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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黄很污的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 2022-04-23 03:03:07

⑴ 色戒为什么说很污

有几场情欲戏。《色·戒》是由李安执导,梁朝伟、汤唯、王力宏、陈冲主演的剧情片,于2007年11月1日在中国上映。
该片改编自作家张爱玲的同名短篇小说,以20世纪40年代抗日战争时期的上海为背景,讲述女大学生王佳芝利用美色接近汉奸易先生意图行刺,佳芝成功勾引易先生并准备下手时,却发现自己已动真情,于是通风报信让易先生逃过一劫,易先生却决定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故事[1]。

⑵ 推荐几本好看的小说

一、明朝那些事儿,不解释,看过数遍了,由此喜欢上明史。
二、大秦帝国,上大学时图书馆借全本看,很入迷,春秋战国的时代!有同名电视剧,也很好看!
三、明亡清兴六十年,接触较早的明史书之一,看完之后强烈要求把我穿越回明朝当皇帝力挽狂澜!怎么就被小小的满清入主中原了呢!袁崇焕到底是民族英雄还是卖国贼?
四、二月河的康熙王朝,了解满清王朝由此开始。
五、二月河的雍正王朝,是不是把雍正描绘得太好了点?
六、歃血,讲得是北宋大将军狄青的故事,文笔很好,感情戏也写的很唯美,在新华书店或站或坐地上花3天时间看完,印象很深。
七、月关大神的回到明朝当王爷,穿越历史第一书!月关的成名作,就是后期太种马了些。
八、月关的步步生莲,个人认为其实不比回明差!
九、月关的锦衣夜行,我对锦衣卫很感兴趣!飞鱼服,绣春刀,缇骑四出!
十、阿越的新宋,这算是穿越历史小说里比较严谨的了,不种马,不意淫,就是讲主人公致力于改革积贫积弱的宋朝的故事。

⑶ 欧亨利 短篇小说

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欧·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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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西区南部的红砖房那一带地方,绝大多数居民都如时光一样动荡不定、迁移不停、来去匆匆。正因为无家可归,他们也可以说有上百个家。他们不时从这间客房搬到另一间客房,永远都是那么变幻无常——在居家上如此,在情感和理智上也无二致。他们用爵士乐曲调唱着流行曲“家,甜美的家”;全部家当用硬纸盒一拎就走;缠缘于阔边帽上的装饰就是他们的葡萄藤;拐杖就是他们的无花果树。

这一带有成百上千这种住客,这一带的房子可以述说的故事自然也是成百上千。当然,它们大多干瘪乏味;不过,要说在这么多漂泊过客掀起的余波中找不出一两个鬼魂,那才是怪事哩。

一天傍晚擦黑以后,有个青年男子在这些崩塌失修的红砖大房中间转悠寻觅,挨门挨户按铃。在第十二家门前,他把空当当的手提行李放在台阶上,然后揩去帽沿和额头上的灰尘。门铃声很弱,好像传至遥远、空旷的房屋深处。

这是他按响的第十二家门铃。铃声响过,女房东应声出来开门。她的模样使他想起一只讨厌的、吃得过多的蛆虫。它已经把果仁吃得只剩空壳,现在正想寻找可以充饥的房客来填充空间。

年轻人问有没有房间出租。

“进来吧,”房东说。她的声音从喉头挤出,嘎声嘎气,好像喉咙上绷了层毛皮。“三楼还有个后间,空了一个星期。想看看吗?”

年轻人跟她上楼。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线微光缓和了过道上的阴影。他们不声不响地走着,脚下的地毯破烂不堪,可能连造出它的织布机都要诅咒说这不是自己的产物。它好像已经植物化了,已经在这恶臭、阴暗的空气中退化成茂盛滋润的地衣或满地蔓延的苔藓,东一块西一块,一直长到楼梯上,踩在脚下像有机物一样粘糊糊的。楼梯转角处墙上都有空着的壁龛。它们里面也许曾放过花花草草。果真如此的话,那些花草已经在污浊肮脏的空气中死去。壁龛里面也许曾放过圣像,但是不难想象,黑暗之中大大小小的魔鬼早就把圣人拖出来,一直拖到下面某间客房那邪恶的深渊之中去了。

“就是这间,”房东说,还是那副毛皮嗓子。“房间很不错,难得有空的时候。今年夏天这儿还住过一些特别讲究的人哩——从不找麻烦,按时提前付房租。自来水在过道尽头。斯普罗尔斯和穆尼住了三个月。她们演过轻松喜剧。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也许你听说过她吧——喔,那只是艺名儿——就在那张梳妆台上边,原来还挂着她的结婚证书哩,镶了框的。煤气开关在这儿,瞧这壁橱也很宽敞。这房间人人见了都喜欢,从来没长时间空过。”

“你这儿住过很多演戏的?”年轻人问。

“他们这个来,那个去。我的房客中有很多人在演出界干事。对了,先生,这一带剧院集中,演戏的人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到这儿来住过的也不少。他们这个来,那个去。”

他租下了房间,预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他说他很累,想马上住下来。他点清了租金。她说房间早就准备规矩,连毛巾和水都是现成的。房东走开时,——他又——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挂在舌尖的问题提了出来。

“有个姑娘——瓦西纳小姐——埃卢瓦丝·瓦西纳小姐——你记得房客中有过这人吗?她多半是在台上唱歌的。她皮肤白嫩,个子中等,身材苗条,金红色头发,左眼眉毛边长了颗黑痣。”

“不,我记不得这个名字。那些搞演出的,换名字跟换房间一样快,来来去去,谁也说不准。不,我想不起这个名字了。”

不。总是不。五个月不间断地打听询问,千篇一律地否定回答。已经花了好多时间,白天去找剧院经理、代理人、剧校和合唱团打听;晚上则夹在观众之中去寻找,名角儿会演的剧院去找过,下流污秽的音乐厅也去找过,甚至还害怕在那类地方找到他最想找的人。他对她独怀真情,一心要找到她。他确信,自她从家里失踪以来,这座水流环绕的大城市一定把她蒙在了某个角落。但这座城市就像一大团流沙,沙粒的位置变化不定,没有基础,今天还浮在上层的细粒到了明天就被淤泥和粘土覆盖在下面。

客房以假惺惺的热情迎接新至的客人,像个暗娼脸上堆起的假笑,红中透病、形容枯槁、马马虎虎。破旧的家具、破烂绸套的沙发、两把椅子、窗户间一码宽的廉价穿衣镜、一两个烫金像框、角落里的铜床架——所有这一切折射出一种似是而非的舒适之感。

房客懒洋洋地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客房则如巴比伦通天塔的一个套间,尽管稀里糊涂扯不清楚,仍然竭力把曾在这里留宿过的房客分门别类,向他细细讲来。

地上铺了一张杂色地毯,像一个艳花盛开的长方形热带小岛,四周是肮脏的垫子形成的波涛翻滚的大海。用灰白纸裱过的墙上,贴着紧随无家可归者四处漂流的图片——“胡格诺情人”,“第一次争吵”,“婚礼早餐”,“泉边美女”。壁炉炉额的样式典雅而庄重,外面却歪歪斜斜扯起条花哨的布帘,像舞剧里亚马逊女人用的腰带。炉额上残留着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些困居客房的人在幸运的风帆把他们载到新码头时抛弃不要的东西——一两个廉价花瓶,女演员的画片,药瓶儿,残缺不全的扑克纸牌。

渐渐地,密码的笔形变得清晰可辨,前前后后居住过这间客房的人留下的细小痕迹所具有的意义也变得完整有形。

梳妆台前那片地毯已经磨得只剩麻纱,意味着成群的漂亮女人曾在上面迈步。墙上的小指纹表明小囚犯曾在此努力摸索通向阳光和空气之路。一团溅开的污迹,形如炸弹爆炸后的影子,是杯子或瓶子连同所盛之物一起被砸在墙上的见证。穿衣镜镜面上用玻璃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名字“玛丽”。看来,客房留宿人——也许是受到客房那俗艳的冷漠之驱使吧——

曾先先后后在狂怒中辗转反侧,并把一腔愤懑倾泄在这个房间上。家具有凿痕和磨损;长沙发因凸起的弹簧而变形,看上去像一头在痛苦中扭曲的痉挛中被宰杀的可怖怪物。另外某次威力更大的动荡砍去了大理石壁炉额的一大块。地板的每一块拼木各自构成一个斜面,并且好像由于互不干连、各自独有的哀怨而发出尖叫。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把所有这一切恶意和伤害施加于这个房间的人居然就是曾一度把它称之为他们的家的人;然而,也许正是这屡遭欺骗、仍然盲目保持的恋家本性以及对虚假的护家神的愤恨点燃了他们胸中的冲天怒火。一间茅草房——只要属于我们自己——我们都会打扫、装点和珍惜。

椅子上的年轻人任这些思绪缭绕心间,与此同时,楼中飘来有血有肉、活灵活现的声音和气味。他听见一个房间传来吃吃的窃笑和淫荡放纵的大笑;别的房间传来独自咒骂声,骰子的格格声,催眠曲和呜呜抽泣;楼上有人在兴致勃勃地弹班卓琴。不知什么地方的门砰砰嘭嘭地关上;架空电车不时隆隆驶过;后面篱墙上有只猫在哀叫。他呼吸到这座房子的气息。这不是什么气味儿,而是一种潮味儿,如同从地窖里的油布和朽木混在一起蒸发出的霉臭。

他就这样歇在那儿,突然,房间里充满木犀草浓烈的芬芳。它乘风而至,鲜明无误,香馥沁人,栩栩如生,活脱脱几乎如来访的佳宾。年轻人忍不住大叫:“什么?亲爱的?”好像有人在喊他似地。他然后一跃而起,四下张望。浓香扑鼻而来,把他包裹其中。他伸出手臂拥抱香气。刹那间,他的全部感觉都给搅混在一起。人怎么可能被香味断然唤起呢?唤起他的肯定是声音。难道这就是曾抚摸、安慰过他的声音?

“她在这个房间住过,”他大声说,扭身寻找起来,硬想搜出什么征迹,因为他确信能辨认出属于她的或是她触摸过的任何微小的东西。这沁人肺腑的木犀花香,她所喜爱、唯她独有的芬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房间只马马虎虎收拾过。薄薄的梳妆台桌布上有稀稀拉拉五六个发夹——都是些女性朋友用的那类东西,悄声无息,具有女性特征,但不标明任何心境或时间。他没去仔细琢磨,因为这些东西显然缺乏个性。他把梳妆台抽屉搜了个底朝天,发现一条丢弃的破旧小手绢。他把它蒙在脸上,天芥菜花的怪味刺鼻而来。他顺手把手绢甩在地上。在另一个抽屉,他发现几颗零星纽扣,一张剧目表,一张当铺老板的名片,两颗吃剩的果汁软糖,一本梦释书。最后一个抽屉里有一个女人用的黑缎蝴蝶发结。他猛然一楞,悬在冰与火之间,处于兴奋与失望之间。但是黑缎蝴蝶发结也只是女性庄重端雅但不具个性特征的普通装饰,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随后他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像一条猎狗东嗅西闻,扫视四壁,趴在地上仔细查看拱起的地毡角落,翻遍壁炉炉额和桌子、窗帘和门帘、角落里摇摇欲坠的酒柜,试图找到一个可见的、但他还未发现的迹象,以证明她就在房间里面,就在他旁边、周围、对面、心中、上面,紧紧地牵着他、追求他,并通过精微超常的感觉向他发出如此哀婉的呼唤,以至于连他愚钝的感觉都能领悟出这呼唤之声。

他再次大声回答:“我在这儿,亲爱的!”然后转过身子,目瞪口呆,一片漠然,因为他在木犀花香中还察觉不出形式、色彩、爱情和张开的双臂。唔,上帝啊,那芳香是从哪儿来的?从什么时候起香味开始具有呼唤之力?就这样他不停地四下摸索。

他把墙缝和墙角掏了一遍,找到一些瓶塞和烟蒂。对这些东西他不屑一顾。但有一次他在一折地毡里发现一支抽了半截的纸雪茄,铁青着脸使劲咒了一声,用脚后跟把它踩得稀烂。他把整个房间从一端到另一端筛了一遍,发现许许多多流客留下的无聊、可耻的记载。但是,有关可能曾住过这儿的、其幽灵好像仍然徘徊在这里的、他正在寻求的她,他却丝毫痕迹也未发现。

这时他记起了女房东。

他从幽灵萦绕的房间跑下楼,来到透出一缝光线的门前。

她应声开门出来。他竭尽全力,克制住激动之情。

“请告诉我,夫人,”他哀求道,“我来之前谁住过那个房间?”

“好的,先生。我可以再说一遍。以前住的是斯普罗尔斯和穆尼夫妇,我已经说过。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演戏的,后来成了穆尼夫人。我的房子从来声誉就好。他们的结婚证都是挂起的,还镶了框,挂在钉子上——”

“斯普罗尔斯小姐是哪种女人——我是说,她长相如何?”

“喔,先生,黑头发,矮小,肥胖,脸蛋儿笑嘻嘻的。他们一个星期前搬走,上星期二。”

“在他们以前谁住过?”

“嗨,有个单身男人,搞运输的。他还欠我一个星期的房租没付就走了。在他以前是克劳德夫人和她两个孩子,住了四个月;再以前是多伊尔老先生,房租是他儿子付的。他住了六个月。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再往以前我就记不得了。”

他谢了她,慢腾腾地爬回房间。房间死气沉沉。曾为它注入生机的香气已经消失,木犀花香已经离去,代之而来的是发霉家具老朽、陈腐、凝滞的臭气。

希望破灭,他顿觉信心殆尽。他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咝咝作响的煤气灯的黄光。稍许,他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长条,然后用刀刃把布条塞进门窗周围的每一条缝隙。一切收拾得严实紧扎以后,他关掉煤气灯,却又把煤气开足,最后感激不尽地躺在床上。

按照惯例,今晚轮到麦克库尔夫人拿罐子去打啤酒。她取酒回来,和珀迪夫人在一个地下幽会场所坐了下来。这是房东们聚会、蛆虫猖厥的地方。

“今晚我把三楼后间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说,杯中的酒泡圆圆的。“房客是个年轻人。两个钟头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麦克库尔夫人说,羡慕不已。“那种房子你都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迹。那你给他说那件事没有呢?”她说这话时悄声细语,嘎声哑气,充满神秘。

“房间里安起家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就是为了租出去。我没给他说那事儿,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你的生意经没错,夫人。如果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谁还来租这个房间呢。”

“当然嘛,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说。

“对,夫人,这话不假。一个星期前我才帮你把三楼后间收拾规矩。那姑娘用煤气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她那小脸蛋儿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⑷ 今天买了苏童的短篇小说集,读了《被玷污的草》,不是很理解

其实轩的眼睛早就好了,前文有说他其实能看见豆角之类的,但是他心中的害怕以及怨恨让他觉得他还是瞎的。江湖郎中给的指南针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轩心中的迷茫,他对现实的逃避,老人让他去真实的接触过他内心的伤口。他的旅行是一场找回自我的行动,就是让他解开了心结。至于老人我想就象征着面对现实的动力,就像指南针一样。
“草”一方面指轩带回的草,另一方面也指轩本身,他的内心因为眼睛受伤的关系,心中的怨恨就像杂草一样包围了他,他变得怯懦胆小,而玷污就是指他所受到的伤害吧

⑸ 求一部短篇小说!

青青子衿 洛袈小麦

子衿自昏迷中醒来时,发现之前喧嚣的闺房已是安静如常,舅舅家的两个女儿想必已离去。丫鬟随喜把雕花的窗户全打开了,一抹阳光沿着打开的窗户摸索进来,窗台上的君子兰开得正旺。 他坐在阳光里,皱着眉头为她写方子。他剑眉朗目,挺直的鼻子,挺拔的腰身,她以前所见的郎中多半年老体衰,像他这般干净清爽的男子倒真是没见过。 子衿忽然就红了脸。
【 一 】 子衿自幼体弱,又有心悸病,出生不久母亲便离世。父亲倒是极爱她的,一直都不曾婚娶,怕那后母会背着自己虐待子衿。季家的典当行越做越大,在子衿10岁那年,季家成了开封的首富。都知道季子川膝下无子,季府的万贯家产将来都是季子衿的,所以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季府门前的青石板。季子川微笑着推托,只说子衿年纪小。 如此一等就是七年。子衿生活在父亲为她营造的世界里,温暖安稳,只是时常要延医吃药。 那天的天气极好,舅父家的两个女儿来访,姐妹们唧唧喳喳,说起街上贴着的通缉令来。据说是一位何姓御医狠心毒死了皇上最爱的鸾妃,然后潜逃出宫……两个表姐说得兴起,嘴唇开开合合,子衿觉得头晕,摸索着端起细瓷茶杯来,然后就听得哗啦的清脆声,子衿晕了过去。府中的家丁乱成一团,慌乱中,随喜拖了一个面生的青年大夫过来。季子川来不及细问。那后生神态自若地坐定,然后伸出两根干净修长的手指搭在子衿冰凉的手腕上。净手之后,他坐下来写药方,字是极飘逸的瘦金体,署名是陈忠恕。 方子呈到季子川的手中,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双宝这味药。那青年莞尔,说这是我家祖传的药方。 陈忠恕始终坚持自己煎药,一个人关在小厨房里,不许任何人进入。那味药引子双宝,始终都无人睹得它的真面目。 吃了陈忠恕的几服药之后,子衿的身体倒是好了起来。白皙的脸上开始出现红晕,胃口似乎也开了,心悸病许久都没有复发。 季子川大喜,吩咐厨娘煮了许多稀奇的菜式来,说是要答谢陈忠恕。陈忠恕一袭青衫,举止大方,季子川显然对他颇有好感。两人谈兴渐浓,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子衿坐在父亲的下首,低头举眉之间,眼神难免和陈忠恕碰个正着,两人便慌忙避开去。季子川看在眼里,却是喜上心头。 二月的深夜,月色清凉。子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身边的随喜睡得倒沉,子衿摇了许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说,陈忠恕我一点都不了解,我知道的那点消息,早就告诉你了。说完,翻身又睡了。 随喜长子衿两岁,8岁被卖入季府,做子衿的侍女。所以两人姐妹之间的情谊多于主仆。子衿依恋她,她疼爱子衿。
【 二 】 已是初夏,香樟木的雕花窗子全推开了,四面八方的风逡巡着吹进来。随喜做的珠串,挂在窗棂上,彼此拥挤着,碰撞着,发出悦耳的低鸣声。陈忠恕显然被这样的声音吸引住了。他空闲着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和着珠串,轻轻地叩击着桌面。 子衿的心怦怦地擂鼓似的跳个不停。随喜站在子衿身后,看看陈忠恕又看看子衿,她的脸色渐渐阴郁起来。良久,陈忠恕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子衿说道,再调养一阵子,就好了。他写好方子交给随喜,随喜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他,子衿忽然呼吸艰难。陈忠恕看着她,那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去走走? 三三两两的人群,出得城来。扫墓的人多,踏青的人更多。 陈忠恕走得极慢,子衿知道,其实他是在等她。足不出户的女子,自小身子又弱,远足之于她,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多亏了他的体贴。 他们第一次说了那样多的话。他说他来自南方,幼时也曾家境富裕,后来因父亲得罪了官场中人,被削职回乡。父亲一病不起,母亲亦撒手西去,那年陈忠恕16岁。好在他自幼喜读医书,又被名师指点过,再加上生性豁达,所以一路行医,权当自己是在远游罢了。 都说是医者父母心,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虚弱得连呼吸都困难,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最初的情感总是源于心疼吧。
【 三 】 岁末之前,他们初婚。随喜大概受了风寒,忽然病倒,好了之后始终面色戚戚然。她说子衿,你嫁了人,就不会再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了。子衿笑她,原来在吃陈忠恕的醋,又轻轻刮了一下随喜的鼻子说,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无论陈忠恕喜欢与否,季子川渐渐地将手头的生意移交给了他。一年后,子衿产下一子,取名季嘉平,随了子衿的姓,是陈忠恕的坚持。季子川异常高兴。 立秋之后,季子川病倒了,持久地咳嗽,人渐渐佝偻下去,直至停了呼吸。子衿永远都记得,陈忠恕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对她说,子衿,你还有我。短短六个字,如一柄温热的剑,直直地击中她的心。 办完父亲的丧事,或许是过度伤心,子衿旧病复发。陈忠恕开了方子,随喜抓来药,在后院里支个小火炉,蒲扇一摇一摇地扇着火。子衿笑道,你现在会偷懒了,不肯亲自熬药了。陈忠恕微微一笑,随喜很聪明嘛,早学会了如何熬药。 子衿缠绵病榻数日,身体竟是一天不如一天。陈忠恕偶尔会大声责骂下人,怪他们偷懒,其实都是无名火,发得没来由。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典当行的生意也开始忙碌。陈忠恕每日要去店里,总是很晚才回来。无论多晚,他都要亲自熬汤药、煮燕窝粥给子衿吃,不许子衿吃下人煮的食物或是汤药。 冬至那天,陈忠恕被同行请去吃酒。二更之后还未回来,子衿喊饿,摇着随喜的手向她撒娇,说要吃燕窝粥。随喜踌躇良久,终于亲自下厨煮了燕窝粥端上来。 子衿接过燕窝粥,门吱呀一声响了,陈忠恕走了进来。看到子衿手中的燕窝粥,他的脸色变了变,随喜的脸色也变了变。他说吃了太多酒,现在肚子很饿,他让随喜再煮一碗燕窝粥给子衿,然后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碗燕窝粥。 第二日,季府传出丧乐,下人向亲戚朋友报丧,说昨晚陈忠恕吃醉了酒,失足跌落在水塘里。丧事办得很隆重,前前后后,都是随喜在操持。季子衿早已没了主意,铺子里的生意还是要继续。账房先生拿了账簿过来,还是随喜替她拿的主意,简单的三两句,账房先生便点头退下了,眼睛里竟是钦佩的神色。 子衿轻轻握住随喜的手,将额头抵上去,倘使没有你,随喜,我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随喜掉下泪来,那泪,像大大小小的珍珠,直直地砸在子衿的头发上。 随喜一夕之间坚强起来。在随喜的细心照顾下,子衿的精神渐渐好了,有时会和她一起去铺子。随喜将所有的账目和生意往来的单子都拿给子衿。季家的产业,你必须自己管理,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为了嘉平,她顿了顿,为了陈忠恕,子衿,你必须坚强地走好以后的路。 子衿摇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会陪着我,随喜,你不能离开我。 随喜死于两年后。那天下了第一场秋雨,天气微凉,随喜着一身白色的衣裙,坐在藤椅上,人如一杯沏好的茶,渐渐就凉了下去。 他喜欢着白衣的女子,随喜看着子衿,虚弱地说。子衿握住她的手,眼中渐渐有泪,你放心,我会把你和他葬在一处。随喜的嘴角已溢出鲜血来,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把我葬在他五百米之外,让我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可以了。 她自己服的毒,鹤顶红,一杯致命。
【 四 】 随喜说恨她,是的,她比子衿健康,甚至比子衿聪明。但子衿是云端的花朵,她则是脚底下烂污的稀泥。她不甘心。 遇见陈忠恕,原本是无心插柳的事,偏偏是他改了姓名改了相貌就是不改用药的习惯。通缉令里写得明白,陈忠恕为人开方子,喜欢用干玫瑰花儿做药引子,普天之下无人雷同。虽然他将药引子取名为双宝,虽然他很细心地将用过的药引子都碾碎了,可是,细心的随喜还是拣出了那些细碎的玫瑰末儿。她许他以五万两黄金,步步为营地要拿走季家的所有财产。他为了保全性命,不得已答应了随喜。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陈忠恕会真的爱上子衿,自己竟也会昏了头爱上陈忠恕。燕窝里有毒,是特意拣陈忠恕不在家的时分炖的。可是陈忠恕还是回来了,不早一步,也没晚一步。 陈忠恕看着那碗燕窝粥,觉得人生始终都是一张网,他是网中的待宰杀的鱼儿,无论到哪里,都无法挣脱束缚。他站在黄金堆砌的宫殿里,眼见着那些繁华与富贵在身边来来去去,只觉得寒冷与荒凉。以前他是宫廷里最有名气最有前途的御医,上司赏识,同僚巴结。只因不肯答应醋意大发的皇后毒死皇上最爱的鸾妃,他只好潜逃出宫,隐姓埋名地活了下来。可鸾妃还是死了,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说他毒死了鸾妃,畏罪潜逃。 那碗燕窝粥毒死了陈忠恕,子衿却选择了宽恕。原来她一直都知道。随喜还以为自己布局缜密,无人看得破。

⑹ 十章免费完结总裁短篇小说

香弥-冰山总裁爱耍酷、狡猾总裁爱吃醋、嚣张总裁太跋扈
湛清-大家都爱总裁,叫我董事长
金萱-总裁的前妻
语绿-王子不爱丑小鸭吗
棠霜-大男人的小胶妻
橙星-四个老公我都爱,花心总裁好好爱-太坏会有克星
甜橙-总裁爱丑女
袭梦-总裁室友坏坏
风光-首选大丈夫
《原谅我只是想陪你一起到老》文 / 木子喵喵
简介:
故事的开端,皆因为年少的她遇见他。

他是这样一个男子,苍白,不合群有些冷静冷情,可是英俊睿智。

而那时的她,只是怀揣着自己的梦想,默默努力着,希望有一天能追赶上他的脚步。

热切而温暖的大学生活,张扬洒脱的青春,总有有些不期而遇的爱情悄然降临。

她爱他那么久,等他那么久,追逐了那么久。以为只是年少的执着,最后落到别人眼底,从来都是可笑。

她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总裁掀桌:前妻,你敢嫁别人!》文 / 千桦尽落
简介:
父亲死亡、未婚夫变心、陪酒照漫天飞……

遇到他顾子言以为自己可以幸福的像是个公主,

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落魄的新娘,生日的祝福是婚礼,生日礼物却是离婚协议书。

他说:“顾子言不重要!”

那个被当作是妹妹一样的女人问:“我住进了你的家里……睡在你的床上,搂着你的丈夫,不知道你的心里有什么感受?”

五年前,她在大雨中出车祸早产的时候,他和别的女人在夏威夷浪漫。

《皇集团:神秘总裁不简单!》文 / 都春子
简介:

她是‘皇’集团的掌上明珠,有着一副堪比天使的绝美外表,骨子里其实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小恶魔

生平第一次,她隐瞒自己显赫的身份

不惜利用美色,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将这个其貌不扬,打扮又老土的男人拐上床

谁知他不仅不解风情,在坏人的恶意中伤下,还将她的爱污蔑成‘别有用心’

终于,她离开他,决心接受哥哥们的安排和另一个男人结婚

结婚礼堂上,心心念念的呆头鹅没有到场,她反倒等来另一个神秘的男人……

《撒旦危情Ⅳ大亨的豪门叛妻》文 / 顾盼琼依

【简介】

他,是坐拥房地产半壁江山的地产大亨,看似温文儒雅,实则却冷酷无情,阴险狡诈

她,比他整整小12岁,聪明而睿智,活泼而俏皮,被父母遗弃使她的性格中多了一丝强韧

新婚夜遇劫,沉浸在幸福中的小新娘被陌生的恶徒强行拖进小树林,肆意凌虐

他追寻而来,看到她衣裳不整,狼狈地倒在雨水中

温柔的他不顾一切包容她,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宠爱

《傀儡交易:二嫁豪门长媳》文 / 顾盼琼依
【简介】:

他是神秘的大人物,连省里的高官对他都点头哈腰,礼让三分,而她只是被送到他嘴边,任他宰割的猎物,享不享用还得看他脸色

他既邪恶又冷血无情,她清冷娇弱,宛若山中的精灵,美得不切实际

他把她推给自己的胞弟,她成了他恣意送人的布偶

《少爷,你靠边站!》文 / 黎呀米米
简介:

她5岁,他10岁——

他拦在她回家的路上,恶狠狠地质问道:“安以静,听说你是我爸爸的私生女!”

她漂亮的大眼睛盛满恐慌与欣喜:“少爷,那我可以叫你哥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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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红色名门夏氏之后,军区首长之孙,首席翻译官之子,却走上行商之路成为遐迩闻名的商界金融巨子,手段与谋略都让人退避三舍

她,夏家收养的孤女,却沦为他无数女人中的一名……

⑺ 有没有欧亨利短篇小说

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美〕欧·亨利/著 罗达十/译

在纽约西区南部的红砖房那一带地方,绝大多数居民都如时光一样动荡不定、

迁移不停、来去匆匆。正因为无家可归,他们也可以说有上百个家。他们不时从这

间客房搬到另一间客房,永远都是那么变幻无常——在居家上如此,在情感和理智

上也无二致。他们用爵士乐曲调唱着流行曲“家,甜美的家”;全部家当用硬纸盒

一拎就走;缠缘于阔边帽上的装饰就是他们的葡萄藤;拐杖就是他们的无花果树。

这一带有成百上千这种住客,这一带的房子可以述说的故事自然也是成百上千

。当然,它们大多干瘪乏味;不过,要说在这么多漂泊过客掀起的余波中找不出一

两个鬼魂,那才是怪事哩。
一天傍晚擦黑以后,有个青年男子在这些崩塌失修的红砖大房中间转悠寻觅,

挨门挨户按铃。在第十二家门前,他把空当当的手提行李放在台阶上,然后揩去帽

沿和额头上的灰尘。门铃声很弱,好像传至遥远、空旷的房屋深处。
这是他按响的第十二家门铃。铃声响过,女房东应声出来开门。她的模样使他

想起一只讨厌的、吃得过多的蛆虫。它已经把果仁吃得只剩空壳,现在正想寻找可

以充饥的房客来填充空间。
年轻人问有没有房间出租。
“进来吧,”房东说。她的声音从喉头挤出,嘎声嘎气,好像喉咙上绷了层毛

皮。“三楼还有个后间,空了一个星期。想看看吗?”
年轻人跟她上楼。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线微光缓和了过道上的阴影。他们不

声不响地走着,脚下的地毯破烂不堪,可能连造出它的织布机都要诅咒说这不是自

己的产物。它好像已经植物化了,已经在这恶臭、阴暗的空气中退化成茂盛滋润的

地衣或满地蔓延的苔藓,东一块西一块,一直长到楼梯上,踩在脚下像有机物一样

粘糊糊的。楼梯转角处墙上都有空着的壁龛。它们里面也许曾放过花花草草。果真

如此的话,那些花草已经在污浊肮脏的空气中死去。壁龛里面也许曾放过圣像,但

是不难想象,黑暗之中大大小小的魔鬼早就把圣人拖出来,一直拖到下面某间客房

那邪恶的深渊之中去了。
“就是这间,”房东说,还是那副毛皮嗓子。“房间很不错,难得有空的时候

。今年夏天这儿还住过一些特别讲究的人哩——从不找麻烦,按时提前付房租。自

来水在过道尽头。斯普罗尔斯和穆尼住了三个月。她们演过轻松喜剧。布雷塔·斯

普罗尔斯小姐——也许你听说过她吧——喔,那只是艺名儿——就在那张梳妆台上

边,原来还挂着她的结婚证书哩,镶了框的。煤气开关在这儿,瞧这壁橱也很宽敞

。这房间人人见了都喜欢,从来没长时间空过。”
“你这儿住过很多演戏的?”年轻人问。
“他们这个来,那个去。我的房客中有很多人在演出界干事。对了,先生,这

一带剧院集中,演戏的人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到这儿来住过的也不少。他们这个

来,那个去。”
他租下了房间,预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他说他很累,想马上住下来。他点清

了租金。她说房间早就准备规矩,连毛巾和水都是现成的。房东走开时,——他又

——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挂在舌尖的问题提了出来。
“有个姑娘——瓦西纳小姐——埃卢瓦丝·瓦西纳小姐——你记得房客中有过

这人吗?她多半是在台上唱歌的。她皮肤白嫩,个子中等,身材苗条,金红色头发

,左眼眉毛边长了颗黑痣。”
“不,我记不得这个名字。那些搞演出的,换名字跟换房间一样快,来来去去

,谁也说不准。不,我想不起这个名字了。”
不。总是不。五个月不间断地打听询问,千篇一律地否定回答。已经花了好多

时间,白天去找剧院经理、代理人、剧校和合唱团打听;晚上则夹在观众之中去寻

找,名角儿会演的剧院去找过,下流污秽的音乐厅也去找过,甚至还害怕在那类地

方找到他最想找的人。他对她独怀真情,一心要找到她。他确信,自她从家里失踪

以来,这座水流环绕的大城市一定把她蒙在了某个角落。但这座城市就像一大团流

沙,沙粒的位置变化不定,没有基础,今天还浮在上层的细粒到了明天就被淤泥和

粘土覆盖在下面。
客房以假惺惺的热情迎接新至的客人,像个暗娼脸上堆起的假笑,红中透病、

形容枯槁、马马虎虎。破旧的家具、破烂绸套的沙发、两把椅子、窗户间一码宽的

廉价穿衣镜、一两个烫金像框、角落里的铜床架——所有这一切折射出一种似是而

非的舒适之感。
房客懒洋洋地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客房则如巴比伦通天塔的一个套间,尽管稀

里糊涂扯不清楚,仍然竭力把曾在这里留宿过的房客分门别类,向他细细讲来。
地上铺了一张杂色地毯,像一个艳花盛开的长方形热带小岛,四周是肮脏的垫

子形成的波涛翻滚的大海。用灰白纸裱过的墙上,贴着紧随无家可归者四处漂流的

图片——“胡格诺情人”,“第一次争吵”,“婚礼早餐”,“泉边美女”。壁炉

炉额的样式典雅而庄重,外面却歪歪斜斜扯起条花哨的布帘,像舞剧里亚马逊女人

用的腰带。炉额上残留着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些困居客房的人在幸运的风帆把他们

载到新码头时抛弃不要的东西——一两个廉价花瓶,女演员的画片,药瓶儿,残缺

不全的扑克纸牌。
渐渐地,密码的笔形变得清晰可辨,前前后后居住过这间客房的人留下的细小

痕迹所具有的意义也变得完整有形。
梳妆台前那片地毯已经磨得只剩麻纱,意味着成群的漂亮女人曾在上面迈步。

墙上的小指纹表明小囚犯曾在此努力摸索通向阳光和空气之路。一团溅开的污迹,

形如炸弹爆炸后的影子,是杯子或瓶子连同所盛之物一起被砸在墙上的见证。穿衣

镜镜面上用玻璃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名字“玛丽”。看来,客房留宿人——也许是

受到客房那俗艳的冷漠之驱使吧——
曾先先后后在狂怒中辗转反侧,并把一腔愤懑倾泄在这个房间上。家具有凿痕

和磨损;长沙发因凸起的弹簧而变形,看上去像一头在痛苦中扭曲的痉挛中被宰杀

的可怖怪物。另外某次威力更大的动荡砍去了大理石壁炉额的一大块。地板的每一

块拼木各自构成一个斜面,并且好像由于互不干连、各自独有的哀怨而发出尖叫。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把所有这一切恶意和伤害施加于这个房间的人居然就是曾

一度把它称之为他们的家的人;然而,也许正是这屡遭欺骗、仍然盲目保持的恋家

本性以及对虚假的护家神的愤恨点燃了他们胸中的冲天怒火。一间茅草房——只要

属于我们自己——我们都会打扫、装点和珍惜。
椅子上的年轻人任这些思绪缭绕心间,与此同时,楼中飘来有血有肉、活灵活

现的声音和气味。他听见一个房间传来吃吃的窃笑和淫荡放纵的大笑;别的房间传

来独自咒骂声,骰子的格格声,催眠曲和呜呜抽泣;楼上有人在兴致勃勃地弹班卓

琴。不知什么地方的门砰砰嘭嘭地关上;架空电车不时隆隆驶过;后面篱墙上有只

猫在哀叫。他呼吸到这座房子的气息。这不是什么气味儿,而是一种潮味儿,如同

从地窖里的油布和朽木混在一起蒸发出的霉臭。
他就这样歇在那儿,突然,房间里充满木犀草浓烈的芬芳。它乘风而至,鲜明

无误,香馥沁人,栩栩如生,活脱脱几乎如来访的佳宾。年轻人忍不住大叫:“什

么?亲爱的?”好像有人在喊他似地。他然后一跃而起,四下张望。浓香扑鼻而来

,把他包裹其中。他伸出手臂拥抱香气。刹那间,他的全部感觉都给搅混在一起。

人怎么可能被香味断然唤起呢?唤起他的肯定是声音。难道这就是曾抚摸、安慰过

他的声音?
“她在这个房间住过,”他大声说,扭身寻找起来,硬想搜出什么征迹,因为

他确信能辨认出属于她的或是她触摸过的任何微小的东西。这沁人肺腑的木犀花香

,她所喜爱、唯她独有的芬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房间只马马虎虎收拾过。薄薄的梳妆台桌布上有稀稀拉拉五六个发夹——都是

些女性朋友用的那类东西,悄声无息,具有女性特征,但不标明任何心境或时间。

他没去仔细琢磨,因为这些东西显然缺乏个性。他把梳妆台抽屉搜了个底朝天,发

现一条丢弃的破旧小手绢。他把它蒙在脸上,天芥菜花的怪味刺鼻而来。他顺手把

手绢甩在地上。在另一个抽屉,他发现几颗零星纽扣,一张剧目表,一张当铺老板

的名片,两颗吃剩的果汁软糖,一本梦释书。最后一个抽屉里有一个女人用的黑缎

蝴蝶发结。他猛然一楞,悬在冰与火之间,处于兴奋与失望之间。但是黑缎蝴蝶发

结也只是女性庄重端雅但不具个性特征的普通装饰,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美〕

欧·亨利/著 罗达十/译

在纽约西区南部的红砖房那一带地方,绝大多数居民都如时光一样动荡不定、

迁移不停、来去匆匆。正因为无家可归,他们也可以说有上百个家。他们不时从这

间客房搬到另一间客房,永远都是那么变幻无常——在居家上如此,在情感和理智

上也无二致。他们用爵士乐曲调唱着流行曲“家,甜美的家”;全部家当用硬纸盒

一拎就走;缠缘于阔边帽上的装饰就是他们的葡萄藤;拐杖就是他们的无花果树。

这一带有成百上千这种住客,这一带的房子可以述说的故事自然也是成百上千

。当然,它们大多干瘪乏味;不过,要说在这么多漂泊过客掀起的余波中找不出一

两个鬼魂,那才是怪事哩。
一天傍晚擦黑以后,有个青年男子在这些崩塌失修的红砖大房中间转悠寻觅,

挨门挨户按铃。在第十二家门前,他把空当当的手提行李放在台阶上,然后揩去帽

沿和额头上的灰尘。门铃声很弱,好像传至遥远、空旷的房屋深处。
这是他按响的第十二家门铃。铃声响过,女房东应声出来开门。她的模样使他

想起一只讨厌的、吃得过多的蛆虫。它已经把果仁吃得只剩空壳,现在正想寻找可

以充饥的房客来填充空间。
年轻人问有没有房间出租。
“进来吧,”房东说。她的声音从喉头挤出,嘎声嘎气,好像喉咙上绷了层毛

皮。“三楼还有个后间,空了一个星期。想看看吗?”
年轻人跟她上楼。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线微光缓和了过道上的阴影。他们不

声不响地走着,脚下的地毯破烂不堪,可能连造出它的织布机都要诅咒说这不是自

己的产物。它好像已经植物化了,已经在这恶臭、阴暗的空气中退化成茂盛滋润的

地衣或满地蔓延的苔藓,东一块西一块,一直长到楼梯上,踩在脚下像有机物一样

粘糊糊的。楼梯转角处墙上都有空着的壁龛。它们里面也许曾放过花花草草。果真

如此的话,那些花草已经在污浊肮脏的空气中死去。壁龛里面也许曾放过圣像,但

是不难想象,黑暗之中大大小小的魔鬼早就把圣人拖出来,一直拖到下面某间客房

那邪恶的深渊之中去了。
“就是这间,”房东说,还是那副毛皮嗓子。“房间很不错,难得有空的时候

。今年夏天这儿还住过一些特别讲究的人哩——从不找麻烦,按时提前付房租。自

来水在过道尽头。斯普罗尔斯和穆尼住了三个月。她们演过轻松喜剧。布雷塔·斯

普罗尔斯小姐——也许你听说过她吧——喔,那只是艺名儿——就在那张梳妆台上

边,原来还挂着她的结婚证书哩,镶了框的。煤气开关在这儿,瞧这壁橱也很宽敞

。这房间人人见了都喜欢,从来没长时间空过。”
“你这儿住过很多演戏的?”年轻人问。
“他们这个来,那个去。我的房客中有很多人在演出界干事。对了,先生,这

一带剧院集中,演戏的人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到这儿来住过的也不少。他们这个

来,那个去。”
他租下了房间,预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他说他很累,想马上住下来。他点清

了租金。她说房间早就准备规矩,连毛巾和水都是现成的。房东走开时,——他又

——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挂在舌尖的问题提了出来。
“有个姑娘——瓦西纳小姐——埃卢瓦丝·瓦西纳小姐——你记得房客中有过

这人吗?她多半是在台上唱歌的。她皮肤白嫩,个子中等,身材苗条,金红色头发

,左眼眉毛边长了颗黑痣。”
“不,我记不得这个名字。那些搞演出的,换名字跟换房间一样快,来来去去

,谁也说不准。不,我想不起这个名字了。”
不。总是不。五个月不间断地打听询问,千篇一律地否定回答。已经花了好多

时间,白天去找剧院经理、代理人、剧校和合唱团打听;晚上则夹在观众之中去寻

找,名角儿会演的剧院去找过,下流污秽的音乐厅也去找过,甚至还害怕在那类地

方找到他最想找的人。他对她独怀真情,一心要找到她。他确信,自她从家里失踪

以来,这座水流环绕的大城市一定把她蒙在了某个角落。但这座城市就像一大团流

沙,沙粒的位置变化不定,没有基础,今天还浮在上层的细粒到了明天就被淤泥和

粘土覆盖在下面。

客房以假惺惺的热情迎接新至的客人,像个暗娼脸上堆起的假笑,红中透病

、形容枯槁、马马虎虎。破旧的家具、破烂绸套的沙发、两把椅子、窗户间一码宽

的廉价穿衣镜、一两个烫金像框、角落里的铜床架——所有这一切折射出一种似是

而非的舒适之感。
房客懒洋洋地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客房则如巴比伦通天塔的一个套间,尽管稀

里糊涂扯不清楚,仍然竭力把曾在这里留宿过的房客分门别类,向他细细讲来。
地上铺了一张杂色地毯,像一个艳花盛开的长方形热带小岛,四周是肮脏的垫

子形成的波涛翻滚的大海。用灰白纸裱过的墙上,贴着紧随无家可归者四处漂流的

图片——“胡格诺情人”,“第一次争吵”,“婚礼早餐”,“泉边美女”。壁炉

炉额的样式典雅而庄重,外面却歪歪斜斜扯起条花哨的布帘,像舞剧里亚马逊女人

用的腰带。炉额上残留着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些困居客房的人在幸运的风帆把他们

载到新码头时抛弃不要的东西——一两个廉价花瓶,女演员的画片,药瓶儿,残缺

不全的扑克纸牌。
渐渐地,密码的笔形变得清晰可辨,前前后后居住过这间客房的人留下的细小

痕迹所具有的意义也变得完整有形。
梳妆台前那片地毯已经磨得只剩麻纱,意味着成群的漂亮女人曾在上面迈步。

墙上的小指纹表明小囚犯曾在此努力摸索通向阳光和空气之路。一团溅开的污迹,

形如炸弹爆炸后的影子,是杯子或瓶子连同所盛之物一起被砸在墙上的见证。穿衣

镜镜面上用玻璃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名字“玛丽”。看来,客房留宿人——也许是

受到客房那俗艳的冷漠之驱使吧——
曾先先后后在狂怒中辗转反侧,并把一腔愤懑倾泄在这个房间上。家具有凿痕

和磨损;长沙发因凸起的弹簧而变形,看上去像一头在痛苦中扭曲的痉挛中被宰杀

的可怖怪物。另外某次威力更大的动荡砍去了大理石壁炉额的一大块。地板的每一

块拼木各自构成一个斜面,并且好像由于互不干连、各自独有的哀怨而发出尖叫。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把所有这一切恶意和伤害施加于这个房间的人居然就是曾

一度把它称之为他们的家的人;然而,也许正是这屡遭欺骗、仍然盲目保持的恋家

本性以及对虚假的护家神的愤恨点燃了他们胸中的冲天怒火。一间茅草房——只要

属于我们自己——我们都会打扫、装点和珍惜。
椅子上的年轻人任这些思绪缭绕心间,与此同时,楼中飘来有血有肉、活灵活

现的声音和气味。他听见一个房间传来吃吃的窃笑和淫荡放纵的大笑;别的房间传

来独自咒骂声,骰子的格格声,催眠曲和呜呜抽泣;楼上有人在兴致勃勃地弹班卓

琴。不知什么地方的门砰砰嘭嘭地关上;架空电车不时隆隆驶过;后面篱墙上有只

猫在哀叫。他呼吸到这座房子的气息。这不是什么气味儿,而是一种潮味儿,如同

从地窖里的油布和朽木混在一起蒸发出的霉臭。
他就这样歇在那儿,突然,房间里充满木犀草浓烈的芬芳。它乘风而至,鲜明

无误,香馥沁人,栩栩如生,活脱脱几乎如来访的佳宾。年轻人忍不住大叫:“什

么?亲爱的?”好像有人在喊他似地。他然后一跃而起,四下张望。浓香扑鼻而来

,把他包裹其中。他伸出手臂拥抱香气。刹那间,他的全部感觉都给搅混在一起。

人怎么可能被香味断然唤起呢?唤起他的肯定是声音。难道这就是曾抚摸、安慰过

他的声音?
“她在这个房间住过,”他大声说,扭身寻找起来,硬想搜出什么征迹,因为

他确信能辨认出属于她的或是她触摸过的任何微小的东西。这沁人肺腑的木犀花香

,她所喜爱、唯她独有的芬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房间只马马虎虎收拾过。薄薄的梳妆台桌布上有稀稀拉拉五六个发夹——都是

些女性朋友用的那类东西,悄声无息,具有女性特征,但不标明任何心境或时间。

他没去仔细琢磨,因为这些东西显然缺乏个性。他把梳妆台抽屉搜了个底朝天,发

现一条丢弃的破旧小手绢。他把它蒙在脸上,天芥菜花的怪味刺鼻而来。他顺手把

手绢甩在地上。在另一个抽屉,他发现几颗零星纽扣,一张剧目表,一张当铺老板

的名片,两颗吃剩的果汁软糖,一本梦释书。最后一个抽屉里有一个女人用的黑缎

蝴蝶发结。他猛然一楞,悬在冰与火之间,处于兴奋与失望之间。但是黑缎蝴蝶发

结也只是女性庄重端雅但不具个性特征的普通装饰,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随后他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像一条猎狗东嗅西闻,扫视四壁,趴在地上仔细查

看拱起的地毡角落,翻遍壁炉炉额和桌子、窗帘和门帘、角落里摇摇欲坠的酒柜,

试图找到一个可见的、但他还未发现的迹象,以证明她就在房间里面,就在他旁边

、周围、对面、心中、上面,紧紧地牵着他、追求他,并通过精微超常的感觉向他

发出如此哀婉的呼唤,以至于连他愚钝的感觉都能领悟出这呼唤之声。他再次大声

回答“我在这儿,亲爱的!”然后转过身子,目瞪口呆,一片漠然,因为他在木犀

花香中还察觉不出形式、色彩、爱情和张开的双臂。唔,上帝啊,那芳香是从哪儿

来的?从什么时候起香味开始具有呼唤之力?就这样他不停地四下摸索。
他把墙缝和墙角掏了一遍,找到一些瓶塞和烟蒂。对这些东西他不屑一顾。但

有一次他在一折地毡里发现一支抽了半截的纸雪茄,铁青着脸使劲咒了一声,用脚

后跟把它踩得稀烂。他把整个房间从一端到另一端筛了一遍,发现许许多多流客留

下的无聊、可耻的记载。但是,有关可能曾住过这儿的、其幽灵好像仍然徘徊在这

里的、他正在寻求的她,他却丝毫痕迹也未发现。
这时他记起了女房东。
他从幽灵萦绕的房间跑下楼,来到透出一缝光线的门前。
她应声开门出来。他竭尽全力,克制住激动之情。
“请告诉我,夫人,”他哀求道,“我来之前谁住过那个房间?”
“好的,先生。我可以再说一遍。以前住的是斯普罗尔斯和穆尼夫妇,我已经

说过。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演戏的,后来成了穆尼夫人。我的房子从来声誉

就好。他们的结婚证都是挂起的,还镶了框,挂在钉子上——”
“斯普罗尔斯小姐是哪种女人——我是说,她长相如何?”
“喔,先生,黑头发,矮小,肥胖,脸蛋儿笑嘻嘻的。他们一个星期前搬走,

上星期二。”
“在他们以前谁住过?”
“嗨,有个单身男人,搞运输的。他还欠我一个星期的房租没付就走了。在他

以前是克劳德夫人和她两个孩子,住了四个月;再以前是多伊尔老先生,房租是他

儿子付的。他住了六个月。都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再往以前我就记不得了。”
他谢了她,慢腾腾地爬回房间。房间死气沉沉。曾为它注入生机的香气已经消

失,木犀花香已经离去,代之而来的是发霉家具老朽、陈腐、凝滞的臭气。
希望破灭,他顿觉信心殆尽。他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咝咝作响的煤气灯的黄

光。稍许,他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长条,然后用刀刃把布条塞进门窗周围的每一

条缝隙。一切收拾得严实紧扎以后,他关掉煤气灯,却又把煤气开足,最后感激不

尽地躺在床上。
按照惯例,今晚轮到麦克库尔夫人拿罐子去打啤酒。她取酒回来,和珀迪夫人

在一个地下幽会场所坐了下来。这是房东们聚会、蛆虫猖厥的地方。
“今晚我把三楼后间租了出去,”珀迪夫人说,杯中的酒泡圆圆的。“房客是

个年轻人。两个钟头以前他就上床了。”
“嗬,真有你的,珀迪夫人,”麦克库尔夫人说,羡慕不已。“那种房子你都

租得出去,可真是奇迹。那你给他说那件事没有呢?”她说这话时悄声细语,嘎声

哑气,充满神秘。
“房间里安起家具嘛,”珀迪夫人用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就是为了

租出去。我没给他说那事儿,麦克库尔夫人。”
“可不是嘛,我们就是靠出租房子过活。你的生意经没错,夫人。如果知道这

个房间里有人自杀,死在床上,谁还来租这个房间呢。”
“当然嘛,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珀迪夫人说。
“对,夫人,这话不假。一个星期前我才帮你把三楼后间收拾规矩。那姑娘用

煤气就把自己给弄死了——她那小脸蛋儿多甜啊,珀迪夫人。”
“可不是嘛,都说她长得俏,”珀迪夫人说,既表示同意又显得很挑剔。“只

是她左眼眉毛边的痣长得不好看。再来一杯,麦克库尔夫人。”

⑻ 适合11岁看的激情短篇小说,

额.........要优雅,不要污

⑼ 求一些短篇小说(直接贴)

《十年》 BY 侧侧轻寒

【内容简介】

很简单一个短篇,
关于爱情。

【正文】
“他回来了。”
母亲突然这样说。
渐惜羽正在洗碗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她。
她皱眉说:“你这个未婚夫,当年爹妈真是把你许错人了!到现在二十八岁了,在外面闯荡了十年回来,钱包里居然只有半块银币!”
渐惜羽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还是推掉吧?上次说的那个人,家境多好。”
渐惜羽还是沉默。
黄昏。
渐惜羽从自己家简陋的院门走出来,向西边,太阳的方向望去。
紫云英开遍了这平原,大片大片。
十年前,就在这里,他要走的时候,她躲在树后看他。他走到树的前面。
隔着一抱粗的云杉树,他低声问:“你能等我多久?”
她没有从树后出来,靠在树上,抬头看天空。
天高云淡。
“十年吧。”
十年,能让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
一个人,会怎么样去过这十年呢?
自己的十年,似乎只是在家务和父母不停的旁敲侧击中,机械地过下来了。
他的十年呢?
渐惜羽在太阳的背后,抬头看慢慢走过来的渐沉沙。
他只是低头说:“对不起,我……回来了。”
“干吗要说对不起呢?”
她微笑。如此时的夕阳般,金色,灿烂。
我……什么也没做成……”
“至少,长高了很多啊。”
渐惜羽在十年后,用多年前一样的笑容,迎接他。
渐沉沙拥她入怀,两个人在夕阳下,如同从来没有过分离一般。
但,始终,他不说,她也不问,十年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你真的要推掉那么好的人家,嫁给那个穷光蛋吗?”
母亲忍不住还是问。
渐惜羽缝着嫁衣,轻轻点了一下头。
“从小就这么固执。”母亲无奈地说,“以后,不要后悔啊。”
“恩。”
手中的嫁衣穿在身上,渐惜羽与渐沉沙坐在一起,身上撒满了花。
族人们笑呵呵地给他们敬酒。
渐惜羽的母亲也在笑。
渐沉沙偷偷握住了渐惜羽的手。
渐惜羽低头微笑。
月亮在屋脊上的时候,渐惜羽醒过来。
什么时候了呢……要准备早饭了吗?
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转头却没看见渐沉沙。
渐沉沙在后院里,单足跪在一棵树下。
渐惜羽看见他手上的东西。
一把剑。
剑柄上有金色的龙缠绕着。
他把剑埋在了树下。
渐惜羽慢慢地转身,回到房间去。
我从不知道他有一把剑。也不知道他把剑深埋地下是什么意思。我想,他一定也有无法实现的理想吧。十年,终于还是回到自己身边。
是……自己的幸运吧。
小孩子在被窝里香甜地睡着。
外面是小雨天气。
渐惜羽提着水桶,在门口对渐沉沙说:“村口有个外乡来的修补匠,听说
手艺不错,我去让他修一下。”“还是我去好了。”他接过水桶。
“你背上的伤下雨天会发作,还是我去吧。你照看小澄。”
“那……我送你去,一手撑伞,一手提这么大的桶,小心摔倒。”
“好。”
她撑伞,他提水桶,两人在小路上慢慢走着。
“背上的伤……痛吗?”她问。
“还好。一点点。”他转头对她微笑。
“还说一点点,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伤口呢,从肩膀一直到腰上。” 她看看他的背,“怎么受的伤啊?”
“已经很久了,都记不大清楚了。”
他低头沉默地微笑。
那个年老的修桶匠一直偷偷地打量渐沉沙。渐惜羽见雨停了,对渐沉沙说:“要不你先回去?小澄醒来会哭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拿着伞回去了。
修桶匠盯着他的背影看。
“大爷,你修好了吗?”渐惜羽问。“马上,马上就好了。”他忙说,又低头敲水桶。但不一会儿,又向他离去的地方看看。
渐惜羽忍不住问:“大爷,我丈夫怎么了?”
“你别见怪,我只是觉得他很象某个人。” “什么人啊?”
他停了一下,说:“你们这里太平静了,可能不知道,十年前,西面的国家发生叛乱,老王被迫逃亡,几乎丧生乱军之手。后来,一位传奇性的人物在王军中崛起,传说他手持一把以龙首为柄的神剑,所以百战百胜,十年之内平定了叛军,重新将老王扶上王位,也因此封王。我曾经有幸见过他一面,是在决战后,王军进入都城,百姓们竟相向他欢呼,因此忽略了真正的皇帝。那时我是夹道欢迎中的一个。他长得,和你的丈夫很象。”
渐惜羽漫不经心地问:“那他现在呢?”
“老王在重登王位后,因为他功劳太过显赫,对他有了戒心,听说后来是在召他进宫时,提出要将公主嫁给他。其实是笼络他的意思。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坚决拒绝,说什么也不同意。所以在他转身要离开时……老王一剑劈向他的后背,以谋反罪处死。据说他手下的士兵将他的尸体抱回时发现,那一剑居然从肩膀一直劈到腰部……你说,他为什么要拒绝娶公主啊?”
“对啊,世上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他干吗要拒绝呢?”
渐惜羽慢慢地说。
“假如他娶了公主,他现在不是还好好地过富贵荣华的生活吗?”修桶匠迷惑不解。
“幸好……我丈夫和我青梅竹马长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风浪。”渐惜羽抬头看远山,平静地说。
雨后的山一片氤氲。
“我丈夫只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傻瓜……”
门外,渐沉沙在焦急地等他,看见她慢慢走来,大声叫她:“惜羽,快点,小澄一定要你,我哄不住他!”
“来了,来了!”她快跑几步,”连孩子都不会哄。
“你知道我笨嘛。”他赔笑,接过她手中的水桶。
“背上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
“真的?”
“真的!”
他只不过是,出外闯荡了十年,还一事无成的,我青梅竹马的恋人。
(完)

奈何桥
作者:不详
奈何桥处,今夜又迎新魂。
幽幽站在桥边,楚楚动人的眸子闪着泪光。
“喝了这汤,真的什么都会忘了?”她的声音象烟,轻飘飘地似被风吹过,颤颤散落。
“当然。”孟婆点头:“喝下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前事尽忘。前世的一切愁苦,不再随身。”
“那前世的诸般美好呢?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又如何?”她犹不休,捧着冷冰冰的汤,追问。
“可笑。”孟婆难听地嗤笑:“花前月下,山盟海誓,若不忘个干净,如何有个干干净净的下世?”
她睁大美丽的眼睛:“最深最美的记忆,难道竟一点也不能留下?”
“自然。”
端着汤碗的手斜了斜,她思索一会,放下这碗轮回必喝的汤:“这汤,我不能喝,我不能忘了他。”
孟婆冷笑:“傻孩子,不喝孟婆汤,如何过奈何桥?不过奈何桥,如何投胎轮回?”
“那我就不投胎,在桥这边等他。”她咬牙,毅然盯着脚下。
“罢罢,又一个痴人。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唉,唉,真个傻。”
她不管孟婆的唠叨,轻轻让黑暗淹没她的影子。
孟婆瞥那黑漆漆的远处一眼,低头继续熬她的汤。
桥头总有动静,影影绰绰,这个迈下去,那个踏上来。
这日,枯井似的昏花老眸里,又印出那孤零零的瘦弱鬼影。
轻盈的白服有点邋遢,轻飘飘走到桥脚下,目光憔悴。
“吃苦了吧?孤零零一个女鬼在外,怎能不被欺负?来吧,喝过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前尘尽抛,比什么都快活。”孟婆淡淡地叹,又勺起她的汤。
“不……”她见了那汤,似受了惊,怯怯向后退了一步,低婉吐了一声,抬头轻轻说:“孟婆,我求你一事,你若见他来,叫他别喝你的汤,我会来找他。”
“孩子,别白受这般苦楚,情份下辈子还有呢。我在这桥头站了八万年,什么没瞧见过?
当初,杨贵妃也不过是一仰头灌下,踏过奈何桥,哪还记得什么唐明皇唐三郎。什么蓬莱成仙梦中相会,不过是世人杜撰骗人的话儿。”
“不……”她仍是低低说着那个字,转过身飘回暗处:“你若见他来,记得叫他别喝汤,别忘了我。”
孟婆继续勺汤,新魂源源不绝的来,到奈何桥旁各有各的行事。
有的吼一声:“只求下辈子别再这么命苦。”仰头一口气喝下,迈过桥面。
有的满眼泪水:“我那苦命的孩儿,他还小,若他爹娶个后娘,可如何是好?”被孟婆劝着接过冷冰冰的汤,哭道:“来世叫我们母子做个邻居,也好照顾他几分。”喝下汤后,前世尽忘,再无哀容,听桥那边引路的鬼差透风下世可以投个好人家,一世衣食无忧,喜得笑逐颜开。
也有跪在孟婆脚下求情的,涎着脸央告:“我在郊外十里破庙的墙根下埋了十坛金子,那是我一世积蓄,连老婆也不知道,若喝了这汤,就再也没人知道金子的下落了。”
孟婆慢吞吞说:“不喝汤,就不能过奈何桥,当个无处可去的游魂,可要处处被欺。”
左右思量,没奈何,只好一边痛苦哀悼自己的十坛金子,一边小口小口,将冷冰冰的汤灌下肠胃。
这日,熟悉的身影又来了。
更加邋遢,更加落魄,伤痕处处,凄凄惨惨。
“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她怯怯地,抚摸手臂上一道道伤痕,道:“太饿了,偷吃了小庙里的香火。”
“难怪。”孟婆递上汤:“喝吧。”
“不不……”她见了妖魔似的后退,睁着泪盈盈的眼睛,轻轻哀求:“喝了这个,我就记不住他的模样了。”
“别说模样,连有他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
“啊?”她越发惊恐:“忘了他的名字吗?忘了他送我的小铜镜?忘了他给我画的扇面?忘了他从京城带回给我的胭脂?不不,这不行,这不行的。”
她畏惧地看着孟婆手里的汤碗,远远逃开。
孟婆长叹一声:;“傻啊……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小小脑子里的回忆,值得这么样孤苦寂寞?傻孩子……”把汤倒回锅里,慢慢搅拌。
终有一天,她又来了。
衣服破破烂烂,黑发凌乱,失魂落魄走到桥头,泪眼蒙蒙。
“孟婆,他娶了新妇。”泪珠断线般落。
“喝汤吧。”
“可我还是舍不得。他如今变心了,那美若梦境的回忆就更珍贵了。你不知道,他真是个好人,我一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下辈子也不会碰着。老天待我真好,让我今生许配他为妻。”她摇头,坐在桥头,低着头,想着从前,一边含笑,一边落泪。
“孟婆,我若轮回,下辈子还能遇上他吗?”
“那可说不定,天下这么大,人又那么多。”
“我会不会,偶尔在梦中记起他的模样?”
“呀,姑娘,那是没指望的事。”
“是吗……”她幽幽低头。
孟婆搅着汤,喃喃:“痴人,不过一些回忆罢了,何苦误了轮回,吃这般苦楚?”
“你不明白的。他对我真好,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看着我,眼睛炯炯有神,俊美潇洒……”她笑笑哭哭,泪儿续了又断,断了又续。
饿了,站起来,幽幽隐没黑暗,回来时满身伤痕,鼻肿脸青,道:“那些地头鬼神守着香火,没偷到。”
一碗汤递到眼皮底下。
“喝吧。”孟婆叹:“我在这待了八万年,看透了。孩子,别为难自己,喝吧。别痴到这份上,倒难为自己。”
她不言声,静静坐下,抱着膝盖,静静回忆。
孟婆继续招待前来的新魂,一个接一个,络绎不绝。
她不作声,看着他们舍弃前世,义无反顾。
跨过奈何桥,就是新生。
“孟婆,给我一碗汤吧。”有一天,她终于下了决心。
孟婆长年冷冰冰的脸终于逸出一丝宽慰:“好孩子,你总算想通了,想通了就好。唉,我在这看了八万年,这放不下的苦楚,比谁都清楚,压根没指望啊。”
她接下汤,含着眼泪,一饮而尽。片刻后,睁开眼,笑得灿烂如花。
“去吧,过奈何桥,下世别再那么痴情。”孟婆向桥那头一指。
她踏过奈何桥,鬼差候在一边,松了口气:“等你这差使真不容易,耗得我也站了好一阵日子,真生怕你不肯放弃前世记忆,就那么待在桥那头。”
她讶道:“什么,竟有人这般傻,宁肯不投胎,不肯放弃前世记忆?”
“那不就有一个?”鬼差伸手一指。
视线顺着去,是奈何桥上老迈的背影。
“八万年,不肯过奈何桥,不肯忘记那个早已投胎轮回无数次的男人。唉,唉,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傻。”
“对,”她不解地摇头:“真傻。”
孟婆独自搅拌着她的汤,摇头叹气:“什么花前月下,什么海誓山盟……”视线转到桥头,身躯微震,老态龙钟地站了起来。
“你来了。”
“我?我又?”
“哦,”孟婆自失地笑:“我糊涂了。”小心翼翼递上一碗汤,昏花老眼静静凝视:“喝吧,喝了孟婆汤,踏过奈何桥,好好过下一世。”
下世过后,我们又能在这奈何桥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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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人死先到鬼门关,途经黄泉路,便来到忘川河边。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滚。河上有座奈何桥,桥分三层,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走下层。下层的人就会被鬼魂拦住,拖入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奈何桥上有孟婆,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孟婆汤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同陌路,
相见不识。
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你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他,他看不得你。
千年之中,你看得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他不喝孟婆汤,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
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每个人都要走上奈何桥,孟婆都要问你是否喝碗孟婆汤。
今生已知前生事,
三生石上留姓氏,
不知来生他是谁,
饮汤便忘三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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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究竟等了我多少千年呢…我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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⑽ 求一篇短篇小说《麻豆》,悦读纪上的,作者 蔡布布

二门里晃晃悠悠进来个老头儿,衣衫褴褛,落魄不堪,老头儿后头跟着个半大小子,趿拉着张开嘴的靸鞋,穿着大裤衩子,两人一样的脏臭,一样的龌龊。我问他们找谁,老头儿说找姓谭的。我说这儿没姓谭的,他说他打听半个多月了,就是这儿。小子接茬儿说,没错,就是这儿!莫姜听到院里的说话声,破例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东廊下,定定地看着来人,老头儿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莫姜,站了半天,谁也没说话。突然,莫姜哇的一声哭了,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老头儿有些慌乱,一双污脏的手使劲儿地抓捏裤子,木讷地说,我对不住你……莫姜。莫姜说,你还活着?还活着……我问老头儿是谁,老头儿说他是刘成贵。我说,你不是死了吗?刘成贵说,我活着跟死也差不多了。我说,你把莫姜卖了,莫姜现在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来找她干什么?刘成贵说,我错了……莫姜脸色白得像纸。我问莫姜,这老头儿果真是刘成贵,莫姜点点头。“死去”的人又复活了,这事变得有点儿复杂,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刘成贵气力有些不 支,挪了几步坐在台阶上,看见我那碗没喝完的酸梅汤,问我他能不能喝,我没言语。他许是渴得狠了,还是端起来喝了,喝完说,乌梅是药铺买的,一股党参黄芪 味儿,桂花不能用蜜渍,得用绵白糖。不愧是大厨。半天,莫姜缓过劲儿来了,问刘成贵有什么打算。刘成贵说他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打算,兜里没钱,身上有病,除了莫姜,他再没别的亲人了。莫姜说,回来也好,咱们好好过日子,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我说,莫姜,你可想好了,他是只狼!莫姜含着眼泪对我说,您说我能怎么着呢,摊上这么一个男人。刘成贵说,我们是敬懿太妃指的婚,名正言顺的。我说,呸,去你的太妃吧,坑人不浅!我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就在院里转,看着敞亮的北屋说,爸,咱们今天就住这儿吧?莫姜说这里是住不得的,这儿是叶四爷府上,四爷和太太马上就回来了,有话到外面去说。小子不听,索性在父亲的躺椅上躺了下来,摇来摇去,把椅子弄得嘎吱嘎吱响。小子对莫姜说,你住哪儿我爸就住哪儿,我爸住哪儿,我就住哪儿。我问这个无耻的小子是谁,小子说他是刘成贵的儿子,按规矩,他应该管莫姜叫娘。莫姜有些手足无措,刘成贵解释说小子叫刘来福,他娘姓卫,死了。嗬,妓女卫玉凤的后代。我不知这出戏该怎么往下演。太阳西沉,是散下午戏的时候了,父母亲马上就要回来了。莫姜脸憋得通红,转了几个圈说做下人的,不能给主家儿添乱,只要出去,怎么着都好说。小子大大咧咧地说,我们要吃的住的,穿的戴的,使的用的……又补充说,住的不能窄憋,穿的不能寒碜,吃的不能凑合。我看出来了,这小子年纪不大,是个混混儿,无赖。我说,你真不要脸!小子现在成了主角,眉毛一挑说,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刘成贵说,现在能有碗荷叶粥喝最好,就八珍鸭舌,解饥又下火。一切好像倒过来了,好像是莫姜亏了他们,欠了他们,让他们受苦受难了,在他们面前,莫姜得赎罪。好不容易,莫姜带着刘成贵走了。父母的晚饭是我给做的,初试牛刀,小露锋芒,印证了我的模仿能力和动手能力,海米冬瓜汤,肉片焖扁豆,胡桃鸡丁,都是夏日的家常饭菜,都是临时急就而成,不需慢功烹制的。父母到家时,饭菜已经摆到桌上了。父亲在饭桌上大赞荀慧生的《豆汁记》改得好。原来的《豆汁记》是以大团圆结尾,即金玉奴被林大人从江中救起,以义女名分许配莫稽,洞房中一通棒打后,夫 妻和好。经荀慧生一改,变成了洞房内一通棒打,将莫稽以忘恩负义、害人性命的罪名撤职查办,以金玉奴“多谢义父为我报仇雪恨,回家去勤操劳做针业,我侍奉 爹尊”结束。既善恶有报,又出了气。我告诉父亲,这顿饭完全出自我的手之后,父亲惊奇地说,丫儿长本事了,已经能够“侍奉爹尊”啦。母亲问我莫姜在干什么,我说一个叫刘成贵的,带着儿子刘来福找来了。母亲看着父亲说,莫姜说过是无亲无故的……怎么有男人还有儿子?父亲沉吟了一下说,莫稽没想到金玉奴成了林大人的女儿,金玉奴也没想到自己婚姻一场,临了还得回家去“做针业”……世间出人意料的事情很多很多哪。母亲说,她来的时候莫稽一样的可怜,是我们一碗豆汁救的,收下了她。这倒好,她站住脚了,家眷也来了,敢情“莫稽”身后有一大家子人。父亲问我刘成贵怎么打算,我说刘成贵要吃八珍鸭舌喝荷叶粥。父亲一听就乐了,说这个刘成贵是个内行。母亲把碗一推,让父亲赶紧拿主意,父亲的回答只四个字,“顺其自然”。我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莫姜那精湛的厨艺。那晚莫姜没有回来,如何应对那一对父子,我替她发愁 四莫姜走了,母亲不得不再次下厨,我们家又恢复了炸酱面、熬白菜的岁月。现在,我和父亲想念的再不是厨子老王,而是他

他拉·莫姜。我才知道,莫姜姓谭,辛 亥革命后,满人多随汉

姓,正像我们家“叶赫那拉”,姓了“叶”一样,“他他拉”

就姓了“谭”,莫姜应该是谭莫姜。后来实行了户口制度,登

记的时候莫姜却又 没姓“谭”,还是姓“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了莫姜,我便成了大厨,只要

学校没有课,我的大半时间全扎在厨房里。之所以心甘情愿 地

与红盐白米打交道,是源于我与生俱来的对厨艺的偏爱,就像

我后来偏爱的文学。做饭和写文章是相通的,在谈论文学创作

时我常用做饭来打比喻,写文章好比和 面,初写成不过是刚把

面和成了一个团儿,面得不停地揉,文章得不停地改,面里的

疙瘩揉开了,文章里的硬伤病句改过了,只是完成一半。还不

行,面得搁在一边 饧,最少得饧俩钟头,文章得搁,最少搁半

个月,饧好的面再揉,搁过的文章再改,基本就可以拿出去了

。急茬的面(疙瘩汤除外),急就的章(除非天才),一般 经

不住推敲。火候到了,饭就熟了,人品到了,文就熟了,就这

么简单。大家听了笑我,笑我的文学理论就是一个主题——“

吃”。

莫姜饭做得好,是莫姜火候把握得好;莫姜是不会写小说,倘

若她能写,应该是大家。

依着父亲“顺其自然”的态度,我们尊重莫姜的选择,是去是

留全不干预。晚上,看着莫姜空荡荡的小床,看着月影在房内

的移动,我难以入睡,不知莫姜在哪里……

一个月后,莫姜回来了,憔悴了许多,却依旧的干净利落。这

使我想起了“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的古训,莫姜是个知

情知义的人。她没有解释刘成贵的“死而复生”,也没有谈论

那平地冒出的儿子,只是说给我们添了麻烦,对不住四爷四太

太。

父亲给她加了工钱,每月15块,就算是我们正式地雇佣她了。

莫姜不再与我同住,她每天回家了。她在王驸马胡同一个杂院

里租了两间南房,竟然和那个赌徒加凶手过起了日子。后来我

才知道,莫姜是把那个翡翠扁方卖了, 用那钱安顿了这爷儿俩

。王驸马胡同,离我们家不远,隔着一条街,每天早晨莫姜早

早就来了,晚上吃完晚饭,收拾完了才走。我不理解莫姜为什

么要接纳刘成贵, 也不能想象她和那个浑身馊臭的老头子躺在

同一个炕上会是怎样一种情景。谁把我卖了,我会记恨他一辈

子,谁砍我一刀,我永世不会原谅他!说得好听莫姜是善 良,

是宽容;说得不好听就是贱!我没好气地对莫姜说,告诉那个

浑蛋啊,不许他上我们家来。

莫姜说,他不来,他在东直门外粉坊帮忙呢。

粉坊是把绿豆做成粉丝的地方,终日蒸汽腾腾,汤水淋淋,粉

坊的附带产品就是豆汁和麻豆腐。无论是豆汁还是麻豆腐,都

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粗食,羊尾巴油炒麻豆腐再好吃,不上菜

谱。一个皇帝跟前的御厨,沦落到做豆汁的份儿上,也算是“

地覆天翻”了。该着!

我说,那个糟老头子,站也站不稳的,还能在粉坊干活儿?

莫姜说,怎么是糟老头子,他比我还小呢,小八岁。

我说,他得靠你养着吧?

莫姜说,过日子,能说谁养活谁呀?

明显地,莫姜已经站在“老浑蛋”的立场上说话了,轻描淡写

,息事宁人,以忍为闾,苦头吃得还不够。

莫姜说刘成贵“不会来”,刘成贵还是常偷偷摸摸往我们家跑

。刘成贵来了,不敢进二门,只是躲在东南角厨房的小院里,

怕我看见,知道我最不待见他,常常是 打听好了,趁我不在的

时候来。比起莫姜来,刘成贵有些老态龙钟,不惟腿脚不利落

,手和胳膊还发颤,一代名厨现在连炒勺都掂不起来了,这叫

恶有恶报。有时候 刘成贵被我在门道撞见,他会惶恐地闪在一

边,不敢拿正眼瞧我,嘴里嗫嚅着,我来给她……送点儿东西

……

我根本不理他,就像没看见一样地从他跟前走过去。这种无言

的鄙视是最好的报复,不是为我,是替莫姜。

再看见他,手里果然提着东西,不是麻豆腐就是豆汁,以证实

“送点儿东西”是不虚。

父亲似乎不反感刘成贵,有时候知道刘成贵来了,就把他叫到

里院来聊天。刘成贵进里院从不走垂花门,而是由厨房的小门

进,顺墙溜,沿着东廊进北屋,进来也 不坐,垂手站着,以示

卑微。我一见他这副孙子模样就反感,就拿眼瞪他,想他抡菜

刀的时候是何等凶恶,何等无情,现在装得跟避猫鼠似的,骗

谁呀,狗奴才!

父亲让他坐,他说不敢。父亲说现在解放了,都是人民了,没

有了高低贵贱之分,没有那么多礼数了。刘成贵还是不坐,还

是站着,说他站惯了。父亲说,你成了《法门寺》里的贾桂,

站惯了。

刘成贵说,四爷跟西太后是本家,看在老先主儿的分儿上我也

得站。

我说,让他站着,没让他跪下就便宜他了。

父亲惊奇地看着我,不满地说,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刻薄,老

刘师傅头发都白了,你跟一个老人能这样说话?有工夫我得上

你们学校一趟,跟你们的校长谈谈,把学生都教育成这样不行



我一调大屁股,出去了。

父亲跟刘成贵聊的多是吃饭的事情,扯什么满汉全席134道热菜

,48道冷荤的内容,不厌其烦地用纸记了,说是要写文章。那

时候父亲刚进政协,对搜集文史 资料充满了热情,一礼拜恨不

得写八篇文章往上递,说有些东西不写下来就丢了。父亲是光

绪十四年生人,被慈禧派出去留学,学成回国,老佛爷驾崩了

,到了也没 目睹上老佛爷真容。刘成贵是见过慈禧的人,据他

给父亲介绍,老佛爷精力充沛,食量惊人,只要肚子稍稍感觉

到空,只要是没什么事情好做了,就得吃东西。有一 回在颐和

园景福阁刚吃完小吃,往谐趣园走,景福阁和谐趣园相隔不远

,几步路,还是下坡,老佛爷不要坐辇,说要遛遛食儿。走着

走着突然停下来,不知为着什 么,要吃鱼羹,厨子就得拿出带

着的小灶,当场制作,当场品尝。刘成贵说,老太后实际是死

在嘴上,怹太贪吃,太没有节制。有时候半夜醒了还要吃“烧

猪肉 皮”,最喜欢的清炖肥鸭几乎顿顿要上,夹肉末的马蹄烧

饼和炸三角要吃刚出锅一咬流油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怎

禁得住这些油腻!深秋时节,秋燥,调理不 当,拉肚子了,成

了痢疾,硬是拉死了……宫里的御膳并不都好,太精细,吃几

顿可以,老吃就停在肚里不走了,弄得皇上和几位太妃的胃肠

都不好。民间吃得糙, 大眼窝头麻豆腐,绿豆杂面腌菜帮,吃

着舒坦,拉着痛快。

这些话,好像不应该是从御厨嘴里说出来的,刘成贵自己在砸

自己的行当。几十年后我才悟出刘成贵的道理,器具质而洁,

瓦瓮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布衣暖,菜根香,恬

淡平静的百姓日子是最弥足珍贵,最舒服养人的。

此经验非一番磨砺不能悟出。

自从刘成贵在父亲的怂恿下开始登堂入室以后,东直门外粉坊

的豆汁和麻豆腐就经常在我们家的饭桌上出现。豆汁和麻豆腐

同属绿豆淀粉和粉丝的下脚料范畴,将 绿豆泡涨,捻皮,加水

磨浆,倒入大缸发酵,下沉者是淀粉,上浮者是豆汁。豆汁酸

而浊,一股泔水味儿。麻豆腐是做粉丝的剩余物,颜色青绿,

有豆腐渣的嫌疑。 刘成贵是个狈,动嘴不动手,在他的指导下

,下里巴的麻豆腐被莫姜做得精致无比。羊腰肉切丁,香油烹

炒,放入青豆、雪里红、胡萝卜丝,单搁出;再炒黄酱,将 蒸

过的麻豆腐倒入,炒至香味四溢再把备好的作料搀进去,充分

融合,起锅,盛入淡青色盘中,中间打个窝,浇上现炸的辣椒

油,四周撒上青韭,一盘色香味俱全的 炒麻豆腐就可以端上桌

了。炒麻豆腐的味道往往传得很远,胡同里一旦飘出那特有的

香味,人们便知道,叶家又在吃麻豆腐了。相比,豆汁的做法

比较麻烦,刘成贵 在送豆汁的时候还要捎带从东直门棺材铺带

些锯末来,熬豆汁切忌滚开大火,大火熬的结果是渣是渣,水

是水,在锅里还浑然一体,盛到碗里,不待上桌,便汤水分 离

了。刘成贵的做法是,豆汁烧开用锯末熬,点着的锯末永远处

于似燃非燃状态,豆汁便永远处于似滚非滚模样,水乳达到充

分交融,喝起来酸中带甜,酵味实足。 父亲翻出一本老旧的书

,上头有说豆汁的,“糟粕居然可做粥,老浆风味论稀稠。无

分男女齐来坐,适口酸咸各一瓯”。

鸡鸭鱼肉固然高贵,却不如其貌不扬的豆汁滋味悠长。

但是我拒绝刘成贵拿来的豆汁和麻豆腐。这些吃食,隆福寺小

吃摊上都有,不稀罕“老浑蛋”的赐予。

我已经上高中了,活动的范围和自由程度都非小学时代能比,

对同班同学顾寅颇有好感,下学常约了顾寅到隆福寺东边夹道

去喝豆汁。摊上的豆汁尽管没有家里的 地道,但是有焦圈可配

,还有咸菜丝。更主要的,是有顾寅在旁边,并不是为了喝豆

汁,我们主要是欣赏豆汁摊的环境,头顶一个白布棚子,一个

绷着脸,目不斜视 的老头子,两条长板凳,一张小矮桌,周围

是闹哄哄的人,左边是卖炸灌肠的,右边是卖切糕茶汤的……

这是谈恋爱极好的地方。

此时的我,再不会让莫姜做奶酥六品来为我壮门面,足见我对

这场恋爱的认真。

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粮食日趋紧张,副食也开始计划供应,

每人每月四两清油,一斤肉,连碱面和肥皂也要用购货本去买

,莫姜纵然有天大本事也再做不出一咬 流油的炸三角来了。父

亲的单位里,干部们主动削减粮食定量,党员带头,从三十斤

减到二十八斤、二十四斤。父亲说他每月有十斤粮食足够了,

为保险起见,他给 自己订了十二斤定量。依着父亲的算计,在

那些红焖笋鸡、清蒸鲥鱼、烧鹿尾、烤羊腿以外,也真的吃不

了多少饭了。单位领导没有理会父亲的想法,很理智地给定 了

二十八斤半,为此父亲还愤愤不平,认为人家挫伤了他的积极

性。

莫姜有些失落,有几次我到厨房去找吃的,看见她挲着手在厨

房里转,不知道该干 什么。粮食按说不少,却突然变得不够吃

,每月24号一大早就得到粮店排队,买下月粮食。父亲因了他

的职务,每月多有供应,但极有限,无非是些黄豆和伊拉克 蜜

枣,有时是几斤咸带鱼。莫姜不会做咸带鱼,她拿着那干瘦的

长条问母亲,是用温水发还是上屉蒸?我由此推断,慈禧老太

太是绝没吃过咸带鱼的。

连青菜也少见了,入冬,每户每人配给了五斤粮票的白薯,一

斤粮票买六斤白薯。我们家用架子车拉回一车,堆在院子里,

父亲见了那些白薯高兴地说,这回可以吃拔丝白薯了。

莫姜愁眉苦脸地说,四爷,拔丝好做,油呢?糖呢?

父亲说他就是说说而已。

有人发明了用“双蒸法”做米饭,据说可以多出三分之二的饭

量。街道上推广,母亲让莫姜去学,莫姜不去,母亲去了,回

来照章操练,把米先炒了再蒸,果然爆米花似的发起不少,母

亲很高兴。莫姜说,米还是那些米,哄了眼睛哄不了肚子。

母亲还学会了做人造肉,吃小球藻,净弄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

我们吃。

那一阶段,莫姜和母亲常出东直门,到人家收获过的地里去捡

剩儿。捡剩儿的城里人挺多,老娘们儿们为半截萝卜,一块菜

帮而打架。逢有争执,都是母亲出头, 莫姜不会吵架,她连大

声说话也不会,她只会用头巾遮着半张脸,在旁边呆呆地站着

。母亲回来,得意地张扬着她的收获,莫姜则一头扎进厨房再

不出来。好像一切 都变了,都倒过来了,南营房穷丫头出身的

母亲在此时此刻展现了她无可替代的优势。

饮食问题变得越发严酷,不少人出现了浮肿,莫姜面对的不再

是抓炒芙蓉鸡片、滑熘鱼片,而是如何向我母亲学做疙瘩汤,

如何将豆汁饭做得黏稠腻糊。当我发现自己的腿按下去也成了

一个坑的时候,母亲哭了,一向“顺其自然”的父亲也背过身

长长地叹了口气。

父亲不顺其自然也得顺其自然了。

我们期盼着刘成贵送来豆汁,在饥饿面前,我再不能矜持,即

便是“老浑蛋”拿来的东西,也照喝不误了。

粉坊成为了国营,还在生产着淀粉和粉丝,市面上豆汁和麻豆

腐早已绝迹。刘成贵负责夜间看门任务,大约是本单位的职工

,还时时能分得一些豆汁。“老浑蛋” 提着豆汁,迈着蹒跚的

步子,进东直门,拐南小街,将豆汁送到莫姜手里……我不能

想象,如果没有东直门外那个国营的粉坊,没有刘成贵和那些

随时供应的豆汁, 我那年迈的父亲是否能熬过那艰难的岁月。

不知是我们家的豆汁救了莫姜,还是刘成贵的豆汁救了我们。

想起了莫姜的话:过日子,能说谁养活谁呀?


转眼到了1966年,那年莫姜整七十岁,过完了七十岁生日莫姜

提出辞工的要求。

莫姜已经没有精力料理我父母亲的一日三餐,刘成贵成了她生

活的一大负担,六十二岁的刘成贵早早地落了炕,瘫痪了。年

中我给莫姜送钱去,是父亲的意思,为 的是不忘莫姜二十来年

在我们家的好处。我在杂院的小南屋见到了刘成贵,见识了那

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两把椅子一张床,一个摇摇晃晃的

桌子,桌上茶盘里 有两个磕了边的茶碗,一把有“孙悟空三打

白骨精”图案的茶壶,正面墙上贴着五年前的奖状,是奖给民

兵打靶第一名刘来福的。刘来福在京郊一家国防工厂当工 人,

自从当了学徒以后就淡出了这个家庭,在厂里住集体宿舍,逢

年过节也不回来,也不给家里钱。我知道,以莫姜的恬淡性情

不会和刘来福去计较,在我看来,那 个是非小子能独立出去也

未必是坏事,有他在家里搀和只能是添乱。

刘成贵坐在炕上歪着脑袋流着哈喇子,脖子上婴儿一样围着小

围嘴儿,见我进来,嘴里呜啦了半天,不知说些什么。莫姜说

刘成贵吃喝拉撒全得人照顾,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说不出话

来。

莫姜问我父亲的情况,我说医院检查出是胃癌晚期,这病挺麻

烦。莫姜说,四爷是好人。

我看着莫姜给刘成贵喂饭,一勺一勺把些个糊状的东西喂进那

张斜的嘴里,刘成贵边吃边顺嘴角往外流,莫姜就得迅速用碗

边接了,用手巾把嘴擦净,再喂下一 口。其细致与耐心,不异

关照一个婴儿。碗里的糊糊散发着热气也散发着香味,那是我

从未闻过的味道。我问莫姜喂的是什么,莫姜说菜汁、黄豆大

米面加鸡蛋黄。 我说刘成贵口福不浅,还有鸡蛋黄吃。刘成贵

呜啦了几句,莫姜翻译说,他说了,要是用甲鱼汤再加点儿嫩

羊肝煮,就赶上西太后喝的什锦粥了。

阳光照射在屋内,光线中飘浮着细细的微尘,一切似乎都变得

很柔和。刘成贵一脸的满足,一脸的幸福;莫姜一脸的平静,

一脸的爱意。折腾了一辈子的夫妻,到了竟然是这样……

这样的日月大约是老夫老妻们必要经历的过程吧。

我父亲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我三天两头跟父亲的单位要车去医

院,单位开始还给派,后来连人也找不着了。老三被关在牛棚

里,我只得借隔壁人家的平板三轮拉父 亲去医院,我在前面蹬

,母亲在后头推。我想,亏得是老夫少妻,否则我的车上得拉

俩。医院里空空荡荡的,大夫护士都去造反了,母亲没了辙,

只会掉眼泪。

父亲瘦得成了一把骨头,无论是八珍鸭舌还是豆汁稀饭,对他

都没有了意义,他的生命如摇曳的油灯,在“顺其自然”中渐

渐熬尽。

一件绝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燠热的早晨,刘来福领着一

伙人到我们家造反了。刘来福已经改名叫做“卫东彪”,是随

了他母亲卫玉凤的姓。也就是那天,我 才知道刘来福并不是刘

成贵的亲子,而是卫玉凤的遗留,他的真父亲是谁,无从查考

。卫东彪自言苦大仇深,她的母亲被万恶旧的社会迫害致死,

刘成贵名为继父, 待他实同奴隶,非打即骂,不给饭吃,使他

幼小的身心受到极大伤害,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能再沉默,

他要造反了,造这个日本汉奸的反!

我听了半天,敢情跟我们家没什么事儿,就说,有账你找刘成

贵算去,我们家姓叶!

这下卫东彪炸了,将皮带狠狠一抡,发出嗖嗖声响,指着我说

,别以为革命群众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叶赫那拉,你们窝藏了

谭莫姜几十年,谭莫姜是什么人?谭莫 姜是漏网之鱼,是封建

主义的残渣余孽,你们家跟她是一丘之貉!刘成贵是你们家座

上之宾,刘成贵是伪满洲国汉奸头子溥仪七品顶戴的副庖长!

造反派一听这揭发都很兴奋,开始喊口号,打倒我父亲,让我

父亲出来接受批斗。有人开始往墙上刷大标语,卫东彪领着人

往屋里冲。

莫姜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揪住了卫东彪的胳膊。莫姜脸上那

道生硬的疤在太阳下泛着红光,苍白的头发衬得那张脸绝望而

凄迷,任谁看了这张脸,心都会发出无法抑止的战栗。莫姜说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担着,我不过是叶家的一个厨子,一日三

餐,按月拿钱……

卫东彪抬手照着莫姜的脸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

的人吃惊了。卫东彪说,你的账待会儿算,饶不了你,我现在

要找的是叶老四!

卫东彪还要往屋里闯,莫姜拦在卫东彪前面不让进,两个人扭

在一起,突然莫姜扑通一下跪在卫东彪面前,嘴里喃喃地说,

孩子,我求求你了……

卫东彪说,谁是你孩子?你不要混淆阶级阵线,伟大领袖毛主

席说了,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

就要反对!

院内口号阵阵。

母亲架着近乎弥留状态的父亲出现在房门口,父亲惨白的面容

、深陷的眼窝让所有的人害怕,有人开始往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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