
“廿一世纪,文明世界,没有问题,不晓得有多少行家聚集那边采集新闻。”
“她们的家长不叫岑仁芝。”
萼生笑:“一个人该做什么就得去做什么。”
严教授想了想,“我相信你会安全的。”
“我也这样想。”
严教授鼎鼎大名,有生之年恐怕不能回国,他是著名离心分子,一直以来,并未入籍,只以工作证办居留权,在加拿大住了十五年。
萼生用冷水敷脸,假寐一会儿。
朋友中数关世清最支持她,那小子比她更不堪,中文都说不好,却教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及帮她瞒着伯母:“木己成舟,徒呼荷荷”。
萼生到街上溜达。
触鼻全是栀子花清香。
酒店在银行区附近,街上停满司机驾驶的豪华房车,想是在等老板下班,好一个繁华景象。
她打听可有包车愿意载她住市郊,司机统统摇头。
萼生浏览的目光忽然停在一处,忍不住莞尔。
她再一次看到了刘大畏这个人。
他正倚在车边大口吃冰。
奇怪,通街不见小贩、他手上那团可怖草绿色巨型棒冰从何而来,只见他嗒得津津有味,舌头都变成绿色,一边吃一边与别的司机天南地北地穷聊。
不是不逍遥快活的。
敞着领子,过宽的长裤用一条旧皮带束着腰头,戴只假金表,这家伙为大都会的小人物写生。
他分明做着违法勾当,可是谁会同他斤斤计较,于是在夹缝中寄生下来了。
刘大畏像中国抗日战争时期著名漫画家张乐平笔下的角色三毛,只不过小刘已经成年。
精灵的他眼波一转,显然也看到了老主顾,连忙举举手,飞奔过马路来。
他混身散发着愉快的汗酸味,“陈小姐,去哪里?”
“我只在附近走走,对,你不用做生意?”
“兜了好几转了。”他把手在裤子两边擦擦。
“很卖力呀。”
“储钱娶老婆。”他神气地答。
萼生肃然起敬,好,有志向,不揩女人的油,愿意负责任,这人不简单。
但嘴里却笑笑说:“结婚才不用花线。”
“我可不想亏待意中人。”他神气的说。
萼生忽尔感动了,没想到这个小人物这样懂得爱的真谛,如此为对方着想。
萼生声音变得十分柔和,“她是一位标致的姑娘吧。”
刘大畏立刻翻出皮夹子,取过一张小照便递给她看,萼生接过,小小彩照内与他合照的女孩于有张异常清秀的脸。
“她的户籍在上梅。”小刘在一旁做注解。
这时萼生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抬头看去,一男一女坐在小轿车向她招手,她看看腕表,离六点还有五分钟,莫非是舅舅舅母。
萼生连忙将照片物归原主,“有人来接我了。”
“明天用车鸣?”小刘这人永远忘不了生意经,也许只有他肯唯利是图,开长途车。
“明早十点正。”
萼生奔过去。
车中打扮时髦的妇女已经下车,“陈萼生?”一脸笑容,紧紧拉住外甥的手。
舅母能言善道,擅于客套,车厢中气氛热烈,萼生成年后从来没有与他们见过面,却没有陌生的感觉。
车子朝山上驶去。
舅母一路介绍:“街名屋名都没有大改,当然,用外国人命名的那些势不能沿用,其余照旧,皇后道公主道改作人民路也是很应该的。”
萼生不出声。
“同你的记忆有点出入吧。”舅母看看她笑了。
萼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
❿ 怎么写短篇小说
先谈一谈短篇小说的写法,或说取材。
取材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只要取材取对了,可以说短篇小说就成功了一大半。我的取材如果用一句话来总概括,就是在没有文章的地方去作文章。在现实生活中,这是一个比较独立的领域。写短篇小说在现实中,只写一点点东西。这一点点东西,称之为短篇小说种子。世间万物都有种子,一切都有。这个种子是世间万物生存不息传宗接代的东西,有了种子的传递世界才延续下去。和物质世界对应,我觉得短篇小说也有种子。有的把它称为一个眼睛,有的把它叫做支撑点,有的把它叫内核,有的把它叫黄金点。可能有七八种说法,但我喜欢种子这个词,一说就给人以饱满、圆润、美好的感觉。有可能生长成一篇短篇小说的根本因素。这是我给种子下的定义。
我们从事创作会经常看一些短篇小说,看一些小说当然都是非常不错的,枝叶饱满。当然,我们也看到一些非常脏污的东西,这些东西就缺少了短篇小说的因素。拿一个自然界的种子来比,我们在自然界里寻找种子是比较容易的。我们种黄瓜地,留种的瓜是要留个标签,表示这是不能摘的,这就比较容易发现。在现实生活中寻找短篇小说的种子,我们有时苦苦追求,却难以找到。在没有进入创作以前,这是难度很大的。
我们举一个例子,沈从文的《丈夫》。这是一个非常精彩的短篇。大概情节是写过去的一种生活,说他的妻子在农闲时到船上去做一些接客的生意,她不把这种事看成多么丑恶,到了此时,丈夫去看他的妻子,就带着一种欲望、想念,肯定要亲近一番,结果到了船上以后,他却在眼皮底下一次次被人夺走了妻子。丈夫就在前仓,前后听到两个当兵的、水保等和妻子交易,情绪弄得很低沉,妻子给他钱也不要,一个人伤心地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第二天和妻子回乡下去了。这个小说的种子,我觉得就在最后呜呜地一哭。整个小说的过程就是这个种子生发的,一切过程都在向这个哭走。很感人。当然,还有社会分析、情感因素等都很丰富,这里不讲,讲的就是最后一切都是向这一哭而来。
种子有时在开头,有的可能在结尾,有的可能在中间。而这个小说的种子在中间。种子埋进去了,有一个发芽的过程。后面是开花结果的过程。前面培育,后面生发。因为有了种子,小说就立起来了,情绪也将饱满。
我们听到短篇小说的很多做法和说法,我们听到有人说短篇小说是生命之缘 ,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们还是应该求,只有求,不断地求,才有可能遇到它。否则就往往就会失去这种遇的机会。因为我在报社工作,经常去矿上走,有很多人给我谈一些希奇古怪的事,我要说的,事情再多再古怪,如果没有短篇小说的种子,一切都是瞎搭。我有时跑一些地方,跑好多天,但没有短篇小说的种子和潜质,就没有写的必要。
这个短篇小说的种子可能是一个题目、一句话、一个细节、一种思想、一种理念等,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有一个东西,一个故事,可能在我们脑子里存在若干年,觉得可能会写成一个短篇小说,迟迟不能动手写,可能就是没有找到种子所在。可能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了种子在哪里,就会感觉一下开朗,时候就到了。
小说主要不是讲道理,是理感的。但小说是理性的结果,需要一种思想,表达思想之美,而不是道理本身。写的是思想的表情,而不是思想本身。一篇小说道理讲得再深刻,感情不饱满也不能感染人。最后建筑的是情感世界,是审美层面。
其实说到这儿,已经把另一层意思说出来了。短篇小说的种子就在生活中,在心里,就这两个地方。在现实生活中,也可以说现实生活为我们提供了素材,激发了灵感。比方说创作需要想象,这需要生活的基础,而不是平空的。现实生活就是我们小说创作的想象所凭籍的大地和空气。我们每个人不可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土地,所以说要注重现实生活。
说到这里,需要说明一点。小说来自现实生活,但又与现实生活不对应。这个种子还需要从心里来进行寻找,要把现实生活中的种子拿来放到心里去发酵、去升华,最后打上自己的烙印。从现实生活中来的东西,我觉得又要与现实生活拉开一点距离。现实生活在创作中往往有一种纠缠,拦在我们面前,说我是很刺激的,很有卖点的,赶快写我吧,写我不会吃亏的,甚至象一个*女纠缠一个嫖客一样,这样写出的东西,可能是易碎的,不经看的。
有人说,现在的现实生活太丰富了,作家都只要拿过来就成小说了。不管现实生活怎么样,照搬过来都不符合小说艺术上的要求。因为它没有进入艺术的层面,没有心灵化和艺术的处理。这种处理除了心灵化处理还要进行深究。有一种说法,因为对现实看不明白,才写小说。乍一看,这很新鲜,后来想想,这种说法可能是有种作家玩的一种幽默。我们有时可能一个小说没有想透,把它写出来,评论家看出来。如果没想透,继续写,写很多是根本不可能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如何可能呢?所以我们对一个作品还是要深究,要思考。
在短篇小说的种子说里,引用王安忆的一句话:有的小说看起来象预言……短篇小说是理性的果实……它只是一条思路。是模糊的,不是很明白的;是思路,不是预言。这个前面讲的应该是叫寻找短篇小说的种子,应该在现实和心里寻找。进入了内心世界,才会发现空间很大。只有进入心灵世界,我们的创作才能左右逢源。我们找到短篇小说的种子了,不等于就能写成一个很好的短篇小说。这需要一个很艰苦的过程,象种一颗玉米,需要耕地、下种、施肥、打草、浇水……有一个环节不到,就收获不到果实。
下面讲短篇小说的生长。
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种子,对于创作的人来说,每一颗种子都非常珍贵,让它长成大的果实,这才对得起读者和自己。我们听到短篇小说的做法很多,比较多的一种做法是说短篇小说要用减法来写,这是指精炼而言。好多人物、好多细节,把小说撑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间,这才产生了要忍痛割爱的减法说。
短篇小说应该是用一种生长法来写。就是说,从生活中、记忆中,只取那么一点点种子全力培养,使之生长壮大。或说只是一个细胞,在生长的过程中不断生长、组合,最后长成。打个比方,比如短篇小说是一朵六瓣的花,裁去一瓣,就不完整了。还听到一种说法,写短篇小说主要看控制能力、平衡能力。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
我们比较一下,我们拿长篇中篇与短篇作比,故事长、细节多,我们从中挖一块,变成短篇行不行呢?根本不行!完全不一样。好象羊皮披不到兔子身上一样。这是短篇小说文体的独特性。强调了文体的独特性,也强调了短篇小说写作技法上的要求。有一个高的要求,有的人可以写长篇,叫他写短篇,却很难。这里面有情感和手法上的锻炼原因。
我们说了,短篇小说是用生长法写的,它到底生长在哪里呢? 讲到这里,谈谈小说与心灵的关系。如果任何作家写的东西没有打了心灵化的烙印,出来的就是一个标准件。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我们指的当然是真诚的心。可以说我们每个人生活在世上,当我们有了生命意识的时候,就有了心灵意识。所谓生命意识就是一种死亡意识。当人在这种意识渐渐强烈的时候,多数人往往表现为想抓住一些物质的东西,觉得抓住东西越多就抓住了全世界。这样的意识是错的,从曹雪芹的好了歌里就可以看出来。我们应该抓住什么,就是应该抓住心。文学抓住心,就是通过抓住心来抓住我们的世界。我们中国的历史上,谁抓住了心呢?曹雪芹。古今帝王将相有多少,却有几个如曹雪芹一样让我们记住。只有他不会消失,随着时间消失,历史磨砺,越来越显现出它的瑰宝价值。
抓住心,当然是真诚的心。一个作家是不是真诚的,一个作品就能看出来,一个作家写久了,他文字里面带着这个作家的气息,带着他的呼吸,带着他的气质。莫言说文字是一个作家身上的分泌物。我觉得每一个作品就象一个作家生出来的孩子一样,写完了舍不得拉出去,象嫁闺女一样要挑一个好婆家,希望别人会善待你的孩子,否则就会心疼。这需要我们非常精心地,多投入一些心!
我说这个进入心灵世界,一个是上心,一个是入心。 上心。平时我们会产生一些错觉,觉得这个世界很重要,这也离不开自己,那也离不开自己,这是不对的。真正离不开自己的是自己的小说,如果不写这个小说就不会出世。只有上心,在人的一辈子中只有上心去做好一件事,这一生都值得。入心。我们看到的现实世界很丰富花哨,往往觉得没什么可写,要写下去,只有深入内心,象捕捉莹火一样,才能写出好的作品。
一些新闻性、社会性、事件性的东西,是与小说有很大距离的。小说完全不能受新闻的干扰,新闻的语言完全不能带到小说里来。我们一定要提醒自己不要写出新闻性的小说来,一定要让新闻事实在自己的心里发发酵,然后才写成小说。
那么说,小说生长于心,除了脑子想象,整个身心都应该投入这个创作。视野要非常开阔,才能不受局限,不使一条道走得局限。一个人如果体力不行,衰老了,他写东西都会很费劲。汪曾祺的晚年,写的一些东西就不敢恭维了,写得实,不灵动,没有飞翔感。人到一定岁数,如果体力不支,小说根本写不出来。就象一个树有一个挂果期,一旦过了这个挂果期,也许会结一些果子,却不会大。再打个比方,就象一个女人有一个生育期一样。小说是生长的,在我们还具有这个能力的时候,多写一些。小说又不搞计划生育,就多写点,免得体力不支想写写不动时,会十分懊悔。
小说要生长,还要细,细到连花团上的绒毛都细……如果连细都不用,就用微妙来说……写东西都是在细上下功夫,细致入微的。 作家无论何人,心理上都有相通的东西。如张炜说,有些优秀的男性作家就有一些女性化的东西。故事的情节像枝干,而细节则像满树繁花。
我们中国的小说特别讲究一种韵味。比较鲁迅和沈从文的小说,鲁迅是思想之美,而沈从文是韵味之美。
我们写每一篇小说都要知难而进。没有任何一篇小说是轻而易举的,要不怕难。 我们写小说的,不一定要看很多文学的书,在于会不会读书。别的书我们也要读一些,社会的、摄影的、美术的等等。好多小说是通过逻辑情节来推动它的展开,它不是经验性情节。
地域文化对一个小说家的滋养非常重要。一是母亲,一是自然,一是童年的生活,是成就一个作家的最重要的三个方面。小说的主要生产力是想象力,一个作家缺乏想象力就不成其为作家。有想象才能有艺术创造的空间。
精练——是提高短篇小说质量的所在
精练,用在短篇小说创作上,就是讲究“布白”的精当,就是以最经济的文字,表达出最丰富的内容,让人意味无穷。写好短小说,要有一种高超的“用语简短而涵义深远”(高尔基)的本领。能有一句话说明白,决不用两句话,能用一个字的,决不多留一个字。小说创作不妨学学清人郑板桥的画竹句:“冗繁削尽留清瘦。”只有“削尽”“冗繁”,才能将表现神韵的“清瘦”留下来。鲁迅说:“写完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功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古今中外的一切佳作,莫不经历一番“削”“删”功夫的。宋代欧阳修将《醉翁亭记》初稿开一段的几十个字,最后削删为“环滁皆山也”五个字。这是说明精练的重要,并不是要各位在小说创作上皆五个字也。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加快,人们对时间的流速产生一种紧迫感,加之当前艺术形式多样化,看小说的群体相对不如以前了,因此,短篇小说,短而精,就更显其审美价值。
短而精,关键在于高度的概括能力和高度的的简洁笔墨。鲁迅的许多作品是值得我们一看一学的。如《立论》,是以白描手法,寥寥数语,就把几种不同性格的人物刻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真是一词见性格,一语传神情。这里既有情节,又有人物,每一个人的性格都鲜明,清晰,更有耐人寻味、发人深思的哲理。可见,没有高度生动、形象、准确、简洁的笔墨,是写不出如此短小精悍、隽永深刻的短小说来的。
对于我们进行小说创作者来说,松散容易紧凑难,洋洋洒洒几千几万字容易,而在尽可能短的篇幅内表现出同样容量的短文,则就不那么容易了。即使做不到“一词见性格,一语传神情”,至少也不要连篇累牍地说废话,不着边际地乱发挥。契可夫曾不无自豪地说:“我能长话短说”。长话短说,是小说质量的表现,是作者才气的表现。可惜的是,现在有些作者反其道而行之,习惯于或喜于短话长说,拉长作品的篇幅,平淡无味。这既影响了小说的提炼,也影响着作者自身思想和艺术的锤炼。高尔基说过:“学习写作,应该从短篇小说入手”,西欧和我国所有最杰出的作家几乎都是这样做的。不屑于写短小作品,一开始就拉长篇,其结果往往是“制造了大堆语言垃圾”。因此,对写短而精的小说来说,有利于我们学会对素材、语言、结构等提练。阿托尔斯泰说“小小说,这是训练作家最好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